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的阳光,而是他所钟爱的这个王国,这里芬芳的泥土,这里的空气雨露。
他笑了,心满意足地笑了,缓缓闭上了眼睛,手臂落了下去。
“父亲”索维兰的声音在寝宫中响起,却再也得不到往日里熟悉的回答。
有人说生命起于无惧,因为在勇往直前中你能看到生命的伟大。有人说生命终于不舍,因为在流光碎影中你能看到生命的壮丽。神明带走了一切,一个高尚的灵魂离开了,离开了这片他所眷恋的,并为之奉献了一生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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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重现
明亮的火把在君王厅墙壁上的铁质灯笼中燃烧着,橙色的火光和透过彩绘落地窗照射进来的斑斓光线混合在一起,笼罩在厅中众人的身上,在地面上散射出投向不同方向的影子。
如果从上方看下去,高高在上的橡树王座前,那装饰威严的厅堂就好像一个奇妙的舞台。在这里,众人脸上挂满了不同的神情,有的漠不关心,有的异常焦虑,有的左顾右盼,有的低头不语。每个人都在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在这寂静无声的舞台上,上演着一场行将落幕的歌剧。
伴随着一阵低沉的声响,橡树王座侧后方的木门被推开了,金属质地的门环碰撞在墙壁上,吸引了厅中众人的目光。分列在君王厅两侧的御前禁卫们突然绷直了身体,甲胄碰撞后发出的声音整齐划一地回荡在寂静宏伟的厅堂之中。
王储索维兰殿下当先走在前面,身后跟随着御前首相西里安、代行书记官卡多格,还有内务大臣法斯提。他们四人慢慢走到王座前的台阶上,停住了脚步。众人的视线随之一顿,然后立刻躬身行礼,却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说话。因为,他们已经在这四个人的脸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西里安站在索维兰身旁,看着眼前的众人,尤其是看到坦德拉还有自己的两个儿子时,已经难过到极点的内心终于感到一丝久违了的温暖。“诸位大人,在此,我以御前首相的名义,向各位宣布一件令人心碎的事情。”他的眼睛微红着,似乎不想从自己的口中说出下面的话语,但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们的国王陛下,因为重伤不治,刚刚在寝宫中去世了”
虽然早已预料到事情的结果,但是亲耳听到这个消息的廷臣们还是难以掩饰自己的悲伤,纷纷向着王座方向躬身行礼。
“愿您的灵魂能够安息,陛下”
“秩序之光会引领您飞到至高天堂,我的陛下”
“”
众人祈祷的话语在君王厅中诵念着,似乎在告慰着这位英年早逝的君主。事实上,对于整个王国而言,任何人都无法否认,艾登是一位勤勉的好国王,即便无法和他的父亲相比,但也赢得了万千人民的尊敬和爱戴,毕竟能称得上“伟大”二字的君主在历史上本就不多。
所以,当艾登的死讯被公布出来时,君王厅中许多隶属于不同军团的普通士兵,都流下了悲伤的眼泪。距离上一次玛赫斯先王陛下去世不过是十年的光景,谁都无法想象,这样的情形会如此之快地再次降临到这个蒸蒸日上的国度身上。
索维兰也哭了,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无比希望自己的父亲没有遭遇这样的不幸,甚至能够在将来参加自己的成年礼,还有婚礼。他将手掌按在胸口上,那里挂着艾登送给他的银白色项链。挂坠中的信笺他没有看,不是他不想,而是不希望在这里,更不希望是现在。
他想等到自己二十岁,真正成为奥勒姆的国王,在西里安叔叔,还有天堂中的亲人,他们欣慰的目光中,再去打开这份寄托了一位父亲,对自己所有期望的礼物。这是他所剩的,为数不多的温暖之一。
西里安按了按索维兰的肩膀,默默地叹了口气,对于一个刚刚十八岁的小伙子来说,他的生命中不该有如此灰暗的一天。然后,峻河公爵抬头看向了厅堂中的众人,他知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自己。“国王陛下的遗命在我们四人的见证下签名生效,并加盖火漆,”他看着身旁的书记官说道,“请卡多格大人在橡树王座前宣读国王遗命。”
卡多格向着王储殿下以及御前首相躬身行礼,然后从王宫书记中拿出一个信封,在展示过火漆之后,小心地打开,并大声读了出来。
“我,艾登提维拉康德巴赫,以奥勒姆全境国王的名义,颁布以下遗嘱。
在我死后,由霜木堡公爵,多尼斯布林德康德巴赫就任奥勒姆摄政王,统理王国一切政务。待王储索维兰扎尔康德巴赫成年,继承白橡公爵,萨丁公爵,王国戍卫军,御前禁卫军最高统帅衔,及奥勒姆国王位为止。
最后,请将我埋葬在先王玛赫斯陛下的陵寝旁,我希望和先王陛下一起,永远守护着厄斯克山下的橡树王国。
不要为我的离去而感到悲伤,如果这是我的命运,我将欣然接受。愿秩序主神索缪的光芒永远庇护着伟大的奥勒姆王国,愿虔诚的信仰永远引领着各位前行的方向”
“够了”没等卡多格念完,一个愤怒的声音在台阶上怒吼出来。索维兰双眼赤红地盯着卡多格,仿佛要用眼中的怒火将对方烧成灰烬,“卡多格大人这是父王的遗命么父王任命的摄政王是御前首相,西里安大人不是我的叔叔,多尼斯”
多尼斯在台阶下冷笑着,仿佛看着一场年轻人的闹剧,但他依然沉默着,就像这十年中一如既往的沉默一样。
西里安眯着的眼睛注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而其中最明显的,就是愤怒,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多尼斯,最后将目光盯住了卡多格说道:“伪造遗命的下场只有死亡,你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大人”他的声音越发低沉,这不但是对他,更是对艾登的亵渎,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在自己眼前发生。
卡多格脸上写满了无辜,他茫然地倒退了两步,将手中的羊皮纸晃动着,向众人展示着艾登的签名。“殿下,首相大人,你们疯了么看在主神的份上,这不就是国王陛下在寝宫中亲口说出的遗命么”他高声尖叫道,“你们这是对我无端的污蔑”
“首相大人”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内务大臣法斯提双手拢在袖子里,表情一脸严肃,“真正需要对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的是您国王陛下说出自己的遗命时我也在场是我们四个人一起看着陛下签名,是我们一起将遗命封上了火漆难道你要说我和卡多格大人都说谎了么”
“法斯提你在说什么”索维兰难以置信地看着曾经熟悉无比,现在却仿佛陌生人一样的内务大臣法斯提,这个接替了他的父亲老克努特,应该是对自己无比忠诚的人。
“殿下”御前法务大臣加苏拉从众人中走了出来,他的身体躬得很低,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即便您是王储,即便用不了多久您就会成为奥勒姆的国王,但是,您不能不尊重国王陛下的遗命甚至因为好恶,而包庇意图篡改遗命的御前首相西里安大人我以御前法务大臣的名义提醒您,这不是一位王储应该做的事情”
加苏拉的声音在君王厅中回荡着,阴森,冰冷。与此相对的,索维兰的脸色已经被愤怒涂染成了令人窒息的苍白,他的声音不再高亢,而是沙哑低沉。“你说我不尊重父亲的遗命你说我的行为不符合王储的身份”
“唰”的一声响起,索维兰抽出了腰间的长剑,以狂风一样的速度冲向了加苏拉。“你怎么敢”此时此刻,他只想将眼前这个卑劣的小人一击毙命。
“当”
金属的撞击声在加苏拉身前炸裂开来,血腥的一幕并没有出现,因为整个遗命的最后一个当事人终于动了。多尼斯挥起长剑,挡开了索维兰的攻击,他看着自己的亲侄子,语气中带着哀叹。“索维兰,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个叔叔,”他低声道,“不过没关系,你甚至可以在真正继位国王之后将我撤除一切权利,赶回霜木堡养老即便这样,我都不会对你抱有哪怕一丝怨言”
他的眼中蕴满了泪水,仿佛在说着一件令人心痛的事情。“因为你是我的哥哥艾登的唯一继承人,这个王国唯一的国王。”忽然,他的表情一变,变得无比沮丧,仿佛一件美好的事物在自己面前被摧毁一样,“但是你不能放纵无赦的罪恶去亵渎国王陛下的遗命即便你是王储,也不行”
索维兰握着剑柄,手掌因刚刚激烈的碰撞而有些微微发抖,他感到了对方的强大,这不是沉迷于酒色十余年的人,应有的强大。
他刚想说话,却被西里安打断了。“多尼斯你确定如此么”峻河公爵敛去了一切温和的外表,他从台阶上缓缓走下,任何人都感受得到,这个在国事中操劳了十年的男人,此时此刻身上所散发出的,身为一名顶尖武者的气势。
“你,确定如此么”西里安再次问道,腰间的长剑被缓慢拔出,那悠长清亮的摩擦声仿佛不是响在众人的耳朵里,而是回荡在人们的心里。
西里安挡在索维兰身前,挡在橡树王座之前,正如他曾经在橡树宫前所说的。“让他们大大方方地来吧,我会在王座前等着他们的。”
十年,似曾相识的一幕再次上演,命运仿佛总有着太多的相似,有人等到了自己寻觅已久的机会,有人等到了不想面对的一刻。不想面对,并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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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落幕
多尼斯和西里安对视着,他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发自灵魂深处的坚毅与决绝。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对与错的问题,而是一个生或死的选择,只有最后活下来的人,才有权利裁决对方的对错。
再也不会有突然现身的教宗卡斯罗尼,再也不会有存留于心底的那一抹对于先王陛下的眷恋,剥离开一切情感因素之后的选择,在这个溢满了与权力的舞台上,显得如此冷漠与残忍。
君王厅,正午的阳光还有燃烧的火把也不能驱散这里的阴暗与凝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好像用尽所有力量睁大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舞台中心的两个人,他们既是参与其中的角色,又是随风而动的看客。对于他们而言,就连吞咽口水都成了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时间在无声中流逝,许久之后,多尼斯轻轻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那座象征着权力道,“答应我”
“啊啊啊”坦德拉怒吼着,炸裂的金色气劲在他身旁汇聚在一起,然后,一剑劈向了压在防御圈外面的敌人。
呼啸的剑风四射出去,宫门处飞溅起血水还有破碎的盔甲残片,一个扇形空地在密集的人群中形成,地面上,躺满了无数的尸体。这是坦德拉的绝技,在这时候,这个铁塔一样的男人转过身去,冲出了橡树宫。
西里安欣慰地笑了,仿佛放下了所有的负担,他转过身,看着眼前重新聚拢上来的卫兵,看着远处的多尼斯轻轻说道:“来吧,就剩下我们了。”
战斗还在继续,这个小小的防御阵势就像激流中峙立的礁石,抵御着一波又一波潮水般的进攻。璀璨的光华在君王厅的宫门处肆意流淌着,每次都会带走几条妄图冲破屏障的生命。这些亲卫围绕在西里安周围,他们已经跟随峻河公爵一起战斗了数十年,从跪在长剑面前,宣誓效忠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将生死排除在自己的生命之外。对他们而言,奔流的峻河就是他们的信仰磅礴、浩荡、公正、无私。
“奔流峻河生生不息”每个倒下的亲卫都轻轻重复着这句话,念给他们所忠诚的血脉听,念给他们所爱恋的,远方的家园听。
最后,亲卫长柯山也倒下了,倒在了西里安的怀里。“大人我不能再陪你征战四方了”他说,“忠诚是我永远永远对您的忠诚”说完,微笑着离开了这个世界。
西里安哭了,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等我,兄弟,等我。”
他多想再看看那些一直陪伴在自己身旁的,情同手足的亲卫们。他单手抵挡着卫兵们的进攻,另一只手费力地托起一具又一具亲卫的尸体,他想带着他们,带着他们为了自己奉献的一切。
峻河公爵后退着,君王厅宫门处的拱廊中布满了亲卫们的尸体。最后,西里安退到了橡树宫外面的平台上,身后,就是蔓延向下的,恢宏的白银橡树城。
又是一轮整齐的长矛突刺,西里安已经无力招架,数根长矛刺进了他的胸膛,随着收缩的矛头,他感到自己的生命仿佛从躯体中被抽空了。
西里安跪倒下来,亚麻色的头发沾满了汗水,黏在额头上,他的呼吸粗重异常,就像是一个破败不堪的老风箱。他用长剑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抬头望着,望着宫门处蜂拥而出的卫兵。
多尼斯悠闲地走了上来,踩着粘稠的,已经无法看到地面颜色的血水,他的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西里安,投降吧,只要你投降,我会保留你的全尸,甚至让你风风光光地下葬。当然是以御前首相,峻河公爵的身份,绝无任何叛国的罪过。”
西里安僵硬地摇了摇头,鲜血从他的口中不停地流出,滴到地上,染成了鲜红的一片。他用余光看到了身旁经过了自己的卫兵们,那些就要去追捕索维兰和坦德拉的卫兵们。他需要时间,给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西里安抬起了头,看着头顶上,那一方湛蓝的,没有一丝云彩的蓝天,他的话语从未如此虔诚。“主神啊至高天堂中的秩序之神啊”他跪在那,有些单薄的身影撑着一把染满鲜血的长剑,“如果您能看到世间的一切,如果您需要在这人欲横流的世界里找到信仰的布道者请降下您的威能,我愿奉献自己的一切,甚至是生命,也无怨无悔”
突然,晴朗的天空中炸响了一声撕裂灵魂的惊雷,一道足以媲美太阳的金光从深邃悠远的天幕中笔直刺下,无数星散的光辉在那道金光后面拖拽出一条壮丽的尾迹,仿佛是主神索缪的长矛从天而降,重重击到了西里安的身上。
狂烈的气劲伴随着丝丝如剑的光芒,忽然在宫门前的平台上炸裂开来,围绕在西里安周围的士兵们被掀翻在地,凛冽的秩序之力将他们的甲胄、兵器,统统撕个粉碎。
当众人重新爬起来时,他们看到了最为神圣的一幕。在刺眼的金光中,西里安撑着长剑跪在那里,他的背后,飘动着一对金色光翼。庄严、圣洁、明亮,这是主神真正赐下的恩宠,在一个凡人身上,在一个拥有着伟大灵魂的凡人身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呆滞地看着西里安。在这一片寂静中,多尼斯狼狈地爬了起来,地上的鲜血将他精美的袍服弄得凌乱不堪,他的脸上变换着无数复杂的神情茫然、愤怒、震惊等等,可是在最后一刻,他的脸上只留下了深深的嫉妒。突然,他双手撑着地,爬行着,扑向了西里安。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算死,也不愿意站在我这一边为什么”多尼斯握住西里安的肩膀,摇晃着,大声怒吼着。
西里安无力的身体被晃动着,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多多尼斯艾登身上有一个优点你,你永远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