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湖之鱼水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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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忘于江湖之鱼水盟-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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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欲走。申屠冷笑着:“你可仔细想着,你比曹丞相和周公瑾如何?这两人都怕丞相,独你不怕?”

    这句话却如在真奴儿关顶炸开一个雷,让他呆住,半晌,他咬着牙,一拂袖子:“没有退路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申屠只得叹息了一声。

    相府中,黄夫人带着婉云,侍女抱着四岁的诸葛瞻在后院浓浓的桑荫里坐着。竹藤的案几散发着阵阵清香,泥炉中烹着青城山上的香茗,婉云接过瞻,亲着他胖胖的小脸蛋儿:“瞻儿,见到爹爹了不曾?”

    黄夫人皱着眉,看了老管家一眼:“福伯,先生又上哪儿去了?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唉,夫人,丞相一早就和子安出去了,夫人和婉夫人还没起,丞相不让惊动。”老人叹息着。

    黄夫人看看婉云:“你说这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刚回了家,还没有三天,就又看不见人影了。”

    婉云笑着:“回来就好,我倒知道先生在成都,不似在祁山,我做梦也能惊醒了。”

    夫人叹了口气,抱过瞻,用竹枝在地上画着,教他识字。

    正这时,听门口一阵笑声,随着子安大步迈了进来:“夫人!吃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一听这声音,全家人都笑着站起来。

    子安在夫人面前毫不拘束,但是见了婉云,却还收敛一二。施了礼,就寻着那案子上的漆盒来打开。“梅子?”他笑着:“我就爱吃这个。”黄夫人揪住他的手:“去把你这爪子洗洗去,你家先生就是这么教你的?”

    “我可没这么教他。”孔明迈步走了进来。婉云忙行了礼,孔明回礼,过来看看子安的手:“不要在这里丢人了。”

    夫人笑起来,命侍女捧过铜盆,伺候他二人净了手,婉云端过了茶来。

    孔明放下羽扇,接过茶盏,揭开盖子闻了一闻,惬意地点了点头:“浸人心脾。”他细细地抿了一口,品味着满口的清香。

    黄夫人和婉云出神地看着他,婉云的脸红红的,活泼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羞涩与骄傲。心偷偷地跳起来,仿佛有个声音在说:“婉云,这个神仙似的人,是你的丈夫呐。”

    一阵微风拂过,黄夫人看着孔明的袖子轻扬起来,青色的衣摆也随风而动,玄色的丝绦轻盈地舞着,让系在上面的玉珏碰在一起,发出一阵悦耳的声音:

    真是个神仙呢。夫人摇头苦笑,只是,这个神仙的衣服怎么又肥了这么多呢?一阵微风,当真就飘飘欲仙了。夫人只觉得眼睛一热,忙回过头去假装哄着瞻。她不知道,这一幅桑荫行乐图这一次能维持多久。

    “先生上哪去了?”婉云接过孔明的杯子,轻轻地问。孔明笑了笑,执起羽扇:“到成都各处看看。”

    黄夫人转过身,瞻跑到孔明面前,咬着总角上的红头绳儿怯怯地望着孔明手里的扇子。

    “瞻儿,想要这个?”孔明伸过扇子去。

    瞻伸出小手,孔明却往回一收:“叫爹爹。”瞻回头望着母亲,婉云笑着:“叫啊。”瞻又望望黄夫人,夫人冲他点点头。瞻嗫嚅着:“爹爹。”孔明满脸笑意:“好,瞻儿,来拿吧。”

    瞻张开小手儿扑过去,孔明却一把抱住了他,“抓住了。将欲取之,必先与之,瞻儿,你中计了吧?”说着用扇子翎儿搔他的痒,瞻在孔明怀里笑个不停。

    夫人笑着嗔望着他们:“没见过你这个父亲,和儿子都用计。”婉云过来拉住瞻:“瞻儿下来,让爹爹歇会儿。”

    夫人拦住她:“让他们闹吧,谁知道丞相大人几时又走了?”

    孔明抚着瞻的额发,淡淡的说:“也许,不走了。”

    “真的?”婉云先自欢叫着。

    夫人望着孔明,注意到深深的眸子里,那一抹淡淡的哀伤与无奈。

    窗下一片月光,虫儿轻唱着,空气中散发着树草的清新。

    夫人为孔明端过药:“怎么这么瘦了?是不是胃痛又犯了?”孔明喝了一口,笑了笑:“没有,军中嘛,自然劳苦些。”

    夫人叹了一声:“唉,孔明,你不用跟我强颜欢笑,你有心事,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回京?”

    孔明拉过夫人的手,轻轻拍了拍。微微叹了一声。“阿丑,这几年,让你受苦了。”

    夫人摇摇头:“不,我心甘情愿。你我虽隔千里,但我一想到,我的丈夫,他在为国开疆拓土,受到百姓的爱戴与君主的信任,大志得张,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孔明紧紧攥住她:“夫人,可能,今后,我不会得到君主的信任了,我可能会背负上沉重的罪名…”

    夫人也回握住他:“那就是苍天瞎了眼。你不会,你绝不会。”

    孔明松开手:“当然,诸葛孔明是何等样人,你是最清楚的。但是,功高主疑,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如若陛下降罪,也是情理之中。”

    夫人坐下来:“不,纵使陛下一时糊涂,满朝文武,山林百姓,他们都会为你说话的。”

    孔明笑叹了一声:“我很怕这样,到那时,必然有人打着替我申冤的旗号站出来,祸乱朝纲。我季汉,国力虚耗,岂不有亡国之险?”

    夫人瞪大眼睛:“你要怎么样?”

    孔明仍笑着,端起药:“听凭陛下处置。无怨无悔。只是,朝廷绝不能乱!”他晃着杯子,从容地饮下药,轻轻地把杯子放在案上。

    黄夫人久久地注视着孔明,那双秋潭似的眼睛里一如二十多年前那样,充满了泰山一般的坚定,只是,当年那时时在眸子里泛起的戏谑,如今为一抹挥之不去的黯然所代替。

    他的肩也一似当年那样宽,可是,夫人却眼见着它年复一年的单薄。是不是,这季汉的霸业太过沉重,纵使是铁打的人,也要被磨光磨亮了吧。

    昔日的知己一一凋敝,先帝也抱恨离去,把这个诺大的王朝全都压在他身上,有谁能知道,与江东重修旧好,让他度过了多少不眠之夜;安居平五路,众人眼中那个微笑着的,一派从容镇定的丞相,在一盏孤灯下谋划调度,那黎明的微光又染白了他几许青丝;平乱南中,这个身先士卒,寻村问药的丞相,又被多少烟瘴毒泉浸害了身体;出师北伐,屡逢挫折,然而却百折不回的丞相,克武都、占阴平,收姜维,辱司马,灭曹真,骂王郎,这一切的一切,又熬干了他多少心血?

    功高震主吗?可是天下有没有一个功臣,是在拿自己的性命来维护着那将倾的大厦?来呵护着那平庸的君王?位高权重吗?可是天下有没有这样一个权臣,单车素马,两袖清风?内无余帛,外无盈财?

    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人,还要背负上不忠的罪名?

    泪水模糊了夫人的视线,她站起身,背过身子,用手帕拭着眼睛。孔明叹了一口气,也站起身,踱到她的身后,轻轻地抚着她的肩。

    一阵风过,下雨了,淅淅沥沥,庭下的蕉叶垂下头,默默地掉着大滴大滴的泪水。桑叶也沙沙地,仿佛在声声叹息。

    夫人回过头:“孔明,我们,隐退吧。无论如何,你已经对得起先帝,对得起陛下,对得起百姓与朝廷了。”

    孔明微笑着,用手抹抹她颊上的湿痕:“我的丑儿也说孩子话了。如今,你的丈夫不是那个在南阳耕读的士子了。唉——”

    他把手伸出窗外,雨点啪啪地打在他的手心上,丝丝凉意在掌心里弥漫开。

    “自从荆州陷落,我就知道,我永远也不会有功成身退的那一天了。”孔明的眼睛里泛起了水雾。“我答应过先帝,我要北伐,蚕食曹魏,长我国威,不如此,季汉长守两川福泽之地,早晚要丧失斗志,坐待灭亡。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如何在泉下与先帝相见?”

    夫人冷静下来,转回身从衣架上取下一件外氅,披在孔明身上。不料,手却被孔明握住。“阿丑,自从先帝崩后,只有你,是知我的人了。”

    夫人感到,握住她的手在微微地颤着:“孔明……你太苦了……”

    孔明有些颓然地坐下来,把她的手贴在面上,夫人只觉得两股热流顺着手背洒下来。

    “阿丑,我不怕苦,但是,我真的觉得,寂寞。我怀念从前,从前,不管我走出多远,不管我做了什么惊人之举,我回过头来,总能看到一双信任的眼睛,那种目光让我义无返故地向前走,走一走,回过头来看看,看一看,仍是那种默契地颔首,信任地微笑。”

    孔明娓娓地诉说着,夫人静静地听着。

    “可是,如今,我还是那样走,当我孤独无助的时候,我回过头,我却什么也看不见,漆黑一片,让我愈加恐惧,我不敢回头,但是,我又怕,那一片漆黑里隐慝着可怕的东西,它能把先帝留下来的这份江山,销匿于无形……”

    夫人的眼泪打在孔明花白的发里,这个无论在季汉还是在吴魏两国人眼中,都是个神仙般的人物,此时此刻,就是一个孤单离群的孩子。

    “北伐,对我来说,看来是个梦了。今后,我不会在走上战场,我要留下来,与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周旋;我要想尽方法,平息陛下的疑虑,我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先帝的基业!”

    孔明无奈的目光对上夫人迷离的眼睛。夫人为他擦擦眼泪:“你太多心了,陛下……虽然一时疑惑,但是,他对你,还是尊敬有加,不会怎么样的。”

    孔明叹了口气:“陛下不可怕,可怕的是陛下身边的那些谗臣,还有一些别有用心的大臣。如果安抚不好,朝中将有大祸。”

    夫人沉默着,半晌:“以你之见,陛下会做些什么?”

    孔明直起身子:“陛下会销弱我的权力吧。”

    夫人重重地叹了一声:“天何不公!孔明,给他吧,这明是权力,实是利剑,伤得你还不够么?你还留恋它做什么?”

    孔明面上展开坦然的笑容:“权力。我不留恋。但是,却不能让他落在小人之手。如若小人得势,受难的是陛下,是百姓。我就是死了,也含愧终天。”

    “孔明!”夫人忽坚决地叫了一声:“你太以的优柔,先帝明旨,你贵为相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在朝堂之上一言,百官响应,诛奸佞,斩谗臣,替陛下绝了乱臣贼子。”

    孔明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下去:“不。陛下如今,恨的就是自己为帝不尊,我那样做,是欺主。虽猛药祛疾,可是,陛下的脸面何存?”

    冷雨敲着窗棂,寒气扑向屋里,孔明只感到腹脘丝丝作痛,不禁用手抚住,眉锋微微皱起。

    “怎么了?又痛起来了?”夫人忙过来关切着。“我去叫人找太医来。”

    孔明一把抓住她:“无妨,天凉,喝杯热汤就好了。”夫人扶着他躺下,命侍婢去做安神汤,到底不放心,又着人去请了太医。

    望着老太医从容地收起了脉枕,孔明一脸的歉意:“亮微恙,有劳太医深夜劳苦。”

    医官忙起身施礼:“丞相如此说,折杀在下了。”

    黄夫人与婉云在一帝侍奉着,婉云的眼睛红着,忙不迭的问:“我家先生要不要紧啊?”

    医官望望孔明,又坐下来:“丞相,你的脉象洪数,心火郁结,中焦阻塞,而胃气寒凝,可不能大意呀。最主要的,是理气行淤,一开胸襟,平时要结劳,子午安寝,方为保养之道。”

    孔明笑笑:“是了,多谢太医。”

    医官又从包囊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是依次十二根银针。“丞相,我先为丞相行针止痛,少时再去开方子,丞相一定要按时服用。”

    婉云毕竟年轻没有经过事,看着半尺长的针刺入孔明的身体,先就泪流不止了,黄夫人忙揽着她出了孔明的卧室。埋怨着:“傻丫头,那个又不疼,干么这么哭?”

    婉云还是抽噎着不住:“怎么会不疼呢?那么长的针。”

    黄夫人苦笑了一声:“好啦,去看看瞻儿醒了没有。”

    婉云却站着不动,抓着夫人的袖子:“夫人,白日里丞相还是有说有笑的,怎么晚上就病了?”

    夫人红着眼睛,捋了捋婉云散下来的额发:“唉,先生不想我们和他一起受苦。强颜欢笑罢了。”

    “谁给先生受苦?夫人,你告诉我。”婉云一双大眼睛闪着愤怒焦急的光亮。

    “好啦,傻丫头,快睡去吧。”夫人拍拍她,随着侍婢又回了孔明的卧室。

    婉云呆呆地站在庭院里,正在这时,子安从里面出来,婉云又一把抓住了他:“子安。”

    “婉夫人。”子安深施一礼。

    “你告诉我,丞相为什么病了?白天你们不是还好好的?”

    子安叹了口气:“唉,还不是陛下,若是别人,咱们先生还会如此忧郁成疾么?”

    “陛下?”婉云愣住了。子安向她施礼告退也没有发觉。在她的心里,孔明是个永远都乐观自信的人,在他的手里,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天底下的事情,没有他不知道的。可是,今天,他竟然愁得病了。

    她脚步沉重地向外走,忽然之间,耳边响起一个悠远的却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婉云,这份诏书你拿着,如果孔明遇到难事,你一定交给他,这份诏书,能让他度过难关……”

    婉云的心一阵狂跳,她兴奋地提起罗裙,快步走向自己的寝室。

    //

正文 第十六章

    凉爽的夜风刮起帅帐前巨大的“汉”字旗,它飞扬起来,招展在幽深的天宇,又扑剌剌地缓缓落下,轻拂上碗口粗的旗杆,似有几分叹息,又有几分落寞。

    巡营的将官一批批地走过去,在静寂的夜里留下轻微细碎的马蹄声。

    姜维的目光追着越来越小的背影,望着将士手中的红灯渐渐变成了一点荧火,目光仿佛停留在时光的深处。

    “唉——”。

    子安的轻叹声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回过头望着子安,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你看我,一说说了大半夜,耽误了将军歇息。”子安摇摇头。

    姜维并没有接住他的话,只是抬起手抹了抹眼睛:“子安兄,蒙你不弃,让维听到了这样一段往事。唉,丞相对汉室的忠贞,是无人可及的。”

    他回望中军帐,灯火仍未熄灭。姜维又仰望苍穹,长叹一声:“为何天不怜见?”

    子安仍把目光凝聚在大帐的方向,目中隐着泪,只是喃喃着:“先帝如果还在,该有多好……”

    忽地,帐中飘出了一阵琴声,幽幽地弥漫在风里,姜维转回身,注目中军帐,他仿佛听到了一个人的忧思、怀念、无奈,而这诸多情绪,却又深深地浸在一种淡然的境界里,是那样的不易让人察觉。

    “是梁父吟。”子安轻轻地说。

    姜维点点头,深深地吸了口气:“丞相……太苦了。”

    汉军撤兵了。

    孔明伫立在高岗,英挺的眉微微皱着,凝视着山下游龙般整齐而迅疾地军伍。他又向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台上望过去,姜伯约顶盔贯甲,手执着令旗,沉稳从容地指挥着阵形。那原本静卧在山坳中的营盘,密密麻麻,而姜维令旗指处,在瞬间,后营倾营而出,改做了前队,集结收拾,有条不紊,随后一营挨一营,不长的时间,全都撤出了山谷。

    孔明欣慰地点点头,身边的魏延赞叹了一声:“伯约这小子,脑子就是好使!丞相的八阵图,他这么快就弄得这么熟了。”

    “那是自然。”杨仪面含笑意,不知是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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