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嫣翠最好了。”化蝶喜上眉梢地拥抱嫣翠,亲了她一记。
嫣翠给她逗得笑逐颜开:
“好啦!我们就从最简单的沏茶开始学吧!”这活儿简单易学又较不失公主身份。“
“好。”
嬴政和李斯在御书房里共商建构新宫殿“阿房宫”和帝陵的大事,两人谈论得正热络,化蝶清亮的嚷嚷声擅自飞越窗棂,不请入耳。
“嫣翠,嫣翠,为什么我沏的茶喝起来像开水般淡而无味?”
“那是因为你忘了把茶叶放进茶壶里了。”
“耶!?”化蝶尴尬的低叫。
“没关系,这泡就当是温壶,我们重新来过。”嫣翠鼓励化蝶。
“嗯!”化蝶转眼重振。
御书房回复平静。
两上男人很有默契的回神,若无其事的继续商讨正事。
少顷,蝶园又传来化蝶兴奋的叫嚷:
“嫣翠,嫣翠,我泡好了,你快来尝尝。”
“好好好。”
经过须臾静默,忽地响起一连串猛咳声,接着是化蝶慌乱的叫嚷:
“嫣翠,你怎么了?好端端喝个茶怎么会呛着,还呛得这么厉害,连眼泪也给逼出来了,要不要紧?该不会这茶有什么文章?”化蝶说着说着也喝了一口。
“公主别喝!”嫣翠来不及阻止。
“哎──啊──”随着化蝶的惨叫,茶器坠地碎裂的响声也相伴扬起,“这茶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苦涩难喝?”
话落,化蝶也好一阵猛咳。
“公主,你要不要紧?”嫣翠连忙替她拍背。
“不要紧,我再重泡一次。”化蝶毫不气馁。
御书房再度回复宁静。
两个再度发怔的男人再度不约而同的回神谈论正事。
又过了片顷,化蝶惊天动地的嚷嚷声三度造访嬴政和李斯的双耳──
“嫣翠,嫣翠,我又重新沏了一壶茶,这次保证没问题!”
“我尝尝……噗……”可怜的嫣翠这回几乎是喷吐出口的。
“嫣翠,你怎么了?怎么才喝一口就喷出来,给烫着了吗?”
“公主,你用的是什么茶叶?”嫣翠打开壶盖一瞧,当下失控惊叫:“公主,这些茶叶怎么是翠绿色的,而且好象是刚摘下来的?”
“好眼力,我是刚从外面的花园里摘取的。我想刚刚那一壶会那么苦涩肯定是茶叶不够新鲜,那么皱巴巴又黑乌乌的,难怪泡不出好茶。所以我灵机一动,摘了外头那株玫瑰花的叶子,那花方含苞待放,想必叶子也极为新鲜才是。”化蝶滔滔不绝的高谈阔论。
嫣翠快昏倒了,耐着性子对化蝶解释:
“公主,你听我说,茶叶是一种叫茶树的叶子经过烘焙而成,不是随便乱摘的叶子都能拿来泡茶的。这回幸好你摘的是无毒的玫瑰叶,万一是有毒的植物,只怕王又要误以为公主对他下毒,那可就大事不妙哪!”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现摘的叶子比较新鲜。不过你放心,我念过药典和医谱,会分辨秀毒植物是哪些,绝不会发生误杀王的事。”这点化蝶倒是胸有成竹。
嫣翠闻言只能干笑数声,转而道:
“公主,我看你先端我沏好的那壶去侍候王吧!”
“可是──”
“快去吧!总比王以为你怠忽职守来的好。其它的,等你回来我们再重新学起。”嫣翠哄着她。
化蝶想想有理,便照着做了。
御书房三度回复安静。
三度发怔的嬴政和李斯三度不约而同的回神,继续商讨条筑阿房宫和陵寝的事。
不过此刻,嬴政有点心不在焉,下意识的竖直耳朵,仔细聆听门外是否传来脚步声。
须臾,轻巧的脚步声果然由远而近地造访他的耳朵,但嫣翠的惊叫声更胜化蝶的脚步声──
“不好了!公主,快回来,你端错壶了。那壶是玫瑰叶,不能喝的,公主──”嫣翠气急败坏地追了出去。
怎奈为时晚矣,化蝶已经将茶端进御书房。一路上为怕打翻之故,化蝶全副精神都放在托盘上,没听到嫣翠的叫喊。
不过一直待在御书房里的嬴政和李斯可是把嫣翠的惊叫听得一清二楚。
“王,李大人,请喝茶。”化蝶小心翼翼的端了一杯给嬴政、一杯给李斯,然后驻足书案边笑道:“这茶是嫣翠沏的。不是我自夸,嫣翠沏茶功夫非常好,我母后生前总是赞不绝口呢!”
嬴政是不知道嫣翠泡茶功夫如何,但他绝对知道眼前这杯茶喝不得。可,迎着化蝶那殷殷企盼的热切目光,又瞥见她那满身香汗,嬴政不禁怔忡。
“喝喝看,很棒的,我保证。”化蝶不停地大力推荐。
李斯想出面替主子解围,嬴政却示意他退下。
几翻权衡,嬴政硬着头皮一鼓作气喝光那杯“玫瑰叶”茶。
“味道如何?”化蝶满眼期待的问,彷佛那杯“好茶”是她沏的般。
“不错!”嬴政面不改色的道。
“李大人觉得呢?”化蝶不忘问李斯。
感觉到嬴政投射过来的寒光,李斯只好“舍命陪君主”也全都喝光,硬挤出一丝笑意道:
“是不错。”
“公主──”嫣翠上气不接下气的赶到,一见嬴政和李斯便赶紧收敛慌张的神色,想搞清状况。
但见化蝶兴高采烈的对她笑道:
“嫣翠,你来得正好,王和李大人都说你泡的茶很好喝呢!”
耶──?嫣翠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那个玫瑰叶茶好喝!?敢情这两位大人味觉有问题,或者秦国人和她们邑国人品味有异?
李斯善解人意的暗示嫣翠:
“你们主仆真有精神,王和李某在这儿谈正事都可以清楚听到你们的声音呢!”
嫣翠恍然顿悟,不觉暗骂:
这么说来,王是明知公主端错还将错就错的饮尽那杯玫瑰叶茶!?
嫣翠满脸狐疑,怯怯抬眼,旋即触及嬴政警告她不准拆穿的冷眸。霎时,嫣翠有了谱,天衣无缝的配合道:
“如果王和李大人不弃,嫣翠再去沏一壶送来。”
“我也去。”化蝶很守份尽责。
“你留在这里侍候。”嬴政制止化蝶。他可不想再喝一次玫瑰叶茶。
“是。”化蝶不知所以,很高兴的从命,极其自然地挨近嬴政身边,小手背在身后,微倾身子俯看桌案上的蓝图。
“这是什么?”化蝶好奇的问。
嬴政讶于自己居然允许这丫头擅自欺近他,不觉冷瞪化蝶一眼才道:
“新的宫殿设计图。”
“新的宫殿?你的吗?”化蝶一双水灵灵的眼眸瞬也不瞬地逼视着嬴政。
“当然。”废话!
“可是你不是已经有这座漂亮的宫殿了?”化蝶纳闷不已。
“那是本王统一天下后,所要进驻的宫殿。”嬴政野心恢弘的道。
“你想统一天下?”化蝶惊呼。
“对!”
“太好了,你可不能食言。一言为定,来,打勾勾。”化蝶天真无邪地伸出勾起小指的右手。
嬴政被她古怪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视线却无法移开。
化蝶很热心的解释:
“就是这样。”她拉起嬴政的右手,以自己的右手小指勾着他的,拇指贴着拇指,很认真的说:“打勾勾,一言为定,没做到的是小狗。”
嬴政还呆愣不动时,化蝶已经在一旁拍手道好:
“这么一来,以后其它国家的人民也可以和秦国的人民过得一样富裕了。”
“公主怎么会这么说?”李斯代替主子问了难于启齿的疑问。
化蝶坦言相告:
“我来秦国途中经过几个国家,发现各国的人民都过得很苦,可是进了秦国却看见秦国人民都过得很好。所以我就想,如果所有国家的人民都变成秦国的人民,那全天下的人就都有好日子过了。没想到王真的愿意养全天下的人民,所以我很佩服。”
“公主似乎认为统一天下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此刻,李斯已不只是为主子代问,他自己也对思想异于常人的化蝶产生了兴趣。
放眼天下,任谁都说秦王是个恐怖可憎的野心家,唯独这丫头与众不同。
“当然了不起。拿我自己来说,光是学泡茶就弄了半天还学不会,何况是要喂饱天下苍生的肚子?那可是比学泡茶还难上千万倍呢!所以能做到的人当然很伟大,令人佩服。”化蝶衷心地说。
“本王一定会统一天下。”原本便野心勃勃的嬴政,此刻君临天下的雄心壮志更加坚定鲜明。
“你一定要说到做到,否则就是小狗。”化蝶淘气地把手摆在头的两侧,扮小狗耳朵摇啊摇。
嬴政见状,忍俊不住轻笑一声。
李斯十分讶异,跟随嬴政多年,他从未见识过嬴政如此人性化的表情。
他看看化蝶,再看看嬴政,产生了一个念头,趁着嬴政心情正飞扬时道:
“公主,三天后,王便要启程到新宫殿巡视──”
“我知道了,这三天内我会好好侍候王。”化蝶反应敏捷的抢答。
“谁说是三天?你得跟去侍候本王!”嬴政郑重宣布。
“我也可以去!?”化蝶不太敢确定的追问。
嬴政沉着冰颜,以不容拒绝的强硬下令:
“你得侍候本王,当然要去!”这丫头讨厌待在他身边?
“万岁!”化蝶忘情的欢欣鼓舞,简直要飞上天去。
来秦国果然是对的,不但自由自在,还能四处游历、增广见闻,这些全是她被幽禁于忘尘别苑时,做梦也不敢奢想的美事。
读透化蝶心思的嬴政不再怒火焚身,心中倒是萌生新的盘算……
第四章【第二折】
一种相思情泪 两处春心情愁
在李斯与樊于期随侍下,嬴政军伍浩浩荡荡启程前往建构中的新宫殿“阿房宫”巡视。
嬴政矫健的跃上马车,教化蝶看得鼓掌叫好:
“好棒,动作真漂亮。”
嬴政冷瞪化蝶一眼,简短的命令:
“上来!”
“我?”化蝶指住自己的鼻尖,一脸错愕。
“上来!”嬴政声音更为沉冷。这丫头不愿和他共车?
化蝶为难的瞅着嬴政解释:
“我不是想抗令,而是……我不会像你那样漂亮的跃上马车……”
一旁的李斯险些当众笑场,体贴的上前协助化蝶。嬴政却抢先一步拉了化蝶一把,一气呵成地将她扯进马车内。
化蝶还没坐稳,马车已颠颠簸簸的上路,害化蝶左跌一下、右晃一着,最后一股脑儿地摔进嬴政怀里。
“呼!好险,幸好你接住我,不然我可能已摔得鼻青眼肿。”化蝶拍拍胸口,直呼幸哉。
定睛眺望马车外的景致,化蝶不禁低呼:
“那远远的、绿绿的、一叠一叠的就是画卷里的山峰吗?山下那闪闪发亮的不就是涓涓流水了?”以往只在画卷里见过的青山绿水,如今全都生动自然地映入眼帘,不再是没有生命的纸卷。化蝶看得如痴如醉,完全未觉自己是俯趴在嬴政的怀抱中。
嬴政未发一言,纳闷的分析自己为何如此纵容这个不知分寸的丫头,既未动怒也未加提防,反而有点乐在其中?
“想玩水吗?”嬴政态度不明的问。
“耶?”
“就是到那条闪闪发亮的河里戏水,还可以抓鱼烤来吃。”
“要!我要去,我们快去!”化蝶光是听就兴致高昂,一副小女儿般的娇态在嬴政臂弯中骚动。
嬴政当真知会骑马随侍于侧的李斯照办。
到了河边,化蝶立即被波光粼粼、水声琤琮的溪流吸引,不待马车停稳就急着往地上跳,幸好嬴政眼明手快地抓住她才不至于滚落马车。
“我们不是要到河里抓鱼吗?”一下马车,化蝶小手便扯着嬴政胸前的衣襟,像个要糖吃的小孩。
“抓鱼?”前来请命的樊于期正好听见,古道热肠的说:“原来王想吃鱼。好,包在属下身上,属下这就去──噢~~”
樊于期话未竟就给李斯狠狠踩了一脚。方要抗议,李斯又用手肘猛力撞了他腹部一记,害他一阵闷咳。
李斯趁隙对嬴政笑道:
“王,您这阵子一直忙于国事,较少锻炼拳脚功夫,不如亲自下河捕鱼,趁机练练拳脚。”
化蝶闻言,不禁沮丧的大叹:
“原来抓鱼得会武功,那我不就不能抓鱼了?”
嬴政以轻咳掩饰呼之欲出的笑意,李斯则强忍大笑的冲动安慰化蝶:
“公主不必泄气,你可以帮忙赶鱼。”
“真的吗?那我还是可以抓鱼了。”化蝶重展笑颜。
“过来!”嬴政强势地将化蝶揽腰抱着,大咧咧地涉水入溪。
“我去帮王。”樊于期很忠心的跟着要下水。
李斯硬是拦住他道:
“抓鱼的事不劳樊将军费心,还是请樊将军张罗生火烹烤的事吧!”
樊于期不是傻瓜,经过李斯三番两次的阻挠,也悟透其中奥妙,很识趣的合作无间:
“李大人说的是,樊某这就去办。”
打发了樊于期,李斯全副心神都聚向溪里的嬴政和化蝶。
但见化蝶一下河就忙着戏水,早忘了抓鱼那回事。嬴政也无意催促她,在水一方静静欣赏化蝶那天真无邪的一颦一笑。
忽地,一尾鱼游过化蝶脚边,化蝶才赫然想起正事,连忙旋身吆喝嬴政:
“王,你别只顾着戏水,咱们得快抓鱼。”
嬴政未多做辩解,合作照办,俯身开始干活。
不一会儿功夫,嬴政便身手利落的一连捕获十条鱼,化蝶佩服得赞不绝口。
嬴政充耳不闻地抬眼道:
“帮忙赶鱼。”
“噢!”化蝶灵机一闪,暗自窃喜:这是她立功的大好机会,她得善加把握才是。
有了这层念头,化蝶变得十分积极,使出浑身解术地帮忙赶鱼。
可惜事与愿违,自从她加入帮忙赶鱼之后,嬴政便未再捕获一条鱼。
在岸边静观的嫣翠,替直帮倒忙的主子焦急不已,按捺不住地拉开嗓门声援:
“公主,赶鱼是要把鱼赶到王身边,而不是把鱼赶跑。”
化蝶无奈的回道:
“我知道,可是这些鱼儿好调皮,我要牠们往那边游,牠们偏是不听话硬要溜走,我也没办法呀!”
“那是因为你赶的方法不对……”嫣翠当下传授化蝶赶鱼诀窍,希望让化蝶玩得更尽兴。
哪知化蝶就是不受教,旋身之际还不小心滑了一跤。
“公主──”
嫣翠惊叫,想冲进溪里救主子,李斯阻止她,自己上前救人。
不过嬴政动作更快,转眼已将化蝶自水中拉起。随后赶至的李斯见化蝶没事,不禁促狭地道:
“公主好神勇,居然以『坐功』抓到一尾鱼。”
“耶!?”化蝶定睛一看,脚边有尾被她跌跤时坐毙断气的鱼。
化蝶弯下腰掬起那尾鱼,雀跃万分的嚷嚷:
“我抓到一尾鱼了。”很好,立了一功。
李斯忍不住又调侃她:
“不,公主是『坐到』一尾鱼。”
嬴政闻言终于憋不住大笑。
化蝶没有意会李斯的捉弄,以为李斯是在肯定她的建树,十分开心的大声询问嬴政:
“王,你说我算不算立了一功?”
嬴政笑得更不可收拾,李斯也跟着大笑。化蝶以为他们是默认了她的建树也跟着笑不可抑。
岸边的嫣翠不知该不该告诉化蝶笑声的真相,不过眼见化蝶那么快乐,嫣翠甚是欣慰。
在忘尘别苑十七个年头,她从未见过化蝶如此开怀地笑过哪!
凤凰花盛开,蝉声喧天的午后,燠热难耐,即使在走动的马车中,不时拂过微风,依然舒解不了多少暑气。
化蝶却处之泰然,一路闲适安详地酣睡,一点都不受路途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