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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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人-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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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他进坳子里去堪查山形,心想如果要买山的话,得先瞧好了有个成算才行。他从坳子里上了山,不成想就看到了这头獐子,着实是他运气好,也是它命好,前儿没去,昨儿没去,偏今儿一去就捡到了它。若他今儿没去,这香獐子怕不是冻死也会饿死。
  照人掀起它一只腿,上面果然有一大块伤口,血液早已冷凝成块,巴在伤口上,瞧着极就感觉疼痛难当。
  章氏见闺女掀开腿后的情景,惊喜道:“唉呀,有肚子了哩,想是怀上仔子了。”
  照人也很开心,抬头抿嘴笑道:“哥,你先去洗手吃饭哩,我倒点热水给它洗洗伤口上些药粉。”她娘惯懂那些草木药理的土配方,家里并不缺少止血止痛愈合伤口的干草和药末。
  

第三十六章 霸王别姬

 照人将獐子腿上的伤口用小布巾轻轻地擦洗干净,血块洗掉后,她瞧着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心想它不知有多疼呢,遂手上的动作更加轻缓小心了。
  章氏拿来消毒的高度烧酒,又唤来沈丘山按住它的身子,怕待会烧酒一沾伤口,它会痛得胡乱挣扎。
  然今人意外的是,它只是全身轻微的颤抖,并未挣扎,看来它极通灵性。照人爱怜地抚着它的毛发,也不管会不会硌手,这种友善的身体接触能让生物软化及舒顺。
  从此,照人每天又多了一样事,就是照看獐子。
  而玉眉,却一直郁郁寡欢,每回她来照天哥家,他不是不在家,就是临时有事外出了,也极少去她家寻她哥哥。他是有意躲着她么?她哥哥跟他差不多年纪都相看过好几家姑娘了,照天哥呢?也快要娶亲了么?她要怎么办?
  “玉眉,最近咋了,见你不大精神。”照人关切地问道,玉眉一向是活泼开朗的,最近却是憔悴了许多,话也少了。
  玉眉垂头摆弄着细长的手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想一直想问她那个问题,但又羞于提起,另一方面,那种想要知道却又害怕知道的心情让她备受折磨。
  见她不说话,照人极有耐心地柔声道:“到底是咋了?”
  玉眉终于抬起了头,脸色有些潮红,嘴里嗫嚅道:“你……照天哥……是不是相看嫂子了?”终于,她一咬牙将想问的问出来了,心头顿时一松,放下了一直横压在心上的大石。但须臾,另一块大石又压了下来,她局促不安地等着照人的答案,一颗心“怦怦怦”地狂跳起来。原来是这个原因,照人脸上仍是柔得能掐出水来的笑容,心里却是又酸又甜,酸的是流水无意,甜的是落花有情。她哥哥自是当得人家爱慕,但玉眉也是不差的,要怨只能怨老天,把一个生早了,把一个生晚了。
  “玉眉,还没哩,我哥说不着急,这不是还得再等两年么。”只得如此安慰她了,非是不想帮她,而是感情这回事,向来是两方对得上眼才行。
  听后,玉眉心情好了一些,人也活泼了起来,拉着照人要去看她家的香獐子。
  “你们打算咋办?一直养着它么?”两人往栏里一小扎一小扎地丢着嫩草叶,玉眉如是问道。
  照人抿嘴笑道:“不得哩,咱家商量过,等它产完过了月子后,就将母子俩放回青山岭里去。”放回她们要买的那片山里繁衍生息,雄獐产的麝香可是极名贵的药材和香料。这只母獐子瞧着怀的应该第一胞胎,将来可是还能怀上个四五胎的,若只顾眼前利益杀了或卖了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明儿我姐姐姐夫也回来看戏。”玉眉又提起一茬。
  “那真是太好了,好久没见到玉屏姐姐了,我大姑一家也要从镇上回来哩。”想来,这戏班子确实是不错的。
  “早上听我哥说,戏班子已经来村里了,都是男的,谁扮虞姬哩?”
  “不是有青衣么?”
  “啥是青衣?”
  “青衣也就是正旦,扮女子的。”
  “那男子哩?”
  “扮男子的叫生,扮霸王的就是武生。”
  ……
  两人向屋里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转角处。
  因青山岭村人口太多了,刘家院子容纳不下,刘家商量后,将戏台搭在青山岭脚下的平旷草地上。
  戏台以木桩木板,再铺以红色地毡而成,后方有以帷布遮成的隔间,给戏子化妆休息用的。戏台顶上四周,绕以红稠及花团,两边各挂一红色大灯笼,顶上贴以红纸黑字的横联:天作之合。前台门柱上,亦贴有一红底黑金字的婚联:玉镜人结合璧;姻缘甜美百年。
  戏台前方的平旷草地便是看台,村民都早早地自带了板凳来占个前方的位置,来得晚了便只能往后靠了。
  一时间,整个青山岭脚下人声鼎沸,热闹异常。
  村长沈丘田和刘老爷子俱是一身喜气的戏台上,看着台下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沈丘田笑吟吟地大声道:“乡亲们,请静一静,请静一静。”
  待人群安静下来,他才又笑着接道:“今儿呢,是刘少爷的大喜之日,刘家请得城里有名的戏子来村里热闹一番。”说完这些,他转头笑看着刘老爷。
  刘老爷抚抚长须,自成一股和善宽容之气,他乐呵呵地道:“今日小儿大婚,感谢乡亲们赏我刘家面子,待热闹完后,就到刘家吃喜宴。”
  “好!”场下立时欢呼声一片,伴着此起彼落的热烈掌声。
  场下的人嘴里嚼着瓜子干果仁,看着场上动人的唱造念打,与戏里同笑,与戏里同悲。后面的人瞧不见,或站立起身踮着脚尖儿往人缝里瞧,或踩在板凳上得意的笑。热闹劲儿,将这十一月的寒气都烧得沸腾起来。
  照人一家坐在场下偏前的位置,二福和小海他们也都挤过来了,几个娃儿的声音如洪钟般在照人的耳旁时不时的响起来,她看得津津有味,却时要忍受几人大嗓门的打岔,最后躲到姑姑和表姐那边去了。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戏台上的霸王闻见四面楚歌,满怀愁绪,作悲歌一曲。
  他唏嘘:“爱姬啊,想你跟随孤家,转战数载,未尝分离,今看此情形,就是你我分别之日了!”
  “啊大王,好在垓下之地,高岗绝岩,不易攻入,候得机会,再突围求救也还不迟呀!”
  大王一句:“酒来----”
  虞姬强颜为欢:“大王请!”
  二人在吹打中,同饮了一杯。
  四面楚歌,霸王别姬。
  乐停,声止。
  “好!再来一场《秦香莲》!”众人叹为观止,掌声不绝。
  晚上,照人躺在床上仍旧回味无穷,她是极仰慕项羽的,他是一个坦荡威猛的真英雄,是一个侠骨柔情的伟丈夫。有些人拼出自己的做人尊严,换来的只不过是一场过眼烟云,而豪气冲天傲气十足的项羽,是不屑于玩弄那些以牺牲自尊为代价的政治阴谋的,帝王他当然想做,但他不想在做帝王之前失去义气,失去傲气,失去坦荡以至于失去做人的本性,她非常赞赏项王这一点。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第三十七章 雪中情谊

 院子里其它的花木都已枯败,只陶土罐里的几株黄色秋菊开得娇艳。
  照人正在院里赏菊,忽狂风大作,乌云满天,气温越来越低了,瞧着似要下雪的样子,她也无心观赏那几株菊了,拉拢衣襟快步进入屋里。
  “这天瞧着要下雪了。”章氏走进屋里,一边顺手掩上大门,并理了理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她也瞧出了“天机”。
  “嗳,怕是到晌午就要下起来了。”照人忍不住,又拉开一点门缝往外瞧了瞧天色,一阵冷风顿时灌进袖口领子里,她打了个寒颤,忙把大门关得严实。
  果然,晌午饭过后大风停了,天空飘起鹅毛大雪来,不一会儿,山间田里都覆上了一层白色,格外圣洁。
  村里子里的上空,传来各处欢呼声:“下雪咯,快出来看看,好大的雪哩!”
  照人兴奋非常,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下雪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狂热和兴奋,她打开门跑进雪地里,仰着头在雪地转着圈,咯咯地笑着,任雪花飘落在发上、身上,
  “大哥,你看这雪,好白好美啊。”她从地上拘起一捧雪,感受着手心里的冰凉浸润,隔着白色幔帘对照天开心地说道。
  照天见妹妹如此高兴,他也很开心,站在廊下展颜笑望着雪中的妹妹。他极少见妹妹如此开怀,妹妹一向是淡然有度的,哪怕开心也只是抿嘴一笑,从未像这般发自真心的开怀。
  雪越来越大了,到傍晚时大地上的积雪已没及脚踝了,行人动物踏上去,留下深深地脚印,但很快又被填平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雪才停下来,虽未出日头,天地间却是白茫茫一片,屋檐下枝丫上草垛上全挂满了或长或短的冰棱,井边的小水洼结了厚厚一层冰,菜园子里的青菜几乎都被雪埋了,只一点青尖露在雪地上。
  因为这场大雪,学堂里放了一天假。
  三兄妹如往常般早早的起来,在菜园子里挖着青菜。扒开积雪,下面的泥土湿润松软,菜棵子一扯就出来了。
  照人一时手痒,在墙角边上的空地上垒起雪堆来,她想堆个白白胖胖的雪人,以前总在电视上和图片上才能看到这东西,如今能亲手垒一个,怎叫人不开心。
  两兄弟瞧着妹妹堆起的“那物”极其好玩,扯满一篮子青菜后,也过来凑趣,三人不畏冰雪的寒冷,呼着白气,在院子里忙了一个清晨才将一个小白胖子堆出来。
  照人拍掉小手上的雪粒子,上下瞧了瞧,觉得很满意,如果有相机或者手机什么的,那多好,拍个照留下来纪念。
  “照儿,我跟楚延小海他们约了早上到青山里打雪仗哩,到时也堆一个这样的白胖子,他们肯定也很喜欢的。”照地喜滋滋地道,这种新鲜玩意儿他们肯定都没见过,如是想着,他心中有些得意起来。
  还没丢下碗,一大群娃儿就上门来了,池容赫也来了。
  照地想带着妹妹出去玩,但都是男娃只她一个女娃似乎有些不妥,在楚延的极力怂恿下,他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叫上村里的女娃一块过来玩。
  顿时,青山里可热闹得不得了,村里差不多年纪的男娃女娃闻声都来了,如今将近年关,家家无事,又刚下了一场瑞雪,是难得玩乐的日子。
  池容赫瞧着旁边那棵树后的沈照人,她那被白雪掩映得更加粉雕玉琢的容颜,让他不禁有些怔愣。最近他脑子里常浮起她的影子,总也挥之不去,第一次见她时,她给他的惊艳;第二次他偶遇她时,她谈吐间的心慧眼慧;第三次她扮男娃时,她的风流俊俏。这种情况让他他不胜烦忧,但心中却并不讨厌这股陌生的感觉。
  这一出神,他就被对面的圆圆甩了一个雪团子,正中脑门。对面立时传来女娃儿们咯咯地脆笑声。
  照地一把拉过他蹲下,并瞪了他一眼,“想啥美事哩你,站在那显眼处给人家打,输了可不饶你。”
  说完,他的注意力又转移到对面去了。
  池容赫脸上有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他偷偷地再瞥了一眼那棵树后,却见到楚延与她在一块,躲闪扔砸,两人配合得极默契。他心中立时有些不是滋味起来,瞧她笑的,有那么开心么?楚延比他有钱?比他俊朗?比他学业好?
  圆圆还记得上回池容赫的无礼,她专挑他砸,还找了几个姐妹一起,似要报当日之“仇”。
  一个个雪团子砸过来,池容赫躲闪不及,被砸中了好几回,心下气恼,这几个女娃子是故意的么?他还未认出圆圆就是当日他“问路”的那肥妞。
  照人瞧着略显狼狈地池容赫,忍不住偷笑起来。
  “照人,你笑啥?”楚延不明所以,见她笑,他也跟着憨笑起来。
  照人似笑非笑地觑了他一眼,人家笑你也笑,真是个呆瓜。
  “照儿。”照人突听得一声熟悉的呼唤,她扭头寻向声音的来源,正对上对面玉眉的笑脸,她一时不备,被玉眉砸了一个雪团子。
  “好你个玉眉!”照人一时忘了是敌我“大战”,见玉眉往对方林子深处躲去,她立马就撒腿追了过去。
  楚延暗道不好,想将她拉回来,耐她仿佛脚下生风般,他的手还没触及她的衣裳,她人就跑远了。顾不得被砸成峰窝的可能,他也撒腿追上去了。
  对方的人见着机会,哄笑着将雪团子呼呼地扔了过来,一颗又一颗,如雨点般。
  这边照地和池容赫也瞧见了,两人皆是一脸担心,也随着追了上来,手里的雪团子不忘朝对方扔去。
  这方的人马见四五个人都朝对方跑去,以为要“强攻”,都从树后出来了,呼喝着往对方的领地跑过去:“冲啊,杀啊!”
  对方一见这阵仗,立时乱了手脚,刚刚的得意劲转变成了惊慌,都争先恐后的往林子深处跑去,“保命”要紧,被砸中了那可不是好玩的,疼死人哩。
  照人跑到两方界线处时就后悔了,想退回来,却突然瞧见对方人员撤了,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喊欢闹声,她立时来了信心,又向着玉眉的方向追了过去。
  照地楚延和池容赫只想着照人,见她还在往前跑,遂都跟了去。而其他人,则是见到对方的人便撵上去胡乱砸一顿,渐渐地,两方人马都在林子里各自散开了。
  照人跑了一阵停下来喘着粗气,呼出的气息白雾雾的一片。
  前方的玉眉也停下来喘气,瞧着她直笑。
  “大哥。”她突然见照人朝她身后喊去,不想有它,她下意识地转过身往后瞧去,就在这空当儿,她便被照人压在了雪地上,嘴里哈哈笑个不止。
  照人双手正在她胳肢窝处挠痒痒呢。
  玉眉的哥哥和弟弟见敌方竟敢闯营,还将他们的妹妹(二姐)压在地上,立时都勇猛地欺了上来。
  后面的照地三个也不甘未弱,迎上来与兄弟俩哼哼哈哈地扭了起来,在雪里滚来滚去。三个书生对付两个庄稼汉,明显吃亏。
  照地急中生智,忙向林子上空大声喊起来:“大哥,救我,我们快要死了。”
  闻声而来的,可不只是照天,两方人马都过来了,这会也不用扔雪团子了,直接将雪往对方身上撒,遇着谁撒谁,男娃一班,女娃一班,闹得不亦乐乎。
  娃儿嬉戏,家里大人都知道,本没啥,但在那眼热嫉妒或有心作祟的人眼里,这便成了个极好的话柄了。世人向来听风就是雨,一时间,谣言如雨后春笋般悄悄萌芽,茅头直指照人:沈家的女娃在一大群男娃面前打滚笑闹,还同时勾引陈家和池家的男娃儿,小小年纪不知安分,卖笑耍媚,好不风骚,好不风骚!

第三十八章 你枉为人师

 这些话经过添油加醋后,很快就传到了沈丘山一家的耳里,夫妇俩和两兄弟气炸了。
  沈丘山夫妇一致认为,会干这等缺德事的便是刘金花,两人气势汹汹地打到了黄中家里头。
  黄中知自家婆娘的性子,对于沈丘山夫妇闹上门来一事倒不见怪他们,见这回闹大了,也不免有些责怨自个婆娘,刘金花委屈道:“他爹,丘山,这话真不是我说的哩,我也只是听人家说的才传了几句。”
  他听后自个婆娘的话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再次确认:“金花,这话可真不是从你这传出去的?”
  刘金花为了证明自个的清白,心一横:“真不是我说起来的,要是我说的,要是我说的我就……就让雷劈死我好了。她照人娃儿仙女般个人物,我想她也不是那等子人,咋会乱掰毁她名声哩?”
  章氏语气咄咄:“那是哪个说的,你说,是哪个说的?”
  刘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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