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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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笑一个-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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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黑衣人愈看越气,刚要扬手,就被大汉拦下,叹着气道:“兄弟且消消气儿,怎么说这丫头也是个人物,这在路上就弄死了,回去陛下脸上也不好看。”
  男子深吸一口气,一手捶在车壁,震得好大一声重响,引得沈七叶也随着一个颠簸,险险跌到地上去。
  男子目眦尽裂,抬脚要踹,原本闭着眼的人突然出生了:“穆修是吧?还有尤喇。”
  趁着男子微一怔愣的功夫,沈七叶已经坐正了身子,嘴角一撇,倏然间张开双目,看着两人道:“我们中原人还有一句话,叫良禽择木而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大西夏国的天下,不一定非得由那个人来做?”
  “就比如穆修,说到底,你妹妹还不是为着那黄毛小子才上吊死的,我研的毒药只能致人哑巴,夺人性命的却是那吃人的王宫。你当那人若真有心保一个人,能让我们的人得手?能护不住一个有心求死的女子?”
  “还有尤喇你,跟着那小子有什么好,做牛做马这么些年,不还是一个五品不到的武官?要是换个东家……咳!”
  被称作穆修的人收回右手,神情冷硬道:“再多嘴一句,你就没命见你的情郎了。”
  沈七叶蜷成一团,靠在角落,手臂护住小腹,紧咬着牙半晌,轻声咳出几口鲜血。有些旧的绵衫轻贴着肌肤,前襟上尽是鲜血,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攥紧,一枚寸长的银钉正藏在指间。
  ……
  待晏莲等人突破重围、冲进厅堂的时候,下手几人分左右两路,各自制住穆修和尤喇,却发现两人几乎没有挣扎的举动,都愣愣看着上座软榻上那两人。
  从晏莲站得角度,正好看到沈七叶背对着自己,跪在榻上,一动不动,身体以一种非常诡异的姿势不正常的弯曲着。而那位少年君王,脸刚好被七叶挡着看不到神情,曲着一条手臂五指曲张臂肘外拐,另一手紧紧扒住沈七叶的肩膀,好像要将指头钉刻入对方身体里。
  心脏仿佛被人以手攫住,每一次呼吸,就是一次绵长的钝痛。直到达朗挥汗如雨几步走近,狠狠拍了他一下,洪钟般的大嗓门在他耳边叫嚷:“父王,快过去啊!”
  于万千恍惚中,他恍然回神,一步步走向那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真真觉得好像一步步踩在刀刃上,每走一步,都从心尖上淌下血来。
  距离那软榻还有两三步的时候,背对着自己那人突然动了。就是这一动救了他,腿脚比头脑更快一步反应,单膝跪在地上,双臂向前,正将侧歪倒下的沈七叶接个满怀。
  而那个始终被她挡住的少年也于此时露出真颜,就见他目眦尽裂瞪着他和自己怀中的人,呕血的嘴巴缓缓蠕动,喉咙正中摁入一枚银钉,钉帽的银色光芒于他看真切的同时刺痛人眼,如同草原上正午时分的阳光。凛冽的,明亮的,也是直指人心的。
  他忍不住全身每个关节抖动起来,满眼含着某种灼热眼球的液体,缓缓垂下去看自己怀里那人。
  他记得上一次,她也是这样倒在他的怀里,只急促喘息着说完那句三生三世的决定,就颓然断了气。这一次,她满手满襟都是鲜血,却是笑着靠在他肩头,嘴角和下巴依稀有着干涸的血渍,一双棕黑色的眼却亮的惊人。
  他听见她悄悄的说:“怎么办,我闯祸了。”
  “不如这个国君,就由你来做吧。”
  他倏然间瞠大了眼,身后响起达朗中气十足的喊声:“陛下千岁!陛下千岁!”
  那些手里仍然攥着割掉的头颅,拿着弯刀的手下呼啦啦跪了一地,跟随着达朗的声音齐声高喊,声音之高亢激昂几乎吼破了屋顶。
  他此时却什么都听不见,只眼都不眨一下的望着怀里的女子,看着她笑靥如花对自己说:“我帮你达成愿望了,陛下也放我一马呗!”
  他感觉到手掌下方的肌理突然紧绷,正是她小腹那处,而她的脸色也一如当初为他挡毒那夜,白得像汴京城冬天的鹅毛大雪,眼瞳却幽蓝如同草原上最晴朗的夜。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如同十几天未曾饮水的旅人,瑟瑟如同即将拉断的弦,虽然不很大,却逐渐压过的身后山呼千岁的喊声。
  他说:“未经主上允许擅自行动,强要我担下这逼宫造反的罪名,打乱我的计划煽动我的手下,沈七叶你休想离开,单就这一件事,你就得赔本王一辈子!”
  她的情况突然急转而下,明显是余毒发作,红泪的毒,一旦发作,疼痛必然钻心蚀骨。他命达朗收拾残局,匆匆抱着人出屋子进到宅邸的后院。
  他明明一切都算计在内,甚至连买下这座宅邸的都是他手底下的人,每一步也都按照他所设定的落了子,唯独少算了怀里这个人的举动。他知道她会吃些苦头,可他连尤喇都收服麾下,自己也紧跟着几十精兵随后赶来,也便能确认她最终会安然无虞。可万万没想到,她会先他一步动了手,一枚银钉就将那小子做个了结。
  他从没想过要做这个君王,路萧什么时候到的中原他知道,何时抵达桐城他也知道,甚至连他会挑选何处买座宅邸,大约哪几天、采用何种方式动手他都知道。他明确得到他已经有两位妃嫔产下子嗣,且都为男婴,还有另一个刚被诊断怀有身孕,他这个摄政王的位子能做得稳当,也不会违背当年对父王的许诺。
  既要确保留下血脉,又不能引起朝野震荡,早在他知晓这孩子有除他的野心那一刻,他就动了杀心。而这份决心到七叶为他挡毒昏迷之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过去他只是冷静镇定的步步为营,确保每一枚棋子都落的恰到好处,眼看着对方做困兽之斗,无论再怎么不甘再如何反抗,一切都要按照他的设定走下去。
  可当那个人失去了心跳呼吸,悄无声息倒在他的怀里,不会于数米之外的距离遥遥凝望着他,不会在他故作不经意的时候偷偷用目光描摹他的五官,不会熬十几个昼夜只为做一件小玩意儿送给他,他突然有一种乱了步调的感觉。
  去他的谋划部署三十六计步步为营隐而不发,他下一刻就能提着剑策马西行,直接冲进王宫削了那小子头颅来祭。
  过去他只是理智判断此人该杀,从那刻起他却是发自内心的觉得,这个人,非死不可。
  他抱着她坐在床边,招呼老早就守候在此的人端那盆灵芝过来。他一手将她搂在怀里,另一手颤抖着掰下一小块灵芝肉,就这么塞进她的嘴里。
  她此时神智已经有些模糊了,感觉到有人往嘴里塞东西,还以为自己仍旧在跟穆修那些人斡旋,张开门齿就咬,同时舌头顶着那东西不让进来。
  晏莲只等她咬完,抽出捏灵芝的两指,含在唇间,低首就去堵她的嘴。
  混混沌沌的,总让他成功喂了下去。
  灵芝在山上长了几十年,自从移植到这盆里,离了本源,首先就要以心头血浇灌。将整盆土壤浇透,而后每日取同一个人的身上血液,只需殷湿表层土壤便可。
  从毒发第一次起,每隔七日喂食一片灵芝,便可令食用者清血祛瘀,固本培元,从根本上强健身体。
  求血灵芝的人千千万,他自是用罄各种办法讨好那千金谷传人,包括为她寻来千金难得的当世茗茶,且赠予白银千两为诊金,但最终打动人家的,却是在对方讲出血灵芝使用之法的第一时间,撕开衣襟举刃便刺。
  最后得以在场的共有七八个人,却没一个人有他反应快下手狠。如是得到万金难求的血灵芝,怀中人的毒也终于有法可解了。
  他看着怀里人呼吸渐渐平稳,眼皮儿几经开阖,最终沉沉睡去的模样,嘴角终于扬起一抹笑。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就这样抱着她躺倒在床上,和衣而眠。
  69
  69、番外之 梦里花 。。。
  幽微晨曦里,他猛地睁开眼,仓惶转脸,映入眼帘的,正是那人苍白的脸。漆黑中透着幽蓝的发丝如同长在山谷的蔓藤,缱绻缠绕在他的手肘和颈间。不算卷翘的睫如同安然歇在花间的蝶,有那苍白的肤色衬着,凸显出几分少有的荏弱。虽然半夜起来为她换过一次衣裳,也擦洗过身体,此刻依稀可以闻见淡淡的腥甜味道,是她的血。
  夜里歇下后,他再次将人搂进怀里,不知怎的,就发了梦。
  他是极少做梦的。成年后一共加起来,似乎也不过三次,其中两次都与她有关。
  第一次,是在她昏迷不醒的那些日子,他俩又回到初识那晚的山洞之中,两人都穿着宽大白袍,他将她抱在膝上,轻轻的吻。沉醉中不经意的抬眼,就见她原本温和中带着羞涩的脸不知何时变了模样,如同他第一次要她那夜,五官僵着,眼色冷冷的望着他。而后干脆闭上眼,嘴角轻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连抱在怀里娇软的身躯都失了温度。
  第二次,就是这一晚。梦里无数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走马灯一般交替闪过,有他在她跪着时就起身离开的,有他抱着其他女子看他下跪献礼的,还有,他独自一人站在养马的院子外,看着她和徐梓溪站在一处,叽喳说笑。最后,那些或哭或笑或嗔或怒的她,渐渐模糊了脸庞,看不清楚表情,逐渐幻化出一朵盛开在月光下的皎洁花朵。
  梦里,她又变回了最初的模样,有些傻,有些愣,讲起话来总是一串一串的,总有自己的道理,看人的眼神总带着笑,让你知道,无论她说什么,都仿佛是玩笑,是喜欢你这个人才跟你交谈的。
  总而言之,就是那副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傻样子。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面前变了一副模样呢。
  他在山洞里试探羞辱她那晚,她尽管满眼含着泪,却是既委屈又倔强的与他对视。坐在自己怀里紧张的要死,全身僵硬的跟死人没两样,显然从来没被男人这样轻薄过。可看着他的眼神里,那种好奇中带着惊艳的目光那么明显,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识过,又怎么会看不出这妮子从第一眼起,就对他上了心。
  许久以后他才认识到,他其实是喜欢被她那样子望着的。
  可当他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面对着他,却全然不是当初的模样。她依旧会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观望,却少了那份隐约能灼烫人心的热忱。她依旧会与他商谈要务,据理力争言及要点,但再也不会目光明澈的与他对视,更不会在不经意间偷偷做出开心的手势和表情。
  她依旧会不时做一些新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给他送过来,只是再不会等上一两个时辰,非要亲手将东西交到他手上。甚至有次他看到一个宠幸过几晚的舞姬把玩着一只小木匣子,若不是他冷声逼问,那东西就那样落在他人手里。那个吓坏了的舞娘战战兢兢的说,她是临进屋子前,正好撞上了她,对方说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便央求她转交给自己。
  照例,木匣上面贴了张字条,简单叙述过这盒暗器的用法和注意事项,却连名字都不再署上。
  第二日,她照例一大清早便出现在他面前。他不提,她便不问。也不会如从前那样心神不宁的往他身上打量。正事谈完,所有人都离开,她也没有着意停留,没有再问他东西用的是否顺手,有哪些地方尚且需要改进。
  渐渐地,经她手送过来的东西越来越少,最长的一次,甚至超过半年,将将赶在他生辰前一日送抵他手上。
  满满一屋子的各色礼盒,他拿过最不起眼的那个,打开来,仔细看了半晌,沉默收入袖中。那五支袖箭,玲珑且尖锐,直到今日,还被他随身带在身上。
  后来的日子,她极少在自己面前讲话,无论交付多难完成的任务给她,也听不到她一句不平或者抱怨。他在她的面前抱其他女人,她可以镇定自若的行过礼,而后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他指责她事情办的不好,东西制的粗糙,她全无二话,一切打回重做。如此,耗上十几个日夜也激不出她一句多余的话。每每问话与她,无一例外都是“属下知错”、“属下该死”、“属下领命”。属下属下属下,他和她,不知从何时开始,再也绕不开这两个字。
  他借口外面有路萧派来的探子监视,将她拽上了床。她最初的确显出几分惊讶神色,甚至隐隐的还带些欣喜,看着他的眼睛,眼白明澈到微微泛蓝,黑中带褐的瞳仁如同受惊的小兽,让人忍不住就想拥入怀中,肆意欺负。
  可真的躺在床上了,被他吻着,轻解衣衫,她突然露出某种质疑的神色。不过那样一眼,他就被看得心中烦乱,随口就拿探子的事搪塞于她。也不过这样一句话,她的身体终于松弛下来,看着他的眼神却一点点凉了。
  他那时也来了气,非要在床上把人整治服帖,却忘了她不是他曾经抱过的任何女人。她不会畏惧他的权势,也不会欣喜得到更多的赏赐,她只是用一颗心爱他,所以她不会因为肉~体的惩罚屈服于他,更不会因为被他用那样的方式“宠爱”而拜倒在他的脚下。
  他那样做,其实是不折不扣的欺负她,将她推得更远,且让她对他彻底死了心。
  这些道理,一直到十分久远的后来,他才逐渐一一想明白。也才逐渐明了她对他的那份真心,早在他自以为不屑一顾自以为将人抓拿在手的时候,一点点摧毁到灰飞烟灭的地步。
  他自以为对她不薄,其实是一直轻视于她;他以为那些找茬、命令的举动必能引起她的注意和欣喜,其实是仗着她的那份喜欢将人一步步逼到绝境;他以为只要他潇洒的一挥手,那个始终等在原地的人就会颠颠跑上前,只要再抱抱她,亲亲她,一切都能回到从前,甚至比之更盛。
  却不想人心原本就是最经不起消耗的东西,而一份真挚的感情,原就经不起多少摔打磨磋。
  她原是爱他,所以敬他,畏他,也宠溺他。而当他在不经意间将这份爱消磨殆尽,她便已然对他别无他求。所以她冷淡,默然,目无旁骛,一切的试探都如同遇上水的冰,无声无息消融于空气里。
  而他就好像一个拥有无数玩具的孩童,他曾经以为她也是无数玩具里的一件,虽然够别致,但不足以珍贵到让他放下手中的一切。直到这件东西被他毁得支离破碎,他才恍然觉醒,她从来都不是玩具,她是他不能够缺少的陪伴。
  人生在世,千金散尽仍可还复来,地位和权势也是一样,只要有本事,有际遇,有人帮扶,总有可以东山再起的一天。唯独情之一字,可遇而不可求,将倾则不可复得,可他却是天赐的幸运,可以有机会推倒一切从来一遍。
  他看着她蹦蹦跳跳不好好走路,傻傻愣愣听着众人争执,看向他的眼睛里,虽然有好奇,有防备,那眼神总是活的,不会再如过去那般如同一潭死水,无论他如何撩拨,都掀不起半点水波。
  她会因为他主动牵起手而偷偷脸红,会跟他义正言辞的探讨牵手跟亲吻哪个更让她舒服,会在闯祸之后不敢看他的脸,也会因为担心他嫌弃她不要她而主动抱住他撒娇服软。
  跟过去被他毁得无情无欲那个她相比,她仿佛回到了最初相识的那般样貌,又有很多地方与之不同。她胆子很大,连毒蛇都敢徒手去捉;也基本不知羞,冲着陌生男子就可以张口叫哥哥。他渐渐发现,或许现在这个她,才是一举一动皆出自本心。他不止一次想过她从哪一刻开始改变,却在某一日突然了悟,或许在跟他相识之后的每一天,她都在一点一滴的将自己重重武装。
  他更喜欢现在这个她,却不想她忘记过去倾心于他的点滴。所以他会动怒,会出声嚷她,看到她懵懵懂懂的样子他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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