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公主3:涌泉幻境- 第1部分

寂静如暗的涌泉神殿　一（1）
前些日子的夜里，格兰希尔的确是觉得轻松了许多。
　　不久前，他遇上了“星光”——达克利斯公主，感受到公主的佩剑凯德泰比之剑所带来的传说中的威力，感受到一位美丽、倔强的公主迷人的风采。
　　火神之剑失去踪影的那几日，他更是紧绷神经，每个夜晚都不敢睡觉，生怕自己无法保护公主，生怕自己在不知不觉中释放了连自己都不了解的力量伤害了公主。
　　他知道，公主依赖他、信任他，甚至对他有着过多又不甚理智的好感……
　　虽然分开至今，在风中飞翔时会有些想念她，在这样的夜里也会思念她，但是，这样比较好。
　　是的，分开，还是比较好的。
　　他有些感伤，心下已有结论，却无法解读自己的情绪。
　　化为鹰飞翔，“比恩卡”世界的风既清新又冰凉，但偶尔至风口处乘着顺风滑翔，还是省力得多，并且有着一股鸟瞰世界的痛快。
　　虽是如此，飞了一整天，他与梅恩丽娜还是累坏了，何况
　　白天飞行，夜晚休息，这样的作息已经好几天过去了。趁夜晚未深入大地，他们降落休息。随便吃过东西，两人都累了。靠在格兰希尔身边，梅恩丽
　　娜感觉很安定，便在树下沉沉地睡了。
　　梦紊乱如云，他一直以来的抗拒突然在一席星光之前隐
　　没。那是星海吧？满是一颗颗闪耀着艳蓝之光的星星之海……星海，与漩涡状的星云、宇宙间的氤氲——一切一切都快速地朝着某个方向前进。毫不迟疑，仿佛前
　　头有无穷吸力一般，将星海里所有的光与物都吸收。包括黑暗。星海的前头究竟有什么呢？它吸收星星所为何来？——他在梦中想着，但他知道，就如其他的事一样，这些
　　梦只有疑问而没有答案。一个又一个变化、乖舛的世界于焉诞生，并且生生不息。
　　他有个幻觉，仿佛看着这些例子已经好几个世纪。
　　“……格兰希尔？”阒然无声的梦如影绰约，一声轻唤首先钻入他的耳朵里，梦变得远了。逐渐地，清脆却略显遥远的鸟叫声呶呶不休，也跟着探入了他的听觉。空气中有着潮湿气味，自夜那里蔓延而来的清新凛冽氛围中，阳光的明媚驱赶着薄雾，四周传来阵阵松树的香味。昨天他睡前所燃起的火堆早已经是一片骨白灰烬，天亮也
　　就不需要加添柴火了。格兰希尔坐起身来，打个呵欠，伸伸懒腰。“梅恩丽娜……你醒了？这么早？……你是不是没怎么
　　睡？睡不着吗？”他的声音还带着浓郁的睡意，伸手轻揉眼睛，动作像个小
　　孩般可爱，但他毫无知觉。“我睡了，而且睡得很好。”梅恩丽娜就坐在他的身边不远处，抱着小羊莫恩磨蹭着，
　　笑着回答。小羊莫恩看起来似乎还很累——也难怪啦！被梅恩丽娜易形为老鹰，跟着他们飞了十几天。这样的长途飞行，就算是格兰希尔也有点吃不消。
　　为生物易形是初次使用雅莱尔之力的人无法办到的技能，为自身以外的生物易形所需使用的法力无以量计，但梅恩丽娜如格兰希尔所估量的，拥有极强大的力量。
　　在格兰希尔教了几个繁琐的咒文之后，这个令人惊讶的小女孩竟然驱动咒文如手到擒来一般娴熟。
　　易形为鹰，飞翔起来快得多，利于赶路，虽然在“比恩卡”能够利用这一点的人不多。
　　鹰也能躲过一些较为凶猛的飞行生物，但是太深入黑夜依然有其危险性！
　　许多魔物会易形为夜空中的鸟兽，一不小心就会被其攻击。易形之后，不管是雅莱尔之力，或是魔法力，都将无法施展。

寂静如暗的涌泉神殿　一（2）
虽然赶路方便，却不是个十全十美的方法。
　　因此，他们到了那个被魔法师称为“魔之刻”的时间，便停下来休息睡觉，中午前三小时才醒过来继续赶路！
　　“魔之刻”约为凌晨前三个小时，是夜的最深之刻，也是魔物力量最强的时刻，是所有的生灵停止活动的时间。
　　在过去的传说之中，甚至有魔物在这个时刻攻击魔法师的事件发生。
　　在树旁的泉水洼里洗过脸后，格兰希尔坐在松软的、铺着
　　麻布的草地上，自背包里拿出食物，给了梅恩丽娜一份干面包与一小块肉干，还有一份亚梅干果，两人简单地吃着早餐。格兰希尔不在野外打猎，他靠着身上带的粮食度过每一次
　　旅行，因此他的形影轮廓才会显得如此清癯吧？“你要吃烤鱼吗？我很会抓鱼。”看出格兰希尔不爱打猎，梅恩丽娜说。“你想吃吗？”他笑着问。梅恩丽娜也笑起来，轻轻摇头。她抓鱼是希望格兰希尔
　　吃——他看起来瘦得让人不忍。“你不打猎？”她问。“……很少。”梅恩丽娜听母亲奥萝拉说过，这个世界上某些人不吃自己
　　猎来的猎物，她不明白为什么，因为母亲也没有说明原因。她猜想，格兰希尔或许就是这类人。“我们还要几天才会到呢？”“如果没有意外，后天傍晚可以到达目的地。”格兰希尔看着天空，微微一笑，说：“极西地，现在应该
　　进入梅雨季了吧？”“下雨？那会影响我们飞行吗？”咬了几口硬面包，一听见下雨，梅恩丽娜有些担心。“不会！是很小很小的绵绵细雨，但会下整整一个半月。是植物最易生长，也是事物最易发霉的季节。”格兰希尔笑着说。
　　“我知道梅雨季，我不喜欢那个季节，因为我与妈妈花许多工夫干燥过药草、干粮，就连衣服，在这季节都容易发霉。”
　　“嗯！的确是很难缠的天气……”
　　美丽的年轻人笑起来，清瘦的脸颊有些苍白。
　　看着格兰希尔，梅恩丽娜真是舍不得移开双眼。
　　他是如此漂亮，如神灵梅利斯。双色的眼瞳标示着这个世界上的缤纷奇迹，显示着这个世界上的确有着令人难以理解的美丽，迷离得如同幻境。
　　他的声音美妙，是迷人的男中音，不高不低，细听之下带些稚拙、沙哑，但又十分男性，充满着*力。
　　——如咏叹。
　　他的笑又如此的迷人，恍若夜里最美的星星……并且，当他在夜晚入睡前弹奏竖琴唱歌时，她宁愿以今后的每一夜睡梦，交换他那迷离的美声所编织的梦境。
　　他所演奏的琴曲，有时候像山峰的伟峻，有时候又像河水的低鸣，有时像风声轻喃，有时似山河壮丽、阳光的灿烂与月影的孤寂……
　　大部分的歌谣梅恩丽娜都没有听过，母亲奥萝拉虽然喜欢唱歌，但嘴里哼的大多是她自己即兴编出来的曲子，每次都不
　　一样。
　　格兰希尔所唱的，会不会也是他自己创作的呢？
　　“你每天都要弹琴唱歌才能睡觉吗？”她问。
　　某天夜里，她满足地听着音乐在风中、在夜色中回旋，好奇地这么问，一方面感激格兰希尔的这个好习惯——她太爱看他弹琴了！
　　“每天弹才不会生疏。”
　　他似乎在开玩笑，美丽的脸搭上一个令人倾倒的笑容。
　　“我不相信你的琴艺有哪一天会生疏。”
　　“我可没有那样的自信。再有把握与自豪的技艺，只要不用就会生疏。”他说。
　　那一夜，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手指的动作，任由长长的黑发垂落。

寂静如暗的涌泉神殿　一（3）
他一边调音，一边想起什么就弹，其中几首曲子让梅恩丽娜心潮澎湃了许久、许久……足以久到天荒地老。
　　在璀璨的阳光之下想着那一夜的琴声风回……
　　梅恩丽娜虽然才刚迈向十三岁，但是在她成为现在的她、成为一名真正的雅莱尔之后，不知不觉地突然逐渐知晓了一些事——
　　人的事、人与物的事、人与人的事……
　　透过她的雅莱尔之眼所看见的，眼前如神灵般的年轻人，身上有着冷冽的浅蓝之光，他的每个动作都会引动空气中的色彩流动、转变，一般人或许看不出来——以前的梅恩丽娜也看不出来，但是……
　　现在她可以看见许多事，他的事，他刻意隐藏或是不经意
　　间隐藏的事。那冷冽的浅蓝色微光究竟是什么？一般人类只会散发出极为淡薄的红橙色分子，像他那样透
　　出冷色系光的人，她从未见过。她还看见了——某些情愫。但是，梅恩丽娜太小了！不懂
　　那些事却是深深为它所迷惑。“格兰希尔，你喜欢公主吗？”她忽然问，问题突如其来得有如猛然被果树上的果实击中
　　头一般，她也惊觉——语气的惊涩陌生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微微低着头，看着手上咬了两口的干面包，格兰希尔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他让阳光自树叶缝隙透下来，披洒在肩上，让风旋过发丝，让微笑停留，让沉默发酵……倾泻而下的光令他的黑发闪耀出银青色反光，那漂亮的黑发，随着他微微低下的头而滑动。
　　喜欢公主吗？
　　——如果可以，他会以他所有的荣耀发誓：他会为达克利斯公主做任何事，只要她希望他去做。他相信自己会为她的一根青丝而动武，为她的一个回眸而唱尽所有的情歌，为她的一声呼唤而自天涯海角飞到她的身边……
　　但是，此刻他只是轻轻地回答：“这个世界上的确有着我讨厌的事，但是——说真的，我喜欢的事物比较多。”格兰希尔并不准备将他心里所想的——关于公主的全部，
　　说给这个世界上任何人听，不管是活着的人还是死去的人。然而……他没有直接回答，却更增添了梅恩丽娜想要知道答案的渴
　　望。
　　不过梅恩丽娜自己明白，目前她还没有到与他平起平坐、对答如流的年龄！她得再过好几年，才有可能听懂他话中的隐意，才能谈论这样的话题。
　　这让她难过，但不明显，毕竟此刻，他的人就在她身边。说来，他是为了带她到西方学院，才与公主分离的。到现在，梅恩丽娜也多少能够知道“比恩卡”世界里的三
　　种人类的类型，而公主又是属于哪一型。将最后的面包吞进嘴里嚼，喝了一口水，就算是吃过早餐了。格兰希尔收拾着随身的行李，站起身来，说：“今天的行
　　程跟这几天一样，白天走路，过了午后我们再借用鹰的形象飞行，这样比较不会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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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如暗的涌泉神殿　二（1）
走过一处平原，进入了丛林，已经过了晌午。他们准备小小地歇息一下，即易形再飞行。道路清晰，地上看得到清楚的车辙轨迹，使得荒野之路不
　　至于淹没在强韧的杂草中。
　　不过，他们走了一个早上都未曾遇到过一辆车——如果遇到愿意载他们一程的车子，格兰希尔也会用他的技艺回报车子主人的善心。
　　过了坡地，走入了森林区，他们小心地绕过长满路旁的荆
　　棘，避开有毒的植物。光与风如歌唱一般地悠游于他们的前方。格兰希尔脚程很快，梅恩丽娜得非常努力才跟得上，不过
　　他偶尔也会发现自己走得太快，稍微控制一下速度，或是停下来等她。“抱歉！我自己旅行惯了，我走得太快了……我们应该边
　　走边休息，易形为鹰再赶路。”
　　格兰希尔太过渴望回到雷那佛松，如一只野鹰穿越云层与群山，就为了回到岩壁上的鹰巢一般，因此，他常忘记梅恩丽娜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在脚程上与他有着显著的差距。
　　突然回想起——与达克利斯公主旅行时，他从未感觉到公
　　主跟不上他。“你的确走得很快，但我会跟上。”梅恩丽娜说。她的脸颊和额头上都是汗水。“是我不好，都这么多天了，却还是没有注意……来！”格兰希尔望着她微笑，让自己的速度缓和下来。他伸出那形态优美，却因为做了许多粗活而有点粗糙的
　　手，牵着梅恩丽娜继续赶路。握住他的手，梅恩丽娜笑起来，牛奶色的脸庞虽然带着倦意，却仍然细致无瑕。
　　她知道，有些人是不会等人的，他们自己能走多快便走多快，毫不在意别人是否跟得上，脑子里只有自己的脚步，自己的路，回眸一瞥对他们而言只是浪费时间。
　　——谈不上温情与否，只不过是缺乏体贴别人的心，因此……相较之下格兰希尔是多么不一样啊。他的手温介于冷与暖之间，梅恩丽娜时而觉得冰凉，时而觉得温暖。
　　奇异的感觉油然而起。
　　行走间若遇有岔路，格兰希尔总是很自然地选择其中一条，义无反顾地走向前去，宛若他已经于这些路上行走过好几次一般。
　　见格兰希尔对于路途了然于胸的样子，梅恩丽娜不由得问：“你认得每一条路吗？”
　　“怎么可能？”格兰希尔笑着说，“我只是遵循着我要去的方向，路则曲曲直直，还会有人世变迁的因素，记路是没有用的。”
　　“哦……你曾经到过许多地方吧？”
　　“嗯！但是也有许多地方没有去过，比如说这里。”
　　要经过这处低洼的湿地可不是容易的事！
　　宝利郡一出村口有三条主要干道，其中一条只勉强能看出是路，它荒烟蔓草数十年了，这条路即通往那一处湿地。
　　这一处在地理上位于西方，紧临南纳特王国与克拉丹王国中间的自治区，自古这里都是原始树林，某些内麓地区有些村落。
　　这些村落不属于哪个国家，因为这些村落十分贫瘠，因此没有国家愿意接手，浪费资源开发这些土地，反而使这里变成非国家的小自治区。
　　宝利郡即是这附近的一个贫瘠的自治领地，周围环绕着的，则是一些诡谲的禁地。这个世界上有着许多人类未及的领域，那些地方在冥冥之中与现实阻隔，若非特别的状况，人类也不会故意闯入。
　　然而，即使是最熟练的驯兽师，也无法预料他所养大的飞兽，在接下来的一秒间究竟是乖乖地伏地服从，抑或是*大发吃掉他。
　　某些被阻隔的领域，或许因为封印太过古老而失效，也或许是发生了不可理解的变化，界限因而变得模糊了，谁也不会预料自己在旅行中会不会误入禁地。

寂静如暗的涌泉神殿　二（2）
又过了一两天，他们行走于这座湿地树林。树林范围似乎很大——他们于“魔之刻”降落时，景色太暗，无法看清楚。阳光洒入森林之中，洇染出浅浅的青绿光辉，他们走在其
　　中，仿佛走在时间所交织出来的幻影上。缓缓走着，小羊莫恩不时地瞅着梅恩丽娜。梅恩丽娜似乎开始心不在焉，她气喘吁吁——不是因为走
　　得累了，而是感觉到不寻常的压迫。“这里……”她边喘息边说，“这里似乎有着什么……”格兰希尔转过头来看着她，沉吟似的抿着嘴，然后说：“嗯！这里可能有着不知名的力量镇守着……希望我们没
　　有闯入不该进入的领域才好。”“有危险吗？”她问。不过格兰希尔只是微蹙着眉，没有回答。　这是一座生气盎然的森林，鸟叫虫鸣显示这并非邪恶的地
　　方，但是不寻常的气氛与束缚隐喻这里的确存在着什么。明亮却又幽暗，深沉之处却带着某种活力，冀望与绝望交
　　织着，无法清晰分辨那迷乱的氛围……然后，他们听见了若隐若现的流水声。循声而去，一座神殿出现在远处的树林之间。那座神殿兀立于光中的树林里，四周围绕着不小的水池。这是瑟斯凯勒纪末期梦特亚神纪初期的某一时期非常流行
　　的建筑模式，因为水象征着丰饶，象征着看得见的时间，人们相信水所围绕的神殿将永远存在，会庇佑他们。水面上绿波荡漾，映照着自树上倾泻下来的日光，神殿的
　　倒影于光中、波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