揪心。
最叫他困扰了一天一夜的是,他初见兵漾漾的刹那,一股狂热的涟漪迅速泛滥开来,撞击着他一向平淡至极的心。
其实他的心已经倾向于相信他和她之间有着山盟海誓的夫妻缘份。
“姑爷,小苹愿意立下毒誓,倘使你不曾和漾漾小姐成婚,小苹愿遭五雷轰顶,生生世世不得转世为人。”
“小苹,你这是……”兵漾漾不禁红了眼眶。她一向不是好小姐,可是小苹对她却是肝胆相照。
“不用太感激,”庄小苹扯开一抹虚弱的笑。“我只是害怕被三寨主给杀了,不得不与你共生死、同患难。”
“兵姑娘,我们之间……真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居然感到脸颊臊烫,恍如初识情爱的少年。
“你一向叫我漾漾,或是娘子、或是爱妻,什么兵姑娘!”他的见外叫她气恼。
“那么为什么我会独独忘了你、忘了我们的婚姻?”这是最悬疑的地方。
“天晓得。”兵漾漾任性的怒喊,“失去部份记忆的是你,可不是我。”
“青衫人!”庄小苹插了嘴,满含希望的问:“甫节姑爷,你失踪那日是让一名轻功了得的青衫人给带走,然后一去经年,无讯无息。你认识这样的异人吗?”
“释师?”赵甫节暗自心惊,一年前是释师带他回府,而且释师偏爱青绿色泽的素布衣袍。
难道关键就在释师身上?
“啊!”由于伤口泛疼,兵漾漾轻吟出声。
出于本性。赵甫节立时蹲下身,怜极、惜极的轻轻抚触她的臂膀。
“听四总管说你们被少王妃教训了一顿?”幸好他命人叫唤四总管到书斋问话,否则他绝对不知情。
“她是文和王府的少王妃,是你赵甫节的元配。而我的身份是个‘贱婢’,受教训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哼。
“漾漾!”他自然的脱口而出。
“不敢当!小王爷,请别折煞贱婢我的福份。”要不是他另结新欢,她何必受人凌虐。
“不准你自称贱婢。”赵甫节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你又不是本姑娘的谁,管得着吗。”兵漾漾气恼地摇晃着身子想挣离他,就在拉扯之间,她头上罩着的薄纱巾掉了下来。
“你的头发……”他瞠眼直视,为之咋舌。
“很丑对不对?你尽管取笑好了。”兵漾漾下意识的摸摸短至耳垂、乱七八糟的发丝。
“是谁这么大胆把你的长青丝给剪了?”赵甫节动了肝火。
“我是新进的丫环,微不足道,不过是长发变成短发,换一个模样罢了。”可是头发之于女子相当重要,这个屈辱较之被杖责还要令人难堪。
“姑爷,”看不过的庄小苹抢下话,“是你新娶的少王妃把漾漾的头发剪成这个样!”
“你的王妃之尊依恃的即是欺压下人,极尽侮辱之能事来突显的吗?太令我失望了。我错看了你。”
“错看?”原已睡下的颜映柔一肚子怒气,“敢问小王爷,你特地把我叫醒训斥一顿,为的就是我把一个贱人的头发给剪了的事?”
“注意你的口德!”赵甫节的面容染上怒色。
“又是错看、又是责怪我的口德,小王爷,我颜映柔可是你们赵家受了皇命,明媒正娶的从大门迎进来的妃子。”
“我这是就事论事。”
“好个就事论事,我是你的结发妻,是文和王府的少王妃,即使我把一个无辜的丫环活活地打死,或是下药毒死也是我的权力。”
“蛇蝎心肠!”枉费他这两个多月来对她的愧疚感。
他竟……
跌向榻上的颜映柔不禁泪流满面,一个恶魔似的刘子鹏已经使她心力交瘁,现下,她原以为的翩翩丈夫竟又叫她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她一时气恼口不择言地道:“我们至少是夫妻吧,她之于你不过是一个晚上侍寝的婢奴,她伺候的功夫使你着迷是不?”
“映柔!”赵甫节难以置信外型柔弱纤美的她竟然尖酸刻薄至此。
“我明白你是最得圣上宠爱的小王爷,要个女人是易如反掌的事,但是好歹也得过个两年吧。否则我这个元配的脸面往哪搁?我爹爹又如何在朝为官?”
“你胡说什么!”
“你为了一个贱人和我闹脾气,这是为人夫的作为吗?”颜映柔真正心碎的是她未曾得到他的爱怜,他已琵琶别抱。
“开口闭口贱人,颜千金,你的修养差劲得令我惊奇。”唇边勾勒着讽笑,赵甫节冷然道:“如果你再轻侮她,你我的夫妻名份就此罢休。”不必说夫妻情缘,因为他对她只限于责任。
“她在你心中居然举足轻重到这般田地,我颜映柔是汴京第一美人。那丫头顶多清秀而已。我是堂堂尚书侍郎的掌上明珠,那丫头不过是最低下的奴才,我是披霞帔、戴凤冠的赵家媳,她和你只不过是露水鸳鸯……”
然而她颜映柔居然败得如此凄惨!难道她真要甘拜下风,成为宋皇朝第一个被休弃的少王妃?
第九章
“把她们捆绑起来。”
“是。少王妃。”
“你们这些……走开……”兵漾漾和庄小苹用力挣扎。
但是不到一刻钟,两人已经被十来名壮硕的嬷嬷和丫环给捆绑住了。
“你们到我们俩的下人房做什么?不怕这儿太简陋吗?”庄小苹把脸儿一拉,用愤怒来掩饰心中的恐惧。
“塞嘴。”颜映柔轻轻一笑。
“不要,可……”可恶!兵漾漾真想用眼神杀死这个美美的少王妃。
“嘴被塞住了,看你们还怎么鬼叫。来人,取香。”
没一会儿,陈嬷嬷已点燃一炷紫檀香,双手捧上。
这个少王妃要做什么?上香拜拜吗?兵漾漾直瞪着。
颜映柔皮笑肉不笑的走近,非常温柔地说着,“安心,我不会杀死你,也不会把你赶出王府,我只是要让你的小脸蛋变得比一般人特别罢了。”
陈嬷嬷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抓捧住兵漾漾的后脑勺,让兵漾漾连转个脸都不成。
“哈,小贱蹄子,受罪吧你!”陈嬷嬷大笑,她已迫不及待地想瞧瞧特别的面孔是如何恐怖了。
颜映柔咬紧下唇,铁着心肠以紫檀香往兵漾漾的双眉之间灼触一一
无法喊叫的兵漾漾痛得眼泪直流。
一旁也被制住的庄小苹见了这私刑惊得昏了过去。
过了好半晌,颜映柔才将紫檀香拿离,见已熄了,她又命人重新点燃。
“如果在你的面容上灼烧几十个伤疤,你想,小王爷还会把你放在他的心里吗?”
兵漾漾气怒的想,要是三位寨主晓得她被毁容,肯定会把这个少王妃砍成八段。
“拿香过来!”惩罪一名小丫环并不算什么,是不?
一名婢女恭敬的呈上。
取过紫檀香的颜映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预备朝兵漾漾的腮颊灼触……
“该死!”
突地一掌摔来,颜映柔手中的紫檀香掉落地上,她怔然的侧了侧身,不敢相信眼睛所看见的……
“小王爷金安!”十来个嬷嬷和丫环纷纷跪下。
陈嬷嬷也吓得放开兵漾漾,忙不迭跪着。
赵甫节的眼神仿佛是个厉魔,不由分说,他立时动手松开兵漾漾身上的绳索,并且将她拥进他的怀里。
颜映柔瞧在眼里,因为嫉妒全身颤抖不已。
“滚!否则我不保证能够控制我的愤怒。”他低着头。轻抚怀里的兵漾漾。
竟然连一眼都不愿施舍给她!颜映柔深觉受辱,立刻回转过身走出下人房。
随侍在侧的嬷嬷和丫环也连忙快步行去,不敢多留。
“疼……”兵漾漾哽咽地哀叫。
“忍着些。”亲手为她上药的赵甫节温柔地哄慰。
“都是你害我的。”兵漾漾不禁发飙,狠捶着他的胸口。
一旁捧着药箱的四总管惊骇地出声斥吼,“不得造次!”主仆有别啊。
“不打紧。”赵甫节制止四总管的教训。
“但是小王爷……”
“你退下吧。”
“遵命。”这事儿有些古怪,两名丫环不过到府数日,小王爷怎么忽然在意起来?
何况小王爷不是风流的男子,少王妃又娇美似天仙下凡,照理说不应会有这种事发生。
最叫奴才们讶然的是,小王爷居然亲自走进下人房,金身贵体的主子怎么会如此啊?
已然清醒过来的庄小苹双膝并跪,满心的感激,“要不是姑爷你的‘救美’大恩,漾漾的脸蛋就完了。”
“起来吧。”赵甫节温和地笑着,“冲着你的一声姑爷,我的救美应该改正为‘救妻’,这是我的本份,不必说谢。”
“你承认或是记起我的身份了?”兵漾漾仰高下颚,近乎狂喜。
然而他摇了下头,不得不泼她冷水,“我承认你的出现对我造成极大的困扰,但是我依然完全没有与你婚配的记忆。”
哇。耍着她玩啊!
“赵甫节,你给我滚,我不要再见到你了!”
知道她只是在闹脾气,他故意道:“你真是大胆啊。”竟用滚这个字眼对待她的夫婿。
“我的脸变丑了。”她忽然自怜自艾起来。
“不,很可爱。”这是他发自内心的实话,她的双眉之间被紫檀香所烧灼出的小红圆点,让她看起来俏皮极了。
“骗子!”她才不信。
庄小苹插口道:“其实只要在伤痕上用胭脂水粉掩饰一下,或是涂抹成美丽的图案便成了,漾漾,你不用紧张。”
“真的?你没哄我开心?”
庄小苹拼命的点着头。
“漾……”赵甫节捧住兵漾漾的小脸,星眸灿亮的对住她的圆瞳,柔声道:“为了避免你被少王妃所伤,我会下道命令,由大总管直接负责你的饮食起居。但是你的身份未明,目前毕竟是个婢奴,所以你仍得当差,否则无法留在王府里。”
“当哪门子的差?”
“让你暂时在老王妃的房里服侍,可好?”
兵漾漾睁大眼问:“老王妃就是你的亲娘?”
“嗯,倘使你我拜过天地,那么老王妃便是你婆婆。”
“她人好是不好?会不会喜欢欺负人?”
“不可污蔑老王妃,无论她是当家主母或是你婆婆,你的身份都不容许你不敬。”
婆婆?他说他的亲娘是她兵漾漾的婆婆?
一股愉悦使得兵漾漾笑开了脸,她生动活泼的表情令赵甫节悸动不已。
他倾身低下头,轻轻的触碰了下她的檀口。
“嗯,你……”羞死她了!
他怎么没有告知一声就亲吻她的嘴,小苹还在旁边耶。
一旁的庄小苹偷觑一眼,立刻把脸转开,非常的不自在。
兵漾漾羞红着脸在心中哀叫,她被他害惨了啦。
赵甫节笑了笑,开口道:“我将远行……”
“什么”他决定“正式”的抛弃她了是不是?
兵漾漾急得泫泪欲泣,抓扯住他的衣襟低喊,“我给你的休书要收回来,你还给我,那纸声明不算!”她后悔了。
“你不是心意坚决的要把我休了?”如果他是她的丈夫的话。
“不休、不休了。”她怎能轻易将他拱手让人。
“那个可恶的少王妃把我的头发剪了,又用香灼烧我的脸,还让她底下的老妖婆用棍子打我和小苹。她对我这样坏,我可不能被她虐待之后还把自己的夫君转让给她,我决定把你要回来,让她没名、没份、没有夫君,这样才能出一口怨气,报复她的恶行。”
“你要报复?”赵甫节的眉微微一敛。
“不可以吗?我又不是善良的小笨蛋,再怎么说我也是在山寨里长大的呀。”哼!没有把那个少王妃的皮剥掉已经够仁慈了。
庄小苹连忙开口,“姑爷,漾漾一向心直口快,她是刀子口豆腐心,喜欢说狠话吓人罢了,请姑爷切勿介意或是误解。”
赵甫节眼眸带笑,假意轻怒道:“漾漾,听着,说话要有分寸。”如果她是他的妻,进了王府就得有少王妃的高贵风范。
“你怪我没有分寸?”兵漾漾恼得腮颊一片薄红,“我有什么不对?虐待人的又不是我。”
他一定是为了他的少王妃而出口责骂她的不是。
她快让一肚子的气恨和嫉妒给弄哭了。
“小苹,把这个人赶出去。”
“漾漾?”庄小苹怔住了。
“这儿是我和你的房间,是所谓的下人房,他是小王爷,是主子嘛,怎么可以委屈他呢。”
“漾漾,他是你的……”哎,世上哪有妻子把丈夫赶出去的。
一双圆瞳瞪得极大,兵漾漾哼叫着,“他不是我的谁,他的房间是那个少王妃的喜房,他和她同床而眠,同食一桌。”
对于她的不满,赵甫节只得苦笑,走出房门前,回身丟下几句话,“我这趟远行是到南方去,为的是当面向释师问清楚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以及我为什么会部份失忆。”
赵甫节带着大批随从出门探访,由于先前的遭劫之鉴,文和老王爷特地向圣上请求精武的大内高手护卫着。
而王府里头一片沸腾,许多流言在下人们之间传开来。
因为小王爷之前已有好些日子独眠于书斋,再加上他几次亲临下人房,且新来的两名丫环的房间四周全派了人手看守着,不准任何人叨扰,特别是少王妃房里头的嬷嬷和丫环们。
这些不寻常的情况使得下人们纷纷揣测,但是没有一个人胆敢让兵漾漾和庄小苹知道,就怕一个失言,招来大总管的罪罚。
至于已经在王妃房里当差的兵漾漾,她的心情好极了。
一来是不用和小苹分开,二来则是王妃对待她俩慈善得好像是自家人。
她晓得王妃是打从心里喜欢她的,因为每日的小点心,王妃都会打赏给她和庄小苹。
也由于王妃对她俩的另眼相待,“天齐阁”里的老嬷嬷和众多婢女也忙不迭巴结她俩,好讨个便宜。
兵漾漾想想,真是好玩。
她和小苹不过是奴才来着,别的奴才干嘛巴结同是奴才阶级的她们?
王妃并不知道她和赵甫节的“夫妻关系”,纯粹喜欢她的天真,以及不拘泥的率直潇洒。
而且兵漾漾可是爱子第一次为她挑选的婢女,感觉自然不同。
其实兵漾漾的工作简直轻松到有点无聊,不过是端奉茶水,天寒时替王妃加件大衣罢了。
然后,便是和王妃以及老王爷闲聊,说说市井上的笑话,连梳头的差事也轮不到她和庄小苹身上,仿佛她俩是来享福的。
惟一令兵漾漾心烦的是,颜映柔来天齐阁请安的时候。
那个少王妃总是用恨死似的眼神睇她,要不,就是一张美美的脸拉得老长,活像是面对有着深仇大恨的仇人,讨厌极了。
真是搞不清楚实情,是她掠夺了她兵漾漾的名份,剽窃了应该属于她的夫君。
若要求个理字,应是她兵漾漾才是。
一想到她的夫君被那个少王妃借用了两个月,她就一肚子酸气,肠子都打结了。
柔儿:
你可真是大胆!
忘了咱们的初一、十五之约了吗?
是贵人多忘事,抑或存心踢掉我这个奸夫?
你好好记着,你肚子里的那一块肉是我下的种,倘若我把这个“真相”一五一十的向文和老王爷禀明,你认为你会陷入什么处境?你少王妃的位置是否岌岌可危?你们颜家的名声应该如何挽救?你的老父可不可能羞耻得自尽?
我想你之切、念你之深已到无法忍受的地步,十分回味咱们夫妻的恩爱哪。
如何斟酌,就凭你的智能了。
眷宠你身子的人
双手紧紧抓住纸张,颜映柔气得面色发白。仿佛随时会晕倒似的。
“少王妃,捎信来的人是谁?上头写着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