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小伙子们将目光投向了坦德拉,索维兰甚至已经抽出了腰间的长剑,而那个顶在最前面的,铁塔一样的男人看向了旁边的老肖恩。老人脸上刀削斧凿般的线条刻画出最为冷静的坚毅,白色胡须下的嘴唇紧抿着,手中的钢剑慢慢浮现出数颗复杂的符文。
老肖恩的目光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到了索维兰的脸上,用力地点了下头。“杀!”随着索维兰的一声大吼,众人纷纷从树后跃了出来,冲了上去了。要么杀光对方,要么死在这里,有时候没有选择的选择,反而最为简单干脆。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缀在最后面的老肖恩忽然将手中的长剑举过头顶。“灼目之令!”苍老低沉的声音响起,长剑上的符文突然炸散出一团仿佛辉煌日光般的金芒,将林中日落时分的昏暗瞬间驱散殆尽。逆光中的索维兰等人并未受到太大影响,可是对面冲来的黑衣武士们却好像被烫伤了眼睛一般,不自觉地抬手遮面,溢满了泪水的眼中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还有一些闪亮的光斑。
“嗖嗖嗖……”一连数声弩箭的绷响从黑衣武士身后发出,数道寒芒刺向了老肖恩的胸膛。“奥祖尔!给我把那个老东西干掉!贝特马,杀掉王储!越快越好!”埃什坎特举着弩枪在后面大声命令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他并不指望这几发弩箭能给对方带来什么实质性伤害,可是放着这么一个守护系高阶秩序骑士不管,只会给自己的伏击带来无尽的阻力。
“是,大人!”奥祖尔和贝特马立刻答道。
老肖恩挥剑将刺向胸口的弩箭斩落,这位年迈的御前禁卫团团长仿佛在一系列的逃亡与死战中,慢慢找回了年轻时驰骋沙场的岁月,厚重的秩序之力在他干瘦的身躯中积蓄出磅礴的力量。微微抬起的左手弥漫起一团金色的螺旋,无数细碎的符文旋转着融合在一起,点燃了一蓬金色的火焰。“守护之炎!”老人大吼一声,将手中的火焰砸向了身前的地面。
“嘭”的一声响过,一个巨大的金色圆环在积满落叶的土地上绽放出来,丝丝缕缕的金色火焰将冲向前方的索维兰等人镀上了一层流动的光晕,而那些踏入其中的黑衣武士则从脚掌上传来阵阵滚烫的痛楚。
双方人马终于在林中撞到了一起,拜那阵突然袭来的失明所赐,冲在最前面的坦德拉首先发动了进攻。粗粝的巨剑在头顶划出一道金色的圆弧,随即劈了下去,一瞬间,数颗旋转着的暗金色符文刮起一阵猛烈的金色旋风,击打在数名黑衣武士身上,那是高阶秩序骑士的绝技——圣堂风暴。
溅起的鲜血、碎布、混合着狰狞的伤口与惨叫,在林中橙色光斑的映衬下,有些说不出的妖艳。凯雷尼和他的亲卫截住了带人冲向老肖恩的奥祖尔,旁边的托马斯和库尔已经和黑衣武士们混战在一起,佩斯林防御在索维兰的侧翼,而索维兰,他的双眼牢牢锁住了前面不远处的那个冲向自己的身影。
“滚开!”坦德拉的怒吼响彻整片林地,健硕的躯体化成一道粗壮的流光激射出去,在身后留下串串不真实的残像。攻城锤一样的肩膀将挡在前面的黑衣武士撞飞出去,伴随着骨骼破碎的声音与漫天挥洒的血雨,坦德拉高高跃起,带着呼啸的破空声越过了伏击者的兵线,向着最后面的埃什坎特压了下去。
“死吧!”坦德拉大吼一声,巨剑上乍起一层金色的火焰,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沉底点燃一般。
埃什坎特的头发激荡着飘散起来,黑白双色的瞳孔中放射出期待已久的光芒。“你以为我是那些废物一样的贵族老爷么?!”一道狭长的寒光从他腰间抖出,那是一把装饰华贵,带着黄铜笼状护手的佩剑。锋利的剑锋在他头顶上带出一抹如月的银白色光弧,光弧划过的空间瞬间垂下一只金黄色的碗状光罩,三枚符文出现在埃什坎特的头顶以及身旁两侧,随后飞速融进了他的胸口。
“秩序力场、不败祝福?他是秩序骑士?!他的背后到底站着谁?!”一个个问题在坦德拉的脑海中产生,却找不到任何答案。但是这些问题都无关紧要了,因为无论是谁操纵着这次伏击,眼前这个人都必须死在这里。
一声撕裂耳膜的轰鸣在巨剑与光罩相撞的瞬间炸响在密林之中,四道金色的光之切面将周围的空气斩出一阵有违常理的扭曲,秩序力场撑起的光罩在同一时间催到了最亮的程度。下一刻,狂烈的气劲卷向四周,光罩破碎后的碎片连同四散的金色剑芒,激荡着卷向周围的参天古树,飞溅的树皮、倒塌的枝干、还有深深刻在地上的剑痕,拉开了两人生与死的较量。
埃什坎特的双脚陷进了吹飞落叶后露出的泥土中,手中窄细的剑锋竟然死死挡住了坦德拉斩下的巨剑,那双黑白两色的眼中充满了兴奋的光芒,与此相对的,是坦德拉凛冽到撕痛皮肤的战意。
另一边,贝特马带着数名黑衣武士冲向了索维兰,站在旁边的佩斯林快步迎了上去,想要减缓对方的势头。索维兰避开迎头砸下的钉头锤,手中的长剑在那名武士的腰间顺势一抹,浓烈的血水喷涌而出,紧接着抬手两剑,逼退了后面赶来的敌人,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曾经无比熟悉的贝特马!
佩斯林的长剑当空落下,贝特马熟练地侧身避过,随手攀住了佩斯林的肩膀,将他拽向了旁边的手下。“缠住他!”贝特马命令道,将目光盯住了不远处的索维兰。
“遵命!”数个黑衣武士低声答道,一起涌向了佩斯林。
索维兰前进的速度依然不减,他用左手刚刚擎住一名武士砸下的连枷,右手的剑球便狠狠地敲在了对方的鼻梁上,骨裂的声响伴随着血沫喷出两声低沉的哀嚎。后面,冲到近前的贝特马已经双手持剑,隔着那名武士打横劈了下来。
索维兰的左腿用力顶住身后地面,迎着贝特马的攻击,抡起长剑用尽全力迎了上去。“噗”的一声之后“当”的脆响,夹在中间的黑衣武士被瞬间切成两截,喷射的血水溅了两人一身一脸,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宣告着战斗还在继续。
“为什么?!……”索维兰双眼赤红着大声质问道,手中的长剑一剑快过一剑,两个人之间只剩下撕开昏暗的剑光,还有四射的血浆,“回答我!”长剑向着贝特马的脖子削了下去。
贝特马格挡住索维兰的攻势。“很简单!”他用力将索维兰的长剑压下,顺势一带,带出一个明显的空档。“因为我不想把自己的命运,绑在你那必败的战车上!”说着,翻手将剑尖刺向了索维兰的咽喉。
闪烁着寒芒的剑锋据离自己越来越近,但索维兰已经不是那个刚刚离开骑士学院的毛头小子了。微微侧身,长剑贴着索维兰的脖子刺了过去,鲜红的血水在薄薄的剑锋上留下一抹刺眼的鲜红,贝特马一愣,却发现对方的手掌探向了自己的脖子。
“见鬼!……”他的惊呼刚刚响起,索维兰的左手已经卡住了他的脖子,右手的剑球砸到了他的肋骨上。瞬间传来的剧痛让贝特马满脸惨白,可以想见,这一击已经将自己的肋骨敲断了。
“死吧!”索维兰低吼一声,将收回的长剑刺向了贝特马的胸口。贝特马大吼着,竟然抬起左手迎向了对方的剑尖,血光乍现,半截手掌被整齐地切了下来,而索维兰致命的攻势也随之落空。
“啊啊啊啊!……”贝特马的脸孔狰狞无比,五官扭曲在一起,就像地狱中爬出的恶魔,他的长剑猛地斩向索维兰的肩膀,想要找回一点损失,却被对方一脚踢在胸口上,倒飞了出去。
重重地撞在树干上,贝特马的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咳咳咳……我的手!该死的!我的手啊!……”他按着自己血流不止的左手大声嘶吼道,鲜红的血水从白亮的牙缝中挤了出来,滴滴落下。“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输给你!你这个连骑士都算不上的东西!”
“因为我根本不怕死……”索维兰用长剑指着贝特马,虽然对方的攻击落空了,但还是在他的左肩上留下一道狰狞的伤口,“而且,我的命,在我眼里,一钱不值!”
贝特马的神情闪过了一丝慌张。“给我上!你们这帮蠢货!立刻给我杀掉这个该死的东西!”他对被佩斯林死死拖住的几名黑衣武士大声命令道。
“别管我!索维兰!”佩斯林一剑砍翻了一名武士,回头大喊道。
索维兰深吸了一口气,好像看死人一样盯着贝特马。“放心吧,贝特马,就算是为了米尔扎……”他的目光带着坚定、带着愤怒、带着蔑视,“就算我死在这,我也会拉着你,一起冲进地狱!”
第四十一章 危机
林中的战斗还在继续,死守阵中的凯雷尼以及他的亲卫,还有旁边的托马斯与库尔,就像波涛中屹立的礁石,奋力阻挡住一片黑衣组成的潮水,兵器发出的撞击声,拼命砍杀的叫喊声,连同生命逝去时的哀鸣可怕地交织在一起,淹没了倒在他们脚下的身影,还有头顶上逐渐黯淡下来的落辉。
一蓬血雨的在空气中喷射、破碎,直至跌入尘埃,随之而来的则是再次挥起的长剑,与重新绽放的血花。凯雷尼已经忘记自己砍倒了多少敌人,细密的头发已经被血水浸透,一缕一缕地贴在头皮上,脸上的汗水与血迹混合在一起,在皮肤上结成一片浓黑的血点。曾经华贵夺目的甲胄这时已经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尘土与血渍,甚至个别地方被刀斧砍得伤痕累累。
“砰砰砰……”覆盖着铁甲的拳头一连三下击打在一名黑衣武士的脸上,四溅的血浆将他的拳头染得通红,凯雷尼一脚将对方蹬向了后面涌上来的敌人,抽空向旁边看了一眼。
托马斯和库尔这边也不好过,甚至可以说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尤其是有本就肩膀负伤的库尔,如果不是老肖恩已经加入战圈,他甚至已经命丧当场了。“小心!”凯雷尼突然瞄到了那个游走在众多黑衣武士身后,时不时来上一刀的奥祖尔,此时,这位副官正瞅准了机会,一刀劈向了库尔的头顶。
凯雷尼大吼一声,将库尔猛地向后拽去,那柄圆头砍刀堪堪划过库尔的头发。“卑鄙的东西!”老肖恩怒喝道,布满符文的长剑就像一把闪烁着金光的光锥,朝着奥祖尔刺了过去。“噗”的一声响过,一名黑衣武士被直接洞穿,浓稠的血浆与碎肉喷了奥祖尔一脸,副官瞬间激出一身冷汗,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死的不是自己。
战场的另一边,索维兰已经挥起长剑砍向了靠在树上的贝特马,这位前任“亲卫长”艰难地举剑迎击,剑锋上传来的巨大的力道让他瘫坐在地,索维兰的长剑直接砍掉了一大块树皮。“给我挡住他!”贝特马在地上就势一滚,狼狈地站起来,将一名黑衣武士拽着推向了索维兰。
“你这卑微的懦夫!库吉尔镇的那场背叛,让你连勇气都丢掉么吗!”索维兰大吼着,将长剑刺入了那名武士的胸腔,锋利的将剑透体而过,随后猛地一甩,瘫倒的尸体连同猩红的血水一起砸到了地上。“回答我!你的脊梁都被一起敲断了么!贝特马!”
索维兰一步一步走了上去,剑尖上的血珠滴在落叶上,连成了通红的一片。“我的脊梁!哈哈……你那高高在上的嘴脸啊!……”贝特马用一截碎布缠住了自己的手腕,用牙齿咬着,勒成了一个死结,钻心的痛楚让他脸上苍白一片。“掀起内战么?我的殿下!如果你要是打败了,无非就是在橡树城的某个角落里幽禁致死!甚至有可能,你还能变成一个锦衣玉食的傀儡!而我呢?!”他嘴巴中发出一声低吼,“我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呢?!是被毒杀还是绞死?是被斩首还是乱刀砍成肉酱?!哈哈……不不不……这不该是我的下场……当我从那该死的孤儿院中爬出来,就没想过像条野狗一样死掉!”
“主神在上,你现在和条断了脊梁的野狗,没什么区别!”索维兰眯着眼睛说道,话语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蔑视。
“闭嘴!”对方的神情似乎让贝特马恼羞成怒,一双赤红色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那个在他心中,曾经无比青涩的年轻人,“你还认为你能逃出这片林子么?!当我从你的尸体上将头颅割下来时!你会明白谁才是野狗!”贝特马说着,向身后聚拢过来的数名黑衣武士命令道:“杀了他!只要杀了他,胜利就是我们的!”
接到命令的黑衣武士们立刻向索维兰涌了上去,其实就算贝特马不说,他们也知道这次的伏击目标到底是谁,因为这些人里面,还有跃角山羊旅馆的那次暗杀中的幸存者。面对着眼前冲上来的众多敌人,索维兰立刻放弃了追击贝特马的念头,和佩斯林一起撑住了整条阵线的右翼空间。
虽然非常可惜,但是索维兰清楚地知道,如果这条不长的阵线崩塌,那么面对着分割合围的敌人,他们只会被瞬间杀死。但是即便如此,在初期的冲劲慢慢消耗殆尽的时候,索维兰等人的防御圈在极度劣势的人数面前,依然不可避免地被冲出了一个致命的缺口。
就在老肖恩等人拼命抵挡住仿佛无穷无尽的黑衣武士时,人群的缝隙中突然刺出了数柄锋利的长矛,尽管托马斯奋力躲闪,但仍然被一根长矛刺穿了他的右肩。“啊!……”的一声惊呼,托马斯的声音吸引了旁边众人的注意力。
凯雷尼奋力砍出几剑,奔到了托马斯的身旁,没等敌人将长矛抽回去,一把擒住了长矛的木柄。“忍着点!”没等托马斯反应,一剑砍断了矛身,随后反手刺入了那个偷袭者的胸膛。
托马斯用手按住了肩头的伤口,惨白的脸孔上缀满了细密的汗珠。“坚持住!”旁边的老肖恩一把扶住了他的肩头,“坚持住,小家伙!现在可不是倒下去的时候!”老人大声吼道,“库尔,看好侧翼!”
“是,大人!”库尔听到托马斯的呼声心里一惊,但他已经无暇估计旁边发生的事情,各种各样的武器在他身旁呼啸而过,刚刚的那一轮长矛偷袭,甚至在他的大腿上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创口。
凯雷尼刺倒了那名偷袭者,但是让他心惊的是,对方竟然绝然地握住了插入胸腔的剑锋,即便到下去,也要将凯雷尼拉进黑衣武士的包围圈之中。“见鬼!给我放手!”凯雷尼怒吼一声,手中的长剑不管不管地拧动起来,锋利的剑刃直接割断了对方数根手指,但是一切已经晚了,长剑、砍刀、连枷、战斧,各种各样的武器带起呼啸的风声,从头顶上砸了下来。一瞬间,他甚至在心里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就在这时,一个魁梧的身影从他旁边扑了上去,那是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背影,那是跟随了他十余年的亲卫。“不!!!……”凯雷尼嘶吼道,但是那个背影已经扑到了人群之中,甚至将数名黑衣武士压倒了身下。下一刻,冰冷的武器纷纷落下,在那名亲卫的背上击打出一片喷射的血浆。
“你们都给我去死!”凯雷尼噙满泪水的眼睛布满了细密的血丝,仿佛就要流出鲜血一样的泪水。他怒吼着冲了上去,手中的长剑不管不顾地劈下,抬起,再劈下,再抬起,完全放弃了所有的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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