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天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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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 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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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字:“胡、言、乱、语!”
  “呃……”周安世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料到会被人当面驳斥。自从兄长周亚夫在吴楚之乱中立下赫赫战功,荣升大汉太尉一职,所有人都对他很客气——周安世,是周亚夫唯一的同母弟弟。
  “子、不、养,”陈小侯冷冰冰的话语如深秋冰雹般一连串地砸过去:“父之过!”
  ‘就算做不成夫妻,也不用人后这么诋毁人家吧?!’陈硕对周安世简直是鄙视到极点。虽然刘嬿不是亲表姐,可也是城阳姑妈名义上的女儿。再说了,如果刘嬿真的是个‘教养失当’的母亲,那选刘嬿当女儿师傅的馆陶长公主岂不成了‘有眼无珠’之辈?
  周安世闻言一愣,张口就要声辩:“二公子,汝……”
  ‘看这作态,真想!’陈硕又想起了某人,胸口涌动的全是鄙视和厌恶:‘难道儿子是王主一个人的?多半也是个平常不管不问,有功自己揽,有过推给人的货色。’
  周安世见自己说半天,少主人神游天外,忍不住叫道:“陈少君!陈公子!”
  “弑庶母?弑?臣杀君者,曰‘弑’。然……妾乃贱流!”陈小侯回神,横眉冷笑问道:“莫非周君家宅之内,妾为‘女君’。”
  “陈公子……子?”周安世的脸膛从赤红转向紫红,后来又变作惨白。 私宅后院,悄悄让爱妾搬进妻子才可以住的正房是一回事,明目张胆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以妾为妻’自古就是一条罪名!有犯者,小则流放,大则丧命。
  狠狠吸了口气,拼命按捺住心头的火气:“庶母,亦乃‘母’……”
  “庶母者,假母也。既为贱流,等同犬马,杀之……何如?”陈硕的语锋,真是比刀子还快。
  周安世赶不上长公主爱子的口才,张口结舌:“公子硕,此言……”
  陈二公子没兴趣和这家伙辩论经意律法,直截了当地问:“周德若在,周君将奈之何如?”
  ‘当然是重重处罚。我可怜的英子啊!’想起惨死的爱妾,周安世鼻翼抽动,泪水盈眶,张嘴就来:“逆子行此恶行,自当严惩……”
  摆摆手,陈硕打断了周父亲的发言——陈小侯并不是真想知道他的回答。
  以肘支几,陈二公子歪着脑袋,托腮斜眼凉凉:“以……贱妾……苛罚亲子。嗟夫!周君‘人伦’何在?‘仁义’何在?”
  周亚夫的弟弟一下子噎住。这问题不简单,暗藏机锋!
  嫡子是‘贵’,侍妾是‘贱’。因贱妾而罚贵嫡,于理不合。儿子是骨肉,小妾是生孩子工具。因工具而伤及骨肉,更说不通。
  说不过,又不甘心,周安世咬牙切齿地问:“堂邑侯如此教汝?!”
  陈硕哈皮哈皮露出雪亮亮的八颗牙:“嘿嘿!”
  话才出口,周安世就后悔了,直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他糊涂了,怎么忘记了陈午的遭遇,那可悲的遭遇?!
  ‘都是逆子,都是……逆子啊!’想着想着,周安世不知不觉间将心中话说了出来:“逆子呀……”
  “嗯?”少年人耳朵尖,陈小侯立刻就捕捉到了对面不速之客的恶言恶语。
  “孰为逆子?”陈硕勃然爆发,一挥袖就踢翻了旁边的凭几,指着周安世的鼻子骂:“妄説狂言,不避忌讳,无礼败俗,寡廉鲜耻!”
  周安世惊跳起来,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少年人,伸出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口不择言:“竖子……”
  “竖子??周、安、世!”陈硕一挑眉,向外高声唤道:“来人……”
  守卫长公主邸的汉军甲士应命而入。陈公子手指周太尉胞弟,冷笑着吩咐汉军把人‘扔出去’!
  去拜访,结果是被主人家扔出去——这会让周安世成为整个京都长安城的笑柄。
  周大人自然不干,叫嚣着挣扎着,拼命想甩开甲士们的牵掣:“陈硕……陈硕!汝安敢……”
  “且慢!”陈二公子忽然改了命令。武士们停下动作,静静待命。
  “哼!”周安世拉拉领子袖口,尽量理顺衣袍上的褶子,努力恢复一名贵族的仪态:‘陈硕,算你识相!’
  陈小侯笑眯眯看着周安世理衣服,等后者衣冠整齐几乎发丝不乱时,才细声细语地再度吩咐汉军:“甲士……打出!”
  ‘什么?什么?’周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卫士的行动却明明白白告诉他——听力正常。
  这回不用‘拖’了,周安世是实实在在被刀柄和戟杆打出去,连滚带爬地被打出去!身后,只留下一连串呼喊和咒骂:“陈硕……陈硕,汝……”
  揉揉耳朵,陈硕的笑容万分灿烂:“我敢!”
  伸了伸懒腰,陈二公子这下觉得舒服多了!
  23…05 谢谢,但我的确是蓄意 。。。
  没讨人嫌的老家伙在前面碍眼,陈硕公子的心情马上愉快多了!
  年轻宦官殷殷勤勤奉上一杯热饮。随手接过一饮而尽,陈小侯溜溜达达跨出门,循着一系列的回廊、直道、岔道、林荫道走向自己的住处。
  馆陶长公主的官邸如今是里外周全,修缮一新。其中,陈二公子的住所被设定在东跨院。
  和通常的大型贵族府邸一样,刘嫖皇姐的住宅也是四四方方的几进院子。正中自然是长公主独享的楼阁居所,雕梁画栋威严华贵,尽显当朝皇帝姐姐的尊贵身份。厨房,仆役房,几个规格、大小、用处都各不相同的客厅等公共区域都设在靠近前院的位置。
  后宅划归小主人们,整体大致分三大块,是三座大小相仿却风格各异的园林建筑。
  西跨院是陈须世子的婚房。拜梁王宫所派官吏和陪嫁执事精益求精的专业素质以及吹毛求疵的挑剔精神所赐,梁王主姱的新家如今打理停当,室内室外都被装饰得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其布置之舒适摆设之华丽,甚至有赶超长公主住所之嫌。当然,就是超越了,馆陶长公主也不会和侄女兼儿媳妇介这个意。经过梁王刘武亲自上门把关任何,现在连梁王主刘姱的嫁妆都放进来锁好了。就等到新婚大喜之日,小两口入住。
  东边院落是陈硕的,与西院的楼阁高低房屋多少都差不多。虽然没有兄长新房子那么奢华和富丽,弟弟的院子却别有风味——胜在坚固质朴,一种低调沉稳的格调。长公主觉得:反正二儿子现在还单身;等陈硕与哪位公主订了婚,再搞二次装潢也不迟。
  两兄弟中间的院落最精致的,花园也最漂亮。这院子居室不多,只几座精巧雅丽的楼阁掩映在不知多少的名花古木之间,加上几片荷池莲塘,真是说不出的风光旖旎。处于左右两处院落和北边长公主居所的环抱内,那是为馆陶翁主陈娇准备的闺阁。南苑现在同样理所当然地空着,娇娇翁主迄今还不曾踏入过自己家的地界呢。
  婚礼在即,陈须世子的新婚院落留待新人。婚礼前这段时间,陈须暂居在弟弟的东跨院之中。其实陈须原是不想和弟弟挤的,长公主官邸中有的是空院子空房子,随便找一间凑合两个月就是。但二弟陈硕不那么想。
  陈二公子意志坚定地认为:如果只有自己独享新居,而放任兄长一人委屈在偏院,这实在有损长公主次子‘孝悌当先,兄友弟恭’的美名——这话要是传给千里之外的堂邑侯知道,陈午估计能被活活气死。
  于是陈小侯也不管兄长乐意不乐意,直接就命人把世子大哥的一应物品都搬进了西苑。好楼有的是,何必空着?反正做弟弟的没成婚,无所谓方便不方便,谈不上避嫌。
  笃悠悠迈入自己的庭院,陈硕稍稍缓慢了步速,状似迟疑——没办法,长公主给儿子们准备的庭院楼房太多,具体去哪栋楼还真颇费心思。
  有侍从过来引路,但被拒绝了。‘有酷爱音律的刘馀表兄在,哪里还需要引路?’陈二公子竖起两只耳朵,细细分辨。果然,陈小侯没一会儿就追着缕缕时远时近的旋律找到了兄长们呆的地方——西楼上,人影绰绰,箫声悠扬。
  当今皇帝的亲生儿子鲁王刘馀手握一柄长箫,当窗临风,凝神吹奏,正沉浸在音乐带来的无限欢乐中。鲁王身后,几人或正襟危坐或闲散依靠,俱是一脸的心旷神怡,多有陶醉之态。室东一架长案前,堂邑世子陈须执笔对着一副素帛,时而专注倾听,时而奋笔疾书,不知在写些什么。
  陪坐的周坚和刘伉见陈硕进来,都欠身欲起。陈硕笑嘻嘻摇摇手,示意两人都坐着,不用动地方。与此同时,陈二公子斜斜横了没事人一样的城阳王子两眼,不满尽显:‘怎么?我去帮你对付那个恶心的前姐夫,你倒好,舒舒服服跑这里来欣赏音乐了啊?哎呦,看不出啊,还知道找刘伉当挡箭牌?!’
  在座位上不安地扭扭圆乎乎的身子,城阳王子白白肥肥的腮帮上浮现出两朵红晕。陈硕见了,忍不住“扑哧”一笑:‘哈,活像一只熟透的桃子!’
  努力压抑自己上去捏一把的冲动,陈硕在门口踢掉云头屡。仅着罗袜的双脚在地板上无声的踏过,一直走到长兄身后才停下。探头看去:‘哦,大兄原来是在记乐谱啊!’
  萧音清越曼妙,如一泓碧波漫漫地流过山川淌过河谷,最后在平坦的原野上蜿蜒而行,润泽一路的良田万顷。然后,柳树绿了,桃花红了,春来了;飞燕筑巢,雏鸟啾啾……
  “鼓琴瑟,吹洞簫,钟磬鸣,击缶歌,”一曲终了,舒朗的话语应和着清脆的击掌声而起:“自度曲,被歌声……”
  “……分刌节度,穷极幼眇。”陈二公子对亲王表兄卓越的音乐天赋报以充满敬意的一躬:“得闻凤声之悠悠,硕之幸也。”
  ‘这小表弟就是可爱。说起好话来一串串的,还富有节奏感。怪好听的。’鲁王刘馀微微欠身,含蓄地笑了。
  和表兄应酬完,陈硕又俯身凑在兄长耳际,笑眯眯念道:“结微情以……度曲兮,矫……以遗夫美人?”
  众人都善意而笑:“嘻嘻,呵……”
  陈须的脸顿时就红了,笔杆一下子戳过来。陈硕嘻嘻嘻哈哈旋身绕开,优雅的动作,翻飞的袍袖,翩飞一若惊鸿。
  “城阳王子,今欲何往?”突然伸出的臂膀,准确地抓住某个摆出出溜姿势的家伙:‘给长公主官邸招来这样的麻烦,现在想溜?‘
  刘则很心虚很心虚:“哦……从兄硕,吾将更衣。”
  ‘想尿遁??没门儿!’陈硕的手指象螃蟹的大钳般难以挣脱,陈硕本人也和螃蟹似地横在城阳王子刘则面前,连揪带拖地把胖表弟推回座位,并同时送上一脸的怪笑:“说,‘杀父妾‘者何在?”
  “杀父妾?”在座的几位贵人听到这三个字,面面相觑之余,既惊异又好笑。
  华夏传统,妾、婢、奴、伎不算‘人’。上自贵族官宦,下至一般富商富农,打之杀之都是无所谓的事。如果触犯了主母,正室无须任何理由就可以‘行家法以杖毙之’。相形之下,‘丈夫杀妾’就更不在话下了。
  很少有男人把自己名下的姬妾婢伎当人看。不当人看才被视为正常;如果他们哪天对姬妾平等相待的话,反而会成为社会和舆论嘲笑的对象。认为这个男人自甘堕落没品没行。
  座中之人都出自贵家富室,自然对这些情况了如指掌。不过,‘子杀父妾’却非常少见!因为这两者按理是没有交集的。
  周坚看着刘则,很是好奇:“子……杀父妾?”
  鲁王刘馀也萌生了兴趣,静静等待回答。知道鲁王不喜欢说话,陈须世子代亲王表兄催问:“何……如?王子?阿则?”
  “呃……此……”城阳王子刘则期期艾艾,没奈何只能把事情说了个大概,一个修枝剪叶加油添醋的大概。
  “安……安世兄?!”还不等城阳王子全说完,周坚整个人就惊得弹跳起来,瞪圆了眼睛合不拢嘴:‘周安世到底是怎么治家的?竟然会闹出这类笑话。要知道休妻丑闻还余波未平呢!他难道从不考虑周氏家族的声誉吗?’
  和周坚一样,陈须世子首先想到的也是家族利益。这件事会对母亲产生什么影响,对妹妹呢?还有弟弟?还有陈氏……
  收起一贯的温和,堂邑世子逼视着城阳表弟:“阿则,周德何在?”
  不敢迎视表兄不满的眼神,城阳王子诚诚实实交代:“置于吾之内室。”
  陈须回首,扬声:“来人!”
  门外,有侍从应声回话:“世子有何吩咐?”
  ‘很好,又是不打招呼带人进来!真是得寸进尺呀……’淡淡瞟一眼胖乎乎的表弟,陈须公子断然下令:“往王子居处,有请周德……君!”
  。
  立在馆陶长公主官邸的大门外,周安世冠帽歪斜,衣衫凌乱,身子更是止不住的一阵阵发抖,气得发抖。
  “男君,男君。”前面一直等候在官邸门口的家老急忙来到跟前,吃力地扶住自家的男主人,同时召唤更远处的马夫家童过来帮忙——周安世虽没有鼻青脸肿,但动作明显不如往日敏捷,恐怕多多少少有伤了。
  颤巍巍指着长公主家的大门,周安世还在那里嘶声痛骂:“逆子,逆子呀……逆子!”
  “男君,男君慎言,慎言!”家老吓得脸色苍白,猛往两边四周观望:馆陶长公主的官邸前,汉军兵将一天十二个时辰的轮值守卫。论百的武士们盔甲分明,矛戈林立,刀剑森严。
  被侍卫们冷飕飕的目光射过来,家老直觉心脏扑腾腾乱跳,老骨头都快支撑不住了,恨不能立时动手捂住男主人的嘴:“男君,此乃天子姊家,慎言呀!”
  还有行人,行人!长公主邸门前,宽阔的大道上车马车流不息。已有过路人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有些马车减慢了速度,拉开车帘探头探脑张望的更不在少数。某些人甚至干脆在路边停下,指指点点,私语窃窃。
  感觉到路人鄙夷好奇的目光,周安世以袖遮面,掉头就逃:“呀……羞煞煞……”
  。
  “德参见大王……”少年双手合拢,长揖到地。锦袍璀然,玉带晶莹,俊俏飞逸,头上梳成单髻的乌发纹丝不乱。
  稍后,修长的身子稍转,向旁边的陈须陈硕又深施一礼,神情自若地问候道:“……二位陈公子。不请而至,委实冒昧。”
  稍停,冲周坚行礼:“侄儿见过叔父。”
  最后,还不忘对刘伉点点头。
  举止雍容,语音清朗,风度翩翩——京华子弟,美少年!
  姿容出色的人总是容易博得人们的好感,举止优雅的人总是容易获取别人的信任。鲁王上上下下打量周德一番,悠悠地问:“周……德?城阳王主之少子?”
  周少爷神清气爽,从容以对:“禀大王,然。”
  等了等,没有惊恐,没有讨饶,没有抱怨,没有……鲁王笑了,很愉快地笑了。掉头和陈须对视片刻,鲁王转回来又注视当事人许久,忽然轻轻道:“周君,寡人闻周君误杀父妾,可有此事?”
  ‘误’杀?!
  刘伉一旁感叹:“呀!何其幸哉?!”
  ‘这小子运气,鲁王居然有保存之意?!’城阳王子听了,心头大喜:‘如果鲁王肯从中斡旋,周德杀父妾这件事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侥幸!”周坚以手扶额低语。这件事如果能如此收场,实在不失为一个好结局。周氏家族看上去风光无限,其实强敌环立。麻烦呢,是少一件好一件。
  陈须目光柔和,满含着鼓励。陈硕则炯炯地凝视着周德,一言不发。
  城阳舅舅最焦急,拼命向姐姐的儿子使眼色:‘快说啊,快说啊!梯子已经伸过来了,还不赶紧顺着往下爬?快跟着说是啊!’
  在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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