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登有些苦恼地揉了揉额头,仿佛各种不顺利的事情都赶在一起爆发出来。“看在主神的份上,就没有哪怕一点好消息么”
罗格特看了一眼科林,然后说道:“陛下,好事情也不是没有。”
“什么事情说出来吧,可不要让我失望。”艾登苦笑着说道。
“庆典的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完成了,”罗格特微笑着说道,“只要您一声令下,后天,白银橡树城就会变成欢乐的海洋。”
“好吧,这的确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艾登终于露出一丝看上去不那么好看的微笑,“如果没有眼下这件事就更好了。”
西里安在旁边斟酌了一下。“艾登,后天的授剑仪式还要如期举行么”他轻声问道,“还是只进行庆典活动,等到刺客抓住以后,再举行授剑仪式。”
“当然如期举行”艾登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似乎在宣泄着心中的愤怒,“我要让那些游走在黑暗中的鼠辈看到,没有人能动摇王国的意志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如你所愿,陛下。”西里安低声答道。
坐在一旁的加苏拉稍显玩味地看着西里安。“说到鼠辈,其实我的确有些想法,”他的话语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正如各位大人所见,整个阴谋的主使者不在乎贵族,不在乎教廷,不在乎国王。换句话说,他践踏了这个国家权力顶峰的一切。”
加苏拉逐一看过每个御前大臣,他对众人的表情很满意。“除非这个人疯了,不然没人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他顿了顿,“但很显然,这个人没疯,而且计划进行得有条不紊。”加苏拉说着,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西里安身上,“我们的王国中,有谁会这么干,却坚信着自己是正义的呢似乎答案新而易见了。”
议事厅中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能坐在这里的人没有平庸之辈,恰恰相反,他们都是整个王国中出类拔萃的人物。所有人都第一时间意识到,无论有意无意,事态在此刻起,升级了。
西里安微眯着眼睛,他看到了对方伸出的爪子。“加苏拉大人,您的意思是,刺客来自萨丁行省”
“请原谅,这并不是我对您的恶意冒犯,”加苏拉歉意地躬了下身,“无论从何种角度讲,这都只是一个合理的推测,而且不无道理不是么”
“调查结果并没有出来,您的推测是否有些太过武断呢加苏拉大人。”西里安说道。
加苏拉摆了摆手。“主神在上,其实我只是担心罢了,”他摊开手,有些痛苦地继续道,“对萨丁行省的人民而言,我们出钱出力给他们带来幸福的生活,建设他们生存的城市。如果换来的却是疯狂的刺杀,那就不仅仅是讽刺了,而是沮丧,最令人难过的沮丧。”
没等西里安回答,艾登抢在前面说话了,他不会允许借由此事发展出的政治斗争肆无忌惮地扩大下去,而且攻击目标还是始终支持着自己的西里安。“如果真是那样,的确太令人心痛了,但这终究是个揣测而已,眼下先把注意力集中在案件本身吧。”
“是,陛下。”加苏拉立刻回道。
就在这时,议事厅的大门被推开了,坦德拉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陛下,初步的验尸情况出来了。”他微微鞠躬,言简意赅地说道。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么”艾登焦急地问道,不单是他,其他御前大臣也将目光集中到了坦德拉身上。
“一击毙命,干净利落,”坦德拉在左胸腋下的位置上比划了一下,“匕首透过肋骨间隙刺穿心脏,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伤口。”他又补充道,“以埃里克的武力来说,杀掉他并不困难,但是如此老练,就有些让人意外了。”
“这,很困难么”科林托着圆滚滚的下巴,有些不解地问道。
“用匕首刺穿心脏么”西里安在旁边解释道,“平常人不被肋骨卡住匕首就不错了,这么精准,基本绝无可能。”
“你的意思是”
“凶手很强,非常强。”坦德拉语气肯定地说道,“而且根据格塞大人的判断,埃里克至少在四天前就已经被杀了。”
“四天前”听到这个答案,所有人都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是的,至少四天。”坦德拉点了点头,虽然听上去不可思议,但他还是继续说道:“也就是说,伪装成埃里克的刺客,堂而皇之地骗过了学院的教官,甚至他的家人。”
“对方是一个人么”艾登问道。
坦德拉摇了摇头。“目前不能确定,”他说道,“埃里克的尸体已经运往格塞大人的官署了,希望会有其他线索吧。”
坦德拉说完,议事厅重新陷入了沉默,看来凶手不单是疯子,还是个实力非凡,极度危险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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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前夜
这是一间位于光明山大教堂深处的净室,不大,但足够安静整洁。
橘色的火苗在烛台上跳动着,将墙角处的石像镀上一层不规则的阴影。那是一尊女性天使的立身像,柔和线条勾勒出的头巾从她脸颊两侧垂下,她微低着头,面带微笑地注视着手臂托起的石质托盘。
托盘上盛着一套崭新的衣服,白色的紧身上衣还有一件深红色的外袍。这是授剑仪式上要穿的服装,白色象征着洁净的灵魂,红色喻意着随时准备为信仰战死沙场。与见习骑士不同的是,见习秩序骑士的外袍上绣着主神索缪的徽记,而前者绣着的是王国的橡树徽记。
石像旁边不远处的床上,索维兰坐在那里,稍稍有些出神。
秩序试炼已经结束三天了,他被安排在这间净室中静思。一方面出于安全考虑,另一方面,每个将要受封的见习秩序骑士都需要在大教堂中静思三天,用以忏悔自己以往的罪恶,洗涤自己的灵魂。
其中最后一天甚至需要禁食,以保证身体的洁净。这也是为什么授剑仪式之后,就会有成群结队的受封学员跑去橡树之敖疯狂庆祝的原因所在,一方面是因为高兴,更主要的,三天清汤寡水的幽禁生活实在不是这帮年轻的小伙子能够受得了的。
和外面因为天使降临而疯狂不已的人们不同,整个事件真正的当事人早已平静下来,现在索维兰心里只剩下几个疑惑不已的问题。为什么要来刺杀我为什么天使会闯入自己的秩序试炼救我的人是谁那个灰色小屋中的老妇人又是谁
一个微不可查的叹气声在净室中响起,索维兰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眼睛。这些问题没有一个自己能够给出答案。他又想起了自己讲述圣歌森林中发生的一切时的情景,自己的父亲面露愤怒,西里安叔叔一脸担忧,还有陷入沉思的教宗卡斯罗尼大人。
“希望这件事快点过去吧”索维兰心里想着,这是他现在最真实的想法。
正在这时,净室的木门被推开一个不大的缝隙,一条敏捷的身影闪了进来,随手轻轻将门关上。看清对方的样子,心事重重的索维兰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你这个家伙,万一被巡视的牧师抓到,可有你受的。”
进来的人是佩斯林,他一脸无所谓地笑着,坐到了床上。“嘿,能抓住我的家伙还没出生呢,”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索维兰,“怎么样了你的伤势”
“已经好多了,”索维兰满不在乎地说道,“不过,这句话已经说了多少次了”
在这里的三天,佩斯林每天都从自己的净室偷偷溜过来陪他聊聊天,顺便说说外面发生的事情,当然还能弄来些不知从哪搞到的熏肉和水果。说实话,这要比每天啃着冰凉的硬面包好多了。当然了,最后一天的禁食,即便是佩斯联也不敢带东西来了,有些传承至今的律法没人敢轻易触碰,更何况是在神迹刚刚重新降临人间的时间点上。
佩斯林一脸受到莫大冤屈的表情,有些佯怒地抱怨道:“看在主神的份上,你就是这么回报朋友最诚挚的关心么”他揉了揉索维兰的头发,恶狠狠地继续道,“你很不满好吧,那就把前两天吃下去的东西给我吐出来你这个该死的家伙”
“哈哈哈”索维兰被他的表情逗笑了,不过很快被捂住了嘴。
“你真的想死么见鬼,你想死也别拉上我”佩斯林紧张地小声说道,“要是真把巡视牧师引来,估计授剑仪式之后我们要面对的就是最少七天的禁闭”
索维兰表示明白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扒开佩斯林的手掌。“好吧,发自内心的感谢你,我的哥哥,起码这是三天过得不会那么无聊。”
“算你还有点良知,维兰”佩斯林满意地说道,然后把身体探向索维兰,声音压到低的不能再低,“昨天,埃里克的尸体被找到了,而且王宫第一时间召开了临时御前会议。”
索维兰听着,神情明显一黯,尽管幻想着埃里克能够有哪怕一丝生还的希望,但显然现实更加残酷。
“愿他的灵魂能够得到安息”佩斯林跟着索维兰一起轻声祈祷着。不管怎么说,即便不那么相熟,但终究是一起修行的学员。面对这样悲惨的结局,任何人都难以掩饰心中的悲伤。
“可怜的埃里克,谁能想到秩序试炼会混进去刺客”佩斯林将身子靠在墙壁上,有些不自然地揉着苍白的脸颊,“见鬼,一想到冒名就在眼前,却被自己忽视掉了。
相比于十年前,卡斯罗尼更加苍老了,长时间的阅读查找让他的身体不堪重负,腰间传来的阵痛提醒着他,必须要休息一下了。但是他还在坚持着,因为他清楚,在主神面前时间不过是虚无的幻象,命运就在悄无声息中改变着世间的一切。神迹一定预示着什么,如果不能在此之前发现原因,那么命运一定会露出最残酷的一面。
如潮的倦意侵袭着老者的身体,他感到自己的眼皮好像被沉重的石头挂住,不停挣扎在开阖之间,最终,他的眼睛重重地闭上了。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自己还醒着,可是眼前却一片黑暗。下一刻,老人突然睁开了眼睛,而他却发现自己置身于棉花一样的云团当中,无数烟岚一样的云雾迎面袭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飞行着。
忽然,视线冲破了云层,眼前一片光明,在瞬间的模糊之后,他看到了永生难忘的画面。这是一个明亮的世界,流淌着的乳白色的光河挂在天幕上,远方,一轮类似太阳的物体放射出银色的光芒。
下方,一座金色的城市浮在云海之上,那些屹立着的,好像群峰一样的高峻建筑有着多面的穹顶,璀璨的光华在其中闪耀着,仿佛一颗颗经过精心切割的钻石。那壮丽的银光亲吻着这些明亮的切面,在它们上面迸发出炽热的光亮,对于渺小的人类来说,这里的宏大与神奇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老人感到视线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吸引着缓缓下降,掠过身旁的殿宇还有空中相连的拱桥,他发现这里的空间都在向一个更大,更令人震撼的空间展开。到处都是尖顶拱门还有装饰着复杂花纹的,顶部仿佛天空般高远的拱廊,以及那数不清的,延伸向远方的圆柱。
老人的视线在一坛池水前停住了,他依稀看到了两个模糊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在水边,注视着平静光滑的好像镜面一样的池水。
其中一个身影是金色的,无数流光凝聚成的巨大光翼在背后挥舞着,老人感到那个身影散发出的威严、神圣,而又无比亲切的力量。另一个身影是水蓝色的,一条流动的光带好像丝带一样缠绕在手臂上,一双亮银色的光翼泛出冰冷的光晕。
就在这时,一颗无从而生的水珠在池水上方的虚空中翻滚凝结,然后滴落下来,碰撞到水面上,激起层层幻影般的涟漪。那些涟漪扩散着无休无止,老人仿佛在心里听到了灵魂共鸣所发出的颤音。
那个金色的身影动了,他忽然转过身,老人的视线中只剩下一双暗金色的,深邃的好像浩瀚星空一样的眼睛。然后,一个遥远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卡斯罗尼惊醒了,书案上的蜡烛早已熄灭,清冷的月光从窄小的窗户外悄悄爬进来,洒在堆积如山的古书上,照亮了漆黑的房间。老人的嘴唇颤抖着,脸颊上挂满了泪痕。他从没想过,在短暂的生命中,能够亲耳聆听主神的话语,甚至,能亲眼看到那个只能出现在梦中的,恢弘的,至高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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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无声
今天的白银橡树城醒得很早。
从城门处通往秩序广场的主道早早就被清水洗刷得一尘不染,数不清的,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人群站在维持秩序的卫兵身后,手捧着鲜花,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着。他们身上虽然没有面料华贵,剪裁精美的服饰,但是也可以切实感到,这些生活在都城的人们,为了今天的节日已经拿出了自己最美的一面。
主道两旁的窗户上挤满了不停向着城门方向张望着的看客男女老少应有尽有,你甚至会产生一种怀疑,是什么让那些早已看淡生命的老人能够和这群年轻人挤在一起,燃起如此强大的热情。
阳台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毯,长方形的条旗从窗口垂下,上面绘着白色的橡树徽记,那些数不清的三角形彩旗飘带勾连了隔街相望的屋,这个微笑对现在的他来说,实在太有用了。
天光逐渐放亮,端坐在王座上的艾登俯身在身旁的教宗卡斯罗尼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在对方的微笑中,他站起了身。交错着金线的暗红色天鹅绒披风在阳光的照射下荡出滚动的细腻光泽,面对着不停欢呼的人群还有空地上的小伙子们,他轻轻举起手中的国王权杖。像是一道无声的御令,整个广场很快安静下来。
伴随着亲切的笑容,大教堂前响起了艾登浑厚的声音。
“这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小伙子们,你们知道为什么么
二百多年前,我们的先辈,用血与剑赶走了波图尔夫王朝最后一位君主,那个暴虐无常的“暴君顿齐雷克”。在一片焦土与废墟覆盖的白银橡树城上,建立了我们今天的国度,并将它称为“奥勒姆”,在大陆语中意为“赐福之地”。
一百多年前,我们的先辈,在硝烟弥漫的多伦山口,被鲜血浸成暗红色的刀锋要塞前,抵御住了罗柯坎人如潮水一般地攻势。那是第一次“贝伦战争”,很多人死在那里,包括一位亲王,三位公爵,还有七大行省中数不清的战士。
最后,我们赢了,并在那里立起了一座“圣灵丰碑”。这座石碑并不是为了庆祝胜利,而是纪念那些为了这个国度,战死沙场的勇士。
三十年前,我站在你们现在的位置上,听着我的父亲,伟大睿智的玛赫斯先王陛下,讲述着王国建立之初的故事。说实话,当时的我并不清楚,这些古老的事迹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除了枯燥之外,只能将那些遥远的疑问留在心里,慢慢去想。
十年前,我们,在位于边陲的萨丁行省打响了“第三次萨丁战争”,很多站在这里的人,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儿子、恋人、兄弟。这十年,我不停地问着自己,当年接过长剑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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