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春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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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春天过去-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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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安看到邵一川玩得不亦乐乎,也扭着身体要从母亲怀中挣扎出来,嘟嚷着,“爬爬,一起爬爬。”

    楚羚笑道:“这两个小家伙就交给我吧,你们兄弟俩坐下喝杯茶。哦,昭阳,帮我看着点厨房的高压锅,一会儿记得关火。”

    傅昭阳取出茶具,泡上一壶铁观音,向杯中倒茶时他提着壶把的右手轻轻颤抖,邵声想要伸手接过来,他摆了摆左手,顺势扶住壶身。

    “其实没什么大毛病。”傅昭阳微笑着将茶壶放下,“只是做不了太精细的活儿,平时也没什么大碍。”

    邵声心有愧疚,“当年要不是我……”

    “别再这么讲了。”傅昭阳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我比谁都清楚,这件事发生后,谁心里最难受。而且当初是我自己疏忽大意,怎么能怪别人?的确,有那么两三年,我像个小孩似的学说话、学走路,但我知道,你们心里比我难熬。”他望向一同玩闹的两个幼童,“我听楚羚讲,川川的大名叫邵一川,是么?”

    邵声沉默着点了点头。

    傅昭阳低声叹息,“这名字,我也一直记得……莫莫她,知道么?”

    邵声眼睛一热,“应该,是知道的。”

    “我相信莫莫不会怪你,但她一定很难过。”傅昭阳缓缓说道,“这些年她始终对我们避而不见,我们也尊重她的选择,她应该有和过去无关的生活。如果她能幸福,那么是否愿意见我们,都没什么关系。方拓说她的舞蹈工作室经营得不错,也有个关系稳定的男朋友……”

    邵声想起和小模特亲昵暧昧的黄骏,不觉蹙了蹙眉。

    傅昭阳看他神色有变,继续说道:“当然,这些都是表象,她到底怎么想我们都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她有什么不开心,我们也没办法帮她彻底解开心结。我和楚羚也一直惦记着,过一段时间二十年队庆时莫大会回来,希望他知道的多一些……不过莫大似乎不知道你和莫莫的过去,所以他对于我康复后和楚羚在一起这事儿,一直有些耿耿于怀。”

    “莫莫应该不会告诉任何人。”邵声心中感慨,“她大概想,就当我从来没有存在过。”

    二人一时沉默,相对无言。邵声振奋精神,问道:“你见过老莫几次?他真的不打算回到金融圈了?”

    “你知道他的个性,前两年他在华尔街已经做得很不错,金融危机时整个项目组被裁员,这些事他都不愿意提,我们见面时也没多问。那时他的签证也有问题,索性回国,四处登山攀岩,现在在阳朔开了一家小店,卖户外装备。听方拓说,只是个乐趣,也不指望着赚钱。”

    邵声笑,“方拓这臭小子,倒是和谁都有来往。”

    “是啊,他本来随船出海做远洋勘探,工作辛苦,薪酬不错,一年有大半年在海上,余下小半年在休假。不过后来也辞职了,去做户外网站的推广。”傅昭阳将攀岩队众人的下落一一道来,“何仕毕业后跟着思睿去了长沙工作,婚后生活太幸福了,在那么热的地方一年还长了三十斤。大周少言寡语,但现在坚持做学术的,只有我们两个,他去日本做了一年的访问学者,回来后在武汉教书。左君硕士毕业后留在上海一家金融公司工作。”他向前探身,“这些朋友,你也有□□年没有见过了吧。前段时间攀岩队的学生们筹备二十周年庆典,找到了历年来的许多素材,有些年代久远,就拿来找我分辨。我当时,好像一下就回到了十几年前。这次大家都会回来参加聚会,少爷你可是万万不能缺席啊。”

    邵声点头,“时间定下来告诉我,我一定参加。”

    “我还有另一个建议,”傅昭阳伸出右手来,他的五指合不紧,虚握了一个拳头,“虽然力量不如以前,但许多事我还能做得到。这两年我又开始攀岩了,水平没办法恢复到以前,但意识和经验还在。我一直有个愿望,再爬一次当时摔下来那条线。”他松开拳,手掌伸向邵声,“请你给我打保护,怎么样?”

    “好。”邵声和他击掌,二人双手紧紧相握,“你准备好了,我随时奉陪!”

    楚羚跪在地毯上哄着两个小娃娃玩闹,不时扭头看向客厅里的兄弟二人,她隐隐听到“白河”、“保护”的字样,不免担忧地望向丈夫。

    夜里送走邵声父子,楚羚将厨房整理干净,坐到傅昭阳身旁,如平日一样帮他按摩手臂和双腿,聊起刚刚和邵声的交谈,“川川刚才和安安玩得很开心,我逗他说把小妹妹送给你怎么样,他高兴地答应了,又摇头说‘爸爸养我就够辛苦了’,真是个懂事又好玩的小家伙。我问少爷有没有想过,为了川川再娶。他说,不想再贸然进入一段婚姻了。其实,我觉得,是他没有了想娶的那个人……”

    傅昭阳叹息,“当我听到川川的名字时,就明白了。”

    楚羚忍不住问道:“我听到你们的对话,你是已经决定了,要和少爷去白河?”

    傅昭阳点点头。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呢,”楚羚揉捏着他的右臂,“你现在仍然要做复健,尤其是这只胳膊,当时受到损伤,昏迷时恢复得不好。虽然你那条路线已经可以爬顶绳了,但现在要去爬传统,我不是很赞同。”

    “放心,我不会做任何没把握、冒险的事情的。”傅昭阳拉过楚羚的手,攥在掌心,“其实我对那条路线没什么放不下的,上次失手,也是因为自己疏忽大意。真正有心结的,是少爷和莫莫,我亏欠他们的,实在太多。”

    楚羚抿了抿唇,“我都明白。听说少爷有女朋友之后,莫莫就有所谓的男朋友,但从来没带到大家面前。我总觉得,她其实一直在等少爷。我想,我比许多人都懂她的想法,因为后来我发现我们俩有某种相似点,就是对待感情都有点一根筋。尤其她最后走的时候,我问她有什么我能帮忙的。莫莫说,‘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们都不要再联络我了。这里的一切,我都不想再有任何关联。’我答应她,是因为如果换了我,知道少爷结婚生子,大概也会做一样的选择。”楚羚轻声叹息,“有时候我想,你受伤时我那么责怪莫莫,是因为没勇气责怪自己,如果我不那么任性……”

    “那么久的事,还说它做什么,谁和谁在一起,都是种缘分。”傅昭阳拉过楚羚,和她额头相抵,“如果不是最后出了事,我们每个人现在也都幸福快乐。但是因为我自己的过失,让最关心我的人们那么难过,尤其是对于少爷和莫莫,我心中一直有愧疚。今天总算见到少爷了,但我知道大家心里多少还有个疙瘩,所以我提出和他去白河。我得证明给他看,我和以前一样健康,我们之间的友情,也和以前一样。相信我,我不会去冒险的。有你,有安安,为了你们,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嗯,我相信你,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楚羚心中宽慰感慨,双臂环着丈夫的腰,倚在他肩上。
第二十八章 好久不见
    这一年的春节在二月中旬,到了一月末密集的各公司年会已经变得稀稀落落,云舞工作室的教练们也终于能坐下来松口气。莫靖言做好春节期间各人的休假安排,打印了停课通知放在前台。众人陆陆续续返乡或是外出度假,她也买了票,在小年前后回到家乡。

    除夕那天一大家人齐聚一堂,姑姑婶婶们难免又关注起小辈们的终身大事,追问莫靖言什么时候带男友回来。她没有直接回答,向着被叔伯兄弟们不断劝酒的莫靖则招招手:“小姑问你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来,长幼有序,你抓紧点,我好跟住你。”

    “靖则有女朋友了?”众人奇道。这是他出国多年后第一次在家中过春节,大多亲友对他这些年的经历并不清楚。

    “以大哥的条件,什么时候会没有呢?”莫靖言促狭地笑笑,看众人又集中火力去围攻堂兄。她吃过饭,收拾了碗筷,便闪身钻到书房里。关上门,隔绝了客厅中的嘈杂喧嚣,她坐在书桌前,旋开台灯,想起不知是多久前,莫靖则在这儿和她说着高考志愿的事儿,还拍着她的脑袋说:“你先全力以赴高考吧!到了大学里,肯定会有人好好照应你,我一百个放心!”

    当时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可后来的经历,怎么就不能如当年设想的一样简单呢?

    莫靖言看了会儿书,眼睛有些酸涩,想要蜷在阔大的沙发椅中小憩片刻。朦朦胧胧中似乎又走到宣武门外小巷的转角,路那边就是拱门立柱的西式建筑,她一惊,怎么会跑到巴西来,这个国家哪儿有这么近?

    耳边“砰”地一声巨响,莫靖言一激灵,发现自己斜对着窗户,刚才那声巨响拉开了午夜的序幕,爆竹声渐渐密集起来,花火闪烁,在窗外弥漫起浓白的烟气来。

    莫靖则推门进来,揉了揉她的头发:“快起来准备吃饺子了,总不是要睡到明年吧?”

    她还在半梦半醒间,坐直身体,“哦”地应了一声。

    堂兄过来捏她鼻子:“你这丫头越大越狡猾,把我推出去被大家盘问,你自己躲得干干净净。”

    “好久不见,他们更关心你么。”

    “我可没有交往两年的另一半。”莫靖则斜倚在窗台上,似笑非笑,“其实,你是不想被大家催问‘怎么没去男朋友家过年’,‘什么时候结婚之类’的话题吧?”

    莫靖言挑眉:“那你呢?你的感动中国最美乡村女教师呢?”

    “你又听谁八卦,是方拓那个小子么?”莫靖则耸肩。

    “他也就提过一句,说是别的朋友说起的,让我自己问你。”莫靖言起身晃着堂兄的手臂,“说吧说吧,还不好意思啦?”

    “好啊。”莫靖则笑,“公平起见,先说说你和黄骏。”

    莫靖言收了笑意,扯扯嘴角,“老样子,有什么可说的呢?”

    莫靖则轻声叹息,将小妹拉过来倚在自己肩头:“莫莫,虽然这些年我都不在你身边,可总觉得你有心事。老傅出事后,你就没有真正开心过。”

    莫靖言挽住他的胳膊,低头不语。

    莫靖则继续说道:“开始时我认为是楚羚气走了你,所以对她和老傅都有些看不惯。但后来觉得,离开老傅必然是你自己的选择。我还猜想你照顾他那几年太辛苦,或者移情别恋了,就想着你们分开也好,老傅能否完全康复不好说,自家的妹妹不要那么辛苦也好。但也没见你和谁在一起。黄骏?说实话,我没觉得你怎么重视他。”

    “重视不重视,要怎么判定?”莫靖言反问,“那你呢,当初为什么选择孙维曦?还有,你怎么看左君呢?”

    莫靖则微笑:“你又开始转移话题。好吧,我和你的想法肯定不同;或者说,我考虑的因素更多一些。”

    “所以无论你选择谁,现实的原因都会超过心底的感情?或者说,感情的多少,本来就是可以被现实所左右的?”

    “或许两者都有,我从没仔细想过这些。”莫靖则笑出声来,“只有对你这样的小女生来说,感情才是最重要的事儿。”

    “我也不是小女生了……”莫靖言想了想,“感情未必是最重要的事,除非你遇到了那个最重要的人。”

    “你现在的男朋友,恐怕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人。”莫靖则点点头,“老傅呢?算么?你离开他,有没有后悔过?”

    “别乱猜了。”莫靖言推着堂兄,“就算他曾经是,后来也早就放下了。”

    莫靖则还要再问,莫靖言起身道:“哥,别说这些了,咱们也去放烟花吃饺子吧。”

    “我只是希望,小妹还是当初那个简单开心的小姑娘。”莫靖则拍了拍她的肩膀,“等春暖花开时不如来阳朔住两天,大哥带你四处转转,吃点好吃的,怎么样?”

    莫靖言心中还有许多郁结想要一吐为快,与其说她想知道堂兄的心路历程,不如说她对那一代人的感情观依旧好奇。虽然千人千面,但她从迫切地想要从别人的言行中搜集一些信息,尤其是那些和邵声的生活有交集的人,来证明自己的判断,来解释当年邵声所做的一切。这些年来她学着豁达学着放下,直到如今才发现自己并没有遗忘,对于本该尘封的过往,她依旧耿耿于怀。

    不过之后的几天里她也没有和莫靖则单独聊天的机会,一来他好久没有回家乡,老同学老朋友的聚会已经让他应接不暇;二来莫靖言知道堂兄一向不拘泥于这些琐事,说得太多只怕他会反过来旧事重提。

    不只是莫靖则,其他亲戚在聚会时也会打听她的近况,莫靖言有些无奈,当着众人还能支支吾吾,回到家中母亲也常常试探着问起她和黄骏是否有结婚的打算,她若搪塞,便换来一长串语重心长的开导。

    大年初四时接到徐梓浩打来的电话,莫靖言忽然有如释重负的感觉,立刻定了返回北京的车票。

    黄骏去滑雪时和别人撞在一起,右膝内侧副韧带损伤,在医院拍了x光片,正在考虑要不要打石膏。

    临上车前莫靖言拨通黄骏的手机,“这么大事儿也不和我说一声,这两天都是梓浩陪你去医院?”

    他在那边嘿嘿一笑,“大过年的,想让你在家多陪陪爸妈啊。”

    莫靖言想起黄骏之前说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轻声一笑,也没追问他为什么早早就返回北京。

    黄骏在那边继续说道:“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两天梓浩和邵声的司机轮流开车带我去医院。”

    “谁?”莫靖言一惊。

    “哦,那家巴西珠宝公司primavera的总代啊。”黄骏不知就里,笑道,“我就是和他撞到一起了,他第四掌骨骨裂,我就直接瘸了。”

    他还说了什么,莫靖言停在车厢门口,呵气成白烟,冷冷的雾气似乎也将她凝在站台上。

    这一路上莫靖言的脑海中一片混沌,她坐在窗口呆望着飞逝而过的苍黄大地,一些零碎的光影固执地跳到眼前,都是些凌乱定格的往日片段,一帧帧模糊而遥远,像隔着破碎的磨砂玻璃眺望一个愈行愈远的背影。到北京后她没有回公寓,而是直接去了医院,黄骏在电话中说x光片结果不是很乐观,医生已经安排他住院,建议他今天再做一个核磁共振,也许需要手术。

    春节假期尚未结束,北京大街上比平日清净很多,但医院里依旧一派忙碌景象。莫靖言站在大厅里抬头看着各楼层信息,身边人来人往,嘈杂喧哗。她确认了住院处的位置,穿过大厅向着电梯间走去,一边掏出手机来确认黄骏的病房号。绕过走廊的转角,恰好有人从楼梯上下来,在莫靖言面前停住脚步。她埋着头没有留心,来不及闪躲,几乎和对方撞到一起。她侧了侧身,本能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抬起头,看见邵声熟悉的脸庞。

    他轻声道:“你来了?”

    莫靖言退后一步,避开他的目光:“我……来看个人。”

    “嗯,我知道……我刚去看过他。”眼前的她风尘仆仆,有些睡眠不足的疲惫感,邵声眉头微蹙,“你从家赶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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