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君平击出一掌后,亦未料到自己的功力已到如此惊人地步,怔了怔,闪目看去,只见韩三公满面惊愕地立着,竟未敢再行进击。他原无与人动手之意,遂转向夏楚看去,他与祁连山主已拳来脚往,打得十分猛烈。不觉眉头一皱,沉声道:“住手。”
祁连山主袭击夏楚,原意只是牵制,好让韩三公得手,偷眼一看,二人仅交手一招便行住手,遂也把掌式收住,往后一撤。
杜君平满面寒霜,冷冷道:“二位应该自己估量估量,凭你二人之力,有无力量将我二人擒获。”
韩三公目睹杜君平刚才一掌之势,知道上去交手,决然无法制住对方,心念一转之下,暗对祁连山主使了一个眼色,一声不响,放步疾奔而去。
夏楚忖了怔道:“这两个老鬼究竟在捣什么鬼?”
杜君平想了想道:“武当上清宫离此不远,咱们见着云霄道长再说吧。”
夏楚沉思有顷道:“武当派正在咫尺,他二人竟敢明目张胆在此截击前往上清宫之人,其中定有原因。”
杜君平点头道:“前辈此言甚是有理,但咱们既已来到,总该把事情弄明白。”
夏楚放步前行道:“咱们此刻只有走了一步算一步了,且看武当派有何动静。”
二人继续前行,上清宫巍峨的庙宇已然在望,突然路旁一排闪出四个道装飘剑的道士,沉声道:“来客请止步。”
夏楚抢前一步,拱手道:“兄弟姓夏,乃是丐帮护法,偕同这位杜公子,特来晋见贵派掌教云霄道长。”
为首道长摇头道:“二位来得不巧,掌教已有严谕,任何来客均不接见。”
夏楚不觉一怔,愕然半晌道:“能不能请道长去通报一声,他若一定不允接见,那就算了。”
道士仍然摇头道:“我看不用了,近月内来访之人极多,敝掌教从未接见过一人。”
杜君平不觉有气道:“如果有人硬闯呢?”
道士似不曾想到他会说出这话,怔了怔道:“武当自创业以来,还没有见过这等横蛮的客人。”
夏楚唯恐把事弄僵,复又道:“贵掌教传下此谕,究竟为了什么?”
道士干咳了二声,徐徐道:“近日江湖纷争太多,本派乃是出家人,不宜牵入是非恩怨,是以严谕门下弟子,各自潜心修习,静诵黄庭,不得与外界任何人接触。”
杜君平朗声一笑道:“想得倒是不错,只怕到时由不得你们。”
道士口宣无量寿佛道:“本派实有不得已的苦衷,万望二位原宥。”
杜君平目视着夏楚道:“既是这样那就算啦。”
夏楚点头道:“咱们走吧。”
二人重行循着山径,缓缓退了下来。夏楚江湖经验丰富,暗对杜君平道:“咱们这一路务必小心,韩三公既敢公然出手截击,必然不会就此干休。”
杜君平不以为然道:“我想此事恐非天地盟的授意。”
夏楚道:“何以见得?”
杜君子道:“这办法太过蠢拙了,而且容易引起各派的反感。”
夏楚摇头道:“那也未必见得,他若是威胁利诱,均难使各派就范时,就只有用此法了。”
杜君平又道:“武当派此种做作是什么意思?是受了天地盟的警告抑是另有用意?”
夏楚朗声一笑道:“云霄道长于神风堡返回之时,即曾与七老互约,务必将此事追查明白,岂有袖手之理,自然是别有用意,不过天地盟明知有许多门派对其不满,而且仍然我行我素,其中必有原因。”
杜君平点了点头道:“不论天地盟采用何种手段,他若想号令武林,就必须有足够的力量控制各派,鬼鬼祟祟岂能令人心服。”
夏楚长吁一口气道:“你该算计一下,不受其控制的门派究竟有多少?依老叫化算来,不到十个门派,他只须一声令下,群起发难,这些门派不难一举消灭,那时就只有天地盟独存,还有哪个门派有力量反抗他?”
杜君平微微一笑道:“前辈的看法固然不错,可是江湖之上,奇人异士多至不可算计,天地盟妄想号令武林谈何容易,在下可以断言,他们果真要这般做,那是自取灭亡,绝对无法成功。”
夏楚点点头道:“此论固属有理,可是事实上号称乾坤双绝的铁髯苍龙已然受其控制,其他的人又有谁能与之抗衡。”
杜君平笑道:“世事幻变莫测,岂能预料,前辈但请放心好啦。”
二人一路说笑,竟未遇上丝毫可疑的事情,夏楚甚感意外地道:“韩三公临去所言,决不是江湖一般人所说的场面话,怎的竟没有动静。”
杜君平沉思有顷道:“也许他们在等待适当时机,若是明着出面截击,手段未免太以蠢拙。”
夏楚用手指着道:“前面小镇有本帮的分舵,咱们到里面歇息一会,吃点饮食再走吧。”
领着杜君平直向一栋破旧古宅行去,行至门前,但见双门紧闭,动静全无,不由心中大疑,举手在门上敲了几下,未见有人答应,心知不妙,一纵身跃入院内,只见里面凌乱不堪,显然经过一次激烈打斗。
杜君平失声道:“看情形这座分舵似已被人挑了。”
夏楚神色凝重,在各处细细察看了一番,怒冲冲地抬起头来道:“好毒辣的手段,竟然一个活口不留。”
杜君平微感诧异地道:“前辈怎知一个活口没留?”
夏楚轻吁一口气道:“壁上留有本帮的暗号,警告本派弟子,行动切宜小心,免遭毒手。”
复又在各处察看了一番,重重哼了一声道:“咱们得赶紧回总坛,敌方已对本派采取激烈行动了。”
二人仍然由院墙跃出,只见暗巷之内,闪身行出一个小叫化,对夏楚打了一个手式,转身向巷内疾行而去。
夏楚一拉杜君平跟着行入,只见那小叫化疾行进入了一间破旧的民房之内,二人随即进入,一个中年叫化迎了出来,恭恭敬敬对着夏楚行了大礼,这才侧身迎入。
夏楚劈头便问道:“分舵遭何人袭击,损伤如何?”
中年叫化黯然禀报道:“前晚遭一批不知来历的黑衣人袭击,弟兄们大部分都遭了毒手。”
夏楚又道:“可曾传报总坛?”
中年叫化又道;“由武汉到扛陵,沿途的分舵及派出弟子,大部分俱遭了敌方毒手,据说总坛情势也甚危殆。”
深吁一口气又道:“此次敌方的举动似有计划的,出手甚是毒辣,每次行动均不留活口,简直是赶尽杀绝。”
夏楚面容陡变,头上短发,根根直立,怒吼道:“好啊,这笔帐丐帮有得与他们算了。”
中年叫化又道:“近日江南各地,这类事件极多,凡属在外行道的各正派门下,俱都遭到凶杀,对方似乎出动了大批高手手。”
杜君平冷哼一声道:“这必定是天地盟所采取的手段了,咱们这一路也别闲着,给他来一个以牙还牙。”
夏楚叹道:“敌暗我明,他们脸上并没有刻字,咱们如何能辨认?如今之计,只有连夜返回总坛。”
杜君平突然对中年叫化问道:“此地尚有多少贵帮的门下弟子?”
中年叫化答道:“就只在下与小徒二人。”
杜君平复又对夏楚道:“咱们今晚不用走了,仍然回到贵帮的分坛,由他们二位公开露面,着人把房屋打扫整理,必可引诱他们前来。”
夏楚摇头道:“此计虽好,究竟费时,而且不会有什么收获,不如连夜赶回金陵。”
他自获得这消息,可说是归心似箭。
杜君平坚持道:“咱们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说不定可借此获得一点对方的底细。”
夏楚想了想道:“杜兄既有这个意思,老朽不便反对,只是对方极为注意你,何苦自泄行藏。”
杜君平朗声一笑道:“实际咱们的行藏于见着韩三公时便已泄露,何必再隐瞒。”
中年叫化原是分坛香主,姓许,外号二把刀,一般都称呼他为许二,在一旁听说要为分坛出一口气,不觉十分兴奋,当下插言道:“据属下所知,沿途动手之人,部是天地盟江南分坛的属下,论武功并没有什么特殊,只是人多手辣,令人防不胜防。”
夏楚缓缓立起身来道:“是了,他们此举旨在断绝各派之间的联系,令彼此孤立无援,然后各个击破。”
杜君平点头道:“丐帮耳目众多,消息最是灵通,是以他们先行对丐帮开刀。”
夏楚冷笑道:“不错,他们就是这个意思,可是丐帮并不是他们想象中那般不济事,这一放开手,我们倒好办了,鹿死谁手现在还很难说呢。”霍地一回身道:“许二,你可即刻回到分坛,并设法招集在镇上的弟兄,今晚咱们都歇在分坛。”
许二躬身道:“属下遵命。”领着小叫化出屋而去。
杜君平立起身来道:“走,咱们往街上亮亮相,看看这镇上究竟隐藏了什么人物。”
这座市镇并不太大,只因位居交通要道,往来旅行甚多,是以十分热闹,二人在街溜了一会,随即进了一家酒楼,选了一个临街的座位坐下。
夏楚行走江湖,大江南北,黄河两岸,甚至苗疆边塞都行走过,对各地的风土人情,均甚熟悉,一经把话匣打开,几乎是滔滔不绝,听得杜君平津津有味。
突然,夏楚话音一顿,端起酒呷了一口,微微把嘴一动,杜君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位极其俊美的锦衣公子,领着一个青衣小厮,正在坐着喝酒,心里不禁一动,暗忖:
“这种小镇集,哪会有这般整齐人物?
只见锦衣公子朗声说道:“咱们是先去武汉三杰,还是先去武当派?”
青衣小厮接口道:“反正都是顺道,咱们先见武汉三杰把信送到,再回武当送信如何?”
锦衣公子点头道:“也好,送完了武当的信,再顺流到金陵,分别去拜望形意门、维扬派,不过咱们一定得快,事情十分紧急呢。”
青衣小厮道:“事情虽紧急,但咱们有马匹代步,一定误不了事。”
锦衣公子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咱们住的那家悦来客栈会不会替咱喂牲口。”
青衣小厮笑道:“公子放心喝酒,小的早对店家吩咐过了,一定会好好照顾。”
杜君平心里一动,暗忖:“这人为何故意泄露自己的行踪,而且把住址都告诉了人家。”
忍不住把目光朝夏楚看去,只见夏楚的目光已转到另一张桌子。
那桌子坐了四个江湖打扮的汉子,俱都带着兵刃,不住地对锦衣公子打量,心中顿时了然。夏楚忽然回过脸来,对他神秘一笑。
杜君平暗用传音道:“老前辈认识那锦衣公子吗?”
夏楚亦用传音回道:“听他口音似是海外来的,莫非是那人的门下?”
杜君平道:“前辈猜他是修罗王门下?”
夏楚点了点头道:“他这番举动,分明是有意引逗,看来今晚咱们到有场热闹好瞧呢。”
杜君平惋惜地道:“可是咱们已然另有安排,如何能分心两面兼顾呢?”
夏楚沉思有顷道:“这倒不用担心,他们对本帮分舵,今晚决不会下手。”
杜君平迷惑地望着他道:“前辈怎知他们今晚不会下手?”
夏楚道:“事情很明显,本帮被拔去了分舵,突又重新建立起来,自然是有所恃而来,他们不打听明白,怎敢贸然进犯?”
杜君平恍然道:“此论大是有理,咱们今晚不如就歇在悦来客寓,暗中看看这场热闹,同时仍可随时兼顾分舵之事。”
此时锦衣公子已起身着小斯结帐,目光有意无意之间,对那四个江湖汉子一瞥。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当他行经杜君平两人桌前时,又对着杜君平深深打量了一眼,扬长出门而去。”
杜君平立起身来道:“走,咱们该落客店了。”
夏楚知他年轻好奇,跟着起身道:“你先去落店,老朽得去分舵办点事。”
杜君平点头道:“就这么办。”举步行出店门,径往悦来客栈行去。
悦来客栈乃是一家古式客栈,房间倒是不少。
杜君平订了二间独院的上房。洗了把面,随即倒背着双手,在店内转了一匝,发现那锦衣公子就住在后院,唯恐引起误会,也不多停,又缓缓踱到前院。
突然店门外一阵喧哗,先前在酒楼所见的四个江湖汉子,亦醉醺醺地赶来投店,不禁连连冷笑,他因丐帮分舵被拔之故,心头已动杀机。
第十六回锦衣公子
四个江湖汉子似是酒已过量,竟毫无忌惮地先向掌柜打听了一下锦衣公子回店的情形,随指名要住在他紧邻的上房。
帐房是一位四十上下的瞿瘦中年人,再三要求道:“他们隔壁的两间上房,已经有客人住下了,请客官将就住另外两间吧。”
江湖汉子把牛眼一翻道:“不行,大爷要定了那两间,你叫他们让出来。”
帐房为难地道:“这叫我们怎么说,同是住店的客人,怎好叫人家让。”
江湖汉子大怒,把柜台一拍道:“不行也得行,除非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帐房气得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杜君平看在眼里,心中大为不满,正自思量如何出面为店家解围。突然,由里面传出一个冷冰的嗓音道:“店家,你这店内,除了原有的客人外,不用再住客人了,全部房间我都包了。”
杜君平一听那嗓音,便知是锦衣公子,暗道:“这下可有热闹好瞧了。”
帐房正自为难之际,锦衣公子平空又吩咐这一番话,虽知是冲着四个江湖汉子来的,他可不敢接茬。睁着双眼,望着锦衣公子发怔。
锦衣公子又道:“这是定金,拿去。”呼的一道金光直射柜台。一块足有十两重的金子,平平稳稳落在帐房面前,竟未发出一点响声。
四个江湖汉子见锦衣公子显了这一手,不觉一怔,嚣张之气大减,怔了怔方道:“店家,你去是不去?”
帐房无可奈何地一指锦衣公子道:“你老没听见说吗,这店内的房间全都包了。”
江湖汉子大怒道:“你问他是不是成心与大爷们找碴?”
此时锦衣公子已缓步行了过来,冷峻地道:“是又怎样?”
江湖汉子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朋友,招子放亮一点,这江口镇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锦衣公子仰着脸微哂道:“本公子懒得与你们这批狗腿子计较,去告韩三公,有胆就明着来,派些狗腿子跟着,那可是自寻死路。”
四个江湖汉子同时心头一懔,来时他们曾经奉有严令,对这锦在公子只可暗中监视,摸清路数回报,不得正面冲突,免致打草惊蛇,只因近日各路人马俱都顺利无阻,完成任务,从未出事,大家未免骄狂起来。如今与锦衣公子已然面对面,倒不知如何应付才好。
四个互相一丢眼色,仍由先前那汉于回话道:“朋友,你是哪条道上的,请亮个万儿。”
锦衣公子朗声一笑道:“凭你们哪配问本公子的姓名,是识相的就与我快滚。”
江湖汉子来时气势汹汹,锦衣公子出面后,已算是收敛了许多,无奈锦衣公子言词咄咄逼人,令他们简直无法下台。顿时引发了潜存的一点凶戾之性,转脸对同伴喝道:“并肩子上,宰了他。”
铮、铮,四把鬼头刀一齐出鞘,缓缓向锦衣公子迫近。锦衣公子大笑道:“你们当真是打算不要命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匆匆行来了一个年在五旬左右的黄衫老者,沉喝一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还不与我退下。”
四个江湖汉子一见老者,面容陡变,赶紧将刀入鞘,趋前行礼道:“参见……”
黄衫老者一摆手道:“免了,本座是怎样吩咐你们来着,还不与我滚回去。”
四个江湖汉子诺诺连声,低头缓缓退出店去。
黄衫老者复又对锦衣公子拱手道:“小兄弟们无知,对兄台多有冒犯,请看兄弟份上,多多包涵。”
锦衣公子爱理不理地道:“岂敢,岂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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