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夏却不想打搅母亲一生中唯一的一次蜜月旅行,再加上她脑筋转得快,早已经将沈素梅的为难之处看在了眼里,知道母亲后母难为。所以立刻笑着说:“不要,我要去跟王爷爷学书法呢。”
当着施兴中的面,苏夏给王文起夫妇打了电话,直接撒娇说她想去王爷爷家寄宿几天,和王爷爷学习书法,问刘奶奶欢不欢迎养她这个米虫几天。王文起夫妇两个住在偌大的一个四合院里,老人又喜欢热闹,本就觉得膝下没有子孙承欢,孤单的很,再加上苏夏已经认了他们做干爷爷干奶奶,所以在电话里就是一迭声的欢迎,说苏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只要她妈妈不介意就行。
沈素梅在旁边听的清楚明白,也很是理解女儿的良苦用心:苏夏嘴上说的自己勤奋好学,其实她这个做娘的哪里不明白,女儿这是希望自己能够好好旅行一番,也不想自己为难呢!几乎是瞬间的,她眼圈就是红了一红,但是害怕别人看见,低了低头,就忍过去了。
将苏夏放到王文起夫妇家里,无论是施兴中和沈素梅都是放心的,于是一家四口也定了下来。施兴中和沈素梅去欧洲旅行,苏夏去王文起夫妇家寄住,而施颖,则和朋友去旅行。
王文起两口子是真心把苏夏当孙女疼爱的,苏夏刚刚送完施兴中和母亲上飞机,自己打了车去王家,老远就看见刘奶奶站在胡同门口等她。回到王家,各式各样的解暑凉茶,绿豆冰红豆沙酸梅汤都被刘奶奶给端了出来,生怕自己热过头了。
王爷爷和刘奶奶都不习惯空调吹的那个风,所以王家就没装空调,只是屋子里搁着一个有了多年历史的落地风扇,在忽悠悠的转着。也因为这样,刘奶奶老担心会热着苏夏了,一直问她习不习惯这样的温度,要不要给她凿点冰拌冰沙吃。
苏夏连忙说不用,又说自己没那么热。其实也是,这几年全球气温上升的还不算太离谱,王家又是那种老宅子的建筑,哪怕是三伏天,屋子里也渗着一种凉丝丝的感觉,只要静坐着不动,身上就不出汗,并没有苏夏一开始以为的那么热。而且,其实她也不怎么喜欢吹空调风,那玩意吹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不过苏夏倒是对刘奶奶嘴里的“凿冰”很感兴趣,立刻追问了起来,一问才知道王家因为是个百年老院子的缘故,还保留着清末时候的许多建筑物,包括一个能储存不少冰的地下窖。刘奶奶年年都会在冬天往里面存点冰,夏天天气热的时候拿出来做菜或者做冰点的。只是这几年家里也有了冰箱,许多人家都不流行储冰这一套了,刘奶奶却仍然这样做的,冬天存下来的冰倒很多都拿来冻屋子了。
苏夏算是暂时在王家住下来了,刘奶奶还特意将他们卧室对面的一间屋子收拾了收拾,给苏夏做卧房用。这屋子以前是王爷爷的书房来着,自从苏夏来了之后,王爷爷的书房就被挪去了收藏室。王文起对于老伴的这一不公平待遇是气的吹胡子瞪眼的,可真到刘奶奶给苏夏铺床单收拾家具的时候,老爷子还是屁颠屁颠的去帮忙了,嘴里还一面念叨着“家里总算又来了一个人,可以陪他下棋了”云云。让刘奶奶好一顿嘲笑他。
住在王家,苏夏的作息变得异常规律。早上六点起床的时候,王爷爷早已经起来,出了门去附近的公园打太极去了。而刘奶奶也已经开始做早餐了,等苏夏洗漱完毕,王爷爷也回了家,三个人就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吃早点。
刘奶奶的厨艺非常的好,早餐一天一个样儿不带重复的。时下流行什么新鲜蔬菜,她就能做什么样的小酱菜。包子馅儿有七八种的,炸货也有七八种的花样,粥更是天天都出新意。苏夏吃的刘奶奶做的一种炸货,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就是将生面团发好,揉成长条状,再撕开面团往里面打一个生鸡蛋,然后下锅油炸。炸出来的饼外面吃着像油条,里面又有香喷喷的鸡蛋,再就几口腌的脆萝卜条,味道别提多美了。
早餐完了后,遇上天气好的时候,苏夏会搬个躺椅坐在院子里看书,思索自己的文章,王爷爷就出了胡同口跟胡同里的一些老爷爷们下棋局厮杀,刘奶奶则收拾屋子,缝缝补补些东西。到吃了午饭后,就到了王爷爷操练苏夏的时候了:围棋,象棋,书法,国画,古文修养。不把苏夏给累趴下了,王文起誓不罢休。
苏夏本来还哀嚎着,自己早已经过了可以雕塑成才的那个年纪了,怎么王爷爷还对她这么狠。没想到王文起自有一套说法:学无止境,虽然苏夏现在过了学习的最好年纪,但是也不算太晚。他王文起的干孙女自然不能一点国粹修养都没有,琴棋书画不要求样样都会,但起码得精通一两样,否则以后和别人比起来,自惭形秽的还是她。
说着说着,王文起又将话题从苏夏身上扯到了现在的教育体制上面……内容不便表述,总之,苏夏是听了整整一下午的天书。从懵懂不解到恍然大悟,到佩服的五体投地,再到忧虑的无以复加,最后听的双眼冒蚊香圈儿恨不能立刻晕倒……要不是后来刘奶奶说王爷爷时不时会在家里发这么一次飙,苏夏还真的会被吓到。不过既然知道了真相,她就表现的淡定多了。
其实想想也是,现在的人功利心太重,学什么都是奔着以后的利益去的,古代传承下来的那些传统文化,特别是修养身心陶冶情操的那些东西,除非为了某些目的,很少有家长从小这么着从琴棋书画上面培养子女了。所以使得现在的好多孩子,特别是有些老师家长口中的好学生好孩子们,其实除了脑袋转的快点,成绩好点,其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
想想以后如果有人问起她的特长来,除了学习和写作,竟然找不到其他的长处了……一这样想,苏夏就觉得自己有点一无是处,甚至悔恨起来自己人生的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被浪费掉的。所以王文起再怎么狠心的训练她,她都不说半句怨言了。好歹有个国宝级的老师,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她就安心享受吧,还嫌弃什么呢。
来王家拜访的客人很多,能进得了大门的却极少。王爷爷常常装不在家,让刘奶奶出去打发客人,其实他自己则在里屋喝着茶水,一边悠闲自得的钻研棋谱,一边指挥苏夏写字画画:这里着力太重了,那边不要渲染的那么厉害,下笔时候太刻意了,字会写的没有风骨等等之类。
苏夏所见,每天都有来家里拜访的客人,但是王爷爷亲自见的,一个多星期也不一定有一个。不过有个客人,也不能说是客人,倒是常常来王家,说是看望两位老人,苏夏却觉得……这人分明就是巴望着刘奶奶的一手好厨艺,来蹭吃的来的。这人就是霍锦文。
霍锦文基本上都是一个人来,来了就被王文起拉进棋局里,不杀一局就不给饭吃,等满足了王文起的棋瘾又填报他自己的胃之后,又会匆匆的离开。看起来是赶的很,苏夏却看的出来,他很享受在王家度过的时间。有时候霍锦文进门的时候是阴着一张脸的,显然心情并不好,但是走的时候,却往往变得淡然宁静,像是已经调整好了心态。
苏夏想,或许是因为人人心里都有一个乌托邦。这个地方可以是风景优美宁静的郊外,也可以是自小长大的一片记忆,无论在外界受到了什么样的刺激,无论心情怎么样不好,回到自己的乌托邦里面,总能及时的疗伤治愈,整装再发。
70
70、愕然不已 。。。
被王文起督促着上进的时候,苏夏也没忘记忙活自己上学的事儿。施颖是从海顿中学初中部毕业的,又经过中招以及内部考试,直接升入了高中部。施兴中也是想让苏夏插班进海顿上初三的,奈何苏夏来北京晚了一点,错过了海顿中学举办的内部入学考试,如果苏夏这时候想要进海顿,又要专门跟校长或者主任打招呼,请客吃饭一摊子的事,特别繁琐。
施兴中现在正和母亲度蜜月,回来的时候各大中学差不多就要开学了。苏夏不好意思麻烦施兴中为自己上学的事情奔波操心,也自觉凭着自己的成绩,进哪一所中学上初三应该都没有问题,于是就婉拒了施叔叔的好意,说自己想跟熟悉的朋友一起上学,于是就选了吴慧晴和冯裕美在的十一中,准备参加那里的插班考试。
施兴中不在国内,苏夏能参加十一中的考试,也是王文起事先打电话关照过了的。那里的校长非常卖王文起面子,在苏夏过去考试,刚刚写完卷子改都没有改的时候,校长就将卷子递给了一边的老师,转而将各个班级的情况给苏夏解说了一遍,让她选择一个班级转进去。言下之意,就是哪怕苏夏入学考试考的不怎么样,她也是能够进这所学校的。
苏夏则直接选择进了吴慧晴和冯裕美都在的班级,巧的很了,恰好也是六班。苏夏很坏心的没有立刻将这个消息告知自己新结识的这两个朋友,而是准备等到九月份开学的时候,突然出现在教室,给她们一个惊喜。
出了学校大门,坐公交地铁回到王家,刚刚进了院子,苏夏就听见里屋传来一个陌生老人的极爽朗的大笑,间或伴着王爷爷和刘奶奶的说话声,很热闹的样子。
家里来客人了?似乎还是王爷爷夫妇俩的好友。苏夏这么想着,也没贸贸然的进去打搅这几位老人的相聚,看看腕上的手表,距离午饭时候还有一个多小时。她想着先回自己屋子里去,洗把脸,将身上有些汗湿的T恤换下来再过去。
没想到刚刚走了没几步路,那正屋门的帘子就被人撩开了,苏夏忙回身去看,却见到霍锦文一手掀开帘子,身子却定在了原地,眼睛望着自己,有些惊讶的样子。
苏夏连忙正了身子,将汗湿的后背背过去,脸色因为害羞而觉得发热,两颊酡红。好在现在天气热,无论谁的脸蛋都是被空气熏的红彤彤的样子,倒没显出她的特别不同来。
“锦文,是谁来了?”刘奶奶的声音。
苏夏连忙高声道:“奶奶,是我,苏夏!”
她又听见刘奶奶笑着应了她一声,然后有挪动凳子的声音,苏夏连忙又道:“奶奶,我刚考完试回来,热的一身都是汗,浑身黏糊糊的难受极了。您别出来了,在屋子里歇着吧,我洗把脸换件衣服就过去。”
刘奶奶笑着说了声“诶!”,又笑眯眯的跟眼前的两位老朋友解释道:“这是我认的一个干孙女,一会儿你们见见,是个乖巧又懂事的……”
霍锦文这时已经出了屋门,正微笑地看着苏夏,忽然想起一事来:“你上次拜托我寻的东西,我已经找到了。今天也拿了来,就在屋子里,我去给你拿过来。”
苏夏更觉得两颊烧的慌,忙说:“你去忙你的,我回下屋子,一会儿就出来!”
她双目炯炯的看着霍锦文,霍锦文被她看的一头雾水,也四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却没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于是目光微露疑惑。
苏夏急中生智,说:“我托您找的那本书是全英本的么?哪一年出版的,我看书上说第二版的比第一版的删了好些东西呢……麻烦您帮我拿出来吧,我想现在就看看。”
看着苏夏那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霍锦文笑着点点头,转身回屋拿书了。
苏夏前脚看他转身,后脚就踏进了自己屋子里,然后门一关,她抵在门后面,粗粗的喘了两口气。
却说霍锦文这头又折返回了屋里,拿了一个小小的包裹出来,走到院子里,却发现苏夏原先站着的地方空无一人,再抬眼去看,她卧室的门也紧紧闭着。霍锦文眨了眨眼,又低头瞅了自己手中的包裹一眼,笑了笑,将书放在院中的圆桌上,自己又回了屋内不提。
苏夏自己在卧室里打了水,洗了脸,又湿了毛巾,将胳膊脖颈等被汗湿的地方好好擦了擦。想了想,又换了一回水,倒进去几滴花露水,重新擦了一遍脖颈手臂,防止因为太热而使肌肤起了痱子。弄完这一切后,她才将长长的头发散了开,重新绑了个马尾,然后换了一间鹅黄色的短袖,底下搭着淡紫色圆点长裙,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这两件衣服颜色不太搭,苏夏又忙换了一间粉红色的卡通短袖。
虽然这下子有彻底的装嫩嫌疑了,但是看着镜子中那张青春洋溢,明媚到无以复加的脸庞……不这么打扮自己,也说不过去。
总不能还没十五周岁呢,就给自己裹上一层黑皮吧?苏夏这么安慰着自己。
一切搞定,看看表,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了,这还是她一再加快速度的缘故。于是,苏夏的脸又有些发烫了:刚刚告诉刘奶奶说自己马上就过去跟她说话的,结果却让老人们等了这么久……
苏夏马上拉开门奔进了正屋,一眼瞅见刘奶奶坐着的地方就跑过去,拿了张小凳子坐在她旁边撒娇:“奶奶,你看我脖子后面是不是起痱子了?我刚刚回到屋子里刚洗了脸就觉得后面又痒又疼的,还红红的,是不是给晒伤了?”
刘奶奶拨开苏夏的发尾,按着她的脖子,对着屋子里亮堂点的地方端详了许久,对苏夏说:“是有点红,又痒又疼?你刚刚是不是用冷水擦脖子了?”
苏夏点点头:“外面真热,用冷水洗了把脸后觉得舒服多了。”
刘奶奶板起脸,正要训苏夏,屋子里的另外一位老奶奶却已经先伸了手过来,摸了摸苏夏的脖子,笑着说:“不严重,就是晒的发红的,一会儿找出家里的绿药膏或者是紫草膏,抹上一点就好了。以后再从外面回来,就是觉得再热也不要用冷水洗脸,这样对身体不好,有时候身子发热,出出汗就好了,你用冷水一洗,把汗水都堵在身上了,更容易起痱子。”
苏夏点点头,一副受教的样子:“恩,我知道了。谢谢奶奶。”
那老太太笑着打量了苏夏上下一眼,满意的点点头。
苏夏看这位老人长的慈眉善目的,笑容慈祥,声音轻柔,但是看眉目之间,却又不缺少威严庄重的风度。觉得这位老人非常像是曹公笔下的贾母,听这位老人说话,也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情。
刘奶奶搂着苏夏,爱怜的拍了拍她的脑袋,跟她介绍道:“这是你魏奶奶,也是锦文的奶奶。”说着又朝着不远处正为着一件什么事正跟王爷爷争的脸红脖子粗的一位老先生点了点头,笑着说:“那是你霍爷爷。”
苏夏冲着眼前的老人甜甜的叫了一声:“魏奶奶好。”
魏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夸苏夏“是个齐整孩子。”又好笑的看了眼自家老头子,跟刘奶奶打趣说:“每次来都要吵这么一次,我都不好意思上你们家门来了。”
刘奶奶抿着嘴促狭的笑了。
苏夏又跟霍家老爷子问了声好,霍老爷子此时却只顾着和王文起大声争论,精气神足的一点都不像是位老人,却比很多中年人声腔都大。看到苏夏凑过去,也只是板着脸点了点头,又立即投入了战场。
苏夏侧耳倾听者这两位老爷子的讨论话题,却发现说的都是些陈年往事,不过却因为吵的极激烈,听着很有意思。这时候刘奶奶又唤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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