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格里拉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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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格里拉王国-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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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现在才知道坐溜索竹筒桥还要花钱呀──”

  “那当然啦,这竹筒桥两岸每天都要有人守着,没钱谁干这活呀?”

  接下来,我站在这崖岸边又打量了一下这溜索竹筒桥。

  说来这溜索竹筒桥其实就是两根粗大的竹篾索子,分别被捆绑在澜沧江两岸的四棵高大的云杉树的树干上,这竹篾索子一高一低,各自形成了一定的坡度,这样溜滑过江的人、骡马和货物才能够靠那坡度形成的滑行惯性滑到对岸去。篾索上抹了酥油,用一块类似滑轮的带槽的栗木木块卡在篾索上,再以一根皮条固定木块,最后将兜住人或马或货物的皮条挂在木块上,然后就这么滑过江去。如果用力滑得过急了,就可能撞到对岸的山石上──好在对岸一般都有人接应;如果滑的力量不够,又会给悬在半空里,用很大的劲才能把自己或骡马或货物拽过去。

  “好了,阿羚啊,现在我们该过江了。”

  “巴拉,还是你先过去吧,我和亨得利先在这边等一会儿。”

  “那好吧,我就先过去了。”

  巴拉说着,便背着背包站到了那块岩石上,然后让那个负责溜索的藏民用一根皮条把他整个人抓上溜,接着这个藏民一松手,巴拉便蜷缩着四肢,唰唰唰地沿着竹篾索子飞向对岸去了,七八秒钟后,江上的这条竹篾索子抖动了一下,巴拉他到达澜沧江对岸了,在对岸另一个藏民的帮助下解开了身上的扣锁,然后他爬到一块岩石上,朝着我和亨得利挥了挥手。

  “现在……该我们了?”

  亨得利瞄了我一眼,那神情像在问:我们非得用这种交通工具吗?

  “呃,亨得利,难道你十多年前进雪山没坐过这玩意儿?”

  “没有,那时候我是从印度北部的那座叫萨地亚的小城,沿着雅鲁藏布江河谷一直往东走,才到雪山下的那座雪崩村的──”

  说完这话,他又站在那儿,一脸无奈地瞧了瞧那湍急的江水。

  接下来,他便也像巴拉一样爬到了那块岩石上,让那个负责溜索的藏民把他整个人像一捆绵球似的挂在了竹篾索子上,然后呼哧地一下传来滑轮的槽底摩擦在钢索上的声音,亨得利尖叫着滑到对岸去了。

  当亨得利也抵达澜沧江的对岸后,这边的崖岸上便只剩下我和那位藏民了,他那被晒得黧黑的脸冲我笑了笑,示意我也像他们俩那样站到那块岩石上去。这会儿我在想,这梅里雪山下的牧民就不懂得用牛皮船过江么,为什么非得发明这种让一些人(比如我…)使用起来难度系数极大的过江工具呢?正当我左右为难的时候,巴拉和亨得利站在对岸的一块岩石上朝我挥手喊道:

  “阿羚啊!快点过江呀,很安全的大胆点!”

  我听了这话,觉得自己反正也别无选择了,索性豁出去算了。于是我拽了拽肩膀上的背包,然后也爬上了那块岩石。这时候我站在岩石上,望着山崖下奔流不息的澜沧江,心里想当年阿玛尼雅走出这片雪山的时候,是不是也曾经坐过这座溜索竹筒桥呀,她那个时候该不会像我这般胆怯吧。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六回 澜沧江河谷,你让一段仇怨沉入江底(6)
想到这儿我闭上眼睛咬了咬牙,然后让那个藏民把皮条拴在我的腰上,接着他拽下头顶的那根绷得紧紧的竹篾索子,将我整个人挂上溜,在搭上安全锁后,他就在我腰部轻轻地推了一下,然后我就感觉自己整个人像一盆倾泻下来的水似的,朝着澜沧江的江面扑去,刹那间耳边响起簌簌的风声,而脚下出现了翻卷的洪涛,我不知道我这时候发出多大声的惊叫,只感觉自己像块石头似的往下坠,往下坠,紧接着头顶的那根竹篾索子忽然绷的紧了一下,又将我整个人拖上去了,然后我就顺着这根索子滑向了对岸。这一刻我的命就悬在了这个篾索上了。七八秒后,我感觉自己的腰部被什么东西撑了一下,睁开眼睛一瞧,发现自己已经到达对岸了,另外一个穿着宽袖短袄的藏民正在帮我解开身上的扣锁。

  “阿羚,你没事吧?”巴拉走过来,扶住我。

  “没事……只是感觉头有些闷──”

  巴拉笑了笑,说道:“你们这些从小在大城市长大的孩子,想必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坐这种溜索竹筒桥过江吧!是不是够刺激呀?”

  我点了点头,“刚才我几乎以为自己要被吓破胆了──”

  “知道么,当年阿玛尼雅坐这溜索竹筒桥时,可是一声都没有叫出来哟!”

  “真的吗?”我难以置信地眨眨眼。

  “当然是真的啦,大约七八年前吧,我离开梅里雪山,带着阿玛尼雅到丽江纳西高中念书,那个时候我就和她一起在这儿坐溜索竹筒桥过江呢。”

  我听了这话,对巴拉露齿一笑,然后从那竹篾索子下挣脱开来。

  “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往雪山里去了?”

  “嗯,走吧,”巴拉扶住我的手,让我从岩石下跳下来,“身上的行李都在吧?”

  “都在。”我点了点头,用双手撑了一下背包的肩带。

  “前头是一片峭崖,我们要沿着崖下的山路往雪山里走。”

  亨得利站在那儿,用手遮挡住阳光往前方望了望。

  “我想我们往前走一段就能够看见雪水溪了,”巴拉背着背包往前走去,“看见雪水溪就能够找到千年前的那段茶马古道了──”

  “巴拉,难道说,当年茶马古道上的商队也要坐溜索竹筒桥过江吗?”

  “这是当然啦,澜沧江的水可不浅,骡马都没办法淌过去──”

  “我真的很难想象一批马会乖乖地让人把它吊在篾索上溜滑过江。”

  巴拉笑了笑,“马帮商队的马千百年来早已经习惯被人类这么折腾了。”

  我听了这话,咂了咂舌,还是觉得难以相信。

  稍会儿,我们便走到那片峭崖前了。

  我站在峭崖下,仰起头望了望这片山崖,只见这像被无数巨斧劈削过的崖壁上长了几株枝干拗曲的马尾松,而在峭崖的顶上,有一块巨石正俯瞰着崖下澜沧江的奔流,似乎随时都会从半空中扑下来似的,让人看了都觉得心惊胆战的,另外,这块巨石下还长着几条葛藤,绿叶间挂着一串串紫花。  

  接下来,我们三人便沿着峭崖下的山路往雪山里走去。走了一段路程后,我忽然间瞧见脚下的山路旁有一涧山泉正从高高的山坳中奔淌出来,这山泉澄澈得如同有了生命的水晶,一片亮闪闪,十分白净透明。 

  巴拉见了这山泉,兴奋地说道:“这就是茶马古道上的雪水溪了……”

  “呃,这溪水该就是雪山顶上融化的雪水汇成的吧?”

  “对,这条干净的雪水溪就是梅里雪山的冰雪融化而成的,我们现在就站在古时候的那条茶马古道上了,这条茶马古道会一直沿着这条雪水溪延伸,有时在山溪上来回穿梭,有时和山溪重叠起来,分不清是山溪还是古道,另外,你们知道么,这条雪水溪也是这段茶马古道得以延续至今的重要原因呢,因为滇藏边界的土质多为堆积层,经过雪水溪的冲刷后,松散的泥土都被冲到河里,留下大小不等的坚硬石块成为铺底的溪床,这样骡马踏在硬石上,撑得起背上的货物,不至于跌入险谷,而且沿着雪水溪,马帮打茶饮马也方便。”

  “这么说,这条溪水是完全可以饮用的啰?”

  “那当然啦,山顶融化的雪水自然干净,马帮们有默契,从不弄脏雪水溪。雪水溪是他们的圣溪,他们要饮用它,还要祈求它的保佑。”

  接下来我们便沿着这雪水溪往雪山深处的那片峡谷走去。

  当这段峭崖走到尽头的时候,我们终于见到了那陡峭的澜沧江岩墙,见到了岩墙上凿石穿木架起来的长长的古栈道。这段古栈道据说最初是藏王松赞干布下令筑建起来的,是滇西北地区最长、最重要的一段栈道,因为它北通西藏和印度,没有这段栈道,便也就没有昔日茶马古道上商品贸易的繁华。

第六回 澜沧江河谷,你让一段仇怨沉入江底(7)
“这就是仓决栈道了,”巴拉指着澜沧江边陡直的岩墙,对我们道,“听说这栈道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千年前生活在这儿的纳西族人在藏王松赞干布的号令下开始修这段栈道,他们用长长的绳索把自己吊挂在悬崖峭壁上,然后在澜沧江岩墙上凿洞架木,修了四十多年才修起来,后来澜沧江洪水暴涨,好几次都把这栈道冲垮了,但那些勤劳的纳西族人一次又一次地把这栈道修起来了。”

  “古代技术条件那么落后,能够筑建起这么长的栈道真了不起!”

  “是啊,这澜沧江峡谷如此险峻,要在峭壁上把那么粗大的梁木架起来真的很不容易,一旦从岩墙上跌入湍急的澜沧江里,就是尸骨无存了,据说在后来的一次重建栈道的过程中,有一只兀鹰从峡谷间飞过,结果发生人鹰相撞的惨剧,那只兀鹰和几名修栈道的工人一起坠入了滚滚的巨浪之中。”

  我听了这话,心有余悸地瞧了瞧那架在高高岩墙上的栈道。

  “如此说来,在栈道上行走该也是很危险的──”

  巴拉点了点头,说道:“这段栈道上过去就曾经发生过马队和商人滚岩落江的悲剧……”

  “是吗,那我们应该格外小心才是。”

  这会儿走了这么长的山路,我的膝关节和小腿肚都有些疼痛了,背在肩上的那个包也挺沉的,我在峭崖边的一块潭石边歇了一会儿,然后便跟着巴拉和亨得利沿着一段梯子崖,踏上了澜沧江岩墙上的这条栈道。

  这条栈道分为三段,沿着澜沧江岩墙凿架起来的这段就叫作仓决栈道,往前走上几百米后,俯瞰崖下,就看得见那条万丈玉曲河了,凿架在玉曲河边的那段栈道叫作索木兰栈道,最后的一段边巴吉栈道则凿架在碧让峡谷上。这条栈道采用的主要形式还是在峭壁上凿孔,然后插入木梁,木梁下楔进石桩,石桩之间架木椽三根,上铺木板而形成路,路宽*尺,马帮商队的骡马只能够一前一后地沿着这栈道行走,不能够并行。

  这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阳光明晃晃地照射在峡谷里。

  我站在古栈道上抬头向着梅里雪山望去,望见山顶的皑皑积雪正在阳光中闪光,过了一会儿空中飘来一片云层,遮挡住了日头,这片雪山下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我们三人沿着古栈道走了一段路后,那片云层中突然间漏下一道刺眼的光束,照射在梅里雪山的峰顶,雪山一下子由灰变白,闪现银亮的光芒。

  而这时候澜沧江的水仍在峡谷里湍流不息地奔淌着……

  我背着背包,踩在栈道上的一根根紧密排列的缘木上,感觉胆战心惊的。侧过脸来,向着栈道一侧二十余丈深的澜沧江河谷望去,立即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就在我走在这栈道上时,我忽然间萌发了一个想法。

  我在想,如果我这时候从栈道上跌入江水里的话,会不会有一种灵魂升天的感觉呢──躯体坠入江中跌得粉碎,而灵魂则化为梅里雪山上诸神手臂下的一缕缕阳光;假如不能够升天,那么坠入江中会有什么结果呢,或许起初我的结局是:葬身鱼腹,然后游走在澜沧江中的鱼把我也变成了鱼类,后来我就像这些鱼一般游走在澜沧江的上游──这种想法倒是颇有轮回主义的色彩,近似于神安排的人的来与去的过程。

  我想到这儿,又抬头望了望前头那白茫茫的雪峰。

  可能是因为前些天强降雨侵袭云贵高原的缘故吧,这澜沧江岩墙上的栈道有点湿,那渗透着水分的缘木踩起来就让人有随时会滑倒的感觉,所以巴拉让我们三人小心点,尽量身子贴着岩壁往前走,以免发生意外。

  我背着沉甸甸的包跟在他们两人身后又走了二十来分钟,感觉自己的膝关节和小腿肚上的疼痛加剧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处部位这会儿会突然疼起来了,可能是呆在那座种植园的那个晚上,我从那栋竹楼公寓的斜屋顶上跳到三层的环形走廊上时,不慎跌伤的吧,那时候没有察觉,现在走了这么长的山路,膝关节处扭伤的韧带和小腿肚上受伤的肌腱便疼痛起来了。

  不过尽管疼痛,我却没有说出来,仍旧跟着他们二人往前走。

  当我们走过这段仓决栈道,瞧见前头的那段玉曲河时,我一下子被玉曲河上闪动的粼粼波光迷住了,便在栈道的一个拐角处,往靠江的边缘走了几步,想看得更真切点,可是就在这时候,我忽然在一根被雨水淋湿过的缘木上滑了一下,紧接着我失声惊叫起来,然后整个身子就像峭崖上的一块滚石向着栈道外跌去。

  下一刹那儿,我望见了栈道下二十余丈处奔淌的江水。

第六回 澜沧江河谷,你让一段仇怨沉入江底(8)
我知道我要跌下去了,便本能地伸手攀住了栈道边的一条连接栏木的链索,可是由于重心不稳,加上脚底又滑了一下,我趔趄两步,眼见得就要坠下江去了──

  “阿羚!危险!”这刹那间,亨得利朝我扑了过来!

  他一下扑倒在地,拽住了我的腰,然后使劲地把我往后一扯。

  我被他这么一拽,当头跌倒在栈道边,因为惯性力的作用,往前滑了一下,然后伸手撑住了身旁的一根缠绕着链索的栏木,险些坠下江去。

  就在我以为这只是虚惊一场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响彻整片峡谷的惊叫声,半秒钟后栈道下响起噗通一声像是什么重物坠入江水的声响!

  我慌忙扭过头来,可是在我的一侧已经没有亨得利的身影了!

  他跌到澜沧江里去了!

  我大惊失色,趴在栈道边向着江面上望去。

  这一秒钟,我看见栈道下湍急的江面上绽开了一圈圈的涟漪,亨得利已经沉到江底下去了,又过了半秒钟,在江水下流的那个位置出现了一个红点,那是亨得利穿在身上的红色羊绒衫!他这会儿在奔淌的江水中挣扎,可是澜沧江的水很快便将他再度淹没在了河水里,然后一波又一波的水流涌过去,顷刻间我便再也看不见亨得利了,江面上留下的那一圈圈的涟漪也很快就被往下流奔淌的江水冲没了,江面上又只剩下哗啦啦如白练一般的水流。

  “亨得利!”我撕心裂肺地叫喊出来。

  巴拉这时候也脸色煞白,趴在我身旁,扶着栈道边的栏木向着江面望去。

  “他掉下去了!巴拉!是我害的!”

  我情绪激动地叫喊起来,突然间就泪流满面地哭了。

  原来,就在刚才我滑倒的时候,亨得利奋力朝我扑了过来,然后拽住了我的身子,把我往后扯了一下才让我没有坠到江里去,而他自己却因为冲跑过来时惯性太大,栈道的缘木又很湿滑,顷刻间便整个人跌下栈道去了!这一切实在发生得太快了!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江水吞没了!

  “巴拉,怎么办呢!我们要下去救他!走!下去救他!”

  我焦急地站起身来,左右张望着,试图找到从栈道上下到江底的路。

  “阿羚!不要这样!冷静点!”巴拉慌张走过来,拉住我的身体,然后把我使劲拖拽到了栈道边靠着岩墙的一侧,“你这样是没有用的!,冷静点!”

  “可是巴拉,”我哭着道,“亨得利他,他掉下去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知道,阿羚啊,我也很难过啊!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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