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岛上的古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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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岛上的古老男人-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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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只要换个角度,看向篱笆左边,那就是一大块悬崖——就在不久之前,共翳还把一只饿疯了的花豹引到悬崖边——悬崖之外,就是一整片起伏涌动的海浪。
  无论海洋有多凶险,她知道,海洋的另一边还有与这样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在那里,不用为褥子上是不是有虫子而担心,不用为下一顿饭吃什么而忧虑,更不用连上个厕所都担心会不会被毒蛇打扰……
  两人的关系有了明显的变化。
  阿籍脸上的梨涡越笑越浅了,打扫篱笆里的兔子大便时,眼神总飘向远处的海平面。共翳则恢复了开始时候的沉默寡言——好吧,他本来话就不多。
  有好几次,阿籍都感觉到他打算把自己像关兔子似的关起来了。
  阿籍咬着嘴巴看着石壁阴影处, 他愿意不数岁月在这里过一辈子,她却不愿意!
  她看着自己日渐粗糙的双手,回想起经期那几天的悲惨煎熬,想要回去的心更加坚定了。
  蓝色的海水彷佛无边无际一般,她悄悄地在泥地上模拟海岛的位置——离最近的陆地有多远?为什么除了那架出事的飞机外,连一艘过路的渔船都没有?
  从到岛上以来,她没少观察过天空,无论白天还是夜晚,从来没有看到过任何星星和海鸟之外的东西。
  难道……阿籍眯起眼睛,拿手挡住头顶猛烈的阳光。海岛在地图上没有记载,不在航线上?
  天还是那么蓝,石炤旁的篝火也还是温暖的。阿籍的心却又躁动起来了,初到岛上时那种焦虑又一次击中了她。
  雨夜里的拥抱她记得,湖边一起涉水叉鱼后摊着晒太阳的情景她也记得……那架碧绿色的草帘子更是温柔的教人心动。
  可是,世界并不只是这样的。
  阿籍慢慢地把陶罐里的鱼汤往陶盆里倒,再端到共翳身边放着草药的大石头上。他受伤了,火光下须发凌乱,眼皮半垂着,彷佛要睡过去似的。
  或许是遇上了野兽,又或者,摔伤了?
  阿籍四下看了看,山洞打扫的很干净,连张蜘蛛网都没有。她又打算起身去烧点草木灰。
  共翳突然就发怒了。
  鱼汤被打翻在地上,陶盆也砸的四分五裂。阿籍自己心虚,还没开口就先矮了三分:
  “……你怎么了?”
  共翳抬起眼睛来看她,眼神尖利而直露:“狼养久了,也还是狼?”
  阿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沉默着低下头。
  养不熟的是狼,养的熟的……却只有狗!
  共翳见她不回答,只当做她默认了。踱到关着兔子山鸡的角落里,随手抓了只山鸡,嘎啦捏断了颈骨。动作利落流畅,一看就是常年做惯了的。
  阿籍咬着嘴唇,心里寒的发毛。
  共翳从腰上拨出铁剑,把山鸡的喉咙割开,就着站姿开始喝新鲜的鸡血。山鸡开始还在挣扎,扑扇翅膀的声音一点点弱下去,渐渐就僵直不动了。
  “……你要是愿意,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共翳转过头,蓬乱的胡子上还沾着血。
  阿籍硬着头皮往下说:“既然有直升机来过,就一定会有下一架……”
  她抬头去看共翳的表情,确认他听懂了意思,才又继续:“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哪国的人,也不知道你到底犯了什么罪。你要是愿意,就和我一起回去,回我的家乡去——假如你要回国,我帮你想办法弄签证……”
  共翳脸上看不出表情,扔下断了气的山鸡:“签证?”
  “就是让你回到自己国家的东西?”
  共翳蓦地顿住了,眼睛里有什么亮了一下,随即熄灭:“我的国家不需要我。”
  阿籍哑口,半天才接口:“他们不要你……我、我的国家要你,你跟我回去好了。”
  “你的国家?”
  阿籍点头,比划着:“离这里肯定不远!你……只、只要说是几年前海难的幸存者……”
  她努力的圆着慌,像是在说服自己:“你可以先在我家借住,我可以帮你介绍工作……”
  “我不能背叛自己的国家。”
  阿籍急了:“这怎么叫背叛?谁跟你说背叛是这样用的?”
  共翳认真的反问她:“那该怎么说?伤害?”
  阿籍太阳穴抽了起来,耐心地继续和他解释:“是他们把你赶出的,凭什么管你去哪?就算是那……那个流放,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共翳变了色脸色,斩钉截铁地拒绝:“我知道。”
  “你……”,阿籍愣住,呆看着他半天,怒其不争地打算结束谈话。
  身后却传来共翳低低地一句话:“我的国家……很多人,因为我死了。”
  阿籍看着泥地上僵死的山鸡,脑海中蓦地闪现梦中的情景,心头一震,猛地扭过头:
  “是因为战争?”
  共翳疑惑地看着她:“什么?”
  “战争!”,阿籍做了个拿长戟捅人的姿势,指向他腰上的铁剑。
  形制都不一样,但是……阿籍开始困惑了,这样的铁剑,明显应该是与梦中的青铜兵器同一个文化源的。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
  共翳看着她,眼神沉沉地:“我说了……你听的懂?”
  “……”

  舆图对舆图

  阿籍答不上来了,张着嘴巴做口型表演。
  她是听不懂,可要沟通好歹也要有点诚意,说两句听听会死?再不济,画个地图看看也可以的嘛。
  言传这条路走不通,改用意会不行?
  阿籍抓了把干草跪坐下来,拣了块有尖头的石头,认认真真地画起来地图来。
  “这个是地球,这个是太平洋,这个是大陆架……”
  阿籍的手确实算不上巧,好好一只大公鸡她给把肚子画凸了一大块,鸡头也扁扁的。她笃定共翳是黄种人,流放也不该流放到太远的公海上。亚洲的几国画的还算仔细。欧洲就干脆的简化成了放倒的鸭蛋,地中海是个小鸭蛋,非洲是长方形加个三角形。南北美洲漂亮的成为了两只手拉手的等腰三角形。
  哦,对,还少一个大洋洲!
  阿籍捏着石头奋力划了三下,在南沙群岛右下方画了个小正方形。(南极洲基本不住人,直接被排除了。)
  “我从这里来,你呢?”
  她指着大公鸡,抬头看他。
  共翳看着她手指下的世界地图,面无表情。
  阿籍只好继续埋头苦画,努力调动自己仅有的那点地理知识,一点一点向他套话:“日本?越南?老挝?”
  共翳听得直摇头,终于挨着她跪坐下来,清理出一片平整的空地,也犹豫着画了起来。
  他先是画个四四方方的大正方形,再在正方形内画上弯弯曲曲的一个大“几”字,尾巴拖的老长;又在下方加画了条曲线,拱起三个小弧度。两条曲线的右边被他用竖行的线条链接了起来,靠近“几”字尾巴的地方向右边凸出了一大块。竖行线条之外,是几条类似与水流的小曲线。
  在阿籍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又很快的在曲线的两个凹处上加了两个小圆圈,然后一笔一划地在旁边标注起来。
  简单的横竖笔画,明显是象形文字,阿籍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标注完,共翳用细点的线条把地图划成了四大块,最大的那块占据了大半块正方形,小的一块则紧贴正方形的右上角,另一块却恰好截在几字尾巴的上方凸起上,余下不大不小的右下角,自成一方小天地。
  直到最后,他才在右下角那方小天地里添上一道细些的曲线,仍旧与链接“几”字和长曲线的竖行线相交,指着两线交接处,慢慢地开口:“这里,原来是我的国家。”
  沉默了一下,解释:“后来,没有了。”
  阿籍“啊”了一声,盯着那张诡异的地图,上下左右的看了看,手指戳在竖行线的右边空白处问:“这里指大海?”
  共翳点头。
  阿籍继续睁大了眼睛看。
  熟悉!即使这图一看就让人觉得违和感十足,她还是觉得熟悉的不行。忽略了那些像极了国界线的细线条,阿籍蓦地一个激灵,指着“几”字和那条横贯正方形的曲线大喊:“这是……是河流?”
  共翳愣了一下,点头:“河流。”
  阿籍觉得自己眼皮开始狂跳了,继续把手指戳向那个大的小圆圈问:“这个代表湖?”
  共翳点头,在右边的较小圆圈的上旁边划了一个小小的“吴”字,解释:“这里,原来也算我国家的土地。”
  ——一笔不多,一笔不少,粗拙的一个口天吴。
  阿籍已经彻底发懵了,不住地喃喃自语:“一定是做梦了,一定是做梦了……”
  共翳放下手里的石块,伸手去摸她额头,沾了一手的冷汗,只觉得她脸上刺骨的冰,隐约还发着抖。
  “怎么了?”
  阿籍推开他手,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惊恐不如说是茫然:“到底是你在发疯还是我在做梦啊……”
  什么是吴国,那里明明是江苏省的位置啊!
  还有那两个湖,比例大的吓人,难道是洞庭湖和巢湖?不对,江苏的那个该是太湖……
  共翳看着她神色不对,已经站起来要去找草木灰和簸箕给她驱鬼了。阿籍哪还管得了这些,转身在大公鸡肚子上飞快的画起来——黄河、长江、洞庭湖、太湖……
  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等到共翳回来重新跪坐下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两张外围天差地别,水文细节极其相似的地图。
  一幅是现代制图概念意义上粗略绘制的世界地图和黄河、长江,另一幅则是传统的棋盘似的方方正正的世界里的黄河、长江。穿越了几千年的历史,竟然以这样一种形式相遇了。
  共翳也明显看懂了两者的共同之处,视线在两幅图之间来回扫视。阿籍又指着长江的入海口下方,试探着问:“你……真是这里来的?”
  共翳看着她这幅世界地图里的小公鸡胸脯,沉默着摇了摇头。
  他也觉得不对,水文相似,但是……
  阿籍对文科的东西深恶痛绝,唯一学的还算可以的就只有地理了。这时,却被自己的半吊子地理知识和忘得差不多的历史知识弄晕了。
  摇头,摇头那就是说不是了!
  不对,吴国都出来了,还有黄河长江呢!
  吴国、吴国是哪个朝代的——春秋?战国?秦?汉?
  阿籍猛地想起梦中士兵屠戮野人的场景和一闪而逝的刑房画面——那个受刑的少年共翳,也留着板刷似的短发,下半张脸被行刑者的手掌遮住,只有那双眼睛死沉沉地看前方。
  毫无声息的任由刀子一点点地沿着脸颊在刺刻着什么。
  或者,那梦中的情境,根本不是梦?
  阿籍抖了一下,要证实自己猜想似的,把手伸向了他的侧脸。
  共翳正要伸手给她擦汗,见她抬手,只把脸稍微侧开了点。
  阿籍用手指把乱发拨开,露出他脸上那块刀剜似的方形疤痕,悄悄的倒吸了口气。
  位置一点也不差,连大小都像,真像是硬生生剜去了一大块皮肉!
  ——因为被刻字,因为羞耻,所以才剜去,所以才遮掩?
  阿籍鼻子酸酸的,脑子里却满满的冲次着科学无法解释、这种事情太荒谬不合理这样的警告,反倒对刚刚发现的他的遭遇麻木起来。
  是好悲惨,是真值得人同情。那么小的一孩子,看样子都还未成年。
  可是,那关她什么事情?
  她转而又想起共翳前几天说的那句笃定的“你走不了。”心里的小火炉嗤嗤嗤嗤地燃烧起来,焦虑到了极点:“共翳,你在这岛上待了几年?”
  共翳摇头:“记不清了。”
  阿籍不甘心:“那大概呢,总有个概数呀?”
  共翳示意她去看阴暗石壁里的刻痕:“那里的年头……再加上两年。”
  阿籍捡起一截燃着的木柴,直奔山洞角落,惊飞起一群黑压压的飞蛾。
  一天、两天、三天……一年、两年……
  整整数了好几个钟头,她才发现不对——总共不过十几年的功夫,这和所谓的古今吴越差的也太远了。
  是了,吴越吴越,要那里真叫吴国,那共翳所谓的“自己的国家”不就是春秋战国时候的越?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寻秦记》?
  阿籍给自己的想法骇到,低声抱怨:“我又不是男人,我不懂什么兵法,我也不要美人江山——把我扯进来算什么……”
  她自以为说的小声再小声,却没发现站在她身侧的共翳已经变了脸色,眼神暗沉。
  “什么吴国越国……关我什么事?隔了千年万年,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瓜……”
  “啪!”
  “葛”字还含在嘴里,冷不防脸上就被狠狠地掴了一巴掌,打得她整个头都偏了过去,耳朵嗡嗡作响。
  共翳寒着脸,手臂肌肉纠结绷紧:“再说一遍。”
  这一巴掌一下子惊醒了她的恐惧感,嘴角的血丝都不敢擦,维持着刚才被打的姿势,嘴巴张了张,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共翳沉着声音,显然怒气还没过:“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阿籍给他打怕了,整个身体都在簌簌发抖,一点反应都没了。
  共翳扳过她脑袋,仔细看了看,脸肿了一大块,眼泪正大颗大颗的无声滚落着。他心里一震,伸手就去捂了一下:“很疼?”
  “……”,阿籍偏着脑袋,又落下两行泪来。
  他叹口气,安慰性质的拍了拍她后背,语气不由自主地放柔了,态度却没变:
  “打重了,但是该打!”
  阿籍噙着眼泪,呜咽着给他硬扯进怀里,头发也给揉乱了,脑子里只一个劲地在想着,被打了、走不了、穿越了……可明明,有直升机到达过的呀!

  阿籍的烦恼

  尊严与生命,到底哪个更重要一点?
  阿籍仰面躺在大树下,脸上敷着消肿的草药,肚子盖着块棕榈叶,心里的小算盘噼噼啪啪地响着。
  眼角余光往右边略微挪一挪,就是平时生火用的青铜取火镜。质感有些粗糙,做的也不精致,年代久远的缘故,手柄处磨的都有些发亮了。
  这是……文物?
  阿籍咽了下口水,舔舔有点干燥的嘴唇:要真是春秋战国的东西,那不是很值钱?
  这样想着,眼珠子跟着又转向身下的干草——不知道这个算不算文物……还有干草下面的泥土,泥土上放着的背篓,背篓边的长弓,长弓旁的皮囊,皮囊里的半袋子兽血……
  当然,最贵重的——阿籍把视线瞟向湖边,灼灼地落在某人身上。
  不是化石不是干尸不是木乃伊不是电脑还原画像……活着的古人耶!
  共翳正弯腰站在浅水里,抓着把青草擦洗提水木桶的内壁,冷不丁觉得背脊发寒,扭头一看,正对上阿籍那双乌溜溜的眼睛。
  咳咳!
  阿籍干咳着翻了个身,哼哼唧唧地摸了下自己还肿着的半张脸。
  共翳涉水往岸上走来了,脚步迈得大,水花溅的也高。天气虽然有些开始转凉,他穿得还是很少,健硕的上半身□在阳光下,漂亮的一塌糊涂。
  阿籍半眯着眼睛装死,手指摸索着攥了块尖利的石头在手里——共翳远远地把水桶放下,背了弓,往长满芦苇的湖滩那边去了。
  阿籍撇撇嘴:哼,要是再敢动手打人,我砸不死你也咬死你!
  嘴巴上逞着强,心里的疑问却也越来越大。头顶上是一望无底的湛蓝色天空,面前是一整片茂密的森林——阿籍爬起来,把那块石头拿在手里掂量着。几千年前的石头和几千年后的石头肉眼能看出什么差异来?
  她转而去观察身旁开得烂漫的野花,花萼花冠花茎看了个遍,也没看到什么希望——几千年前的植物不是长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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