千手神君徐徐接道:“他是否杜飞卿之子,都与你我无关,但他乃是‘鬼头令符’追缉下的淫犯,即已来到神风堡,若不把他留下来,以后拿什么向盟主交代?”
韩三公接道:“是啊,在座诸兄均属天地盟的一份子,如若轻易让他走,岂不显得我辈太以无能?”
大力殃神彭虎怒气勃勃,暴吼道:“凡属鬼头令符的罪犯,武林人均可格杀勿论,他终是祸患。”
祁连山主哈哈笑道:“彭兄少安勿躁,他既已进了神风堡,料他飞不上天去,这事交给兄弟办理如何?”
千手神君接道:“褚山主所言极是,兄弟的意思,以仍交给天地盟处置较妥。如若杀了他,老夫脸上也不好看。”
杜君平怒极,扬声笑道:“劝你们死了这条心吧,要在下留下没有那么容易呢。”
祁连山主忙上前劝道:“杜世兄不可如此,神君对你绝无恶意,天地盟亦并非全不讲理的魔帮,事情总归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何苦走极端呢?”
杜君平正待答言,突然耳际传来一阵细微的传音道:“你尽管安心留在神风堡,若再起冲突,老汉纵有维护之心,恐亦无能为力了。”心里不觉一动,随道:“士可杀不可辱,在下纵然无法抗挡你们的围攻,但若我束手就擒,却也没有那么容易。”
祁连山主微微笑道:“少林,武当两派掌门人,既已亲去天地盟总坛,对世兄所受冤屈,自然可以解释清楚,你尽可放心前去。”
杜君平想了想道:“在下原就有意面见盟主,我要问问他,杜门与他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祁连山主见他已渐入彀,心中大喜,当下故作感慨地叹一口气道:“天地盟统率武林,处理江湖上恩恩怨怨之事,不下千百件,自然难保每一件都尽如人意。你也不必难过,是非总有澄清的一天。”
杜君平道:“是呀,铁髯苍龙侠名久著,誉名江湖,如若不是被小人蒙蔽,那就是为雪私仇了。”
祁连山主拍胸道:“杜兄请放心,兄弟可以担保,此事必然是被小人蒙蔽了,肖盟主在武林地位崇高,岂有公报私仇之理。”
第七回红衣女郎
杜君平默然不语,心中却在暗暗思忖:此人言词虽甚恳切,但不知用心何在?
阮玲暗用传音对他说道:“我们目前人单势孤,你还是暂时答应他吧。”
杜君平亦用传音答道:“此人在江湖上的声名如何?”
阮玲道:“是敌是友,一时极难分别,此人在江湖以阴沉狠毒闻名,当然不可尽信。”
雪岭居士韩三公缓步趋近杜君平道:“老夫与令尊有数面之雅,我可与褚兄负责陪你去天地盟,但话得说回来,世兄倘若欲逞一时之忿,仗剑闯斗,即令你能冲出大厅,神风堡机关埋伏极多,仍是寸步难行。”
杜君平还未及答话,大力殃神已然一声暴吼道:“住口,你们二人一答一和,究竟是何用心?”
韩三公微微一笑道:“彭兄总是那般暴躁,兄弟不过是对故人之子,略尽心意,开导他一番,难道错了不成?”
大力殃神怒道:“用不着那般猫儿哭耗子,装出一副假慈悲,何不当着众人,着令他招供?”
祁连山主冷冷地道:“你认为那样人家会答应?”
大力殃神哼道:“不答应也得答应,他若再逞凶,大爷一拳活劈了他。”
祁连山主扬声笑道:“彭兄纵有霸王之勇,但对这件事却是无能为力。刚才神君已然说过,把他交给兄弟了,兄弟定不会让神君失望。”
大力殃神看了千手神君一眼,又对铁剑书诸看了看,见大家都默然不语,禁不住浓眉一场道:“诸位究竟存的什么心?”
韩三公对杜君平使了一个眼色,暗用传音道:“世兄快随老夫闯出厅去。”
杜君平怔了一怔,耳畔又传来一个苍老的嗓音道:“你随他闯吧,免得夜长梦多。”
细听那口音,好像是总管皇甫端,心中不禁暗暗叫怪。
祁连山主于韩三公举步之时,也朝他一呶嘴,轻喝道:“快走。”
举步便行。
杜君平与阮玲互看了一眼,随即行出厅外,耳际隐隐传来厅内高声争论之声,却没人拦阻。
祁连山主与韩三公脚下极快,领着他二人,穿过一所小院落,再经一条曲折走廊,已来到一座花园之内。
祁连山主停下脚步道:“神风堡系江湖四大名堡之一,寸木片瓦,尤不独具匠力,暗含五行生克之机,进入之时,似是平淡无奇,再要出去,那就势比登天还难。”
阮玲接道:“尊驾果真有意领我们去天地盟总坛?”
祁连山主望了韩三公一眼道:“天知道总坛设在什么地方,兄弟此举无非是暂时为你们解一下围罢了。”
略顿一顿接道:“别看我们都是神风堡的座上客,实际不啻笼中之鸟,谁也无法再行脱离此堡。”
杜君平大为惊异道:“诸位都是加盟天地盟的门派,他们岂可这般无礼?”
祁连山主苦笑道:“不用提这些了,此间主人千手神君还不是和我们一样。”
杜君平骇然道:“神风堡系他所建,为何无法出入?”
祁连山主压低声音道:“本堡的机关埋伏,当然难不着他,可是有一种无形的约束力,使他不敢轻易跨出神风堡一步。”
阮玲忍不住插口道:“既然明知不能出去,你为何要如此做作,难道不怕他们动疑?”
祁连山主突然改用传音道:“兄弟来堡已经一年余,暗中揣摩,对本堡的机关埋伏,已略略摸一点头绪,送你们去总坛,原是一种借口,暗中却奉有说服与监视的令谕。兄弟因觉出你比杜世兄较有心机,是以对你明说。”
阮玲点了点头,亦用传音道:“贵堡发号施令难道另有其人?”
祁连山主道:“正是,此人从未露面,但却是神风堡冥冥中的主宰,兄弟比铁剑书诸等人,多用了点心机,是以堡内之事知道得多一点。今晚之行乃是一项生死赌注,你可事先问问你那同伴,他若不愿,就犯不上去冒这个险。”
阮玲暗暗思忖了一番,随即对杜君平转达了祁连山主的意图。
杜君平想了想道:“他们只有二人,出去之后,不怕他们再出花样,咱们就答应与他合作如何?”
阮玲觉得除却冒险一试,确然也无别法,遂对祁连山主道:“敝友同意与尊驾合作。不过我得事先声明,既是同舟共济,便应彼此坦诚,不可暗存陷害之心。”
祁连山主朗声笑道:“老夫何等之人,岂屑对一个后生晚辈失信。”
此人外貌忠信,内怀奸诈,处处收敛芒锋,不肯处于主动。
祁连山主招手将三人引至树荫下,轻声道:“据兄弟所知,此花园之内,一草一木,都独具匠心,乃是一座五行奇阵,出得此阵,有一道高约二丈的围墙,围墙外是护城河,河中荷花丛中,暗藏垫脚之梅花桩,可以借以飞渡,过了护城河,便是所说的迷林了。”
杜君平忍不住问道:“照此看来,尊驾一定精通先天易理之学了。”
“自然是懂得一点,是以敢于冒险一试,但仍得通力合作。如若步法一乱,便满盘皆输。”
阮玲接道:“我们均以山主的马首是瞻,如何合作,山主尽管吩咐。”
祁连山主抬头看了看雪岭居士道:“韩兄有何高见?”
韩三公微微笑道:“他们俱都愿意听命,兄弟自然也无话说。”
祁连山主长身而起道:“既然都无异议,那请恕兄弟放肆了。兄弟的职责是领路,必得全神贯注,辨识方向,无法与人动手。”
轻哼了二声,目视杜君平道:“杜世兄长于剑术,请为兄弟护法,抗拒那暗中袭击之人,出手要狠辣,不可心存仁厚,遗留后患。”
杜君平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阮玲笑了笑道:“时光已经不久,咱们该起程了。”
祁连山主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此刻日正当中,阳光普照,果是大好机缘,兄弟领路,诸位务必看着兄弟的步法,在后跟进,不可失去联络。”
说着举步前行。杜君平手按剑柄,紧随在他身侧,韩三公抢前一步,尾随在祁连山主之后。
阮玲极其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不过她走在最后,到也正中下怀。如若他们一有对杜君平不利之举,她定可看得出来。
四人缓步进入园中,但觉和风荡漾,阵阵花香扑鼻,放眼望去,竟是一片无限花海。阮玲自幼受飘香谷薰陶,深明五行生克之理,初入之时,还能看出一点端倪。行了约有三五十步,形势突变。心头一懔,举目向祁连山主望去。
只见祁连山主满头汗水淋漓,每前行二三步,便停下闭目深思,再没有初入之时那般轻巧快捷了。
杜君平与祁连山主并肩而行,暗暗皱眉,忖道:这座花园占地并不广阔,如何这般难行?
此时祁连山主似是遇了极大的困难,长叹一声,盘膝坐下,闭目不言不动。
雪岭居士忍不住出声问道:“褚兄,你是怎么啦?”
阮玲冷冷地道:“不要打搅他,他正在绞尽脑汁呢。”
雪岭居士回首狠狠瞪了她一眼。
阮玲冷笑道:“你若不服气,不妨移动两步试试。”
雪岭居士经她一提,顿生恶念,暗暗凝功掌上,反手一掌,背拍面出。呼的一股急劲掌风卷起,直撞前胸。
他和阮玲一前一后,相去不过二三尺,阮玲除了硬接他的掌力外,就只有左右闪避了。
如若一移动脚步,势必变动方向,是以这一着歹毒异常。
阮玲自幼行走江湖,早对他二人深具戒心。雪岭居士才一动念,她已警觉。暗中一提气,笔直的拔起,就势空中拔剑,凌空一式五丁开山,直劈了下来。
雪岭居士原图一掌逼她移动脚步,不料掌力发出,竟然落空,一股森森剑气,已当头罩下,听风辨位,击来之剑极是锋利,不敢用掌硬接。霍地一个旋身,横挥二步,身形就势转了过来,嗔目正待喝骂。
讵料,目光触处,一片花海茫茫,早失去了对方的踪影。
不由大骇,忙出声喊道:“褚兄,兄弟已迷失方向,快拉我一把。”
可是所得的回应是一阵沙沙松涛之声,心头又是一惊,但他为人深沉,略一定神,立时有了主意,暗忖道:“褚一飞一时半刻,决然不会移动。我与他们明明相隔只有几步,我只不胡乱移动,他们一开口说活,我便循声扑了过去。”
阮玲—剑将雪岭居士逼离原地后,脚落实地,仍在原来的地方,举目看去,只见雪峙居士闭目立在身前不及五尺的地方。暗道:“这只老狐狸果然老辣。”
她是存心要让他陷入阵中,当下故意出声道:“韩三公,你怎么不过来?”
那韩三公早已暗中蓄势,闻声立即飞跃而起,朝相反的方向扑去。
阮玲暗暗冷笑不已,然深知凡属陷入此种阵中之人,极易产生错觉,明明人在他身旁,听来却似在远处。
杜君平为人极重然诺,他的职司是为祁连山主护法,明知后面似有动响,他并不回头,只徐徐问道:“阮兄,后面可是遇敌了?”
阮玲跨步行至雪岭居士所立的位置,低声道:“雪岭居士暗施掌击,意欲令我陷入阵中,没想到自食恶果,他已陷阵腹了。”
杜君平喟然叹道:“世间竟有这等狠毒之人,武林之中哪得不纷争迭起。”
祁连山主缓缓立起身来,道:“神风堡内果是藏龙卧虎,此人学识高过老夫甚多。
他沉吟了一会,又复行坐下道:“杜世兄仍为我护法,老夫若能在天黑以前参透玄机,咱们仍有闯出去的希望。”
杜君平扭头对阮玲道:“在下为山主护法,阮兄请留心四周的动静。”
阮玲嘴里答应着,心间却在不住盘算,神风堡的布置这般精巧,祁连山主决然无法冲出堡去。同时又想起自己所负的使命,她乃奉命陪同杜君平,暗察各派动静,前来神风堡,也是有人暗中示意。如今虚实未明,怎能暗中逃走,是以心中十分后悔。
突地,一阵传音入耳,急促地道:“姑娘可速横跨二步,再前行三步。”
心里一惊之下,抬头向杜君平看去,而杜君平也似有所警觉,转脸对她望来。
阮玲心思灵巧,迅忙对他呶了呶,举步往前横里跨去。杜君平果然也得着她同样的传音,但他总觉就此抛弃祁连山主,于情理上说不过去,是以迟疑地对坐着的祁连山主看了一眼。
祁连山主虽是闭目沉思,仍然时时留意着二人的动静,耳闻身后脚步声响,蓦地双目睁开。
但就在杜君平微一迟疑之际,突有一股强大吸力,从侧面袭来,使他身不由主的向横里跨出两步。
祁连山主急喊道:“杜世兄,你们绝不可乱跑。”
可是,就这一瞬间,二人已踪迹全无。不禁长叹一声,自言自语地道:“这番已是白费心机了。”
再说杜君平被那股突来吸力一拉,不自主的横跨二步,举掌正待迎击,只听一个苍劲的嗓音喝道:“少侠切莫误会,快抓着竹竿随老汉来。”随即伸过一根竹竿来。
杜君平一伸手把竹竿抓住,阮玲跟着抓紧他的衣袖。
由那人拉着前行了约有盏茶时刻,眼前豁然开朗,原来仍在花园之内,接引他们的,是一位蒙面老者。
杜君平松开竹竿,拱手谢道:“承蒙老丈接引,在下这厢谢过了。”
蒙面老者并不作声,招手把二人引至一座亭阁之内,举起竹竿在柱上一点,轧轧一阵声响,亭内石桌忽的挪开,露出一个地道来。
杜君平与阮玲骇然互看了—眼,老者却迫促地轻声道:“二位快随我来。”说着当先进入。
杜君平近来迭经风险,阅历大增,已然觉察老者似无恶意,一拉阮玲,也跟着进入,耳闻轧轧声响,地道入口又复关闭,眼前瞬即一片漆黑。突地,前路闪起一道黄光,老者已然把千里火筒晃着,这才看清,系置身于一条长长的地道之中。
老者行走极快,竟不再出声招呼,二人急展轻功跟上,弯弯曲曲,前行约有二三百步。
来到一座石室之前,老者举手在兽环上轻扣两下,石门呀然开启,走出一个青衣童子,轻声问道:“来了吗?”
老者吁一口气,掀去面上青纱,侧身让客道:“老汉实有不得已的苦衷,二位万勿见怪。”
杜君平看他一眼道:“在下早已猜着尊驾就是皇甫总管,不知接引在下来此何事。”
皇甫端道:“家主人在里面等候,请进里面再详谈。”随吩咐青衣童子道:“快领二位去见主人,我得往前面去了。”
他似尚有急事,匆匆又转身行去。
青衣童子关好石门,引导着二人,穿过石室,向一座月洞门内行去。
进入月洞门,乃是一座小小佛堂,千手神君端然坐在神座黄幔之中。
杜君平暗暗纳闷忖道:“此人为何如此神秘?”
只听千手神君徐徐地道:“请恕老夫唐突,杜世兄怀中的龙纹金牌请借一观。”
杜君平愕然一惊,暗忖:“他如何知道我身怀龙纹金牌?”
阮玲却抢先躬身代答道:“神君言重了,金牌理呈送神君验看。”
她既已代为回答,杜君平自然不便推辞,随从身上将金牌取出,上前双手送上。
千手神君接过金牌,细看了一番,喟然一声长叹道:“且喜故人无恙,武林这场滔天风波,或有平息之望。”
复把金牌递给杜君平道:“二位心中定有许多疑窦,此刻老夫无暇细说,待过些时口,真相自明,再说脑子里问题装的太多,反到容易分心旁骛,耽误艺业进展。”
杜君平大为不悦,暗道:“又是一个闷葫芦。”
只听千手神君徐徐又道:“老夫无暇久陪二位说话,你们可在石室之内,潜心习练功夫,饮食皇甫总管自会着人照应,老夫得暇,亦会来此,指点一二。”
杜君平忍不住问道:“神君乃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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