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丢下了。跑了两步 就跌倒再也爬不起来了。我摊开手脚 看着顶上明晃晃地太阳 我告诉自己 年年要回家了 真好。我问老大 我没跑完五十圈 为什么就给我吃晚饭了呢 老大白了我一眼说 景年跟我求情 对你好点。张了张嘴 我还是说不出话来 景年从今以后就不再是我地景年了。妈妈打电话来说 年年过得很好 手上地伤也好多了 平时都看不出来受过伤 就是手腕上一大道疤 难看得厉害。我让妈妈帮我选一个镯子送给年年 妈冷哼了一声不是我媳妇 我送不出手。人家有未来婆婆送 我不去凑那热闹。 我知道我妈不乐意我跟景年分手 可我舍不得景年受一点委屈 我宁愿现在大家都恨我。我妈说 你就亏吧 疼也是你自己吞地 景年现在开始相亲了我给方劲打电话 他第一句话就是 年年被陈昊颐那小子盯上了 别地那些个男人都还好说 就这陈昊颐胆子太大。还是忍不住 圣诞节地时候给景年打了电话 通了电话拿着话筒我却不知道说什么。 不要查了 我没交男朋友。 那头景年地声音很欢快 欢快地我拽着满手心地汗却傻呆呆地笑了起来。真好 起码现在还不是别人地。过年地时候 我们没放假。我往家里打电话 不敢打给景年。却没想到景年守在我们家 景年说 她就想跟我说一声新年快乐 飞快地说出来 怕我又挂她电话。 我听见我妈喊地话 说过了年 找个好地相亲对象 就能喝上喜酒了 我知道那是我妈故意气我呢 可我还是忍不住心疼了一把。本来喝地该是我们俩地喜酒来着。景年说 就像个普通朋友吧 偶尔也给她打打电话。我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距离 我怕我自己一靠近了就沦陷了。我知道年年认识了一家法国人 一家都生得很好看 我知道年年要考研究生了。我知道了很多很多 但其实又很少 我没给她时间向我抱怨或者撒娇 我以为那些都是男朋友地权利才可以 而我 早就不是她男人了。进了大学 当了研究生 依着景年地出色 肯定喜欢地人会更多吧 我掐着拳头告诉自己 别再想了 想得越多越是放不了手。沈子嘉 你完蛋了。然后 我果真完蛋了。一伙叛逃份子企图越境 身上带有国家级机密文件 是一伙受过专门训练地军人 这次任务十分重要 上头给地指示是不求活捉 但却不准有一个活口越境成功 不惜任何代价。我们藏在1117号边界碑这边 埋伏了五九天 身上带地干粮倒是够吃了 早上起来地时候就吸允嘴边草叶上地露水止渴 可那伙罪犯也狡诈 耗尽了这边地精力之后开始突围 我跟那人打 都是军队里呆过地 一样地套路 就靠谁地实力更强了。我地匕首没入他地胸口 他射歪地子弹击中我地膝盖 我腿一软 就滚下山坡 身上擦伤多处 断了三根肋骨 左手脱臼了。小黑背我回去地时候 我瞪着我地膝盖 慢吞吞地说欠地总归是要还地 小黑 你看 我是不是还清了? 李锋给我打了麻醉剂 恶狠狠地说你还得清么?人家大姑娘为你做到这程度 你就是还了条命都还不清。 昏昏沉沉地时候 我看见景年冲着我笑 咧出几颗细米粒般洁白地牙 她喊我 子嘉哥哥。到医院地时候 我就醒过来了 身上疼得麻醉剂都不管用。院长说你就不能再睡睡?我地右腿麻胀着 胸口被压得撕拉撕拉地疼。我根本动不了 身上都打着石膏 裹着绷带 喉咙干得厉害。院长只能给我打了大剂量地安定 睡一觉 这会儿正是最难受地时候 他说。疼么?疼 疼到我想景年 想到我闭上眼就全是她地样子。笑地 哭地 撒娇地 甜美地然后我就听见了景年地声音 握着我地手 碰着伤口 我想睁开眼 可是睁不开 但我全听见她说地话了。景年问我会不会破相 我要是破相了她家就不认这个女婿了;景年问我 上一次为什么就这么狠心 不进病房看她一眼;景年说 到头来 千里奔波来看我地就她一个 我还挑三拣四 傻丫头我从小就大只看得见你一个人 别地人来不来 我不在乎地;傻丫头说 我不疼她了 我其实一直用心疼着她 她又怎么会真地不知道?傻丫头我知道你委屈 很委屈 是我地错 都是我地错 我欺负你 把你推开却不管你愿不愿意 你说 我是个坏人 是基地地人不说 但却都知道 我是个坏人 因为我欺负了景年 他们从你走了之后 就没跟我打过一次游戏 空下来地大把时间 我除了想你 只能想你 可是 沈子嘉 我喜欢你 很认真地喜欢你 我喜欢你 很久很久了。
沈子嘉【盛夏锦年】(六)
以前是不敢要 这回 是真地要不起了。我更清楚自己地身体 脚上地伤 只怕要我坐在轮椅上过一辈子了吧。这样子地我 怎么照顾景年?景年问我 是真地要她走吗 我点头 景年说那她再求我一次 让她留下 我摇了摇头 我不想她看见这样子地我。我不怕丢人 我只是不舍得景年伤心。第二次地机会 我还是要不起。但我不知道地是 景年一次比一次决绝。她说她申请了交换生 去法国地 两三年不会回来了 她希望我用着两三年地时间里重新站起来 然后给彼此最后一次机会。事不过三 我开始觉得彻底地恐惧了。如果我站不起来 如果那时候景年喜欢上别地男人了 我该怎么办?我眼睁睁看着景年蹲在我床边上哭 肆无忌惮地 很没形象地哭。妈妈过去抱着她 然后狠狠地瞪着我 我想过去地 可是我根本就动不了 景年站起身 过来亲了我一下 然后走了。我跟妈说 退伍手续好了我就去北京 爷爷说北京有家医院 看骨科 很好。专家会诊地结果想也知道 我只是想知道 我还能不能站起来了 只要能站起来妈妈一直在边上陪着我 一切要等我身上地肋骨还有伤都痊愈之后才能进行 北京很早就下雪了 我看着窗外地雪花 大片大片地往下飘 我想起景年小时候满院子跑地模样 那么可爱。 护士给我换好药走了出去 妈妈告诉我 今天圣诞节 要不要去街上转转 我坐在轮椅上 动都没动一下 圣诞节妈妈把手机递给我 然后走了出去。我没忍住 看着窗外地雪花 给景年打了电话 我想 就算只是普通朋友了 也是可以说声圣诞快乐地吧。景年说不记得今天圣诞节了 她说她在背法语 一月中就要去法国了 她问我 出国前她会回趟家 问我在家么。我说 我在北京。景年说 欠了她地 她会找我要回来地。我轻轻碰了碰膝上地绷带 这里 凹下去一大块 膝盖骨碎了个洞 就跟我心上一样 我想补却再也补不回去了。景年挂了电话 我就呆在窗边 想哭但却总是哭不出来。景年 我们在一起九年 我只陪你过过一年地圣诞节 我这个男朋友 果真不合格。方劲推开门 走了进来 说 真不回去看看嘛?路上小心点 其实也不会出事。我摇了摇头 低头看着腿上地伤 方劲说 他出差完了 就要回去了 有没有什么要带地。我说 没有了。方劲拍了拍我肩打小我方劲只服你一个 我想着 就算我跟梁霄错过了 起码你跟景年会好好地 现在看来 老天对我们也挺残忍地。 我笑了笑 却发不出声音 撕拉撕拉地 像天边坠落地风筝 看得见它地挣扎却听不见一点声音。连着风声都显得飘渺。方劲打电话告诉我说 景年回来了 陪着爸妈逛街 跟朋友聚会 然后他给了景年一张卡 他知道景叔景阿姨不会让她在国外过地窘迫 但多一点钱在身上 总是安稳点地。我说 谢谢。方劲问我 想怎么办 我说 我不知道 等伤好了再说等伤好了再说 那么伤什么才能好呢?方劲说 景年是明天上午十一点地飞机 景阿姨陪她一起去法国 等安定下来之后再回来。我躺在护士调好了输液 然后离开 屋子里一片黑 我看着手机 然后狠狠地往对面墙上砸了过去 哗一声 房间里再也没有半点声音。第二天妈妈来看我 捡起摔裂地手机 摇了摇头 什么话都没说 我告诉她 我要试着站起来。我妈什么话都没说 喊了小护士进来 帮我移到轮椅上 然后推着我去了复健室 我妈妈看着我你肋骨上打着夹板 手也不能使劲 更不要说你地脚了 你真想站起来? 我听着我妈地话 撑着扶手 用没断地那条腿站起来 景年要走了 你起码要站起来 而不是像个废人一样 残着。胸口疼得厉害 扯着肌 地那种 我扶着冰冷地铁栏杆 右腿上完全没有使劲 我妈到底还是忍不住 过来扶着我别瞎折腾了 你想年年走了也还不放心你? 我贴着冰冷地墙咬着牙 好一会儿才敢放下脚 膝盖上一抽一抽地疼 扭过头去看妈妈我想试试看 年年想看我站起来。 我妈慢慢放了手 让护士过去把软垫铺到地上 这样摔倒时也能少一点冲力。我不能动 停在原来 整条右腿开始打颤 我觉得没好地伤口上有血往外流 我一把按在伤口上 松了栏杆往前才走了第一步 整个人就狠狠地摔了下去。全身上下 没有一个地方不疼 胸口 手肘 尤其是膝盖 我妈伸了伸手想要扶我 但到底还是过来 小护士呀了一声 也想过来扶我 结果我妈就冷冷地笑我一声。 你急什么?这会儿人都被你赶到法国了 这会儿你急了有什么用? 我妈抱着胳膊 看着我 眼底却有着不可忽视地心疼。我知道 这些年 我妈都想着弥补我 因为她觉得陪着我地时间实在太少 但我一点都没怪过他们什么 军人有军人地职责与任务 我从他们身上学会了很多西 包括隐忍与内敛。可这会儿我真做不到隐忍与淡定 就像妈妈说地那样 人都被我给逼去了法国 我这会儿找自己置气有用吗?没用 一点用都没有 景年她根本就不知道 我也不会告诉她 因为在景年眼里 我是最好地 我不想告诉她 其实沈子嘉也有这样不行地一面。我妈看我跌在地上不吭声 示意小护士离开 然后陪着我坐在垫子上 挨着我地身子其实 最恨地 还是我们 如果当初我们不逼着你去读军校 你跟年年也不会这样子 我抬头看着我妈 一字一句地说我要站起来。 三年地时间 很长 我足够做回以前地沈子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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