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天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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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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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按着胸口,窦太后满肚子的恼火:为什么,为什么必须是新郎的父亲?!而她家阿武身为新娘之父,却连个露面的机会都没有。这太不公平了,凭什么啊?‘王’可是比‘侯’尊贵体面多了!为什么不能是阿武主婚呢?
  ‘阿武……长安?主持婚礼?她的阿武!’窦太后猛抬头,斩钉截铁道:“堂邑侯即日出发。”
  “母后?”天子正和袁盎谈论最近的国政,冷不丁听见这话,大大的诧然:刚和母亲解释过,怎么?
  “阿须之婚仪,……”没等皇帝儿子接话,皇太后就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提出:“召梁王入京主持!”
  “……?!”天子和袁盎互相看看,同是瞠目、结舌、讶然、沉思、了悟……
  奉天子之命拱卫疆土的大汉藩王们,在‘入京朝见’上是有明确制度的,多不成,少也不行。今年,不是梁王该入朝的年份。
  按原定计划,新娘梁王主应由其兄弟和梁王属官一齐护送入京,先住梁王官邸;成婚之日,再由新郎陈须亲迎至长公主邸成礼——本来就没刘武什么事!窦太后突然冒出新要求,明显是借题发挥,假、公、济、私。
  天子不吭声,一个劲给袁盎使眼色:说话啊!阻止啊!
  袁盎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试图劝阻:“启禀皇太后,此非入朝之年;且女父主婚,于礼不合,有‘入赘’之嫌呀!”他没撒谎,只有‘倒插门女婿’才是由女方父亲主持婚礼;而‘赘婿’,是非常非常被人看不起的——您老不是一直很疼这个孙子的吗?
  “无妨,无妨!”没想到,窦太后根本不在意,乐呵呵辩解:“女入男家,谁人误解?”
  君臣俩相视,苦笑:他们低估了母亲对儿子的思念。于心爱的梁王相比,孙子陈须只得暂时往后排。
  袁盎舍下老脸,再做一把努力:“皇太后,若梁王入朝……”
  “非入朝,非入朝!此乃梁王入京嫁女,非入朝。”做母亲的反复否认,强调、强调再强调:坚决不能是‘入朝’,算成入朝她就亏大了!这次嘛,是藩王例行入朝之外的,是多出来的、额外的一次骨肉团聚^_^
  “二月阿须成婚,二月嘛,二月……”窦太后陡然发觉,还可以深度挖掘一下:“婚礼……立春……年……冬至。哦不,梁王于冬至前入京!”
  ‘既然来了,就提早些,母子兄弟们一起过冬至过年节。举家团聚呐,多难得!’大汉皇太后,自顾自陷入了美妙无比的憧憬:从十月到二月,足足五个月,嘻!婚礼之后,阿武爱女心切是人之常情,还能再拖一两个月,哈!
  ‘为了阿武能顺理成章地及早入京,陈午必须赶快滚!’窦太后神情一肃,冷冷道:“老妾认为:堂邑侯即日出京!”
  猜到皇太后的想法不难——窦太后疼爱梁王之心,天下共知,是恨不得年年月月留在身边。袁盎那边,无奈地瞅瞅天子:母性强悍,母性强悍啊!瞧,多精明的皇太后。我是没辙了,陛下您的母亲,自己试试吧!
  皇帝看看老谋士,又望望母亲,和颜悦色地声明:“母后所言,甚是。得与阿武相聚,团圆骨肉共度佳节,吾心甚慰、甚慰!”
  喜滋滋拉过大儿子的手轻拍拍,窦太后连声称赞,脸上绽出母爱欢乐欣慰的光辉。
  袁盎深吸一口长气,把头低到九十度,咬牙忍耐:不行,一定要忍住!绝不能这时候笑出来,皇帝会恼羞成怒的——那就前功尽弃啦!
  此时此刻,大汉的皇太后已经坐不住了。她有好多好多事要安排呢:
  @ 找书吏给梁国写信,告诉小儿子:如果来不及,人先进京就好。嫁妆嘛,可以以后慢慢运。
  @ 用最快的飞骑给梁王送信。
  @ 呀,出来那么久,不知阿娇怎么样了?可怜的小乖乖受了气,都不肯吃东西呢!女儿劝过来没有?
  @ 阿嫖知道今天这消息,一定高兴。一劳永逸啊!
  @ 阿武入京后的住宿,得另行安排。梁王府两三年没住人,一定不舒服。
  @ 还有礼物和娱乐……哎呀,时间好紧。
  本来,天子还想和多时不见的袁盎聊些朝局之类的大事;但挡不住窦太后在旁老是催老是催,只能扔下一句“卿,待日后多叙”,起驾陪母亲回长信宫,给姐姐通知‘好’消息去了。
  ·
  陪袁盎往外走的,与进来时是同一个引路内官。前者保持着和入宫时一模一样的悠然,后者于客气之余,添加了十分的敬意。
  伫立在未央宫的大门外,回顾:金色的阳光下,大汉的未央宫巍峨肃穆,和不远处深红色的长乐宫——相映、相辉。
  “卿,卿……”重复又重复,舒心的笑纹隐隐爬上面颊和额头;袁盎累积心头已久的一股郁气,舒缓开去……
  出计策请天子腰斩御史大夫晁错后,吴王刘濞并没有按他所说的退兵。担上‘杀师’恶名却一无所得的皇帝陛下,怒火中烧!后来,虽因窦太后的求情,天子没有再行追究;但袁盎的名誉和前途,全部戛然——而止!
  不是他恋栈权位,但以那样不光彩的方式离开官场,实在不是他袁盎所能忍受的!
  想他袁盎,顶着强盗父亲,从吕家一个小门客起步;数十年兢兢业业,侍奉‘吕后、文皇帝、当今天子’三代;一步步,熬为大汉朝二千石的高官;其中之艰辛和心血……袁盎的眼眶,湿了!
  ‘再过两天,新的官职任命就能下来了吧!’袁盎背负双手,踩起了方步。
  意外啊,意外!袁盎不无恶意地想:在他忧愤交加、百思不得出路的当口,没想到陈午会送给他如此一个好机会——而且是内外结好,名、利、双、收!
  低低地,袁盎笑了,笑得万分开怀:重登禄位之后做一段时间,然后就辞官回家。这样,就算给自己的仕途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同时,也为袁家子弟以后入仕做官,留下足够的资本和铺垫。
  “袁公,袁公……”步行中的袁盎,忽然听到街那边有人呼唤。
  隔着车马川流的街道望去,街对面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由一中年男子搀扶着,正向袁盎行礼。两人的相貌很相似,显然是血亲;老人手中,赫然是一柄装饰炫目的长拐杖。
  ‘陈氏?这对父子,可真是急啊!’袁盎向侧迈出一步,做出避不受礼的谦虚姿态。
  长拐杖上的特殊纹路和装饰,袁盎认识,那是先帝赐给天下长者的‘王杖’!专打官员不法、贵人失礼的!!当年他还是在职高官的时候,就得避让七分;如今他是‘白身’,就更甭提了。
  陈氏老人手持王杖,目光迷茫地站立着。他的儿子叫过仆人照顾父亲,自己则东躲西蹿地跑过街道,向袁盎行礼问道:“袁公,袁公,敢问……”
  “成矣……”袁公淡淡回答:“为天使,往赴三越之地。”
  “三……三越?”陈家子喜出望外;满口道谢着,回身向父亲报喜去了。
  袁盎在这边,有滋有味地看着陈家儿子连蹦带跳地挤过车流,冲回对面;看着做儿子的指手画脚向父亲报告;看着当街的父子俩,欢天喜抱在一起;看着陈氏老人又一次向自己方向施礼。
  ‘啧,陈午还真是讨人嫌啊!’袁盎耸耸肩,再度摆出最谦虚的态度,恭恭敬敬回礼;边做,边安慰自己:好歹看在这对父子送来的那么多黄金美玉份上,多回几次礼也是值得的^_^
  对面的老人家呈乐不可支状,大吵大嚷地吩咐儿子:“吾儿呀,置酒,置酒,今宵摆宴!合族同庆……”嫌不过瘾,陈老翁竟一步跨进车流,挥着他那柄长杖,迎风——当街——起舞?
  即使见多识广,袁盎还是被惊到了:上帝,这可是长安城最繁忙的街道啊!
  只见陈氏老人明明老眼昏花,却无所顾忌到处横冲直撞;逆着车流的方向一面转着圈,一边大笑大叫:“快哉呀!快哉!”他的儿子老神在在,领着仆从紧随父亲,一旁保护。
  马嘶,人叫;磕到,碰到——街道上的车流和马队,当即陷入一片混乱。
  几个马夫或车主,要么伸出头开骂,要么亲身跳下来想将这几个引发交通堵塞的捣乱分子拿去见官。然而,当目光触及‘王杖’,所有的谩骂和行动虎头蛇尾,消声匿迹!
  “王杖老!”袁盎浅浅地一笑,在夏日明媚的阳光下悠悠然欣赏起这出别出心裁的街景:比蜗牛还慢的马车,敢怒不敢言的骑士,逆向起舞的白发老人,炫目的王杖,视而不见的巡查军队,指指点点的行人……还有,长安城浓绿的树荫和如火的夏花^_^

  16…07 皇帝舅舅

  锦绣交辉的红色纱绡上,铺满了缠枝的石榴花、石榴果和鸾凤。纱绡被的中间高高隆起,鼓成一个看上去很喜气的——包包。
  “阿娇……”
  包包,一动不动。
  “阿娇呀……”好几个声音,汇在一起呼唤。
  包包非但不张开,还往里缩了缩。
  “阿娇乖呀……”声音更软更柔,充满了怜惜和温暖。
  喜包摇、摇,还是没开。
  薄皇后、长公主、城阳王后、贾夫人,四个大人面面相顾,无言——强不得,逼不得,劝不成,该拿这发脾气的小翁主怎么办?
  束手无策( ⊙ o ⊙)啊!
  ·
  外间传来通报,天子和太后回来了。城阳王后慌忙行礼告退——作为臣妻,她是不能和天子共处一室的。
  不管几个女眷的敬礼,皇太后一进第一句话就急急问:“阿娇进食否?”
  长公主拉住母亲,哀叹:“阿母,阿娇……委屈呀!”果不其然,对馆陶长公主来说,错处永远是别人的,绝不会是自家女儿的。
  想到孙女背股摸上去又烫又肿的触感,窦太后的鼻子一酸:原来都是柔嫩细腻、如玉如脂的!她怀里精心呵护大的阿娇,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啊?!
  “阿娇……”窦太后谈向前,想抱抱孙女;没想到却被天子拦住了:“陛下?”
  天子捏捏母亲的手臂暗示,移步到榻边,对着纱绡被包包:“阿娇,阿娇?”
  包包动了动——有反应。
  天子故意发出不悦的话音:“阿娇不见阿大,阿大去矣……”
  包包摇摇,晃晃,终于开放:“阿大……”
  湿漉漉的大眼,红通通的小鼻头,乱蓬蓬的头发……天子暗叹一声,向侄女张开双臂。
  阿娇滚进皇帝舅舅怀里,泪珠儿吧嗒吧嗒往下落:“呜呜,阿大,呜……”
  “噢,阿娇,不哭……”天子调整一下小女孩的坐姿,小心避开伤处,拍抚侄女的后背安慰着。
  长公主搀母亲坐下,眼圈又红了:“母后。”窦太后默默握住爱女的手。
  “阿大,裾服……二母赠……”这是指她的漂亮新衣服。浅黄色的曲裾,是薄皇后亲自缝制的。
  “阿娇,无忧,无忧,二母为汝新置。”薄皇后听到,好一阵感动。小侄女的衣服几十箱,件件精美。能记挂这身夏装,可见是把她这个舅母放心上了。
  “阿大,呜,玉兰……”
  天子想起不久前,确赐过阿娇一枚羊脂玉的白玉兰雕件。皇帝微微蹙额:那块羊脂玉少见的通透光润,再找一个倒不容易。
  长公主“呦”了一声,急急从外间拿进只匣子;里面,白玉兰赫然完好无损!皇姐懊恼地解释:内府送回来的。阿娇前面没说在意这个,她就随手收了没想起说——手钏虽然散架子了,可幸白玉兰没碰到。
  “阿大,珠囊……”
  贾夫人在一边,不无遗憾地告知:海珠囊损坏比较严重。不过内府工匠的头儿保证,一定能修缮好;就是要等上十天半个月的。
  阿娇扁扁小嘴,随即问出:“阿大,胡亥……”
  “胡亥,太医处就医。”长公主回答女儿。
  馆陶翁主很关心宠物的情况:“何如?”
  “阿娇,阿娇,胡亥在呢!”碰巧在此时,平度公主大呼小叫地跑进来。她的后面跟着窦绾和刘彻,还有两个两个抬方案的内官。
  方案上,胡亥胖胖兔四肢大开,毛茸茸的白肚皮向上,一动不动仰躺着——横看,竖看,都是为主尽忠,呜呼哀哉了。
  “哇……阿大,呜呜……”阿娇一看,一头扎进天子怀里,大哭。
  长公主忙不迭去安抚她的宝贝,抽空瞪小家伙们一眼:不行了还带回来干嘛?真没眼力见儿。
  “咕……”窦绾吓得一声不敢吭,平度小公主站在那里傻眼。只有刘彻比较机灵,窜上去捅捅胖胖兔的肚皮,向姑妈和父皇陈清说:“没死,父皇、姑母。阿娇,胡亥没死!”
  阿娇从舅父怀里探出头,提心吊胆看:胖胖兔在胶东王的严重骚扰下,划拉一下腿脚,再划拉一下,最后干脆翻个身,改成趴着^_^
  “呼……”所有在场的人不知不觉都松了口气:还好,是活的;真不敢想象这兔子有个好歹,小翁主会哭成什么样子。
  “彻……”天子挑起眉,疑惑地问儿子:胖兔子虽然活着,但并不正常。兔子不是夜行性动物,不会大白天的就昏昏欲睡。
  “太医,哦,医者喂食胡亥酒糟。”胶东王向父亲解释:“用以……止痛。”
  “痛?”阿娇一听,大惊失色:“胡亥伤何处?”说着就打算扑过去看。
  天子却抱住,不让:“阿娇,少待!”目光转向刚才抬方案的内官——这两个不是普通宦官,是带官职的宫内官员。医疗的事很复杂,小孩子说不清楚的,还是问成人的好。
  内官中年长的那个站出来回话:“启禀陛下:胡亥兔伤于左腿。医者恐其疼痛难当,踢动之下伤上加伤,故而喂之以酒糟止痛。”
  胶东王刘彻撅撅嘴,很不乐意被一个宦官抢去话头,硬生生□来道:“医者曰:照拂得当,旬月痊愈。”
  阿娇这下放心了:“哦,善!”她这里会照顾的人,多多;胖胖兔,一定能痊愈的^_^
  “嗯,翠鸟……呜,阿大!”娇娇翁主小嘴一扁,可怜兮兮拉住大舅舅:旧爱仍在,可新欢没了!怎么算,都是损失巨大啊。
  出众人意料之外,刘启陛下并没有为侄女包揽此事的意思。天子只是抚摸着小女孩的头,温言宽慰:“得之,泰然;失之,淡然;阿娇,顺其自然尔。”
  “得之,泰然;失之,淡然;顺其自然尔。得之,泰然;失之,淡然;顺其自然尔。哦,阿大,唯唯。”陈娇跟着念,懵懵懂懂;只迷迷糊糊明白,她的天子舅舅这回是不会派人帮她抓翠鸟了。
  虽说有点泄气,小阿娇倒也绝不耍赖强求,和以前一样很爽快就过去了。天子旁观之余,由衷地欢喜——侄女这点,真的很得他心。
  其他小孩子都很失望。刘彻皇子在背后戳戳平度,示意异母姐姐向父皇申请;平度公主几乎照着做了,被窦表姐扯住没来得及张口——窦贵女是这里最怕天子的一个,宁可回头被胶东王记恨,也不愿意引起皇帝陛下的注意╮(╯﹏╰)╭
  薄皇后和贾夫人的表情有些诧然。倒是窦太后和长公主母女从头到底泰然自若,毫不见异色:军队和官吏,都是‘国之重器’;轻易使用,兴师动众只为给小女孩弄只小鸟——这不是‘为君之道’,反过来对阿娇的名声也不好。
  几个大人叫过侍女,捧上热水、丝巾、角梳等物,为陈娇小贵女打扮。阿娇由着宫女们服侍梳洗,半路想起,问一路忘问凶犯了:“阿大,大母,阿母,歹徒呢?”
  长公主眼皮子都不眨,轻描淡写道:“远逐,驱离长安。”薄皇后和贾夫人端庄地垂目,似乎坐席上发生了某种奇迹,必须全心全意对待——对那位曾经的皇家贵婿,宫中之人全部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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