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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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爱-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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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不得他不想见到她,怪不得他见到她时,脸上毫无喜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晏铭。”她哑声低喊,怀疑他是否听得到。就算他听见了,也不在乎吧。她在他心中,早已是过去。
  她探出手臂,想抓住那个离她好远的男人,却抓不到。
  她听见一声尖叫,是他怀中那个美女发出的,惊骇地朝她望来。
  她苦笑,迷蒙地看着他也转过头来。
  失去意识以前,最后映入她眼底的,是一张写满焦急的脸孔──
  他的脸孔。
  再醒来时,映苓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
  虽是医院,病房布置得却不像一般医院那般雪白无人性,整个房间都是木质家具、木质地板,很温暖。
  但病房装潢再怎么温暖,映苓还是发冷,身子冷,心也冷。
  她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神智还没完全清醒,泪水已止不住,一滴滴滑出眼眶。
  “映苓,别哭了。”赶来照顾她的卢妈见她醒了,先是高兴,一见她流泪,却又怅然。
  “妈咪,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你林伯伯通知我的,他说你在饭店里晕倒了,钟晏铭送你来医院。”
  “是晏铭……送我来的?”映苓茫然。“那他人呢?”
  “我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了。”
  “他连留下来陪陪我都不肯?”映苓难受地喘气,伸出手,趴在母亲怀里,心痛地哭泣。“他不要我了!晏铭恨我,他有了别的女人了,他不爱我了。”
  她哽咽着,倾诉心中的委屈。
  “映苓你先别哭,先听妈咪说。”卢妈拍抚女儿的背,很心疼。“你是不是误会了?钟晏铭没有女朋友啊!你林伯伯说,他这几年从来没交过女朋友,对他有兴趣的女人是不少,可是他一个也不要……”
  “林伯伯骗人的!晏铭有女朋友了,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比我……漂亮多了。”
  “胡说!哪个女人能比我女儿漂亮?你才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孩。”
  “你也骗我,妈咪,你们都说谎。”映苓眼泪直掉。“其实就算我比那女人漂亮也没用,晏铭恨我,他不会再理我了。”
  “唉,不会的,傻女儿,他不会不理你的。”
  “他会的,妈咪,他好恨我。”映苓心惊地低语,心惊地想起在饭店时,钟晏铭是如何冷漠以对。“我知道自己错了,那时候不该跟他吵架,害他出车祸。我一直跟他道歉,他却不肯听,还说我永远是千金大小姐……妈咪!”她忽地抬起痛楚的眸,凝望母亲。“你说,我真的那么任性吗?这么多年来,难道我都没长大吗?我还跟以前一样那么爱耍脾气吗?”
  “你不是的,映苓,你很乖,你很努力地工作。”卢妈着急地哄她。“你让妈咪好心疼,你知道吗?想到我的宝贝女儿在餐厅帮人煮饭,我就好难受!”
  “我学料理,最想做给他吃,我总是幻想他有一天能吃到我做的东西……可是他不希罕了,他不会想吃的。”
  “他当然想吃!你的手艺那么好,能吃到你煮的饭是他的福气。”
  “他不会吃的,他说永远不想再见到我了!”映苓哭喊,心碎成片片。“他讨厌我,他恨我,都是我的错,他一定怪我害了他。”
  “不是你的错,映苓,是妈咪的错,是妈咪跟你爸的错,跟你没关系!”卢妈情急地喊,见女儿如此伤痛,她几乎也要跟着心碎。
  “怎么会是妈咪跟爸的错呢?”映苓摇头。“是我……”
  “不是的,你听妈咪说。”卢妈握住女儿的手,表情很挣扎,片刻,她总算下定决心,深吸口气。“其实那时候,我们知道钟晏铭并没死。”
  “什么?”映苓愕然抬首。
  卢妈凄然望她。“我们是故意骗你的。”
  映苓一震,猛然甩开母亲的手,尖喊:“为什么你们要骗我?!”
  “因为我们不希望你再跟他来往。”卢妈黯然解释。“那孩子家里穷,我们一直很反对你们在一起,偏偏你不肯听,爱他爱到昏了头。后来我们知道他让你出车祸,更生气……”
  “不是他的错!是我害他分心的!”映苓打断母亲,为心爱的人辩解。
  “不管是谁的错,总之他让我们宝贝女儿受伤,就是不对。”卢妈哑声继续。“所以我跟你爸商量了,趁那时候让你们分开,告诉你他死了,好让你对他完全死心。”她顿了顿,眼神愈发愧疚。“其实他根本没死,只是受了重伤,躺在另一家医院,他的双腿还断了,就算做复健也未必能康复。”
  “原来他伤得那么重……”映苓惨白着脸,听母亲叙述当时情形,想象钟晏铭独自躺在医院里,面对双腿可能再也站不起来的打击,该有多么痛苦。
  “我们告诉他,你再也不想见他了,还跟他说,你是千金小姐,生下来就是要享福的,不能一辈子跟着一个残废的人吃苦……”
  “你们……你们怎能那样说!”映苓不敢置信地狂呼,心口绞痛。太残忍了,真的太残忍!
  “他本来不信,一直坚持要见你,亲自问清楚。我们怕他真的找上门来,借口让你出国散散心,将你送到加拿大你奶奶那边住了一年,你还记得吗?”
  她记得,当然记得。
  映苓垂下眼,直觉地朝左手腕上一道淡淡的痕迹瞧去。
  住在加拿大那段日子,是她人生最黑暗的时期,好几次想自杀,随爱人殉情,却怕留下父母伤心,只得作罢。
  那段日子,她生不如死,恨不得早死早超生。
  “你们……太过分了。”她迷蒙地瞪着母亲,生平第一次,懂得恨的滋味。“怪不得晏铭会那么恨我,他以为我因为怕他残废,所以不要他了。在最痛苦的时候被最爱的人拋弃,他怎么可能不恨我?!”明眸喷出烈火。
  “映苓!”卢妈骇着了,从没见过女儿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她慌了。“对不起,是妈咪的错,妈咪跟你道歉,好不好?你原谅我们吧。”
  “我原不原谅,又怎样?你们伤害的人是晏铭!最痛苦的人是他!”
  “是,是,我知道,这样吧?妈咪去跟他道歉,好不好?”卢妈含泪。“我去跟他说明白,十年前不是你的错,是我跟你爸不对,我会叫他不要怪你……”
  “不用了,你们别去。”映苓细声阻止母亲。
  “为什么?”
  “你们去讲,他也不会相信的,只会以为我是在找借口为自己脱罪。”映苓苦涩地吸了吸鼻子。“而且归根究柢,会发生车祸本来就是我的错,如果没发生车祸,后来那些事也都不会发生了。”
  “可是映苓……”
  “我自己去跟他道歉。”映苓擦干眼泪。“我自己去请求他的原谅,这次你们绝对不许插手。”
  “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卢妈好犹豫。
  “我闯下的祸,我会自己收拾。”映苓低声响应,毅然的神情中流露出的那股坚强,教卢妈不由自主地心疼。
  她的女儿,真的长大了。
  第三章
  冠洋建设,主管会议室。
  开会中。
  室内中央一张椭圆形会议桌,十几个主管排排坐,包括冠洋投资的几家子公司总经理,也前来开会。
  这每月一次的主管会议是钟晏铭上任后,颁下的第一个命令,将原本每季固定召开的会议改成每月召开,目的是能让他这个新任总经理对各部门业务更迅速地掌握,并思考如何调整公司业务流程及组织架构。
  简单地说,就是警告各部门主管上紧发条,新官上任,随时要开始烧那三把火了。
  “去!为了他一个人,害我们每个月都要浪费时间开这什么鬼会!”几个林姓家族出身的主管私下抱怨。
  “马的,开会就算了,他上回还要我写销售报告咧!”林乘风逮到机会,跟同一鼻孔出气的人诉苦。“我又不是小学生,写啥报告!”
  “你也真笨,随便找底下人写一写就算了,干么跟他杠上?”
  “我就是不爽啊!他以为他是谁啊?只不过是个毛头小伙子,敢命令我?”
  “人家可是老头钦点的总经理。”
  “我说老头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冠洋总经理的位子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来坐?他到底在想什么?”
  “谁晓得啊?也不知道那小子是给老头灌了什么迷汤……”
  几个人凑在一起,碎碎念,根本不管现在开会中,还有某部门经理正在报告业务状况。
  奇怪的是,一向对会议品质极为要求的钟晏铭彷佛对这一幕视若无睹,自顾自垂着头,阅读一份文件。
  仔细注意的人,或许会发现,其实那份文件一直摊在同一页,没翻过。
  钟晏铭不是在看文件,他是在沉思。
  在他脑海里来来回回显现的,都是同样的一幕──一个女人,晕倒在饭店大厅,苍白的脸色,紧闭的眼。
  当时的他,见到这一幕,简直吓坏了,万万没想到,卢映苓的身子竟脆弱至此,不过是跟他吵了几句,就昏倒。
  有那么激动吗?那天,他在饭店里跟她说的一番话,那么刺激她吗?
  他,伤了她吗?
  一念及此,钟晏铭蓦地对自己感到不悦。
  就算伤了她又如何?难道不是因为她先背叛他,才活该挨骂吗?十年前她可以那么决绝地拋弃他,十年后就不该厚颜无耻妄想着他会给她好脸色。
  不管她是不是因为他气到晕倒,都不干他的事。
  那个女人,已经跟他毫不相干了……
  既然如此,他现在是在做什么?
  钟晏铭握紧手上的钢笔,用力到整只手颤抖。
  明知现在开会中,明知参加会议的主管有一半以上对他不服气,他竟还不专心对付,光想着那女人?
  他很懊恼,对自己这两天的魂不守舍很生气,他甚至经常不自觉地拿起话筒,想打电话到医院里询问卢映苓的状况。
  该死、该死!
  怒火在他心中翻腾,他握着笔,虽然极力保持脸部表情的平静,但下巴,已是微微抽搐。
  “……总经理,还有什么问题吗?”
  台上的主管报告完毕,征求他的意见。
  他凛神,深沉的目光朝报告的主管瞥去,后者擦了擦汗,显然经过一段长时间唱独脚戏,有点紧张。
  这位主管并不是林家人,但当然感觉得到公司高层暗潮汹涌的斗争,他兢兢业业地工作,只盼不要一个不小心,丢了饭碗。
  是个老实人。
  虽然能力不强,但至少认真负责,而且是愿意为他所用的人。
  他应该好好听人家报告的,至少给一点回馈。
  钟晏铭暗自咬牙,气自己为了个女人疏忽了身为总经理的职责。
  他深吸一口气。“王经理辛苦了,你的报告我大致了解,细节的部分还要请你给我一份书面,我再跟你讨论。”这番说词,一方面肯定了王经理的报告,另一方面也为自己保留修正的余地。
  “是,是。”王经理忙点头,回自己座位去。
  “接下来是哪一位?”钟晏铭环顾会议室。
  众人面对他精锐的眼神,似都有些尴尬,目光飘移,往某个方向集中。
  钟晏铭跟着调转视线,落在正闲闲喝着茶的林乘风身上。
  原来是他。
  钟晏铭冷冷挑动嘴角。“林经理,请说。”
  林乘风喝完一口茶,喳喳嘴,耸耸肩。“我没什么要说的。”
  “这一个月来,难道业务部没有什么可以报告的吗?”
  “该说的我都已经写在销售报告上了,你没看过吗?”
  “我看过了。”钟晏铭淡淡地接下林乘风的挑衅。“不过在座的主管们都没看过,你何不简单跟他们说说?”
  “啧!”林乘风不以为然地挑眉,低声念道:“这些人又不是我老板,我干么跟他们说啊?”
  钟晏铭直视他。“林经理有什么不满,还请大声说出来。”
  靠!这家伙是故意装没听见,想整他吗?林乘风大不爽,一声诅咒差点就迸出口,还是他旁边另一个林姓主管对他挤眉弄眼,他才勉强压下脾气。
  他摸摸鼻子,总算想起还有个刘副理对自己的位子虎视眈眈,认命地站起来。
  他起身,也没事先准备投影片,就拿着一份销售报告,将上头的文字照本宣科,一一念给大家听。
  他念得不耐烦,钟晏铭听得也很有意见,几乎每一段都能挑出问题,对他最后提出的建议更是不留情面,直接否决。
  “为什么不行?”他火大。“我这建议哪里不对了?”
  “你提出来的行销企划并没考虑到执行力,也没考虑到成本报酬率,投入的成本那么多,公司能回收多少?”
  “能把房子卖出去就是回收!”
  “没错,但能多卖多少房子?多卖的房子得到的利润能够Cover这些支出吗?如果不执行这个企划,销售量会怎样?这些问题你都考虑到了吗?”钟晏铭很冷静地指出这份报告的盲点。
  林乘风当场被问得哑口无言,呆站在会议室中央,答不出来也回不了嘴,窘迫不堪。
  钟晏铭不去理他,直接转向财务主管。“财务部对林经理的提案有什么看法?”
  财务经理被点名,意会地点头。“关于这份提案,我们试算过了……”
  听着财务经理流畅的回答,林乘风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钟晏铭老早就把他的销售报告拿给财务部评估了,故意让他在主管会议上跟大家说,不过是为了令他当众出糗。
  他气得脸色发青,一时却也不知如何是好,与会的主管们看他下不了台,有的同情,有的却不免好笑。
  他顿时更感难堪,低吼一声,踢了会议桌一下,也不管众目睽睽,旋风似地冲出去。
  目送他的背影,钟晏铭仍是面无表情,唯有嘴角,隐隐挑起。
  “我听说了,你让乘风在会议里当场出丑。”
  会议当天下午,林四海将钟晏铭召进办公室,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抱歉,董事长。”钟晏铭淡淡地道歉。
  林四海摇摇头。“我没怪你的意思,我是要告诉你,你做得很好,这些不中用的小子就该经常这么教训他们!”
  他站起身,老迈的身躯朝钟晏铭走过来,招呼他在沙发上坐下,自己点燃烟斗。
  他抽一口烟,长长叹息。“唉,我年纪都这么大了,偏偏他们一个个都不成材。”喑哑的语音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钟晏铭很明白这老人的想法,自己之所以被任用为总经理,一方面当然是老董信任自己的才干,另一方面也是藉此给林家子孙一个警告。
  “现在不是以前那种生意随便做做,就能赚钱的时代了,这些死小子再不给我争气一点,林家迟早会被他们败光。”老人家感叹。
  “董事长放心,我现在既然是公司总经理,一定会严格要求各部门主管,不会让他们打混的。”钟晏铭口气虽然还是淡淡的,但言语之间显然已经承诺会替老董好好“调教”不肖子孙。
  林四海不禁微笑。“那就交给你了,晏铭,我信任你。”他顿了顿,抖抖烟灰。“对了,我今天找你来,主要是为了另一件事。”
  “董事长请说。”
  “是这样的,关于映苓的事,我想跟你谈谈。”林四海慢条斯理地说,一双老归老、却还不失英气的眸,紧盯在面前的年轻人身上。
  钟晏铭很显然地一震,两秒后,才谨慎地迎视老董的目光。“卢小姐……还好吧?她出院了吗?”
  “你这是礼貌上问一问,还是真的关心呢?”林四海不答反问。
  钟晏铭又是一震,嘴唇抿成一直线。“她是在跟我相亲的时候昏倒的,我有责任关心她。”这话说来平板,不带一点感情。
  “只是责任吗?”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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