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烈一回头,李蓁蓁又是一脸警惕:“你说,你们在嘀咕什么?”
完颜烈翻了翻白眼,三哥不过是叮嘱他,让他找个地方让李蓁蓁休息一下,顺便吃点东西!还有就是要小心,待援兵到达后,发出信号便可先行离开!哼,萧枭虽然是李蓁蓁的夫君,但设想之周到,是怎么也及不上他的三哥的!
“三哥让我好好照顾你,给你找点吃的。”
他不说也罢了,一说,李蓁蓁的肚子不由得咕咕叫了起来。她一夜担惊受怕,滴水不沾,熬到现在,实在是过于忧虑她的处境与父王的安危。经完颜烈提起,那份饥饿更加厉害。她尴尬地按住肚子,恼怒地盯着完颜烈。完颜烈也不理她,只是转过了身,留心周围的小动物。三哥曾经教他如何猎野物,此时正好派上用场。不一会儿,他便提着一只野兔,搭了个火架,烤起野味来。李蓁蓁刚开始还赌气不理,后来实在抵抗不了煮熟的野兔所散发出来的香味,终于放下了架子与戒心,接过完颜烈递过去的兔肉。
他们两人在津津有味地吃着兔肉,完颜烈与萧枭已经到了西夏王府。王府显眼处,赫然插着蒙古国的旗帜。诺大一个王府,此刻全部由蒙古兵把守,西夏王一干人等,显然已经不知所踪。一夜之间,西夏真的亡了。颜炽心中一寒,事情果然不出所料,正是蒙古所为。他向萧枭望去,却见后者也正凝目注视着他,似乎正在推测他心中的想法。他笑了一下:“看来你我都猜错了。”
“怎么?颜兄不怀疑我了么?”萧枭自动去掉了一个“完”字,也算是对颜炽亲近母亲的肯定。
“我还是认为你是最有可能的一位!”颜炽摇头,“你来历不明偏偏又得到西夏郡主的欢心,掌握机密最是容易。而且三个月,准备的时间也恰倒好处。萧兄,不会是你下的手吧?”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颜兄凭自己的本事猜去吧!”萧枭一脸狡猾,“咱们还是先揪出奸细问问吧。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此刻那名奸细应该就在府中,估计整个王府都要归他掌管了。”
“不错,若无这个甜头,他又怎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举动?”两人交换了一下颜色,笑意微露,同时张口:“杨瑞!”
杨瑞无端打了个寒噤。一举得手,他兴奋得睡不着觉。现在他是这个中兴府的主人了,再也不用看西夏王的眼色了。可是,为什么现在他会感到这么不安?
“萧兄,看来有句话的确没有说错,做了亏心事的人,总是会担惊受怕的。”
“是极!”萧枭笑着应道,杨瑞不及遁逃,已经被颜炽一把揪住。
“两位饶命!不是我干的,我是受指使的,是蒙古太子蒙哥指使我做的!他说只要我能够协助他里应外合,他就把中兴府奖励给我!”
“蒙哥?”萧枭皱眉,“是那个黑衣人?”
“是是!”杨瑞慌忙应着。
“他人呢?”颜炽问道。
“押着西夏王一干人回漠北了。”
“连夜?”这回轮到完颜烈皱起眉头,“这里,就真的交给你一个人了?”
“是!”杨瑞面露得意之色,忽然想到自己的处境,顿时又噤若寒蝉。
“你真以为他们会让你掌管王府么?”萧枭忽然冷冷道。
杨瑞还来不及反应,屋外突然乱箭齐发,颜炽与萧枭飞腿踢飞乱箭,觑得一处缝隙,便冲了出去,杨瑞的嘶叫声在身后响起:“你们骗——我!”不一会儿便没了声音,显然是活不长久了。
“哈哈哈!你们还走得了么?”还是那名黑衣人,不过此刻他已经摘下了面纱,浓眉大眼,长相甚是不俗,“你们胆色也的确过人,如果不是敌对身份,我倒是真愿意和你们交个朋友。”他豪气十足,举止之间,颇有拖雷的风范。
“你是蒙哥?”萧枭好奇地问道。
“怎么?你们认识我大哥?我是他弟弟忽必烈。”他同样好奇地打量着萧枭,目光之中尽是欣赏,“你们中原人怎么连男子也长得这么漂亮!”
萧枭皱眉,他最忌讳别人说他长相漂亮,但此刻居然没有生气。颜炽朝萧枭看了一眼,萧枭很少有对陌生人和善的一面,今天算是例外了。
“还打不打?”蒙哥问道。
“不打了!”萧枭笑着回答。
“那最好了,我还真怕伤到了你!”蒙哥似乎松了口气,气还没吐完,萧枭已经动手,将蒙哥擒在手上,大喝道:“退后!”
蒙哥哇哇大叫了:“中原人果然狡诈!”
“兵不厌诈!”这蒙哥如此可爱,颜炽不由感到好笑,也难怪萧枭会对忽必烈特别和气了。
他们挟制着忽必烈向外走去。眼看就要脱离王府,冷不防身周气流异状突起,这一下袭击事先竟无半点朕兆,只觉四条长物悄无声息地自蒙古兵的队伍中迅速钻出,分别从两人脸上横掠而过,相距不逾半尺,去势奇急,却是绝无劲风,竟是四条黑色长鞭,鞭上暗光浮动,显然是上了剧毒的。长鞭末梢,执在四位其貌不扬的蒙古兵手里。也不知道蒙古兵从哪里找来这样的高手。颜炽一个闪身,避开长鞭;萧枭待要闪避,奈何手上还带着忽必烈。这忽必烈刚才是他们的救命稻草,此刻却成了他的束缚。只觉得手腕上一麻,其中一条毒鞭已经缠住了他的手腕。他又惊又怒,待要闪避,第五条长鞭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又无声无息冒了出来,卷住萧枭手上的忽必烈,微一用力,萧枭竟然情不自禁地松开了手。张目望去,执第五根长鞭的人全身严严实实地裹在黑衣中,脸上只露出两只眼睛,竟然连是谁救了忽必烈都看不出来。这五条长鞭配合竟是如此天衣无缝,好似一人同时使出五鞭,然而五根长鞭偏偏又执在五人手中。其中四根袭击的目的竟都是为了协助第五根救人。
“岂有此理!”萧枭勃然大怒,想要反击,忽然感到一阵头昏眼花,手中的力气竟然无法自如使用。他一生之中,还从未遭受过这样的挫折,一时之间,又是生气,又是恐惧。
颜炽一把拉住萧枭:“别运气,靠着我!”一边说,一边右手缩在袖中,扬袖后挥,拨开了从身后袭至的两条长鞭,同时飞腿后踢,带起身后的两条长鞭,一卷一缠,借着四人的劲力,已将四根长鞭卷在一起,借力缠住周边士兵。那几名被缠住的士兵顷刻便全身抽搐而亡。他本不欲出此下策,但形式危急,容不得他再三考虑。他抱住摇摇欲坠的萧枭,以“鹤舞久天”之势,挟满身剑花冲破蒙古兵的阵势,身随劲起,嗖的一声,身子直冲上天。那五人救了忽必烈,又想追去。忽必烈手一挥,神色间竟有些失落:“算了。”
第3章(1)
颜炽不敢逗留,一边点了萧枭周身几处大穴,一边奋力急奔。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大作,周遭景物如飞一般向后疾逝。待得确定后面没有追兵,颜炽才稍微慢下来,此时两人已来到一处树林。颜炽面露喜色,抱了萧枭,专门往大树底下寻觅,似在寻找什么东西。原来他自小聪慧不同寻常之人,因而颇得师傅喜欢,恨不能倾囊相授。而且自己教了还不够,更推荐给好友,以至于他所学甚杂:医学、武学、文学,样样精通。刚才他只一闻气味,便知道鞭上是浸了何种毒药,也知道只有树下生长的绛珠草才能暂时缓住毒性,至于根治,就必须赶赴临安取药了。
“你干什么?”萧枭竟然没有昏迷,只是声音很虚弱。
“别出声,保持体力。”颜炽仍然盯着树下,突然眼睛一亮,伸手探向树底的一丛结满了绛色颗粒的小草,连根拔了起来。摘下绛色颗粒,送到萧枭嘴边。
萧枭皱眉:“这是什么?”他此刻明明已经面如金纸,浑身乏力,却仍然倔强地不肯稍作妥协。
颜炽尽管心里很是焦急,但还是被逗乐了:“放心吧,不会把你给毒死的。”
“我很怕死么?”萧枭撇撇嘴,一口将嘴边的绛色颗粒给吃了进去。
“嚼几下促进药性!”颜炽又挂念又好笑,怕萧枭囫囵吞枣,连忙叮嘱。
萧枭一边嚼一边皱起了小脸:“这果子好涩,你是不是故意报复我?”
“我做什么要报复你?”颜炽看着萧枭吃下颗粒,一颗心才放了下去,随口问道。
“谁知道你是不是还记挂着我抢走西夏郡主的事!”萧枭不经意说着,言语间竟然含有淡淡的酸意。
颜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洞中时误碰到他的脸蛋,一颗心不由乱跳。
萧枭被他盯得不自在起来,一张吹弹得破的俊脸似要沁出血来,恼道:“你看什么?我,我不过是要提醒你,蓁蓁已经是我的人了,你和你弟弟可以收心了。”
颜炽黯然,一颗心顿时又沉了下去,强打精神:“萧兄放心!对了,那小颗粒只能控制你的毒气不再蔓延。要彻底根治,我必须带你回临安。”
萧枭眼珠子转了转:“你不会没安好心吧?”他中毒之后,言谈之间更加任性,比起之前的冷峻严肃多了一份俏皮。
“不敢!”颜炽也笑道,“论武功,我在比武招亲之日就输给了你;论才智,我也是甘拜下风。我怎么还敢动这种念头?”
“那是啊!”萧枭鼻头一扬,神情之中竟有说不出的动人!
颜炽的目光停留片刻,才移了开去。
此时,天色大亮,但见峰峦起伏连绵,千态万状,如丛笋插天,列戈耀日。颜炽辨认了一下方向,发现他们处在一处山坳之中,想起与完颜烈约定,若先随援兵离开,发出信号。便抱着萧枭爬上一处山峰,箕踞石上,脚底的流泉飞瀑,恍如泻玉鸣金,头顶的淡雾轻云,俨若笼纱飘带,山景雄奇秀丽兼而有之。他取了适才的物件,向天空一扬。虽然红日已跃上天际,但那件东西不知是何物所制,仍然耀眼夺目。他发出之后,转过头来,发现萧枭正凝神盯着天空,脸上的神色颇是羡慕,不由一笑,取出那东西递给萧枭。
萧枭接了细看,却见此物不过一分米之长,状如手指粗细,外曾用一张绘满了彩画的纸卷住了,看不出里面究竟装了什么:“里面装了什么?”他好玩地拿着那件东西反复研究。
“火药!”颜炽欣赏着萧枭的模样,“你若喜欢,给你好了。下次要找我,就发送这个!”
“好啊!”萧枭将此物藏进怀里,忽然偏过头道,“我将它取名为‘炽’好不好?”
颜炽情不自禁地刮了刮萧枭的鼻头,这个动作是如此自然,两人一时之间都说不出话来,想到对方的身份,神色之间变得极为尴尬。幸亏此时山尖有道亮光一闪而逝。
“那是谁发的?”萧枭转移了注意力。
“我弟弟!”颜炽也镇定下来,“他和郡主已经先回金国了。”
“那我们呢?也回金国么?”萧枭仰起脑袋,他一直被颜炽抱在怀里,此时已渐渐习惯。
颜炽低头,忽然一阵恍惚,若此时萧枭是个女孩,他也能这样抱着萧枭,人生不知该多美好。
“你怎么了?”萧枭已经恢复正常,直视颜炽,目光清澈,毫无杂念。
“没什么!”颜炽顿觉耳热,别开视线,“我们回临安。”
“为什么?”
“先把你的伤养好!”他看了一眼萧枭,又道,“你放心,只需五、六日,你就可以和你的郡主见面了。”
萧枭脸一红:“谁说这个了?”忽然肚子咕咕叫了几声,两人一夜奋战,都滴水未进,刚才颜炽担心萧枭的伤势,没空理会饥饿。现在一闲下来,才发现饥肠辘辘。他放下萧枭,几个纵身,到了瀑布飞泻端口,削竹为瓢,盛了水来,让萧枭饮下。放眼四顾,山中不时有野兔野鸡跑过,这些小动物也不畏生,匆匆在他们眼前追来追去,有的甚至还停下来,打量着他们。
萧枭不由笑了,伸手欲捉他面前的一只不怕死的野鸡,不料他身体未曾复原,这一伸手,尚未触及野鸡,倒被那野鸡狠狠啄了一下手指。他“呀”地叫出声了,不由气道:“好啊,倒被你们欺负。”
颜炽也不答话,一伸手捉了一只,随即生火烧水。那野鸡直至此刻方才感到大祸临头,拼命挣扎叫喊,已被颜炽扭断脖子,手法利落之极。看得萧枭啧啧有声:“野鸡啊野鸡,今日你能死在一代高手之下,并葬身太子之腹,也该觉得荣幸之至!”
颜炽朝他看看:“我不是太子!金国太子是我的大哥。”
萧枭吐了吐舌头:“你为什么不能是太子?你大哥有什么能耐?这些年来,你东征西战,战功赫赫。金国若无你,哪来这么广袤的领土?你才是有资格做太子的啊。”
“一定要做太子么?”颜炽淡淡道。
萧枭一怔:“做了太子后才可以做皇帝的呀!”
“皇帝?”他看着萧枭,忽然歌道,“世人只道皇帝好,我说皇帝好不了。但做得闲云野鹤,只羡鸳鸯不羡仙!”
萧枭怔怔地瞧着他,忽然心动魂往,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只觉得若真能和他一起浪迹江湖,每日里游山玩水,人生真不知有多惬意!但忽然之间,他的心头又觉着沉重起来,某些责任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他冷冷道,“你虽然向往这样的自由与逍遥,却还不是为了你们国家征战连年?”
颜炽也怔了一怔,脸色黯然下来:“你说得再对不过。”
萧枭反而不忍心:“不过,你为了你们国家而放弃自己的自由,这份责任感却很令我佩服!男子汉大丈夫当有所作为,又怎能只为自己而活?”
“你说得不错!”颜炽的声音也诚恳起来,“萧兄,老实说,之前我一直都认为你是个女子,岂知你的胸襟远在我之上!”
萧枭脸色微变:“颜兄,我也和你说实话。因为我从小生得女相,所以特别忌讳别人说我像女人。若不是今日这样的状况,我可是要和你翻脸的。”
颜炽苦笑,至此,他总算彻底死了心!萧枭,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和他一样!“该放下了!”他低声说道。
“什么?”萧枭没听清。
“没什么?”颜炽打起精神,笑道,“肉熟了。”
“真的!”萧枭精神大作,深深地吸了口气,连声赞道,“好香,好香!”
他这副馋涎欲滴的模样逗得颜炽又笑了起来:“不用这样目露绿光吧!”他边说边撕下一腿,递了过去,“小心烫!”
萧枭抢着接了过来,尽管有颜炽提醒在先,他还是被热气烫得“啊”了一声,忙换了左手,将右手放在耳朵背后。
颜炽帮他拿住,吹了吹,待微凉了,才重新又递了过去。
萧枭怔了怔,忽然觉得有种温馨在心底蔓延开来,如果这个人能够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他不由“呸”了自己一声,想什么啊!他们两人必然成为敌对之势,又怎会永远都在一起?
“在想什么?”颜炽又撕了一只鸡腿,仍是吹凉了,搁在一边,自己撕了鸡肋上的肉嚼起来。一抬头,发现萧枭并未吃手中的鸡腿,只是一个劲地盯着自己,脸上的神色又是懊恼又是不舍,不由问道。
“没事!只是想到不日之后,恐怕你我会在战场上相见,彼时不知是何等光景!”
第3章(2)
颜炽心下一凛,这个想法他不是没有过,但每次一想起,心里就觉得如同被剜了一刀一般。此刻萧枭提起,他的心又隐隐作痛,若两人有一天真的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他该怎么办?
“我不会和你动手!”他喃喃道,不知是说给自己听呢,还是说给萧枭听。
“那可说不定!”萧枭反驳,“如果是关系到你们国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