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肖文静成为天相公司的销售部副总经理。
唐沁甜谈不上很漂亮,可是个头细细长长,一双眼睛也细细长长,笑起来很媚,尖俏的脸,皮肤白净,谭振业在几个应聘的女孩子里一眼挑中了她,让她做自己的销售助理。没两天肖文静来了,分管销售和市场,唐沁甜自然就成了肖文静的手下。
与唐沁甜一起转到肖文静手下做助理的,还有一个尹倩。尹倩嘴巴甜,有人缘,每天早上一来,自己的窗没开,先去肖文静办公室把窗开了,杯子洗了,花瓶里的水换了,然后再冲上热腾腾的鲜橙汁。有时候肖文静声称楼下的午餐难吃,她还会打的花二十四元的车费去帮肖文静买十七块五的肯德基套餐。在上班途中看到有老太太在天桥上卖小白玉兰,都会买一小袋,五毛钱,在肖文静的办公室用一次性杯子养着,满屋芬芳,哄得肖文静很是开心。
女人是第六感官动物,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一个眼神就可以感知得到。谭振业把肖文静带到市场部宣布这是新领导时,肖文静一眼就看到这个女孩眼中掩饰不住的失落。谭振业介绍唐沁甜也多用了一些修饰语,不像介绍别人“这是小尹这是小王”一样,而是说得很长:“唐沁甜,是我们营销中心最小的一个,二十一岁,刚毕业,爱哭鼻子。”一屋人都跟着笑,因为大家都知道唐沁甜刚来时,一个小错误谭振业说了她几句,她竟然当众哭了一场。
第二天一早,肖文静让唐沁甜把公司所有的客户资料打印一份给她。唐沁甜犹豫着,因为输入、整理这些资料的时候,谭振业一再嘱咐过要绝对保密,除他之外不要给任何人。
“我打电话跟谭总先说一下――”
“不用了。”肖文静马上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蔑视,“昨天谭总介绍的时候你没注意听,以后这块我负责了。你去拿过来。”
“哦……”唐沁甜走出肖文静的办公室,坐自己电脑前,想想还是拿起话筒给谭振业打了个电话,“谭总,肖总让我把所有的客户资料都打印给她。”谭振业在那边迟疑了一下,说那就给吧。
肖文静从没关好的门里看着唐沁甜低着头,躲在格子间打电话,脸上一片阴霾。跻身这个全是博士、硕士的管理团队,她要做一个有素养有内涵的人,不能轻易发脾气。
肖文静来公司没一个月,就宣布了一系列她的政策,比如所有销售部的费用全得由她签字(吓得谭振业让黄志能连夜把《财务管理制度》悄悄换了一页,加了句“五万以上费用必须送交总经理审批”),销售区域重新划分,安插她自己的人马等等。谭振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着她在小茶杯里兴风作浪。
过几天,战争爆发了。
谭振业让肖文静给他一张调整后的市场架构图。被重新划分的市场乱成一锅刚开的粥,谭振业只得将旧部下一个个叫来谈心,让他们接受现在的局势,并许诺一些未来的天下。还好肖文静对市场管理一眼望去一抹黑,虽然满脑子都是权力欲,对市场的拓展却没有太多的想法和兴趣,加上谭振业手段巧妙,基本能让她顺着自己的思路做下去。甚至谭振业还有些得意,因为作为总经理,他对这一块还掌握着绝对的生杀大权,甚至还可以利用肖文静作杀手,不出面地处理掉许多历史遗留问题。
肖文静把架构图交下去让唐沁甜做,前前后后指导着修改了好几次,自认为很满意。晚上唐沁甜一个人在公司上网,谭振业从外面应酬回来,就让她把图表打了给他。第二天肖文静让唐沁甜把修改稿打出来,她要送给谭总,唐沁甜却说:“谭总已经拿了。”
肖文静马上火冒三丈,这小小的文员竟然抢她的功劳!“你这叫越级,越级懂不懂?”气得坐都坐不住了,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以后你们手上出去一张纸,都要我看过签过字!谁在替谁打工,啊?你要认清地位!谁是你的领导?是我!不是他谭总!”
“是我能决定用不用你,炒不炒你!你干好你的工作就行,不要以为拽着自己的头发就可以上天,讨好了谁谁谁,你就能怎么怎么样――你那两套小把戏,我见得多了!”……
唐沁甜张大嘴巴,惊愕地看着新来的副总因为这点小事大动干戈,放在裤子中缝处的手抖了半天,终于移上去擦眼泪。肖文静发泄完了,提个小得只能放包餐巾纸的包噔噔噔往外去,一边走一边说:“B还没长好就想卖。嫩着点呢。”
唐沁甜用纸巾捂着鼻子跟着走出去,回到自己的格子间,哭了半天,然后抹着眼泪冲进了谭振业的办公室。
谭振业坐在自己的桌子前,大班台对面的墙上悬着他自己的一副书法字画,写着一个大大的“谭”字。看着沙发上哭得耳朵都红了的年轻女孩子,忍不住有点怜悯之心。哭是年轻的权利,何况是这么乖巧齐整的一个小女子――怪不得古人说梨花带雨。谭振业的心柔柔地牵动了一下,他想起十几年前的另一个女孩子。另一个身材细长眼睛细长的女孩子,像二月里抽条的柳丝,新鲜明亮,走在他上学的路上,走在他少年的梦乡。
“小唐,你说说看,要是你和她闹矛盾,我只能炒一个,我是炒你呢,还是炒她?”
唐沁甜一听这话,又把头埋到揩鼻涕的纸巾里去。
“我都拿她没办法,你还能怎么样啊?回去认个错,好好工作,不要冲撞你的直接上司,事情是怎么样,我心里总是明白的。而且你这样找我告状,也是越级呀,被发现了就更难办了。哭过就算了,大度一点,坚强一点,以后工作中比这委屈得多的事还会有呢。”谭振业说,这时他桌上的电话响了,“回去工作吧。”
唐沁甜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谭振业一边手按在电话上准备抓起来,一边又说:“小唐,无论做生意还是为人,你都要记住一个原则:打不倒的敌人就是朋友。”
第二天一早,肖文静一到公司就又把唐沁甜叫到办公室。
大不了就走人。沁甜这次倒没有太多的想法了。一进去,肖文静示意她关上门,竟然是满脸笑容。
“昨天说你是重了一点,”她说,“我这个人啊,就是嘴直!你以后只要严格照章办事,咱们俩就不会再有冲突啦。一回生二回熟嘛。时间长了你就了解我了,我以前的手下都说我对人没坏心,而且作为领导,是绝对的‘认事不认人’。我呢,年纪轻轻的,就因为工作太投入,长年没有休息好,得了高血压,昨天来的时候150!我们家老马都说我不爱惜身体。唉,没办法,一堆事等着做,我急啊。以前在银行的时候,我常是一个晚上要安排三个饭局,晚上十点半了还赶到芳村去跟客户喝咖啡。现在你们谭总真心真意地非要我来,把这么一个大摊子交给我,那是信任我呀!我能让他失望吗?在银行时单位人少,又都是有几十年经验的老员工,大家都自觉一点就好管了,但天相这么大的一支销售队伍,参差不齐的,要我来把这些土八路全部培训成正规军,你说我能不急吗?这些天,我脑袋也想破了,鞋底也跑断了!你们作为我的左臂右膀,今后不但要出力,也要多体谅呀!”说完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这是我美国朋友给我带的名牌香水,送给你了,小唐,你不计较才好呀!”说完又拉又扯,一定要唐沁甜收下。
唐沁甜拿着香水,哭笑不得。
她在肖文静的手下一直干了下去。两个女人互不喜欢,却貌似甜蜜地长期相处下来,实在是人类比动物文明的一大象征。
肖文静留下了唐沁甜,其实是因为那天晚上谭振业想想不忍,给她打了个电话,谎称唐沁甜是他远房外甥女,让她关照一点。
唐沁甜在这期间向外投递了无数份简历,积极地找着工作,可是她最终没有离开天相,是因为她爱上了陈优。
她爱上了这个男人,不能呼吸没有他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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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火》第二部分
唐沁甜从来不知道,怎么用语言向别人说明,这四年来,她是怎样栽倒在自己营造的迷恋里。公司的科研部和市场部分属不同楼层,一个在二十四,一个在二十五,因为单双层电梯的分开,而且一般人员不换上消毒的白大褂和鞋子无法进入实验室――也就是说,陈优不到二十五楼,唐沁甜是看不见他的。可是,坐在自己小格子间的八小时,她每一刻都是为着等着他的到来,看他在办公间过来过去的挺拔身影,听他跟别人说话的声音。他的声音偏低,沉稳厚重,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笑容,无论多普通的事,或多紧急的事,他都能用着优雅风趣的口气去讲述。
在公司的男职员中,或许的确流传着陈博士骨子清高、瞧不起人的说法,可是唐沁甜不介意,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她眼中,陈优是完美的。如果按照世俗的标准,陈优没有做对,那一定是因为世俗把标准定错了。
陈优多聪明,当然一眼看得出这个女孩子喜欢他,感觉得到那双处处追随他的细眼睛,那双眼睛中的期待。但他是谨慎的人,办公室恋情作为空气芬芳剂固然是好,为这个去冒险就太不值了。再说女人的青睐总是来得容易,陈优从小就清楚自己的实力。中学的时候,英语老师总是留他替她批改作业,给他吃各种精致的点心,甚至给他织了一件毛衣;大学的时候,第一次去舞厅,大四的师姐跟他跳舞,舞曲结束时,轻轻地用指甲挠他的掌心,告诉他“你的眼睛好干净”……
“陈总,你要交两张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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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天天找我要相片,我记得才交过。”
相片是这次珠海会议做胸牌和餐牌要用的。可是尹倩咯咯笑着说:“一张放我钱包里,一张贴日记本上。”
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只有唐沁甜没有。看着一屋子笑得贼眉鼠眼的人,她真想杀一个示众,手上装作聚精会神打自己的报告文件,心里全是鄙夷和懊恼。鄙夷尹倩的轻浮,懊恼为什么开这个玩笑的不是她,为什么不是她逗得陈优如此开心。为什么见到他,她总是在慌乱,每一次他出现,她总觉得自己穿的偏是那件最不好看的衣服,偏是头发很脏了没洗,偏是前一天熬夜了脸微微的水肿。
这期间,他不停地忙碌,开发新的试剂,开会,出差,网球,饭局;她隔三差五不如愿地换着男朋友,漫不经心地谈着恋爱,谈得多热烈多黯淡,桌上那瓶绿萝的叶子上总是写满同一个句子,变淡了,描上,变淡了,又描上:我有多爱你,你从来不知道。
直到那一夜。
那天是市场部跟科研部的一个协调会议。两帮人马在会上吵成一团,市场说科研的试剂不稳定,技术问题总不能解决,给客户作培训不积极;科研部说市场部的人连最基础的技术理论都弄不明白,客户关系不跟进,搞得试剂推广成问题,一点点小纰漏就闹成大事故……吵到最后,自然是列了几条天知道能不能解决问题的措施,然后去大吃一顿。
正好是端午节,有家的人提前跑了,剩下一堆光棍。因为桌上只有一个女孩子,唐沁甜成了被攻击的目标,喝了七八杯啤酒,早已到洗手间吐过几轮。陈优向来打着开车的幌子,在喝酒上是能赖就赖,看看差不多了就宣布收场:“谁跟我顺路,坐我的车回去?”
唐沁甜第一个举起了手。
“小唐,你跟陈总不顺路的。跟我们一块吧,我们打的,反正你前面过两个路口就到了。”有人说。
“不,我要坐陈总的车。”唐沁甜使劲摇头。
大家知道她喝醉了,更是拿她开心:“让陈总单独送你吧?”
“不用了。”唐沁甜说,“但是要最后一个送我。”
大家“哄”的一下全笑起来,都说陈总你就送送小唐吧,要是明天早上八点半一过,她还没去上班的话我们就报警。陈优说少开玩笑了,人家喝多了,都是你们灌的,你们这些小伙子,看到美女个个都没安好心。然后“你你你”的点了三个跟他同方向的下属的名,要顺路送他们回家。
唐沁甜坐在陈优后面的座位上,借着醉意抱着他的椅背,闻着他的体味。她的确是喝多了,可并没有多到糊涂的地步。
过了两个街口,到唐沁甜家楼下,陈优还是第一个就把她放下了:“小唐,你家在这吧?要不要派两个小伙子送你上去啊?”唐沁甜说不用,扶着车门小心翼翼地下了车,看着自己的脚尖勉强走着直线,朝大门里飘去。
陈优看她往里面走了几步,至少还能竖着进去,况且都到家门口了,估计不会有什么事了,就发动车调个方向送剩下的人去了。
唐沁甜缓慢地走了一段,坐到楼下的长椅上,仰着头让夜风吹发热的脑袋。天上弯弯的剪下来的指甲盖那么大的一个小月亮,还有旁边更小的一颗星。
陈优把最后一个同事送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继续向前朝自己家的方向开,心里有些许的遗憾。下午开会的时候,唐沁甜坐在会议桌的对面,手边摊着记事本,她没有记会议内容,只是在纸上随意乱画,安静地坐在那里,清秀,干净,像水洗过一样。晚上饭桌上,好像是无心的,又好像是有意的,她就坐他身边。谁跟她喝酒她都一饮而尽,他一眼看出这姑娘想要借酒撒疯。
一个女人想把自己灌醉,一定是想干超越清醒底线的事。但前面说过了,陈优是一个谨慎的人,在所有事面前都能迅速准确地权衡利弊。有时候他甚至有些恨自己的过于理性――该死的理性像便秘时堵在肛门的大便,常常塞得满脑子都是,却怎么都排不出去。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唐沁甜的短消息。
“我的钥匙掉你车上了。进不了门。”
陈优把车靠到路边,开了灯,仔仔细细找过一遍。没有。于是拨通了唐沁甜的电话:“小唐,还好吧?现在哪儿?”
“在楼下坐着呢。”
“你钥匙不在我车上啊。”
“那怎么办?我好像掏出来过……是不是掉饭店里了?”
饭店也关门了呀。陈优刚要说话,唐沁甜又说:“反正你不管我,天当被褥地当床,我就在外面睡一晚好了。”
“这怎么行?你一个大美女,明天不见了可有人要报警抓我的。”陈优说,“你坐着别动,我四十分钟到。”忙忙地扭钥匙打火调头开回去。
唐沁甜放下电话,继续把头靠椅背上。夜风中夹杂着不知什么花的味道,一阵阵沁人心脾的甜香。过了一会,她站起身来,有点摇晃地走到自己家的信箱前,把两枚大门钥匙塞了进去。
陈优的车不到半小时就到了。
“怎么样?没喝多吧?”唐沁甜一上车,陈优就拉过她的手按脉搏,“没关系,好多了。我找个宾馆把你扔下去。”说着抽回自己的右手去挂车档,却被唐沁甜一把拽住:“不要走!不要把我一个人扔下!抱我一会儿……”
于是,那一夜成了沁甜永恒的回忆,生命的沸点。她在热水龙头下一点点洗净身体,浑身颤抖地把自己送到陈优面前。一寸寸吻过他的皮肤,看他背上的痣,腿上的胎记。她并不是想跟他上床,并不是想跟他做爱。她只是爱他,太爱他,想跟他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其实也就是做爱了,只能是做爱了。
第二天清晨,陈优在离公司五分钟的车程把唐沁甜放下,自己径直往公司去。唐沁甜带着快乐的战栗,买了早点慢慢往公司走。那一天,她几乎没有任何心事上班了。
中午的时候,陈优来了,找谭振业。路过唐沁甜时,像平常一样跟她点点头。谭振业正好陪一个客户在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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