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望天有些意外地说道:“明珠,你反对?”
伍明珠道:珠儿不是反对,只是担心、我们一旦剖开大哥腹胸,必将翻动肝肠离位,如果找不到什么,只怕二叔你也心中难安。
井望天呆了一呆,道:“这倒也是,不过,二叔为了不让你大哥心血白费,还是觉得剖开他胸腹瞧瞧的好。”
伍明珠道:“我并非是反对,觉着更有把握些再动手。”
井望天道:“贤侄女的意思是……”
伍明珠道:“我想如果他们真的没有取到大哥得到之物,他们绝不甘心,必会派人来咱们堡中侦察,那才是真正的凶手。”
井望天点点头道:“哦……还有呢?
伍明珠道:“二叔想到了剖腹;为什么那打伤大哥的人,没有想到呢!这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大哥取得的东西,不能吃下去,所以,他们不去剖腹,第二是,那东西如经吞入腹中之后,剖腹取出,已经没有用处了,所以,他们不肯剖腹。”
井望天点点头,道:“贤侄女,你想的比二叔更深了一层。”
伍天义道:“珠儿,你说了半天,东西还是落入别人手中,你大哥没有带回来?”
伍明珠道:“爹,东西还在大哥的手中。
井望天道:“贤侄女。我相信东西还在英儿手中,如非他把这件物品吞入了腹中,那就是藏在别的地方。”
伍明珠道:“藏在别的地方?”
井望天接道:“这件事,咱们都再多想想,不用急在一时。”
伍天义一挥手,道:“明珠,你先回去吧!”
伍明珠对三位长辈各行一礼,转身向外行去。
目睹伍明珠离去之后,并望天低声说道:“大哥,看来,咱们也得准备一下了。”
伍天义道:“如何准备?”
井望天道:“把英儿的尸体,藏在一处秘室之中,停棺不殓,小弟这就去配制一些药,把英儿的尸体泡制起来,不要腐烂,这就造成了外面一种明暗不明的情势,没有人知道咱们从英儿身上找到了什么。”
楚定一道:“二哥,咱们要不要保护英儿的尸体”
井望天道:“要!不但要保护英儿的尸体,而且要保护得很严密,不过,在严密中要故意留下一些空隙。”
楚定一道:“二哥说话总是曲折有致,叫小弟难以了解。”
井望天脸色一整,道:“老三,你的无情金镖,手法高明,能在你镖下逃命的人,确然不多,不过,你应该学学用脑筋,你相当聪明,只可惜不肯多用心去想事情。”
楚定一脸上一热,道:“小弟遵命。不过。这一次,还望二哥说个清楚。”
井望天望了伍天义一眼,说出了计划。井望天说完,伍天义道:“好!密中留疏,疏而不漏,很高明的办法,就这样办!
第二天,中午过后,井望天把两个脚夫叫来,各送纹银一百两,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不论你们是什么样的用心而来,但你们总算把伍大公子送回了伍家堡,使他们父子兄妹们,能见一面,现在各赠百两纹银,聊表心意,两位请去吧!”
两个脚夫千恩万谢了一阵,拜辞而去。
伍家堡很广大,井望天和楚定一都各有一座跨院。
井望天一脚踏进跨院的庭门,迎面扑过一阵脂粉香气,伍明珠姗起身,缓步行了过来,道“给二叔叩头。”
井望天一伸手,道:“快起来,天天见面,怎的还要行如此大礼。”
伍明珠缓缓起身道:“二叔,我想了一夜,总算想出了一点眉目”
井望天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道:“贤侄女请说吧!
伍明珠道:“我看大哥的衣襟内里少了一块。”
井望天沉吟了一阵,道:“对!当时,我也有些怀疑,继而一想,可能是在和人动手时,被山石勾破了,也未放在心上。”
伍明珠道:二叔,会不会是大哥发觉了自己难达一死之时,撕了襟裹一角,写下他的遗言,然后,吞入了腹中。”
井望天想了一下,道:“正是如此。”
伍明珠黯然流下泪来,道:“这么说来,还要剖开大哥之腹,才能找出那一片襟裹了。”
井望天道:“唉!明珠,我也不希望动你大哥的尸体,不过,这是他一番心血,他为此丢了自己的性命,如果咱们找不出他的遗物,那才会使他觉着很遗憾。”
伍明珠道:“我明白,二叔,事不宜迟,你今夜就动手吧!”
举帕掩面,轻啼而去。
伍天义三儿一女之中,伍英对这位小妹,最为爱护,兄妹之间的感情也最好,所以,对伍英之死,伍明珠伤心欲绝。
井望天里着伍明珠消失的背影,流露出无限的凄凉,无限的哀伤,也不禁泫然欲泣。
晚霞消退,夜幕低垂,又到了掌灯的时分。
伍家堡上上下下七八十号人,都知道大少堡主被人打伤了送回堡中,救治不及,伤重而逝。
紧接着井二爷一道令谕,堡中要多加戒备。哀伤中,又增加一份沉重之感。
大少堡主平日待堡中下人堡丁,和气宽厚,对这位精明的少堡主英年早逝一事,人人内心之中都感觉到极为沉重,也都充满着替他复仇的意念。
没有人谈论井二爷那一道多加戒备的今谕,是否已侦知有人要袭击伍家堡,但人人都保有了高度警觉,白天还看不出什么,一入夜晚,自动的加上了两班巡更。
就是轮到休息的人,也都是刀不离手,衣不解带和衣而卧。
夜色三更,一片马云,遮去了天上的星月光辉,整个大地间充满了黑暗。
黑暗中,两条流星一般的人影,划破了夜空,来到了伍家屋外。
伍家堡占地数十亩,说大不算大,说小也不算小,但只住了伍天义一家人,这地方也就因为伍天义建了这一座府第而得名。
伍家堡外,也有几个散住的住户,但和伍家堡有一段距离,最近的也在百丈之外。
小小的城堡,周围有一道护城河。
河水是引来的山溪,伍家堡数里外,就是连绵起伏的山岗。
护城河相当深,清澈异常,可见游鱼。
河水中没有埋伏,一物二用,伍家堡把这座护城河当作了养鱼池塘,供应堡中上百号人食用,还有余裕。
两个黑衣人停在河对岸一株白杨树下,夜风吹飘下已见黄色的树叶,敢惜这已是深秋时分。
两个夜行人低声交谈了几句,突然伏地而行,直到护城河边,同时吸气长身,飞跃而起,夜色中,像两只大鸟一般,带着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飞过三丈五尺的护城河。
很高明的轻功,但还未离到绝顶的境界,两个人斜飞了三丈五尺的护城河,自然不易,但却无法把身躯贴在对岸的石壁上,
波然轻响,落在了水中,溅起一片水花。紧靠城墙的水并不太深,何况两个人也早已有了准备。
跌入水中,声音不大。
两个黑衣人立刻贴在城堡的石壁上,动也不动一下。
足足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不见动静,才缓缓站起身子,吸一口气,背脊贴在石壁上,施展“壁虎功”向上游去。这城堡高约三丈左右,两个黑衣人游升到一丈五尺处,已然有气难继之感。
只见两人各自一招右手,两把锋利的匕首握在手中。就借那匕首的支撑力量,稳住了身躯,换一口丹田真气,小息片刻,又继续向上游去。
两人很快游上城墙,那是南、北两座碉楼的中间所在,正是一班巡更刚刚过去不久,两个人探首内望了一眼,以迅快的身法,翻上城墙,贴地滚动,直向下面滑落。
一滑落的势道很快,距地还有八尺左右时,突然双手一撑石壁、身子飞起,落在丈余外的实地。
双足着地,立刻伏下了身子。这两人大约是积年老贼,伏在地上,四目流转,打量堡内的形势。
这是一片空阔的广场,大约是伍家堡中堡丁们习练武功的地方,靠近城墙处,有几排矮屋之外,空场过去,就是伍家堡的宅院。
整个伍家堡一片静寂,静得听不到一点声息。
城墙上碉楼处灯火通明,两人一组的巡更人,每隔上一刻工夫,由两个碉楼对行一次。
但这座广场中却不见有什么戒备之人。两个黑衣人又低声商量了一阵,未进伍家宅院,却向靠近城墙处一座矮屋中滚去。
“这两人行动的身法也很怪,贴地翻滚,却又能灵动如鼠,不发一点声音。
滚近矮屋,一个黑衣人突然长身而起,以耳贴墙听了一阵,突然伸手推开木门。这是一间堆置杂物的地方。
两个黑衣人闪入了内室之后,立刻关上木门。
推门、关门,手法都很巧妙,未发出一点声响。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两个人的一切举动,都未逃过隐在城墙后暗影中,那监视的双目。
直待两个黑衣人进入了矮屋之后,草丛中才缓步走出来追魂秀才井望天,尽管他设计精妙,智商一等,但他脸上却没有那种胜利的欢悦,两个黑衣人的滚动身法,使他想到了江湖上一个行
动诡异的门派。
那是一个奇怪的门户,一向不在江湖逐鹿争霸,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标识,江湖上只知道有这么一个门户,却很少有人见过他们的人。
据说他们以偷窃之术自豪,论事计酬,只求实利,不重名望。
但他们的武功,却自成一家,逃遁之术,更是冠绝天下。
这个门户,叫作”地鼠门”。
像地鼠一样的滑溜、鬼祟,但武功的凶厉,却又像毒蛇、野狼一般。
地鼠门除了偷窃术世无伦比之外,他们伏击追踪,亦称独步。
表面上,他们只不过是鸡鸣狗盗之徒,骨子里却是很难对付的一个组合。
他们没有开山立派,没有一定的地方可找,但却又似无所不在。
追魂秀才并望天闯荡江湖二十年来,凭仗手中一把铁骨扇,一尺八寸的两刃刀,和一脑袋的智谋,未曾遭遇挫折。
一十五年前。邂逅了伍天义和楚定一。三个人论武订交,义结金兰,那时间,楚定一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但一身成就,已非凡响,三人联手之后,更是如虎添翼。十几年闯出了中原三杰
的名头。伍天义成名就早,又有伍家堡这片基业为助,使中原三杰之名,如日中天。但江湖上代有才人,使得井望天已逐渐生出了退隐之意,伍天义也有同感。只有无情金镖楚定一。
反对退隐,仍然行道江湖,逐鹿武林。但井望天已和伍天义暗作计议,明年,伍天义花甲大寿之后,定然苦劝楚定一封刀退隐。
想不到。就在决心退隐一年之前,发生了伍英死亡的事。而且,事情牵扯到神秘莫测的绝情谷中。没有人知道绝情谷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因为,凡是进入绝情谷的人,都被点瞎了双目。
有不少好奇的武林高手,也曾赶往探索,但每一次去,都弄得双目尽盲而归。
绝情谷传扬江湖,是近四五年的事,却充满着神秘、恐怖。伍英误入绝情谷。被点瞎了双眼,又被人用重手法重伤内腑,可惜的是自己一时大意,未能问明内情,闲言闲语,耗去了
他最后一口护命的元气,有负他一番心血,使他含恨而歼。但更意外,事情又牵扯上了高深莫测的地鼠门。
井望天呆呆地想着,并未立刻行往那两个黑衣人藏身的矮房,反而折转身躯,行入了宅院中去。召来了总管李正,命令监视那座矮屋,最好弄出警兆,使来人能够知难而退,表面上虽可追杀,但却不许真的伤人。
井望天不愿结仇太多,不愿招惹像冤魂缠腿一般的“地鼠门”中人。他并没有回到卧室,却奔向了存放伍英尸体的密室。井望天望着伍英的尸体,心中极端的不安和不忍。他已含恨九泉,自己这个做叔父的在他死去之后,还要剖解他的尸体。
缓缓拿起放在木案上的短刀,解开了伍英尸体上的衣衫。
密室燃起了四支火烛,照得一片通明,井望天清楚地着到自己握刀的双手不停地发抖,竟抖得无法下刀。
室门呀然而开,一个缓慢的脚步声行了过来。
这密室的四周,戒备森严,门户也由机关控制,如非熟悉这机关的人,自然是不可能这样轻轻松松的进来。
事实上,井望天敏锐的听力,已经听出了来者是何许人物,轻轻吁一口气,缓缓说道:
“是明珠玛?”
伍明珠停下步,道:“正是珠儿。”
井望天回过身子,骤然说道:“珠儿,你先退下,为叔的就要动刀,解剖他的尸体了。”
伍明珠泣然说道:“二叔,珠儿想了很久,觉着,还应该尽点心意。”
井望天哦了一声,道:“什么心意?”
伍明珠道:“珠儿希望能再搜查亡兄身上一下,如是确无所获,再由二叔解剖不迟。”
井望天沉吟了一降,道:“好,可要为叔暂离此间?”
伍明珠道:“二叔请离片刻方便,不过。也不用走远。”
井望天离室而去。过了一会,听到室内一声轻呼。
井望天推门而入,只见伍明珠手中掌着一块白绢,在灯下瞧看。
听到推门声,伍明珠缓缓转过身子,道:“二叔,你着看这是什么东西?”
井望天凝目望去,只见白绢一面用血水写着“湖畔”两个字,下面一角写“青松”,中间却空了一段很长的距离。
任是井望天见多识广,才智过人,也不明白这远远隔离的四个字含意何在,忍不住低声道:“湖畔、青松、湖畔、青松……”
伍明珠道:“二叔,这上面的字迹,可是用鲜血写成?”
井望天道:“是!不过血已干枯,却瞒不过二叔这对眼睛。”
伍明珠值:“二叔,这是大哥的手笔吗?”
井望天仔细瞧了一阵。道:“是!英儿的字是我教的,这四个字,是在他双目盲去之后写的,虽然歪斜,却是他用手写的。”
伍明珠道:“大哥受了伤,然后,撕去他夹袍内一片裹,手蘸鲜血,写了这四个字,为什么不肯写在中间;却写在上下两角,中间空出那样多?”,井望天道:“一个人,忽然间瞎了双眼,自然有很多不能适应的地方,他无法控制自己,才写成这样。”
伍明珠道:“他不能控制的只是写的字,但却空了中间这样长。必定是有意留的。”
井望天沉吟了一阵,道:“贤侄女说的有理,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那四个字,究竟是代表了什么。”
伍明珠道:“湖畔、青松。这显然是一个地方。”
井望天道:“不错,只可惜,它太不完整。”
伍明珠哦了一声,突然又撩起伍英尸体上的夹袍,果然在另一角又找到一片绢裹。
上面也是用鲜血写的字,不同的是,字迹完全写在中间,写的是:“南角断崖下”,这是一句了,但“青松”却是有头无尾。
伍明珠道:“湖畔南角断崖下,青松,青松什么呢?”
井望天道:“这孩子,在盲目重伤之后,还如此的肯用心机,可惜天不假年。”
伍明珠拭一下脸上的泪痕,道:“二叔,下面还该接一些,对吗?”
井望天点点头。
接一些什么字,才是这留言的关键。
伍明珠又撩起了伍英的尸体的夹袍,把两块绢裹合于一处。
井望天道:“英贤侄受伤之后,撕去了袍裹的绢衬,分成三块,写下了他要告诉咱们的事。把它分藏在三个不同的地方。”
伍明珠道:“第一块,藏在衣领之内,只写上下两角,第二块写中间,藏在夹袍下腿之中,而且,他藏的很小心,只稍许拆断了几根线,不留心的人很难看出来。”
井望天道:“幸好贤侄女是个很慎密细心的人。”
伍明珠道:“另一块藏在何处呢?”
两个人对伍英的尸体,苦苦思索。
井望天又仔细查看了伍英身上的夹袍,却无法找到另一块绢裹。
伍明珠双目神凝,盯住在伍英的尸体上,哺喃说道:“大哥,你阴灵有知,给妹子一点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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