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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贾元春被封为凤藻宫尚书。
贾母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前几日林如海就捎话给她了。连朝里头都传出了风声。贾元春起初掌管王后的礼职;充任女史十多年;如今不知怎么突然受惠妃器重了。果然不出几日,元春便被提拔为凤藻宫尚书。凤藻宫尚书属于近侍,见皇帝的机会自然高出许多。贾母估摸;凭她十年如一日的矢志不移的心机;只要能得见皇帝;谋上妃位指日可待。
……
两日后,东府那边传来消息;蓉大奶奶秦可卿一病不起了。贾珍焦灼不安,甚至忘了往日他与荣府闹出的隔阂;厚着脸皮派人上门来赔礼,央求贾赦帮忙找个好大夫医治他儿媳妇。
贾赦这回学精了,任由贾珍怎么吹嘘奉承他;他也不敢擅自做决定,跑来问贾母的意思。
贾母笑问:“你可知她发病的前因后果?”
前因后果……莫不是她得个病还有故事不成?贾赦不解贾母此话何意。
贾母在没多说什么,只笑了笑。
贾赦越加觉得贾母这笑背后是有话的,他勾起了好奇心,转头派人去细细的查。东府的奴才们贪婪嘴又欠,跟他们打听消息最容易,使得了几两银子就是。不多时,贾赦这里便有了信儿。
“说是前儿个她家太太去了蓉大奶奶房里一趟,手里头还拿个簪子。出来的时候,簪子没了,蓉大奶奶便闷在屋里一整天,饭都不曾吃,第二日便发病了。”王善保综合打听来的信息,大概总结了一下。
贾赦听着觉得蹊跷,琢磨了会儿,无所谓道:“我当多大的事儿,不过是她们婆媳拌嘴了,她想不开罢了。”
王善保家的平日就在奴才堆儿里混得,奴才们往日在私下里没少八卦府内主子的癖好和风流韵事。他素日多少听到些东府风流,无凭无据,他肯定不敢在贾赦跟前告状,一旦说错害了自己得不偿失。
可不说,他心里还痒痒着。
王善保家的眼皮子一动,摆出贼兮兮的表情,神色会意贾赦,“老爷,奴才倒觉得这事儿出在簪子上。”
“簪子?”贾赦抬眼看王善保家的,见他对自己挤眉弄眼的样儿便明白了。
关于贾珍与他儿媳秦氏的风流闲话,贾赦是知道些的,但不知真假。若此二人真有亲热,便难免有遗漏之处,在榻上落下个簪子之类的也极有可能。难不成是尤氏在贾珍的榻上发现了簪子,认出是秦氏的?她素来惧于贾珍的淫威,必是不敢找贾珍理论的;但是恶气难消,尤氏说不准就去找秦氏羞辱一番。秦氏也算是个争强好胜的人,面子没了,受辱想不开,便抑郁成病了。
贾赦左思右想,觉得秦氏这八成是心病,要他劳烦人情去请御医给她看也是没用。他荣府花人情操心宁府扒灰的破烂事儿干甚么!传出去,他们荣府不是自己往自己脸上抹屎么。
“亏得往日他说什么跟我最亲近,娘的,就这么害我!”贾赦啐一口,气得脸色爆红。再别念什么旧情谊了,狗屎都不是了。
贾珍左等右盼,盼来的是贾赦的疏忽怠慢和退礼。贾珍炸毛了,问来人到底什么意思。
王善保皮笑肉不笑的跟贾珍‘客气’道,“我家大老爷让小的传一句话给您,‘你惹得事儿你自己解决去’!”
贾珍呆滞,转瞬间脸黑成了锅底。
王善保一见此状,坐实了贾珍与秦氏的不伦关系。甚为不耻,冷言俯身与贾珍告辞。
贾珍气得干跺脚,回身要去找秦氏问清楚。他还没进儿媳妇的门,就被丫鬟瑞珠挡了出来,说是秦氏不想见他。
贾珍责问瑞珠经过,得知尤氏确实来过这里,还拿着一个簪子还给秦氏,气急了,转身去找尤氏算账。尤氏正躲在房里安静的做针黹,见贾珍来的气势汹汹,心里就明白了。
尤氏假装不知,低头继续做针线,顺嘴问贾珍为何来。
“你明知故问!”贾珍背着手,气呼呼的在尤氏跟前晃荡,“你说,前天,你去找儿媳妇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还她簪子罢了。”尤氏低头又缝了一针。
“就还簪子了?”贾珍不信。
尤氏抬头,瞬间变得泪眼汪汪的,“就是还簪子,还能干什么。我把簪子给她,她认了,我便走了。没多说什么,更加没有羞辱她。老爷不信大可以问她房里的丫鬟们,也可以责问我身边人。”尤氏说罢,赌气的将针黹推在地上,抹眼泪哭起来,委屈至极。
贾珍见不得她闹,想骂她,可毕竟他跟儿媳妇私通理亏在先,而尤氏又没犯什么错,甚至都没跟秦氏发火过。“好端端的,哪来的簪子,你捡着了又何必还什么簪子!”
“在老爷书房里拾到的,想必是儿媳妇给老爷奉茶时不小心遗落在那里的。”尤氏说这话自己都觉得讽刺,心里冷笑两声,再补一句,“那桃花簪模样特别,一瞧就是她的,我还她个簪子有什么的,老爷为何揪着此事不放?”
尤氏没把话戳破,贾珍更加不会主动戳破自寻其辱。他抖了抖手指,指了指尤氏,到头来还是无奈,最后甩袖去了。
尤氏默默地擦干眼泪,望着空空的门口,突然笑了。
贾珍叫人寻贾蓉,却听说他跟贾蔷去上学了。贾珍也顾不得许多,就催人快去叫贾蓉去荣府求人。而他也不闲着,到处托人求请找宫里的大夫。可惜宁国府的名声在京城里臭极了,没人给面子。贾珍没法子了,唯一的希望就在荣府。这辈子他没在乎过什么人,只这个儿媳妇他心里惦记着,为她什么都舍得下。
照理说荣宁两府本是同根生,一家子的。宁府名声臭了,对荣府没什么好处。当初荣宁两府闹掰的消息当时在京城传的很快。尽管如此,两府还是总会被人拿来比较。可也怪了,这一比较两府云泥之差,反倒衬托了荣府在贵族圈里的好名声了。
贾蓉此来,虽被贾赦再次冷言打发了回去。但贾赦还是担心荣府还会被宁府连累。他近来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搞不好来年有机会得上级的赏识提拔。贾赦最担心的就是宁府给他拖后腿。
贾赦心虚啊,一心虚就找他的主心骨贾母讨教。“母亲,说到底咱们跟宁府是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宁府就这么闹下去给咱们丢人,咱府早晚得被他害死。”
“现在不时兴连坐了,”贾母安慰一句贾赦,见不起效用,又笑着说道,“父母一去,兄弟分家各过各的尚没什么大干系呢。咱们的祖宗跟宁府的祖宗,百年前才是一家子的兄弟,算得了什么。若是都像你说的那样连坐,保不齐全京城的人都‘连着筋’了。”
原著里荣宁两府的结局虽然不好,但不至于犯下诛九族的大罪。就算是抄家,也是各有各的罪过。所以贾母并不担心正名之后的荣府会受到宁府的牵连。
贾赦吃了定心丸,安心了,笑得开心。
贾母盘算了一会子,正色跟贾赦道,“不过老大你若是愿意努力,谋划个新府邸给我们住,倒能免去不少麻烦去。”
贾赦眼珠子转转,觉得贾母说的万分有理。不过这一大家子,搬府邸谈何容易啊。
贾母会心一笑,示意贾赦别急,“不过是随口提一嘴,你朝着这个方向奔就行了。可记住,咱们府邸是御赐的,想搬家,还得弄个御赐的才成。”
“这这这——”贾赦激动地看着老母亲,没想到母亲对他的期待这么大,竟指望他做官做到有‘御赐府邸’。这是母亲对他能力的肯定,嗯,他一定要努力!
千言万语在一躬。贾赦郑重行礼后,兴致高昂的准备去奋斗了。
周瑞家的看不住王夫人,跑来给贾母汇报,王夫人要回娘家。
贾母哼一声,打发周瑞家的先回去。不大会儿,果然见身着山茶灰米白色提花裙的王夫人进门了。贾母听了她的来意,笑着点头,允她回娘家告状去。
王夫人没料到贾母会这么干脆,竟有些意外的不甘心,特意跟贾母强调道,“我大哥已经从外地调回来,暂任京营节度使,圣上亲口允诺说来年会再行擢升。”
贾母哂笑,倚着大靠垫子不紧不慢地跟王夫人称赞道,“你们王家倒出了个厉害的。”贾母的话说的轻飘飘的,很随口。
王夫人听得心里膈应,感觉贾母那口气那意思好像是他们王家尽出没出息的货色,唯有他大哥一人还算好似得。竟这么被人瞧不起了!王夫人自觉受辱,收紧了手,手指头一狠劲儿,就把掌心里捏着的佛珠扯散了。
叮叮当当,珠子散落一地。
王夫人看眼贾母,作合掌状,口里念叨着,“阿弥陀佛,佛祖切勿发怒。”
贾母嗤笑,看透了王夫人的把戏。“你想暗讽我?一串佛珠被你捏散了罢了,你不会以为因此我就会觉得才刚的话说错了,遭佛祖谴责了。”
“媳妇儿不敢。”王夫人俯身,态度恭谨至极。这一副做派弄得她好像很孝顺,贾母很无理取闹似得。
贾母呵呵笑两声,打量王夫人,“你精进了不少。”
王夫人一怔,低着头,老实憨厚的不说话。
“怎么办,本来还想容你几天的。”贾母叹了一句,盯着王夫人那副‘伪君子’的样儿,真不爽了,“你赢了,成功惹怒我了。”
王夫人抬头,惊讶而又不解的看着贾母,琢磨着要不要继续沉默装憨厚。
贾母目光早偏移到王夫人身后的周瑞家的身上,讥诮道,“该你出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江馨哀扔了一个地雷;谢谢亲又给我扔雷,么么哒╭(╯3╰)╮
第57章
王夫人听得心里突地一下;疑惑的瞪向周瑞家的。上次她晕倒,周瑞家的没接住她;王夫人也就只罚了周瑞家的半年的月钱。王夫人知道她有别的小法子捞钱,不至于穷死。难不成周瑞家的会就此记仇,因这个背叛了自己?
这不太可能吧。
不过老太太跟前的事儿,不可能也有可能化为可能。
王夫人紧紧地盯着周瑞家的眼睛,从中探寻答案。周瑞家的心虚;躲闪王夫人的审视。王夫人立时气急了,指着周瑞家的要骂;碍于场合;始终没有骂出口。
周瑞家的恐惧于看王夫人,但更加恐惧贾母,她最终冲王夫人跪下磕头,哀诉自己当时的不得已。
至此,王夫人终于死心了,料知周瑞家的早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对贾母供出什么东西了。王夫人也跪下了,冲着贾母俯首不吭声。她不知道周瑞家的说到什么程度,也便不知道自己需要认错到什么程度。在事情没有全部说开之前,她一定要慎重,谨防心虚不小心失口多承认什么。
“你把这些心思都用在正地方,该是个多好的儿媳妇啊。”贾母感慨。
王夫人抖了□子,磕头给贾母赔错。
“错?那你倒说说,你犯了什么错?”贾母眯眼打量王夫人,那目光好像能把王夫人身上的皮一层层全剥掉了似得。
王夫人被瞧得头皮发麻,她没想到贾母比她还精明,根本不打算道出她的错,而是让她自己去认。她该认哪一件呢?王夫人脑子不停的转,想着各种可能,估量着哪一件事儿被挖出的可能性比较大。
贾母瞧她一脸算计的样,笑个不停。
王夫人更加心虚了,她不敢乱认,转头等周瑞家的,让她给自己一点提示。
周瑞家的看着王夫人恶毒的眼睛,吓得满头是汗,赶紧脸贴着地面,战战巍巍的不吭声。
王夫人终于感觉到一种不好的预感了。
“还不说?”贾母逼问。
王夫人抖三抖,哭着跟贾母道,“金陵的庄子是媳妇儿看管不力,那些管事儿们仗着天高皇帝远,猖狂至极,瞒着媳妇儿贪污许多年。这都是媳妇儿的错,不敢求老祖宗原谅!”
王夫人哭得鬓角凌乱,原本精心打扮的妆容也哭花了,十分狼狈不堪。
周瑞家的伺候王夫人多年,都不曾见过她有这样悲惨光景。
王夫人又哭了一会子,不停的赔错,因不见贾母没有原谅她的意思。她受够了被羞辱的感觉,忍到极限,俩眼一番,作势又要假装晕倒。
“今儿个你敢在我眼前倒下,明儿个我就敢叫人抬你去乱葬岗。”贾母适时地补一刀。
王夫人眼珠子正过来,惊恐的看着贾母,继续哭泣求饶,不停地磕头。一下一响,实打实的响头。不一会儿,王夫人磕得发髻散乱,额头掉下来一缕缕碎发,悉数黏在了她被冷汗打湿的额头。王夫人的动作渐渐地慢了,晕了过去。
周瑞家的上前检查王夫人的鼻息,掐了掐她的人中和虎口,不见王夫人有任何反应,焦急地汇报贾母。
鸳鸯被授意上前查看,转而告知贾母。“老太太,二太太这回是真晕了。”
真晕了,三个字足够讽刺王夫人。
“抬回去,叫大夫。跟她说醒了就来见我,咱们好好算一笔账。”贾母吩咐完周瑞家的,便头也不回的去了抱厦瞧丫头们。
周瑞家的叹口气,叫粗使嬷嬷背起王夫人。念在三十多年的主仆情分,周瑞家的很是悉心照料王夫人。大夫施针弄醒王夫人后,她便将早吩咐厨房做好的参汤端来给王夫人补身子。
王夫人被金钏扶着半依靠在床头,一见是周瑞家的,伸手退了参汤,悉数都洒在周瑞家的身上。“叛徒,少在我跟前假惺惺,怎不去你新主子跟前卖好?”
周瑞家的被烫的手通红,却一声没吭,她一边抖落身上剩余的汤汁一边落泪的转达贾母的意思。
王夫人更气了,声称自己现在起不来。她转而盯着周瑞家的,愤恨道:“哭什么哭,想哭丧去老太太院里去。亏得你是我身边的陪嫁,到头来竟反手捅我一刀!你记住,今后但凡有我的活头,就没你的活头!”
周瑞家的忍着手痛,立在一边低头,默默地受够了王夫人的辱骂。过了会子,待王夫人消气,她方劝道:“如今奴婢说什么想必太太也不会信了,奴婢真的是被逼无奈的。奴婢现今只劝太太一句,趁早跟老太太老实赔错,服个软,切记以后不要再犯,或许这样以后还有个活路。您不想想自己,也该为宝二爷着想才是。”
“放你娘的屁!当你是谁啊,不过是个我不要的贱狗。”王夫人气急了,开嘴就骂。她抖着手指着周瑞家的道,“滚,否则死在这。”
周瑞家的早在跟贾母坦白之后,就在脑海里预演过事情曝光后的情形。整日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周瑞家的反而莫名的淡定了。王夫人说什么她都不在乎,反正该说的话她都说了,权算是还了这三十年来的主仆情谊。罢了,就此诀别吧。周瑞家的捂着手,眼含着泪冲王夫人深深的鞠躬,转身去了,走的很干脆。
王夫人本以为她还会央求一阵儿,见这光景盛怒至极,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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