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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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人-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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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天听完也是眉头紧蹙,对妹妹道:“咱这个大爷爷心眼子小得很,这事他怪不上族长,又不会怪他儿子,回头怕是怪上全四爷爷和全方爷爷头上去。我担心的是,咱三爷爷当族长了,这学堂里的事给谁管,照地可是有望考秀才的。”
  她担心的也是这点。

第十四章 三人成趣

 今儿学堂的夫子竞选族长,学堂便休沐了。
  照地上午跟春明楚延他们去古江学撒网捕鱼,这会子分了半桶鱼跟在照人两个后面回来了。
  吃完午饭后,照人在院子里洒上水好使院子里凉爽些,然后做起了针线活。两兄弟坐在桌旁温书,沈丘山夫妇在伙房里收拾照地带回来的鱼。
  “哥,你说作战时啥最重要?”
  照人正昏昏欲睡之际,忽听得照地迸出这句话。
  照天不想弟弟突然如此一问,抬头愣愣地瞧着一脸神采飞扬的弟弟。
  照地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头还埋在手上的书本里不曾抬起过。
  照天思索了一番,不确定地答道:“莫不是作战计划?”
  照人有些诧异,大哥连学堂也没上过,竟能给出这样一个回答。
  照地一手在桌上轻敲了一下,眼睛专注地盯着书本上,念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
  放下书,复又解释道:“先人说战争上有五点最重要,天时利地利人和,有智信仁勇的品格,有良将法制,再加之将军战士所需的粮草兵器充足。”
  照人翘起小尾指将针穿过绣布,又用顶针摁了摁扎针的地方,轻笑道:“所谓‘兵者,诡道也’,难道战术谋略就不重要吗?”
  是啊,这个不重要么?照地听完妹妹的话双手托腮陷入沉思。
  沈丘山在伙房里听见兄妹三个论“作战”,以他的理解,作战就是打架,打架啥最重要,当然是力气。遂大声笑道:“我瞧着作战力气是最重要的。”
  沈丘山只跟沈老爷子学认了几个字,不像娃儿们有求专好攻的心,哪里晓得这作战到底是啥。不过他这样说也没错哩,作战不就是打架么,人多人少与厉害程度不同而已。
  兄妹三个听完不禁莞尔,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最后大笑起来。
  沈丘山听闻外面的笑声,对着门口急道:“你们笑啥?爹有说错么?这作战不是人跟人打架么,谁的力气大谁就赢。”
  照地整理下襟子,一本正经地向着伙房道:“爹,作战不是打架那般儿戏哩,可是要出人命的,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忽记起妹妹刚提过的“诡道”之说,他灵感一来便又接着道:“作战要靠智取哩,不费一粮一草一兵一卒就能取胜,不是强过到战场上拼死力气拼性命么?这智取又赖于天时地利人和。”
  “照儿,你说是不是?”他转头问妹妹。不知为何,他总很信服妹妹,奇了,明明他读的书比妹妹多,却总觉得妹妹懂的事物比他多,看问题也比他深刻。
  照地不想,照天与他有同样的想法。明明他长妹妹好几岁,虽没过上学堂,但他在读书识字上也是花了不少功夫的。倒是妹妹极少读书练字,出门次数屈指可数,见过的人也就村里几个半大的女娃儿,却如此心慧眼慧,对战争似乎知之甚多,仿佛亲历过战场般,莫非妹妹真是天赋异禀?
  照人绣好一块椅垫子,将针线放进包里装好,拿起绣垫仔细看了看,觉得比较满意后放进了篮子里,也加入了两人的“论战说”。
  照天乐完想起之前的疑惑,问道:“难道考秀才要考兵法战略么?”
  照地一听大哥问这话,便将沈夫子的话搬了出来:
  “夫子说,考秀才主要是考四书五经里面的内容,但也不能光只读这些书,适当地延伸阅读领域不但对文路有帮助,还能提升眼界。而且,如今咱大周朝的边境蛮夷时来侵犯,不定哪天会打战。”
  照地说着说着,明亮的眼神慢慢黯淡下来:“万一咱家有人要服兵役,铁定是我去的,爹岁数大了,大哥要照顾爹娘和你。如今我多读些兵书,以后有有用得着的地方哩。
  ”照人一惊,忙问道:“二哥,你咋知道咱边境有蛮夷来犯?可不是乱说的?”
  “哪能乱说哩,这是咱夫子说的,不得有假。”照地一脸正色地答道。
  照人继续追问:“夫子从不出村,哪知道外面的局势?”
  如今这个时候外境草美牛肥,蛮子不该来犯才是。如果夫子说的是事实,怕是有不止有一场恶战。这战争,一旦爆发起来,不管最后赢还是输,这百姓的日子都不得安宁。那她家如今的和美日子……她不敢想下去。
  照地也是脸茫然,说道他哪里知道,夫子没跟他们提起这些。
  照人沉默下来。
  照天见弟妹皆一脸严肃的样子,拍了拍照地的肩道:“照地,你好好用功考秀才,你考上秀才咱家就不用服兵役了。再不济,大哥也不会让你上战场的。”
  他又劝慰了妹妹几句,诸如“这打战也不打到咱村来”,“有朝廷顶着哩,怕啥”之类的话,就进伙房里挑畚箕和沈丘山章氏下地去除草。
  出门时,章氏手上提着一只鸡和十只鸡蛋,说是顺道去瞧瞧他们大爷爷,这是礼数。
  照人见章氏手上提着鸡蛋篮子,便问娘母鸡抱窝了没。
  章氏笑道:“昨儿抱上了,有三窝哩。”转头又嘱咐照地在家好好陪着妹妹,上次照人受惊的事把她吓着了。
  春明娘来了,问春明咋没回去。
  照地一脸懊丧道:“唉哟,我把这事给忘了。婶子,春明上她小姑家送鱼去了,说不回来吃饭哩。这事儿都怨我,回来顾着自个饱肚子就将这事丢到脑瓜子后了。”
  春明这些日子三天两头往他小姑家跑一次,比上她家来还勤快。照人想起上次玉眉说的话,心里有些乐。瞧瞧自己的二哥,不知他有没有中意的女娃子?
  春明娘笑笑道:“不碍事,见他没回来家里着急哩,晓得去他小姑家就放心了。”
  春明娘一颗心放了下来,便跟沈丘山夫妇一道出去了。
  照地见妹妹怏怏不乐的样子,问她想不想学游水。
  “游水?”照人讶异地跟着重复了一句。似乎不相信他的二哥竟然敢怂恿她去做这等“败坏”女子名节的事,那可是要被人提在嘴皮子上辱没的。
  “二哥,女娃儿家去游水,可是要被人戳脸子的,有些不好哩。”
  那要去干啥?难得休沐一天,如果陪妹妹呆在家里,那不是好浪费么。
  “咱去水库划船网鱼吧,水库的水不比古江深哩。”照地又想到了一条。
  “你上午才去过,不累么?”照人想了会,“要不,明儿去吧?”
  她担心的是,大哥和爹不去她不放心哩,她不会游水,万一掉到江里去了她小命都不保。照地不过半大个娃子,就算水性好,也不够力气捞她上来哩。
  照地听了立刻“哇哇哇”地叫了几声,抗议道:“我明儿要上学堂了。”
  “昨儿下了雨,要不咱去青山里捡菇子?”
  “那是你们女娃儿做的事,不成。”
  “去捕山和尚?我好想捕一只回来养着。”她可喜欢山和尚那漂亮的俏模样了,有一只养着,每天起来逗一逗,多乐。
  “那鸟儿白天难捕哩,晚上还差不多。”
  “要不,你陪着我在家绣花?”
  “不成不成不成。”照地使劲甩头。
  “那你想去干啥?”照人双手交叠在膝上,极有耐心地轻声问道。
  照地一手支头撑在桌上,一手抠着桌腿上的柱虫洞。想了会子,茫然地摇摇头。
  瞧了瞧太阳的位置,照人对二哥道:“该去放牛吃草了。”然后起身轻飘飘地进房里放针线篮子去了。
  照地张大嘴想说些什么,终是泄气地闭上了嘴。磨蹭蹭地起身去牛栏里解了拴牛的绳子,将嘴里嚼着一半嫩草的牛一步一拉的牵了出来。
  看来这牛的心情跟他一样呀,真是同病相怜。照地如是想道,心中便平衡了一些。

第十五章 生辰

 沈丘山生辰这一天,照人下午临时起意,做了一个蛋糕。
  晚饭后坐在院子里乘凉,照人将蛋糕拿出来放在桌上。下午她趁家里人都外出了悄悄做的,做好了后一直放在自己房里藏着。
  一家人瞧着这个从没听过也没见过的“蛋糕”甚觉新奇,尤其是沈丘山,惊喜得无以复加,他和媳妇都没说今儿是他的生辰,闺女竟然知道了,还为他做了个蛋糕。怪道今儿晚上闺女煮了一大锅面和荷包蛋,原是早就知道了。
  沈丘山转过脸去抹了抹眼睛,这闺女真是爹娘的宝贝儿啊,疼到心窝子里去了。
  照人对沈丘山笑道:“爹,许个愿吧。”
  “许啥愿?”沈丘山不明所以。
  “听说在生辰这日对着蜡烛许一个愿望就会实现的,爹,你也许一个吧,瞧我今儿晚上还特意将油灯换上蜡烛哩。”照人调皮地眨眨眼。
  四人同时质疑:真有这回事?咋他们从没听起过?
  沈丘山半信半疑,躬着腰两手撑在膝盖上,嘴里念念有词,旁人却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照人瞧见她爹那姿势,忍住笑意问道:“爹,好了么?”
  沈丘山道好了。
  章氏忙问许了啥愿,两兄弟也期待地盯着他爹瞧。
  沈丘山呵呵笑道:“我想咱们家一家人永远在一块过日子,还想咱家有许多钱,还想咱两个儿子娶两个好媳妇,咱闺女嫁个好相公。”
  章氏和兄妹几个听得沈丘山一口气拉杂了一大串,这哪才一个愿意哩。皆大笑起来,他们却不知,沈丘山今儿许的愿望全部实现了。
  照天快到十六了,这亲事离得也不远了,所以听他爹如此说,最是不好意思,脸上微红。
  照地笑嘻嘻地接过爹的话:“咱爹能干,咱娘持家有度,咱兄妹争气,这富起来是早晚的事。等大哥娶个贤惠嫂子回来,过几年我也相个孝顺爹娘的媳妇,妹妹么,莫嫁远了,最好是在咱村里,这样咱家就永远生活在一块儿了。”
  沈丘山和章氏听完二娃儿的话特高兴,照天则是更不好意思起来。照人么,她魂魄里是一个经历过婚姻的人,不像照天那般羞赧却也不会如照地那般大方,这是岁月濯淀出来的沉静。
  “爹,切蛋糕了哩。”照人含笑将刀递给老爹。
  一家人坐在院里,其乐融融地吃着生日蛋糕,一抹新月爬上树梢,几颗星子在夜空中璀璨夺目,还有几天到七夕了。
  闹到亥时才各自睡去。
  第二日太阳刚升起,照人就起床了。
  清晨的空气很舒爽,夹杂着一股青草树叶的香气。闻惯了大太阳下那股被阳光烤得热烘烘的燥闷气息,照人对这清新的早晨格外贪恋起来。仰着头使劲儿地吸了几口气,然后如往常那般做了几个简单的肢体动作,增加这小身子的灵活性。
  她日渐注意到这具小身子的变化,所以精心地呵护起来,会用到的东西也慢慢地一样样准备好。除了早上到院子里做做体操,也会到小青山爬爬山增加锻炼,前世她可是个户外玩家,久了不上山便觉得少了些啥。晚上睡觉会提早些,伙食方面也会搭配均匀,还常跟章氏学了些土法子割些药草煮水洗澡,能防止很多小毛病不说,洗久了身上会有股淡淡的草叶香。
  爹娘和大哥每天起早贪黑摸了田里摸地里,她便将家里的所有事务都从章氏手里揽过来。
  做完晨练后,照人到菜子园里掐了一小把芫荽和青葱,粗叶青菜则掐了一大把,两手抱着拿回了伙房。将煮猪食的灶和煮饭的灶生好火后放了几块大木柴进去,这样就不用时时添柴苗了。昨晚淘好用水泡着的米锅放上灶熬煮,转身又从院子里的鱼缸里捞了一条四五两的鱼回伙房,去了腮和肚肠,然后切成薄薄的小片儿用碗装起来,接着将芫荽和一小块生姜洗净,芫荽切段,生姜切丝。待会锅里熬成米粥了就将这些放进去,熬一锅鱼片粥。
  照人见差不多了,便将刚拨回来的粗叶青菜剁碎,拌上粮糠到鸡舍里喂鸡。
  这时,照地也起床了,来伙房洗漱。他每日早上都会读一阵子书才吃早饭去学堂。这是妹妹说的,考秀才不是那般容易的事要多勤快些,早上读书更是有好处,不但能呼吸新鲜空气振奋心神,常把书读出来还能增强记性提升口才哩。照人见妹妹都知道这考秀才不容易,他就更不能轻心了。而且沈夫子担任族长不做夫子了,这新来的夫子又不如族长学问深,他要更加勤奋才是,不能光依赖夫子那点本事。
  “二哥,起来了。”
  照人端着鸡食盆子,瞧见二哥穿着那套土黄色的长衫将他身上的那股子书卷气衬得更显儒雅,有些呆怔:他的二哥才十二岁,已出落成一个飞扬坚毅有主张的少年郎了。
  照地含糊地应了一声就开始洗漱起来,昨儿熬得太晚今早睡过头了,他要紧着时间多读会子书。
  到鸡舍里将鸡食盆子放下,鸡们见状都糯着肥身子跑过来,不像开始那会子要“咕咕咕”地唤几声才过来吃食。照人瞧了一会子又便转回到伙房忙活。
  沈丘山章氏和照天回来吃早饭的时候,各挑了一担打瓜回来。田里还有摘了没挑回来的,吃完饭再去挑。
  照天帮照人挪了一个洗菜的大木盆,又拖来两个箩筐,让照人坐在树下将瓜的籽儿打在木盆里,瓜瓤丢在筐里给牛和猪吃。
  沈丘山用竹勺从罐里又添了一碗粥,挟上一块大头菜片儿,赞道:“咱闺女就是手巧,粥也能做得这般好吃。”
  章氏和照天也满脸笑意。
  照人打了一个瓜,将籽儿抠进木盆里,对爹娘道:“咱家这瓜都这样打了,好浪费哩,咱不能存些起来么?”
  她那小松鼠般的性子又出来了,她潜意思里总觉得古时候人都非常穷,不定哪天就断粮了,要多藏点起来,需要的时候吃。
  章氏道:“咱往年来都是这样的哩,过阵子要割稻了,不抢着这会子把瓜打了晒瓜子,捱到割完稻都烂了哩。”
  “咱不是有两口地窖么,咱把这些藏在地窖里再拌些草木灰怕是不得坏哩。家里去年用草木灰藏的地瓜不是留到今年都没坏么。等割完稻有空儿了再挖两口窖好放今年收的地瓜。”
  章氏一听闺女这话,觉得是这么个理。现在牛猪的草食都丰富,到入冬牛猪没有吃食了,再拿出来喂猪也行。
  沈丘山和照天也赞同照人的主意,他们以前咋没想到这茬哩。
  照人又道:“上回我去咱那两丘瓜田里,瞧着怕是能收上两千来斤哩,咱现在挑些小的打了晒瓜子,大的留着到没果子吃的时候拿出来待客也好哩。”
  吃完早饭,沈丘山和沈照天又去田里挑瓜了。
  照人打瓜籽儿,章氏则将摘回来的长豆角和辣椒择了洗净剁了,或腌和晒。
  章氏刚将晒豆角的簸箕放到架子上,就听得外头有人唤。将湿答答的手往衣摆上擦了擦,到前屋去开门。
  “嗳,王嫂子过来了。”
  章氏笑着将王嫂子请了进来,又将门闩上,边聊边往后院走。
  “弟妹,嫂子可不得不来哩,想提前向你家订些鸡蛋,咱家大娃子的亲事定在下个月初十,可不是只还有一个了月么。”
  “喔?咋这般突然?先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嫂子也是,这样的喜事,咋不早说哩。”章氏嗔怪道。
  王嫂子眼神黯了黯,她不是早两天听说沈丘桂那女娃儿定下了,便也急着赶着将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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