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或觉得自己有些糊涂了现在的风分明还是冬天的风又干又冷!
他想问一问阿羚可阿羚却已闪进另外一间木屋了这间木屋比方才南宫或所在的木屋要大有几块很宽的木板隔成二间大概里边是陈老药住的外边是生火做饭之处但现在在外屋也搭起了一张床显然是因为南宫或用了阿羚的床那阿羚便搬到这边来暂住了。
南宫或不由又是感激又觉得有些歉意。
晚饭吃得便有些沉闷了陈老药一直板着一张老脸把菜饭咬得山响似乎整间木屋中都有他的咀嚼声在回荡看他的神情倒好像是南宫或吃了他的饭而心里不高兴。
南宫或的饥饿感便被这样的气氛压到九霄云外去了平时在家中他一开口立即有几个下人会陪着他乱拉乱扯的。
终于他忍不住无话找话地说了一句:“好香!”阿羚一愣南宫或赶紧补充道:“我是指花。”
却见陈老药重重地把筷子一放冷声道:“小子你也懂花么?不怕亵读了花?”
这语气南宫或可不爱听了他自幼生长的环境便养成了他争强好胜心高气傲的性格现在被陈老药的如此一说他如何沉得住气?
当下他便不顾阿羚一再向他递眼色朗声道:“在下虽然不才但对于花倒是略懂一二的。”
陈老药没有想到南宫或竟也是个傲骨当下便道:“你倒是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南宫或并不怕因为他一向爱养养花呀鸟呀鱼呀之类的又加上他悟性极好对花之道倒还真的是知道些的当下他便一清嗓子道:“我便先说花的香味吧。其实花的香味也是有形有色的比如茉莉花是柔软轻飘圆圆的轻轻地吹拂着人体的肌肤而丁香与玫瑰一样是坚硬而沉重的兰花的香味是最锐利的它进入人的感觉时用的是一种刀锋侵入的方式而不像荷花那样总是犹犹豫豫地在人的四周徘徊、试探轻轻地叩问:我可以进来吗?”
南宫或在家中时只要他一提起花鸟之类的东西。他的父亲便沉下脸来难得今天有机会可以借题挥他便毫不客气地大一番高论当他还要做更深入的话题时却被阿羚用脚在桌子底下用力踢了一下。
南宫或的声音戛然而止了。
陈老药看着他的孙女儿阿羚道:“为什么要阻止他说?我觉得他说得很不错!”他说这些话时是一本正经的。
南宫或只好又开始无滋无味地吃饭了。
陈老药忽然道:“你这么小小的年纪便有那么多仇家么?”
南宫或道:“陈老前辈为何如此说?”
陈老药道:“我看你身上之伤似乎不像是同一个人所伤而是好几个人以不同的手法所伤的所以才会如此说。”
南宫或不由想到了皇甫小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皇甫小雀如今怎么样了。
他忽然觉自己其实挺冷血竟直到现在才记起皇甫小雀来也许自己的感情并不是很真挚?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被他自己压下去了。
他有些怅然地道:“我是为了一个本是陌生的人而伤的对手的武功很高我能活下来一半是前辈的医术高明另一半也是有些侥幸否则在那几个魔头的合攻下我不知我该死几次了。”
阿羚忍不住插嘴道:“究竟是什么角色?难道有三头六臂啊!”
“痴颠四剑青城的还有二个新近在江湖中搅得风风雨雨的‘无面人’若你们也是武林中人也应该知道他们几个人武功很是不弱。”
陈老药又一声冷笑似乎是在说:那也算武功?一文不值!
南宫或心道:“莫非你这么一个干瘦的养花老汉也有一身惊人的武功不成?”他气恼这陈老药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便三口两口地吃完饭道声:“二位慢用在下先回去歇息了。”
走至门口便从身后传来陈老药的声音:“晚上别和衣而睡那样不利于伤口透气。”声音仍是冷冷的却听得南宫或心头一热。
这个怪老头!
天已经黑下来了所有的一切都渐渐地隐入一种越来越浓的灰暗之色朦胧而虚幻如同一个梦境。
南宫或在床上躺了下来一时也无法入睡。
四下里静悄悄的却有一般花香沁入心中丝丝缕缕。
说是花香其实也不单单花香那股气味有点清爽有点新鲜有点水气又有点土气。
也许那便是夜的气息那些白天被人、被浮尘压着的万物的气息。瓦、水以及墙角的土门外的花、树树的干、根、枝、叶花的茎、瓣、蕊草的齿、须……
甚至还有水缸中的水缸壁上的青苔……
一种莫名的感触从他的心头升起他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这绝对不是因为伤感或许用“感动”来形容是比较恰当的。
南宫或不由为自己的善感而惊讶。
他仍是难以入睡很长时间过去了他才明白自己是因为那个古怪的陈老药而难以入睡。
陈老药种花、种草又自种食粮加上有那么一个聪明可爱的孙女按理他应该是很惬意的在南宫或的眼中种花养鸟的人应该是一个会享受生活的人。
但陈老药不是这样他简直有点愤世嫉俗的味道一个愤世嫉俗的人却养了这么多花这总让人有种不协调之感。
更奇怪的是当南宫或说那“金海沙藤时”陈老药的神态言行太古怪了。
左思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他开始沉沉睡去。
第二天是阿羚将他叫醒的她说她要去放羊了。
南宫或赶紧道:“我也随你一道去吧。”
当然他不是因为要急于还那二十大钱他是不愿与陈老药二人单独相处他觉得那时挺尴尬挺累的。
阿羚道:“你能行吗?可是要爬山的。”
“怎么不行?没被你们救起之前我还不是在走?告诉你吧我是属羊的会爬山是我的本性。”
阿羚想了想道:“也好反正我也觉得一人怪无聊的不过若是我爷爷怪罪下来你可要替我担着点。”
“好说好说我这个人还是挺能挨打的。”
山的名字叫奶头山一个有点暧味的名字。
这样的冬天天空却是碧蓝澄净的阳光是一年中特别温馨柔和的时候只见它轻巧而舒缓地抚弄着南宫或的周身肌肤真是缠绵悱恻无所不在抚遍了他身体的每一僵硬关节每一敏感穴位他全身的伤痕在这样的柔日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适。
这座山是山洪雕塑出来的一种特殊地形也不知是什么年代突然了一场很大的洪水山洪从山顶一路冲下再从一个前凸之崖猛扑而出却扑了个空落在脚下的酥软土地上冲激成坑而竖向崖坎的黄土便往下坍塌填补这个坑。
于是便造就了这么一个有点浑圆却在向阳的一面有一个敞口浅底的土窝窝现在阿羚的羊群便散放在这个土窝窝附近。
说是羊群其实只有五只羊而且是那种毛粗而黑的山羊一点也不可爱倒是其中那只头顶盘角威武硕大的公羊有点意思。
南宫威与阿羚便躺在土窝窝里身上枯草被压得“咔嚓”直响。
世界很静阳光很亮爬山时二人都已出了一身细汗气也有些喘了。
南宫或嘴里叼着一根细长的草茎咂巴着竟也咂巴出一股淡淡的甘甜他的眼睛微微地眯着。
他的思绪有些飘忽似乎一时弄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陪着一个小姑娘放起羊来。
生活总是这么戏剧化么?
南宫或见阿羚一忽儿躺下一忽儿坐起便知道她其实挺想与自己聊天的无论是谁若是常年累月与陈老药那样的老怪物生活在一起都会变得碰上一块石头也想说几句话的何况南宫或这样的大活人。
于是南宫或便问道:“你一向都与你爷爷生活在一起吗?”
阿羚道:“是啊我爷爷说我是他在一个土地庙里捡来的我一直没有见过我爹我娘。”
南宫或暗暗自责不该提到这个话题但看阿羚的神色似乎并未在意心才安了些。
阿羚接着道:“南宫大哥我爷爷那样的脾气你受不受得了?”
南宫或忙道:“受得了受得了我看陈老前辈其实心眼挺好的可能是年纪大了便有一些……有一些变化了吧。”
“其实我爷爷在我小的时候脾气比现在要好得多也不知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古怪了也许是他的那种怪病引起的吧。”
“病?陈老前辈的医术不是很高明吗?”南宫或很吃惊地道他不明由陈老药为什么会医不好自己的病。
“也正因为他医术很不错所以才对自己治不好自己的病而烦恼这种烦恼日积月累便形成了他现在的古怪脾气了。”
………【第十六章 福缘天定】………
阿羚接着道:“每次我爷爷的病作时是我最害怕的时候那时他的神情极为可怕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每次都要我用力将他左腕的动脉割断才能将可怕的病症止住。”
南宫或吃惊不小!他惊讶地道:“动脉一割那……那岂不是危险得很?”
“这倒没什么可担忧的因为我爷爷医术很高明对于这样的伤口他有把握处理得妥妥当当就怕他年老体弱了什么时候病时突然晕迷那么便应是由我来替他处理左腕伤口的那时我能行吗?”
说到这儿她那本是一脸灿烂的脸开始有了一种忧郁之色。
一种折腾了一位医术不凡之人数十年的病该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病!
阿羚接着道:“不过我猜爷爷性格古怪也不仅仅因为这种病而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一直在恨着一个人!”
南宫或瞪大了他的眼睛但他没有问因为他知道不用问阿羚也会接着往下说的。
果然阿羚接着道:“但我一直不知道爷爷恨的是谁我只是从他平日的习性言行中猜出来他恨一个人每次我问起此事时他要么缄口不语要么暴怒不已后来我便不再问他了据我推测那人应该也是个懂医之人而且武功应该极高。”
南宫或惊道:“莫非陈老前辈也是武林中人?”
阿羚道:“不是我爷爷根本不会武功要是会武功那他又何必费那么大的劲去安插一个野猪吊子?他只要藏在什么地方等野猪来时遥遥击出一掌不就什么都好办了吗?”
南宫或笑道:“这却是办不到的因为野猪的鼻子很灵只要人一挨近它便会嗅出来。”
这时有一只小羊不知不觉走远了阿羚刚要起身去赶却被南宫或拦住了他道:“由我来吧老这么躺着怎么能挣二十文钱。”
阿羚笑着道:“你能行吗?”话这么说她已把牧羊鞭交给南宫或了。
没想到使那么一只小羊竟把南宫或折腾出一身细汗来他身上到处都绷着绑带手脚便有些不灵便又不想将动作做得过大怕一不小心迸裂了伤口那只小羊在他的牧羊鞭之下竟莫名其妙地乱窜最后他只好一把将它抱了起来放回羊群中。
阿羚见他那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由笑道:“幸好今天是放羊若是放牛那你又如何抱得起?”
南宫或不由也笑了拭了一把细汗在土窝窝中坐下。
阿羚有些怔地望着羊忽道:“南宫大哥我唱着山哥给你听好不好?”
未等南宫或回答她已亮起了她的歌喉:
背水妹子动了身
走路脚比猫儿轻
打起眯眼对郎笑
晃来晃去却郎心。
背水妹子白皎皎
珍珠眼睛龙凤腰
站立好像观亲娘
走路好比摇芭芋。
背水妹子翻山岭
手也摆来腰也摇
好比观音回南海
郎哥无钱心里焦。
背水妹子歇了脚
郎哥上前挨着坐
人前有话不好讲
半真半假喊口渴……
清清亮亮的歌声像一瀑清泉从高山流泻如一道清风在幽谷飘回南宫或听得陶醉了。
在苏州他也听过不少名伶之歌喉那时他还以为挺不错的现在拿她们与阿羚的歌一比便显出阿羚的清纯婉丽而不像名伶所唱的那么浓艳。
不知不觉中阿羚已挨着南宫或坐下了一种极为清纯的幽香袭入南宫或的鼻中南宫或的心不由一颤想往边上挪一挪却又未动。
阿羚那双狐一般的眼睛火辣辣地盯着南宫或在那里边有一片水汪汪她的双颊也有了一种雾一般的红晕她道:“南宫大哥你有没有你的‘背水妹妹’?”
南宫或心中“格登”了一下道:“有……有吧。”
阿羚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便这种失望一闪即逝她接着又问道:“她美吗?”
“美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她……很可爱!”
“有我美吗?有我可爱吗?”
“各有千秋吧你小小年纪人小鬼大的怎么尽问这些问题?”
“人小鬼大?我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后山甘湾的柳儿姐十六岁那年便出嫁了你看我像个小孩吗?”
她似乎有些生气地站了起来。便那么迎着阳光面对着南宫或而立她的衣襟后面很饱满身子匀称丰润一阵风吹过两络乌黑的鬓飘到眉梢她用右手手指向后一掠耳根脖颈顿时显出一种细嫩鲜亮的白色来。
的确她已是极为成熟的女人了!
阿羚把她优美的身躯在南宫或面前站成一道风景。
南宫或有些尴尬他装作沙子迷了眼般去揉自己的眼睛借此避过阿羚那双狐一般的眼睛。
一只山羊不知趣地凑到阿羚的脚边来啃草被阿羚一脚踢得飞跑而去“咩咩”直叫。
南宫或忙道:“呀日头都当头照了该是吃午饭的时候了我们将羊赶回去吧?”
阿羚道:“你赶吧你不是说要挣二十文钱吗?”
南宫或笑了道:“早知这样还不如便在家中陪着陈老前辈我看这些羊比你爷爷的脾气还怪。”
阿羚“扑哧”一声笑了笑得那么灿烂似乎什么也没有生过一般她一把抓过牧羊鞭道:“算了吧羊被你赶丢了挣不到二十文反而要赔进去三十文钱了。”
走在羊群以及阿羚的后面南宫或道:“陈老前辈该是已经烧好饭菜了吧?”
“你倒真像个大户人家的人自己回去动手吧他烧的饭羊都不爱吃。”
大户人家?南宫世家不是大户人家还有谁是大户人家?
回到家中时远远地阿羚便叫了声:“爷爷!”
没有人应。
围好羊阿羚又叫了几声竟还是没有人答应。
南宫或与阿羚的神色不由齐齐一变!
南宫或不由想起阿羚所说的事会不会是陈老药的怪病又犯了?
二人分头四处寻找最后还是阿羚找到了陈老药。
陈老药正在花棚之中安然无恙。
阿羚悬着的心这才落地不由娇声道:“爷爷人家喊你你为什么不答应?害得我好担心。”
陈老药将她身上的枯草拍去道:“能大声应你吗?这丛牡丹正在吐蕊之时我一应便会惊着它如此一来它还能有那种婉若仙人的飘然吗?”
南宫或很惊讶地看着陈老药他的惊讶不单单是因为陈老药的古怪理论更因为陈老药的语言根本不像一个山里药人的语言。
阿羚不寻常的举止让南宫或决定明日便离开此地。
他要去寻皇甫小雀。
若是皇甫小雀出了什么差错他爹爹南宫伐一定会为自己无法报恩而懊恼的皇甫皇救过爹娘之命而南宫世家连他临死前的嘱托也完不成无论怎么说也是过不去的。
何况他与皇甫小雀之间已埋下了深深的情种。
一想到皇甫小雀他又辗转难眠了。
皇甫小雀如今在何处?是凶是吉?墨山水将她掳去动机何在?
若是墨山水根本未将皇南小雀抓去而是皇甫小雀已借机从“铜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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