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红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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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红年代- 第2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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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不苦,都是大学生了还掉眼泪,让人家看了笑话的。”老温慈祥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像哄孩子一样说着。

    “爸,我舍不得你。”小雪抬起泪眼婆娑的脸说道。

    “傻孩子,爸在家里等着你呢,寒假不就能见到了。”老温笑道。

    火车慢慢的挺稳了,列车员打开车门站在月台上,江北的旅客们开始登车,远远的站着不愿意打扰父女辞行的刘子光走了过来,提起了那口沉重的柳条箱,老温要帮忙拿行李,却被女儿劝住:“爸,你身子骨不好,我来。”

    因为刘子光他们是找了关系提前进站的,所以很方便的登上了软卧车厢,车厢里满满当当都是人,靠窗户的小桌子旁坐满了旅客,一股臭袜子和康师傅混杂的味道扑面而来,刘子光扛着巨大的柳条箱走在前面开路,找到了车票所在的包厢,把箱子和旅行袋搁在行李架上,打开窗户通风,包厢里的空气才好了一些。

    包厢里没有人,卧铺上铺着洁白的床单,这趟车在江北火车站会停八分钟,所以老温还有一点时间和女儿话别,有了刘叔叔在场,小雪就不好意思哭鼻子了,反而神采飞扬起来,显然对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充满了憧憬,老温的情绪也高了起来,三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此时窗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是大批硬座车厢的旅客冲过来了,他们提着大包袱小行李,抱着孩子,蜂拥过来,拼命地往车上挤,月台上人头攒动,远处汽笛长鸣,虽然还未踏上旅途,但是离别的气氛已经很浓了。

    “小雪,路上要听叔叔的话,外面不比家里,凡事三思而后行,记得了吗?”老温语重心长的说着,小雪努力笑道:“爸,你都说了八回了。”

    “嗯,记得就行,时候不早了,我回了。”老温站起来要走,小雪想下车去送,被他劝阻:“火车马上就开了,坐着别动。”

    小雪只好坐下,老温又紧握着刘子光的手嘱托了几句,这才下车去了。

    气氛忽然变冷,小雪怅然若失,呆呆的望着窗外,旅客们已经登上了列车,月台上只剩下孤零零的几个推着零售车的服务员以及拿着红绿旗帜的车站信号员,此起彼伏的哨响,示意火车可以启动了。

    忽然老温的面孔出现在窗外,手里拿着一袋橘子,是刚才从零售小推车上买的,他把橘子塞进窗户急促的说道:“走得急忘了买水果,这些橘子路上吃。”

    “爸。”小雪喊了一声就哽咽了,此时列车缓缓地开动,老温站在原地不停地挥手,瘦弱的身影越来越小,越老越远。

7…42 铁娘子

    谈起当年的事情,老妈也是一脸感慨:“多好的一对啊,硬生生被拆散了,从那以后,陆天明当兵走了,卫淑敏也去了省城进修,从此劳燕分飞,天各一方。”

    刘子光问:“你咋知道他俩没暗地里联系,说不定藕断丝连呢。”

    老妈一撇嘴:“那时候又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QQ,打个长途电话还得让人去车间找,哪有现在这么方便,他俩家里长辈文革时期结下世仇,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化解的,唉,造孽啊,不说了不说了。”

    “妈,说说嘛,闲着也是闲着,我想听。”

    难得和儿子坐在一起唠嗑,于是老妈又谈起了当年的事情,八十年代初期的时候,晨光厂的实习工人陆天明和红旗厂中专刚毕业的女技术员卫淑敏谈起了恋爱,这本来是挺好的一桩姻缘,却因为双方家长在十年动乱时期的宿怨而不得不一刀两断,后来陆天明一当兵就是二十几年,在外地成家立业生了儿子,连春节都不回家过,卫淑敏也嫁了人,也是厂里的工程师,后来车间事故掉在钢水里死了,卫淑敏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还当上了厂里的副总工,作为一个弱女子,一步步走过来真的很不容易。

    “明叔的老伴也去世了,我看撮合撮合他俩,倒是一段佳话。”刘子光一脸憧憬的说。

    “那敢情好,你要是有这个心,妈给你帮忙。”

    “那个卫总工的电话地址有么?”

    “手头没有,不过可以找人打听打听。”

    “妈,你们厂现在到底怎么样?”

    说到厂子,老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连语气都沉痛起来:“厂子垮了,连低保都发不出来,重组重组,越组越垮,咱们红旗钢铁厂五八年上马,苏联专家参与设计,几千工人在淮江边上的荒地里住草棚子,风餐露宿爬冰卧雪,才把钢铁厂建起来,整整一代人的心血啊,说完就完了,想想都让人落泪。”

    “那厂里工人都干什么去了?”

    “还能干什么,打点零工养家糊口,有本钱的就做点小生意,有力气的就去拉三轮,送纯净水,或者扫大街,修自行车,看夜值班,反正能什么能吃上饭就干什么,前段时间车祸死的那个大姐,不就是我们厂的同事么,可怜她孩子还在上大学,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就这么去了。”

    屋里的凝重起来,刚回家的老爸感觉气氛不对,呵呵笑着问道:“你们娘家说啥呢,怎么眼泪都下来了。”

    老妈说:“说我们红旗厂的事儿呢,对了,你们晨光厂最近咋样了。”

    “蒸蒸日上,出口非洲的订单正在加班加点赶工,估计明天下傍晚就能出来,要不是等那批钢材,今天就能好,一万把工具刀而已,这要搁以前,咱厂连正眼都不会看,咱晨光厂是干什么的,连装甲车都能生产……”

    “好了好了,饭在锅里,自己盛了吃,别在这吹牛了。”老妈没好气的把老爸打发走,又问儿子:“光啊,能不能想点办法,让咱红旗厂也活过来,这么多人拖家带口的,过的不易啊。”

    刘子光说:“妈,我正有这个打算,不过只是初步设想,八字还没一撇,您千万别到处乱说。”

    “这孩子,妈心里有数。”老妈脸上微笑绽放,儿子神通广大,他答应的事情,准能办到。

    ……

    第二天,刘子光先去晨光厂找陆天明,对关于向红旗厂注资的问题做了进一步的可行ing探讨,然后两人驱车前往红旗厂找相关负责人做初步接触。

    红旗厂同样位于淮江边上,取得是水路运输的方便,不过由于企业本身带有一点污染ing质,所以当初选址的时候距离城市较远,当年工人们上下班都是要坐通勤车的,现在城市规模扩大了,红旗厂也从偏远郊区变成了城市边缘。

    隔着很远就能看到钢铁厂的建筑物,高炉、烟囱、冷却塔,充满了力量美感的钢铁建筑比比皆是,让人不由自主的感觉到工业的伟大与壮观,并且为之叹为观止。

    红旗厂的管理很松懈,门口基本没人过问,刘子光的汽车长驱直入,在厂区坑坑洼洼的主干道上行驶着,两旁的树木上落满了尘埃,连绿叶都变成了灰色,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味道,所以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让人的心也变得灰暗起来。

    厂办公楼是一栋贴着马赛克,爬满藤蔓的高大建筑,看造型还是八十年代最新潮的设计,地上铺着水磨石,铁框窗户刷着绿色的油漆,走廊里光线黯淡,每个办公室门口都有一块木牌子,上面有黑油漆写着科室的名称。

    找到总工办敲了半天门,也没人答应,于是找到办公室问卫副总工去哪里了,办公室里一个正在织毛衣的大姐热情的告诉他们:“卫总在后门。”

    “后门?”陆天明一愣。

    “就是送废铁的北门。”大姐解释道。

    两人接着上车来到红旗厂的北门,不走不知道,红旗厂的厂区还真是大,小时候刘子光经常在家门口的晨光厂玩,红旗厂没来过几次,要不是陆天明轻车熟路的指挥方向,他都搞不清楚东南西北。“

    明叔,红旗厂你很熟悉嘛,以前没少来串门吧?“刘子光话里有话的问道。

    陆天明说:“钢铁厂是苏联专家设计,每个建筑之间的距离和位置都是有讲究的,轻易不会改变,虽然我二十多年没来过这里了,但是这些布局都不会变,这也是工业设计的一部分啊。”

    刘子光没说什么,嘿嘿一笑猛踩油门,沿着尘土飞扬的道路来到了厂区北部,这里有巨大的露天煤炭存储场,各种巨型机械上油漆剥落,厂区内的铁轨也生锈了,看起来颇有沧桑之感。

    北门是货运专用门,送焦炭,运钢材的卡车都从这里走,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煤灰,来往的工人身上都脏兮兮的,远远地就看到一列载重卡车停在门口,绵延到外面的公路上,在北门口的地磅秤上挨个过磅,这些卡车上拉的全是废铁。

    一个穿工作服带安全帽的女同志就站在门口,亲自指挥过磅,刘子光把车停下,瞄了一眼陆天明,发现他的眼神凝滞了,嘴唇微微颤抖着,从兜里摸出一支烟,打火机打了好几下都没点着。

    “明叔,厂区不让抽烟。”刘子光提醒道,陆天明这才意识到,赶紧把烟收起来,神情很不自然,看他这副样子,刘子光就知道他是看见故人了。

    “过去打个招呼吧。”刘子光建议道。

    “不忙。”陆天明就这样坐在车里,望着远处那个已经上了年纪的女同志来来回回的指挥着,操劳着,忽然,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些亮晶晶的东西出现。

    “多少年了,她还是没变。”陆天明的语气里很有点沧海桑田的感觉。

    “明叔您也变化不大啊,我看过你年轻时候的照片,老实说还没现在帅呢。”刘子光打趣道。

    忽然他看到大门口似乎有些异样,几个卡车司机从驾驶室里跳出来,神情嚣张无比,好像想找麻烦。

    “出事了,过去看看。”刘子光一踩油门,汽车噌的窜了出去。

    ……

    “不要,坚决退掉!”卫淑敏冷冰冰的说道,在她面前停着的载重卡车上,乱七八糟的废铁中,竟然掺杂着大量的石头砖块。

    两个一脸横Ru的卡车司机凑了过来,一人T恤衫卷着,露出肚子上的肥Ru,还有一个背着刺着关二爷,脸上卡着墨镜,一看就是社会上混迹多年的老油条了,他俩扯开大嗓门嚷道:“凭什么退货,李经理在的时候收,换了你怎么就不收了,我们大老远拉来,光汽油费就几千,你说退就退,你玩我们那!”

    气势汹汹的样子并没有吓到卫淑敏,她昂起头,不容置疑的说:“我说退就退,红旗厂不收这种掺料的废铁。”

    “哎哟,你个老娘们还来脾气了!”关公男把手指伸到嘴里打了个唿哨,顿时从后面卡车上下来十几个司机,也都是刺龙画虎的扮相,一看就知道他们吃这碗饭已经有段时间了。

    “我再说一遍,你的废铁我们不收,马上把车开走!不然一切后果自负!”卫淑敏斩钉截铁的说道,虽然身处一帮壮汉的包围中,但却毫无畏惧之色。

    “妈的,你还来劲了,告诉你,爷们今天就不走了,大家都别想好过,兄弟们,给我砸!”关公男一摆手,这群流氓就提着家伙上来了。

    卫淑敏不动声色,高高举起右手,然后猛然挥下,突然从距离传达室不远处的废弃水泵房里冲出三十多个拿着木棍头戴安全帽臂缠红袖章的青年钢铁工人,呼啦一声就把那帮流氓给围起来了。

    关公男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对方有防备,他悻悻的朝地上啐了一口道:“算你狠,咱们走!”

    “走?说得轻巧,给我绑了!先关一夜,明天再送公安局!”卫淑敏一声令下,钢铁工人们一拥而上,不费吹灰之力将这帮家伙制服,五花大绑起来押往厂区。

    此时子光的汽车也开到了门口,卫淑敏狐疑的看了一眼这辆陌生的汽车,刚要命人过来盘问,就看到从副驾驶位子上跳下来的陆天明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呆住了,久久望着对方说不出话来,时光在这一刻回转,彷佛回到了二十六年前,一个是英俊潇洒的青年工人,一个是美丽大方的女技术员,阳光漫洒,山花烂漫,歌声响起,在那希望的田野上……

7…47 旅途。,漫画家

    窗外的树木飞也似地倒退着,火车发出有节奏的声音,远处是一望无垠的田地,高天阔野,都是城市里见不到的景致。

    到底是成年后第一次出远门,小雪好奇的趴在窗户边上看个不停,离愁别绪很快就被兴奋所代替,她不停的指着外面问东问西,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刘子光笑眯眯的给她讲解着,真有点长辈的感觉。

    夏末初秋的季节,天黑的晚,虽然已经是傍晚时分,原野上的景物依旧清晰可见,远处的田舍,牧归的农人,乡间道路上行驶的农用车,池塘里的鹅群,还有铁路沿线农舍围墙上的别具特色的计划生育标语等等,一切都是那么新鲜,那么有趣,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列车员推着小车从走道里吆喝着路过,刘子光打算买两份盒饭,一问价钱,二十五一盒,再看小雪,脑袋已经摇成了拨浪鼓。

    “太贵了,叔叔,我带了饭的。”小雪说着,从行囊里拿出两个铝制饭盒,里面装的是她亲手做的盒饭,白米饭和各色炒菜放在一起,颜色鲜艳香味浓郁,令人食指大动。

    正要开动,包厢的门被拉开了,一个矮墩墩的中年汉子两手拖着行李走进来,嘴上还叼着一张车票,他看看铺位上的铝制号牌,再从嘴上拿下车票瞄了一眼,擦擦额上的臭汗,喜笑颜开:“就是这儿。”

    新来的人把行李放好,坐在自己的铺上,热情的拿出烟来请刘子光抽,刘子光指指车厢上贴着的禁烟标志,他就憨厚的笑笑,把烟收了,从旅行包里掏出小瓶装的二锅头,火腿肠、真空包装的鸡爪子、卤蛋,花生米,很客气的招呼道:“来,吃。”

    “谢谢,带了。”刘子光婉拒。

    中年人呵呵一笑,拧开小酒瓶自己喝起来,一边喝酒一边攀谈,天南海北的一通神侃,不大工夫就逗得小雪咯咯直笑,他还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两人,果然,是东北某乡镇企业的业务员。

    “兄弟,你结婚真够早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中年人感慨道。

    “我有这么显老?这是我侄女,我送她去上大学。”

    “呵呵,哪个大学?”

    “北清大学。”

    “哎哟,那可是咱中国最好的大学,啧啧,恭喜恭喜,为这个就得喝一杯。”

    说着从包里又拿出一瓶二锅头,非要请刘子光喝,看他这副人来熟的样子,刘子光也不好拒绝,就陪着他喝了两杯。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列车员进来换卧铺票的时候,又带进来一个临时补了卧铺票的女子,这女子打扮入时,戴着太阳眼镜,拉着LV旅行箱,嘴里嚼着口香糖,一副县城达人的架势,看到她进来,中年业务员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那女子大大咧咧的谁也不理,往铺上一坐,拿出一瓶营养快线拧开放在小桌上,戴上耳机开始听歌。

    吃了晚饭,列车员换了卧铺票关了大灯,列车内只有温馨黯淡的夜灯亮着,窗外的天色已经全黑了,车轮和轨道撞击发出单调而枯燥的声音,催人入眠。

    小雪和衣爬到上铺,有外人在场她就不怎么爱说话了,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忐忑睡着了,一觉睡醒的时候,列车已经行进到河北省境内,再有百十公里就进京了,而同包厢的业务员和女旅客,已经不知道哪一站下车了,列车尽头的洗手间门口排满了等待洗漱的旅客,幸亏软卧车厢人少,如果是硬座车厢,怕是等到了目的地都排不上。

    洗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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