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属下带人将这些闹事的百姓驱散?”一个捕头凑在陆宰耳边小声说道。
陆宰摇了摇头,严厉斥责道:“什么叫闹事的百姓!你难道看不出这些百姓是自发保护国师大人的么!”
喝退了捕头,带领手下捕快衙役让开了道路,看着黑压压一片的人群从面前缓缓而行,陆宰不由得感慨道:“老夫为官数十载,这是第一次看到有朝中官员如此得到百姓拥戴,恐怕就是官。。。”
陆宰的话戛然而止,他知道自己失言了,忙向左右看去,同时心中暗叫不好。
秦天德权势太大,对赵昚屡次不敬,本就被赵昚所忌惮,只不过因为他不碰兵权,现在又有太上皇赵构支持,没有将手中大权交还赵昚,因此君臣之间才能够融洽和睦。
可今日民心所向,虽然是百姓自发表达对秦天德的敬重爱戴,但却不知会将秦天德再次朝着远离赵昚的方向推了一把。
将来该怎么办呢?陆宰眼中露出了忧虑之色。
国师府内,一间偏厅被该做了灵堂。白纱飘渺,白帐轻摇,白烛幽明,上等紫檀棺木内盛放着换好了一身崭新寿衣的苏子牧,摆放在灵堂中央。
朝中不少官员,不论是跟秦天德相熟的,还是跟秦天德不熟的,哪怕是被秦天德整饬过的,无不前来拜祭,呈上帛金,不但朝堂上屡屡跟秦天德作对的李光都亲自前来,就连深居皇宫的赵昚和退居德寿宫的赵构都派人前来吊唁。
秦天德很清楚,绝大多数人并非真的是来吊唁苏子牧的,只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前来看望自己,看自己是否受伤。
赵构派来的是德寿宫侍卫统领游少堡。游少堡平日里虽然沉默寡言惜字如金,但跟苏子牧也算相识,因此真正悼念了一番,最后才将赵构的旨意表达出来。
赵构听闻秦天德接连遇刺,而且还曾被人软禁,长子被贼人深夜从府内掳走,妾室齐妍锦更是至今下落不知,而且今日贴身侍卫苏子牧替秦天德身死,这让赵构不仅开始担心起秦天德的安危来。
虽然他对秦天德有着无比强大的信心,但他不知道秦天德中毒挨刀后会不会死,因此打算派游少堡前来贴身保护秦天德。
对此秦天德万言拒绝了,而游少堡也是所有前来吊唁的宾客中,唯一一个与秦天德有交流的人,其他人,不论说些什么,秦天德都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坐在苏子牧灵前的地上,阴霾从心中升腾到了脸上。
掌灯时分,灵堂内终于恢复了平静,临安城内大部分官员都已经前来吊唁过了,岳银瓶和赵茜二女走进灵堂,分别围到秦天德身边,想用女子特有的温柔来化解秦天德心中的悲愤。
“官人,为何不通知子牧的亲人?”
岳银瓶算是跟在秦天德身边时间较长的女人了,见惯了秦天德面对金人、面对皇帝、面对秦桧时的嬉笑怒骂,应对手段轻而易举游刃有余,却从来没有见过秦天德今日这般模样,不仅心疼不已。
“子牧的亲人只有他的弟弟和妹妹,其他人算不得亲人。只是他的弟弟妹妹年幼,我不想让他们知道子牧过世一事,瓶儿,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官人,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从今以后,子牧的弟弟妹妹就是官人的弟弟妹妹,我会替官人照顾好他们,将他们抚养长大培养成才,让子牧在九泉之下能够安息。”说着话,岳银瓶的手搭在了秦天德的肩头。
秦天德握住岳银瓶的柔荑,转过头去,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瓶儿,你果然了解我。这件事你替我办好,我暂时不想面对子牧的弟妹,我,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
听出秦天德语气中的哽咽之声,另一侧的赵茜握住了秦天德的另一只手,说道:“官人,既然你对子牧如此有情有义,为何要引而不发,在天街上更是放走那个刺客,让秦三这对你忠心耿耿从不二心的下人都生出了不满?”
秦三有些憨,是个直脾气,心中基本上从不藏着掖着,因此当他回到国师府后,很快就有人发觉了异样。
满脸泪水的秦三骂骂咧咧的回到国师府,面对询问他为何独自返回的牛二娃,他骂了秦天德;面对询问秦天德安危的岳银瓶,他再次骂了秦天德;面对询问整件事情详细始末的赵茜,他还是骂了秦天德。
以至于众多下人苦劝未果,不得不动粗强迫他闭口,但他就算被摁在地上,也仍旧在破口大骂秦天德。
最后还是翠儿得知了消息,跟着丫鬟跑了过来,以河东狮吼之力,这才使得秦三没了声音。但眼尖的人却看得清楚,虽然秦三没了声音,但嘴却在不停的蠕动,似乎是在无声的咒骂秦天德。
第五零九章 否极泰来
对于秦三,与其说秦天德将将其看做下人不如说将他看做朋友更多一些。当年秦天德魂穿南宋后,身边最信任的就是秦二秦三兄弟俩了。
虽然秦二曾经误入歧途,但最终迷途知返,只不过因为秦二不甘心一辈子都做下人,所以秦天德送了他一场富贵,一场功名,因此与秦天德之间的距离反倒比秦三远了许多。
秦三没脑子,秦三憨傻,但秦三不论做什么事情的出发点,基本上都是在替他秦天德考虑,而且一片忠心。
秦天德都敢肯定,假若有一天他跟赵昚打架,秦三绝对二话不说,什么也不考虑,直接上来帮他殴打赵昚,绝对不会顾及赵昚是皇帝,打了会被砍头。
所以秦天德对秦三的感觉很奇怪,在他内心中,秦三算得上是他在南宋的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听到赵茜提及秦三,秦天德多少猜想到了一些秦三返回府内时的情形,微微摇了摇头,刚想让守在灵堂外面的牛二娃去将秦三唤来,忽然有门子来报,说是有一个自称老哈的人求见。
“少爷,这个人很可疑,据门子说,此人一身黑衣,头戴斗笠,而且斗笠下垂黑纱,根本看不清脸面,要不要小的带人将他擒下?”牛二娃如今也开始担心起秦天德的安危。
除却什么尊敬爱戴之类的感情不说,只说秦天德的存在,对很多普通的百姓的生活就是一个保障,这些百姓就不会允许有人对秦天德不利。
而国师府内的下人更是如此。高额的工钱,时不时的奖赏,从不无辜殴打下人,从不调戏丫鬟,出门能够高人一头,这样的主人那里找去?
当你的存在,能够带给许多人利益的时候,也只有你能够给这些人带来利益的时候,那么这些人会自发的尊敬你,保护你,因为你为他们付出了许多。秦天德如今对于临安城的百姓来说,就是这样一个人。
所以不用秦天德反复强调“我是国师”,“我为江山社稷做了多少好事”,“我的功劳有多大”,那些切身感受到因为秦天德的努力而生活得到改善的百姓,会自发的将秦天德敬若神明,感恩戴德。
“二娃,你去将他请到这里,不得无礼。”秦天德命牛二娃前去迎接,又让岳银瓶和赵茜二女退避,默然坐在灵堂中,闭上双眼。
过了一会,身后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秦天德知道,牛二娃带着老哈来了。
老哈进入灵堂后,并没有对秦天德说什么,而是径直走到灵前,点燃了三炷香,祭拜了一番,这才来到秦天德对面,同样做到了地上。
“我带子牧谢谢你。”秦天德平静的说道,“现在我的心情很乱,没法给你一个答复。”
老哈摘下了斗笠,露出了头上黑布套后面的双眼:“国师大人,老朽此来并非是向你索要答复的。老朽很敬佩你的侍卫,有是我契丹人的忠勇,老朽很后悔当日在方家峪没有跟他把酒言欢。今日趁夜前来,敬上三炷香,聊表心意。”
秦天德从老哈浑浊的双眼中看出了一分真诚,知道老哈这番话发自肺腑,不过他没心情跟对方说这些,直接问道:“你找到耶律崇的落脚点了么?”
“国师大人为何不询问公主和陛下,反而先问西辽二皇子?”
“你找到耶律崇的落脚点了么?”秦天德置若罔闻般,再次问道。
老哈浑浊的双眼骤然闪过一道精光:“国师大人果然精明,看来你也发觉今日刺杀你的那个人,应当是耶律崇的手下了。”
“你找到耶律崇的落脚点了么?”秦天德第三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老哈停顿了片刻,说道:“老朽无能,还没有查出。”
“那你来干什么?”秦天德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这平静中却带上了凛冽的寒意。
老哈低下头,似乎是不敢面对秦天德通红的双眼,有些懊恼的说道:“是老朽糊涂,当日打蛇不死,反而连累的国师大人。老朽没有想到耶律崇居然如此疯狂,他的计划失败了,竟然想毁掉所有人的希望!”
“你来干什么。”秦天德的语气中没有一点感情波动。
“国师大人可曾找到二皇子的落脚点?”老哈反问道。
秦天德默然,没有回答。
老哈轻笑一声,说道:“国师大人不用隐瞒。今日大人闹市遇刺,老朽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也从旁人口中听了大概。以国师大人的心思,断不会沽名钓誉而平白放过那意图刺杀大人,又害死了大人亲信侍卫的贼人。
想必大人放他安然离去,应当是想顺藤摸瓜,找到耶律崇的藏身地点吧。”
听着老哈笃定的语气,秦天德不得不暗叹姜还是老的辣。
老哈说的没错,他的确是因为发现了对方很有可能是耶律崇的手下,这才放对方离去。
画面回放,就在秦三殴打冯健,冯健强忍疼痛出言讥讽秦天德,秦天德沉浸在悲痛中的时候,猛地听到冯健说出“鹤顶红见血封喉”之类的话语后,他骤然惊醒。
若冯健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哪那么容易搞到这种极品毒药?还有冯健背后发射箭弩的机关,这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人能够拥有的?
当他想到这些后,立刻在脑海中回想到了冯健的模样。
头上裹着的白布和脸上的污秽,根本就是为了遮盖他契丹人的独有样貌!这个冯健根本就不是真名,他的真正身份必定是耶律崇的手下,也只有耶律崇才会在这种时候想要将他置于死地!
想明白这些后,他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悲愤,装出一副沽名钓誉的样子制止了秦三对冯健的狂殴,放走了冯健。
而他仰天大喊声“放他走”,实际上是在提醒时顺,因为他看到跳出来的影卫中没有时顺的身影,就知道时顺依旧隐匿于暗中。
暗中的敌人是最难对付的,因为你不知道他藏在什么地方,不知道他何时会突然对你动手,不知道他会不会伤害你的亲人,因此秦天德当机立断,利用这个假冯健,找到耶律崇的藏匿处,从而将其一举铲除!
老哈的狡诈,秦天德不能忽视,因此他没有否认:“我已经派人跟踪,不过耶律崇也是小心谨慎之人,必定不会轻易露面,那假冯健很可能见不到他,我派去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回报。”
对于秦天德的坦率,老哈很是满意,也变相的表达了善意:“国师大人,你的安危关系着将来宋辽两国的命运,因此老朽绝对不会对二皇子对你的刺杀坐视不理。
不论你是否同意,老朽会带人入住国师府,希望国师大人能够妥善安排。在二皇子授首之前,有老朽的手下保护国师大人的安全,大人出行,老朽会派人保护。”
秦天德愕然,想不到老哈居然敢冒这么大的险:“锦儿和朗儿是否也跟着你一同?”
老哈笑着摇了摇头:“国师大人言笑了。老朽知道国师大人心中最想杀掉的是二皇子,第二想要杀掉的很可能就是老朽。
可老朽为了国师大人的安危,不得不行此险招,又怎会不留后手防范?老朽怎会让公主和陛下返回国师府内?
不过国师大人不用担心,公主和陛下老朽已经安排专人伺候,衣食无忧安全更是有保障,耶律崇绝对找不到她们。”
秦天德沉思良久,终于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领你这个情。我府内原本是秦桧府邸,其中有一处地牢,你若是想要带人住入,只能委屈在地牢之中,如何?”
“没问题,相信国师大人眼中,老朽的性命加上我所有契丹儿郎的性命,都抵不上公主和陛下的一根手指头,所以老朽相信国师大人一定会善待我们之间的友谊,以及老朽的一片好心。”
与秦天德商定好一切相关事宜,老哈起身离去,回去安排人手,准备明日凌晨潜入国师府内。秦天德始终没有回头,不过脑海中却浮现出老哈离去的情形。
不知为何,当老哈的身形彻底融入黑暗中后,秦天德脑中突然蹦出了四个大字——否极泰来。
自从遇到老哈后,他几乎处处受制于老哈,西辽使节撒野、妻儿被掳、自己被软禁、苏子牧身死、老哈的威胁等等等等,可以说这一切都是老哈一手设计的,逼得自己不得不就范,这是自他穿越之后从未遇到过的事情。
他斗秦桧,除万俟卨,忽悠赵构,诓骗完颜亮,这些人与老哈比起来,都不弱,但只有他面对老哈时才会有一种无力的感觉,因为老哈始终都隐于暗中,犹如黑夜中的毒蛇一般,吐着芯子,亮着毒牙,虎视眈眈的窥视着自己。
如今老哈居然因为自己遇到耶律崇派人刺杀,而要入住国师府,来到他的身边,这不就代表着老哈从此之后将会有一段时间进入他的视野,再也不可能想从前那般敌暗我明了!
这或许是铲除老哈最好的机会,但前提是他需要无视齐妍锦母子的性命,又或者能够再动手前,先找到齐妍锦母子的下落!
老哈,不论是你太过狂妄,还是因为你太过重视你的计划,你这都是在玩火**!
第五一零章 好心办好事
“姐夫,要不要我派人暗中跟着他?”岳霖忽然从灵堂一侧闪了出来。
白日冯健刺杀秦天德,苏子牧挡箭而死,秦天德“沽名钓誉”“义释”冯健,时顺就在暗中跟着冯健离去了。
时顺平日里一直在暗中替秦天德效命,统领整个影卫,基本不离秦天德左右,因此很清楚苏子牧对秦天德的忠心,以及秦天德对手下人的情意。
因此他在得到秦天德的暗示后,追随着逃也似的跑掉的冯健离开了,他的任务只有一个,通过冯健,找到耶律崇的藏身地点。
以耶律崇的小心,一时半会肯定不会与冯健相见,但一个契丹人想要藏身在几乎没有什么游牧民族存在的临安城,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用不了几天,耶律崇必定露面。
时顺离开了秦天德的身边,因此岳霖替代了时顺的角色,暗中藏于秦天德的左右,看到也听到了秦天德与老哈的会面以及交谈。
“不用了,他既然敢来,就必定不怕我会派人跟踪,而且他明日就会住入府中,瓮中之鳖跟他作甚?”秦天德摇了摇头。
重新戴上斗笠的老哈,不慌不忙的走出了国师府,一路上没有回头看过,也没有改变过步速,只是顺着墙根七扭八怪的不知道走到哪处的宅院后巷,躲在了高墙的阴影下。
“主人,秦天德没有派人跟踪,所以我们没法动手。”当他停下脚步的时候,夜色中冒出了两个黑衣人,恭恭敬敬的说道。
老哈点了点头:“看来这秦天德也算知道分寸,还好他没有派人跟踪,否则明日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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