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呀──小姐居然还用青葱般的玉指去碰触三少爷脸上的患处,万一给那些个烂疮传染了可怎么办?
巧心想出声阻止主子,声音却因过度震惊而消失了。
在巧心接二连三的惊骇中,龙君已从成熙淳脸上移至身上。只见她毫不在乎的拉开成熙淳左手的衣袖,心无旁鹜的又是细瞧又是碰触的,完全视成熙淳身上的可怖烂疮和斑印为无物。
她的行径不只让巧心惊骇得久久无法言语,就连成熙淳本人亦受到不小的冲击。
龙君无视成熙淳和巧心的反应,自顾自的宣布诊断结果:“我猜得应该没错,三哥之所以会全身麻痹瘫痪应是导因于所中的奇毒。”
这话引起了成熙淳的注意,难掩讶异的说:“这种事我倒是第一次听闻。所有为我诊治过的大夫全都说我之所以瘫痪,是因为龙骨受到严重创伤所致。”
“不,你是因身上的奇毒所致,这毒是西域那边一种十分罕见的剧毒。因为毒素大部分都还留在你的体内,才会导致你全身严重麻痹。换句话说,只要把你体内的毒全数排出体外,你脸上、身上的烂疮和斑印便会消失,全身也将不再麻痹。”龙君笃定的下了结论。
“你能解此毒?”虽说早已死心,但若有一丝重获自由的希望,成熙淳还是无法不为所动。
“我知道怎么解。但三哥中毒时日已久,我没把握能完全将毒素排出,但情况肯定会比现状好。”龙君很实在,从不夸大,也不做没把握的事。
成熙淳深凝龙君半晌,有了定夺:“那就试试吧!”
“一言为定。不过我必须先做些准备工作,咱们就从明儿个开始治疗。但……”
“巧心,”成熙淳抢白道:“这事先别张扬,尤其不许让五少爷和老爷夫人知道,听到没?”
“是,巧心绝对不会说。”不愧是三少爷,一下子就洞察了小姐的顾忌和问题所在。巧心暗生佩服。
成熙淳再转向龙君,温和的笑言:“你和巧心就先在这儿住下吧!爹娘和五弟那里我会招呼,行吧?”
“行。”龙君会心的莞尔,“不过,有件事也想请三哥多担待。”
“直说无妨。”
“三哥听过《金玉梅》这书吗?”
“不但听过而且已看到第五辑,现正等着第六辑问世。”说也奇怪,平时,他是不会和姑娘家谈论淫书之事,更不相信有姑娘家会如此大胆地同男人谈论淫书。然,眼见龙君说得那么自然,加上受她先前为他诊治的大胆行径影响,他也就极其自然地和她侃侃而谈了。
这就是龙家千金独特的魅力吧!
“三哥想不想早点看到第六辑?”她果然没看走眼,这男人和龙家的男人有相近的气质,没有强烈的男尊女卑观念、思想也开明,是可以信任商量的对象。
“当然想,那书真是写得十分精彩。”成熙淳衷心的赞叹。
“我就是《金玉梅》的作者。”
成熙淳先是大大一愣,旋即毫不怀疑的接受:“难怪我总觉得作者似乎对书里女性角色的描述格外生动细腻,和其它书籍有明显不同,独具特色。”成熙淳说着、赞叹道,不知不觉便谈到了正题,“第六辑还有多少未完成?”
“文字稿部分已全部完成,现在只剩图画稿部分,约莫还有一半。”龙君说道。
“那就拿到净岚园来画吧!我会设法不让人去打扰你,巧心也多担待点就不成问题了。”成熙淳着实开了眼界。堂堂一名不经床事的大家闺秀居然能把淫书写得那般文图并茂、入木三分,虽说龙家的男人铁定是帮凶,但只凭着别人口耳传授,无实际经验,居然能把每幅画都画得那般传神又不龌龊,实属难得哪!
“巧心遵命。”小姐所言果真不差,三少爷真的站在她和小姐这边帮着她们。
一整个下午都坐镇钱庄的成熙烈实在按捺不住,想早些知道那阴险女人的惨状,于是差遣符辛先回成王府探探状况。算算时间,符辛也该回来向他通风报信了。
才想着,符辛便进了门。
“少爷,小的回来了……”
“情况如何?快说给我听。”成熙烈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那阴险女人是何等凄惨。
眼看主子眉飞色舞、心情大好,符辛自然知道原由。万一……主子听闻情况大相径庭,他简直不敢想象那情景会如何恐怖!可……又不能不说实话……他真是苦命哪……“你在磨菇什么?还不快说?”成熙烈催促着。
“是、是,小的……这就要说了……”没办法了,只好硬着头皮等着受死了,“小的依照少爷的吩咐火驰赶回王府,赶回王府后就开始探查五少奶奶是不是有遵照少爷的命令──”
“说重点。”成熙烈打断符辛。
“是……”符辛暗叹一声,视死如归的道:“五少奶奶遵从少爷的命令,去净岚园侍候三少爷了。”
“老爷夫人没说话吗?”
“少爷是知道的,老爷是朝廷命官,今早比少爷还早出门上早朝,退朝后便到户部去议事,得再晚些才会回府;夫人早上都在佛堂诵经,没人敢打扰夫人,所以夫人知道五少奶奶去侍候三少爷的事时,已是午膳时刻。”
“结果呢?”
“夫人闻言自然大发雷霆,立即动身前往净岚园……”愈接近重点符辛冷汗流得愈是厉害。
“三少爷让夫人带走了那女人?”
“不,刚好相反,三少爷他……要夫人别带走五少奶奶,还说……还说五少奶奶要搬到净岚园暂住……好象是三少爷觉得和五少奶奶很投缘……”
“此话当真?”成熙烈声音转冷,神情恐怖骇人的起身。
那女人果然够狡诈深沉!但他已非昔日吴下阿蒙,绝不会坐视“柳依依事件”再度重演!
转眼,成熙烈已杀气逼人的冲出钱庄。
“少爷,等等我──”符辛连忙跟上去,他不用问也知道主子此刻是要赶回成王府兴师问罪。
他可以想见一场不可避免的大风暴将届。天灵灵地灵灵,但愿别发生不祥惨事才好……第五章
成熙烈风驰电掣地赶回成王府,凶神恶煞地直冲净岚园,那杀气腾腾的模样骇得沿途上没人敢拦挡他的路,更没人敢吭一声,只有身为贴身侍从的符辛苦命地紧追在主子身后,跑得气喘吁吁、浑身冷汗。
爹啊爹,你替儿子取名符辛求的是儿子一生像“福星”般好命,怎么儿子却如此歹命呀……“女人,给我滚出来!”成熙烈一进净岚园大厅便怒声咆哮。
大厅里却空无一人,只有他的回音满室缭绕。
成熙烈更为光火的往里冲,正面撞倒了躲在画柱边发抖的丫环,她是成夫人的贴身丫环妙如。
“少……少爷……”妙如怕得声音直抖,但老爷夫人交待的事又不能不办,“人……人都在『望日阁』……!”
成熙烈闻言立即直冲望日阁。
“女人,滚出来!”成熙烈怒气冲天地踢飞了望日阁的门扉,狰狞恐怖的搜寻龙君的身影。
待他定睛,人是找着了,不过映入眼帘的光景也让他呆着了。
只见成刚夫妇双双坐在桌边用晚膳,巧心在旁侍候着。成熙淳人则是在窗边的椅子上,龙君陪在他左侧侍候他进膳。
“这是在做什么?”成熙烈冷绝的问,一双冒火的眼睛死命瞪住正在替成熙淳夹菜的龙君。
“用膳啊!”成夫人笑容满面的招呼方进门的五儿子,“烈儿,你也过来坐下一起用晚膳吧!”
“是啊,烈儿快过来,我们父子已经许久没同桌用膳了。”成刚也频向五儿子招手。
这三年多来,他们老夫老妻就属今儿个最为开心,自从三儿子瘫痪后,像这样一家子聚在一起用膳的情景,夫妻俩连做梦都不敢奢想,没想到今儿个竟能如愿以偿。
“谁让你们在此用膳的?”成熙烈话是在问成刚夫妇,眼睛却死盯住替成熙淳拭嘴的龙君。
“是我的主意。”成熙淳朗声的道。
“三哥?”成熙烈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兄弟,心头一阵惊诧──他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如此神采飞扬的成熙淳了,这是……他的视线不禁又飘向成熙淳身边正在舀汤的龙君,胸口的怒火霎时更为剧烈旺烧。
“我已经好久没和爹娘一起进膳,正好今儿个爹娘来看我,我就请爹娘留下来一起用晚膳了。”成熙淳面带笑意的向成熙烈解释,并不着痕迹的端详着成熙烈的反应。
“我看这不是三哥的主意,而是那个阴险女人的主意才是!”瞠瞪着正在替成熙淳把汤吹凉的龙君,成熙烈怒不可遏地握紧垂在两侧的拳头。
一样!和三年前一样!
“你吃的亏还不够吗?”成熙烈咬牙切齿地朝着成熙淳咆哮,眼神却充满情伤。
三年前的柳依依令他痛心疾首,三年后的龙君更令他火上加油。
“这是两回事,不一样,你多心了。”成熙淳没想到成熙烈在三年前的事件中所遭受的创伤远比他想象的深。
“不一样?有哪里不一样了?”眼看龙君小心翼翼的端着汤碗,舀了一匙要喂食成熙淳,他再也按捺不住的冲过去。
“不准你碰三哥!”成熙烈粗暴地一把揪住龙君的上臂,蛮横地将她甩离成熙淳,连带她手上的汤也飞洒了出来。
汤飞洒出来,遭殃的是成熙淳和成熙烈自己。
“小心烫着了。”龙君见成熙淳左袖几乎全湿,立即回到成熙淳身边,温柔的替他卷起左袖,一面对巧心喊道:“巧心,快拿水和拭布来。”
“是,小姐。”侍候成刚夫妇用膳的巧心连忙照办,端来一盆水,并把一条拧干的拭布交给龙君。
龙君旁若无人的替成熙淳擦拭长满烂疮和斑印的左臂,没有丝毫犹疑畏怯,成熙淳仍然不太自在却难掩激情。成熙烈极为震惊世上会有姑娘家敢毫不介意的碰触那令人怵目惊心的患处,可,那份诧愕却更助长了他心口的怒火。
“我说过不准碰三哥!”成熙烈的大手再度攫向龙君。
这回,龙君有了防备,不慌不忙的将身子向后微倾,巧手一点,又点着了成熙烈手上的穴位,逼得成熙烈缩回袭向她的大手。
“谁又准你碰我了?”
“你这个……”成熙烈气极,这女人胆敢三番两次袭击他,更可恨的是他居然两次都让她得逞。
成熙淳见状,忍俊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三哥?”成熙烈极不谅解的瞪视兄长。
成熙淳费力的忍住浓烈笑意,呛着声音道:“失礼了,我只是太过惊讶。熙烈可是功夫底子深厚的练家子,居然会被君给点了穴……”说着说着又忍不住闷笑。
“那是因为五少爷再快也快不过眼镜蛇。”龙君轻描淡写的说明,继续专心地替熙淳擦拭左臂。
“眼镜蛇?”龙君那双碰触成熙淳的手看了着实碍眼,成熙烈恨不得把它挥开,但又顾忌会再次吃了龙君的亏失了面子而不敢妄动。
龙君操着细细淡淡、温温吞吞的嗓音说道:“你们可知道想取眼镜蛇的毒液又不杀它、又能确保自身安全的方法?”无意等待响应便又往下说,“首先得先激怒它,让它攻击你,然后在它袭向你之际,抓住时机戳它一针,让它瞬间痉挛,化解它的攻击,再趁机汲取它毒牙里的毒液,如此便能安全无虞。”
成熙烈赫然大悟的咆哮:“你居然把我当成眼镜蛇?”怪不得她怎么看都不像有功夫底子,却能轻易点中他的穴位,原来是……“我没有。”龙君淡道。
“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敢睁眼说瞎话!”
“你的动作不及眼镜蛇快,我怎么会将你当成眼镜蛇?这样未免太侮辱眼镜蛇的敏捷。”龙君认真的细说分明。
“你给我闭嘴!”成熙烈气得踢翻龙君身旁盛着水盆的架子,飞溅的水花湿透了他的衣摆和鞋履。
龙君见状,轻轻闷笑一声。
“有什么话就给我说!”成熙烈并未忽略她那一声闷笑。
“我不说。”
“说!”
“自做自受。”
“你说什么?”成熙烈像头随时会扑向龙君将她撕裂的猛狮。
“我本来不说,是你非要我说,现在我说了,你又生气,莫名其妙。”龙君最不会应付这种喜怒无常的人,好象怎么说、怎么做都不对。
“你──”成熙烈气极。
她所说的话令他生气,她那一脸无辜的表情更令他愤恨,她视他如无物、开始动手脱成熙淳外衣的举动最令他怒发冲冠──“你做什么?”他大吼。
龙君以平常心回答:“帮三哥更衣。”
“更衣?”成熙烈听得火冒三丈。
“你害三哥湿了衣裳,再不更衣怕会着凉。”龙君回话时,并未停止替成熙淳更衣的动作。
成熙烈看得刺眼极了,冷不防冲上前,粗暴地撞开龙君:“我来,用不着你多事!”
“小姐……”巧心眼见龙君被撞跌于地,心疼地跑过去照顾她。
成熙淳也状甚关心的问:“君,你要不要紧?”
“不必管那个装模作样的女人!”成熙烈挡住成熙淳的视线,不让他见着龙君。
成熙淳很不以为然的凝眉叹道:“熙烈,你这是在做什么?”
“谁要她多事?”成熙烈一想到她老黏在自家兄弟身边嘘寒问暖的猛献殷勤就有气。
“我多事?我是在侍候三哥,怎么会是多事?”龙君着实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了?
“谁要你侍候三哥?”
“你啊!”他忘了吗?看他年纪还不算大怎么就得了健忘症?可怜。
成熙烈顿时无言以对。
确实是他要她来侍候三哥,可是……那是……“放肆!”
龙君微微一愣,不解的说:“我只是回答你的问话,何来放肆?”
“还敢顶嘴?”成熙烈快气炸了。
龙君见他已失去理智索性闭上嘴,免得徒惹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她这番作为并未令成熙烈气消,成熙烈面对突然安静不语的龙君,结果是更加暴怒的吼嚷:“我在问你话,你聋了?”
耶?说话有事,怎么不说话还是有事?龙君已经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才会让这个暴跳如雷的男人满意,终于投降的轻叹:“你干脆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做?”
“你这是在质问我?”看她那一脸无关紧要的表情,摆明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难不成她眼里就只有三哥?
咦,又给她套上新罪名了?龙君无奈的解释!
“不是质问是……”
“够了!你给我闭嘴!”
“那侍候三哥的事……”
“你不配问,滚边去!”
龙君着实也不想再和她不擅长应付的人耗下去,当真不再说话,温顺地福了福身子便退出了望日阁,巧心在取得成夫人同意后也跟了过去。
待龙君离开,成刚再也无法保持缄默的薄责儿子:“烈儿,你究竟是怎么回事?爹知道你讨厌女人、痛恨女人,但君是个好姑娘而且也没犯着你,你干嘛处处为难她、和她过不去?”
“她没犯着我?”成熙烈横眉竖眼的吼嚷:“爹难道没瞧见她那副冥顽不驯的态度?不但处处忤逆我,一张嘴还牙尖齿利的顶撞我。”
“君哪有忤逆你、顶撞你?她只是回答你的问话、温顺的照着你的话行事。在爹看来,根本是你在刁难她、找她麻烦。”
“爹,你居然偏帮外人?”
“君是你的媳妇儿,不是外人,而且爹是偏帮道理,不是偏帮君。是你自己太过份了,人家君自进我们成家大门这些日子来,你对她百般冷落、不闻不问,人家可是毫无怨言,你却不知收敛,得寸进尺、变本加厉的欺压她,你……实在太让爹失望了……”成刚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