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有头债有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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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有头债有主-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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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推让之间,已见一个家人装束的汉子,踉跄而前,直闯进房来,气急败坏地叫道:“老爷,小姐回来了!”

躲在帐后的举人公一听,忙问道:“一个人回来,还是和贼人一起回来?”

家人禀道:“只是小姐一人回来了!”

举人公才知是场虚惊,不由心胆又壮了起来,步出帐前,喝道:“你们这班饭桶,连两个小小贼人,也捉不住,该死!”

一旋头,看了那家人一眼,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小姐怎样回来的?”

家人嗫嚅禀报,说道:“内院里闹着贼,小人和阿四他们紧守外院,以防贼人骚扰,谁知贼人走后不久,陡听屋子外面一声锐啸,小人便忙着打开门一看,不看犹可,一看原来是小姐给人放置门外,软绵绵地已然失去知觉,却不知患了什么病症!”

举人公一听大惊,要知他只有这个宝贝女儿,既然给人放在院子门外,想来必是那少年书生所弃,若此,女儿一生幸福,定已断丧在这贼子手上了。

“如非始乱终弃,怎会送到院外来?”举人公想到这儿,不由一阵心疼,但他却不懊悔自己一生作孽深重,招来这般报应,反而埋怨起贼人来!

举人公心中忽地一横,恨恨道:“好歹毒的狗贼啊!老夫也要教你的同伙不得好死!”

他又迁怒秋娘了?他先是一喝:“把小姐抬进房来!”房门外轰雷也似地应喏一声,顷刻之间,只见四个家人,已然把宜君扛进房里来。

举人公抬起眼皮一瞥,心中又是一阵凄然,但见自己心儿,浑身麻软,动弹不得,宛如醉酒,又似中邪,再察看颜色,却是粉颊酡红,像没有受过伤,虽然衣衫不整,却无给贼蹂躏迹象。

老贼心中不由滋疑:“掳去了又放回,难道还能完壁无损?”

别说举人公心中最滋疑惑,展眼之间,另一个家人模样的汉子又扑了进来,看那汉子,一脸欣然颜色,像是进来报喜。

那汉子一个踉跄进入,跪在地上禀道:“老爷,夫人和小姐有救了!”

“你说什么?”举人公眉毛直皱,满腹狐疑地问。

那汉子气嘘嘘地说卜去:“小姐刚抬进内不久,院子外忽来一个江湖郎中装束的老者,初时小人们并不觉察,因为大门已然紧闭上了,后来听到一串铃声!”

说道这儿,汉子稍微透了口气,又道:“小人们心中觉得奇怪,怎地今夜怪事这样多,来了贼人不说,深更半夜,有江湖郎中在门外摇铃,这可不在生意经呢!”

“后来怎么样?”举人公显是不耐烦地问下去。

“后来么!”汉子继续说道:“小人本来不去理他,可是那郎中却似知道我们这屋里出了事情,只听他大声叫:生意来了,喂,管家的大爷们,你们屋里可有半夜中邪昏迷不省人事的病人,我郎中会驱邪医治晕厥之症,要医治就快开门,否则,我郎中可没暇呆在这儿,要走啦!”

“小人一听,知事有蹊跷,急忙把大门一打开,那老郎中只一幌,便已飘身到院子里,身形快极了,看去似也是个会武功的人,他一进门便教小人进来禀报,好待他来救治夫人小姐!”

“有这等怪事么?”举人公心犹存疑地问着。

“人还在外面,老爷要不要请他进来参详一下!”汉子恭谨地答着。

举人公略略一思索,叫道:“罢了,就请他进来看觑夫人小姐,究竟得了个什么怪症也好!”

那汉子应了一声出门去了,约摸过了盏茶光景,带来了一个白发飘飘,精神矍铄的老头子。那老头子身衣江湖郎中装束,手中擎着一个串铃,不住价地摇着跨步进来,那模样,似闲适又滑稽,惹得哄室大笑起来。

举人公眉头一皱,白了手下人一眼,低叱道:“有贵客到,休得无礼!”

一时间,杂声顿杳,室中鸦雀无嗓,呼吸皆可相闻,只剩下江湖郎中那阵当叮乱响。

举人公不愧是个老奸巨猾的读书人,他先向郎中拱手为礼,彬彬地问道:“先生尊讳怎样称呼?”

江湖郎中傲睨自得,两眼朝天,笑道:“山野小民,那有名号,只为一生行善,知道府上有人串上急症,才赶来替其治疗。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郎中这番要造十四级浮屠了!”

举人公心知对方必是个江湖异人,益发不敢把他得罪,恭谨地问道:“不知大驾怎会知老夫家有人中邪?”

江湖郎中仰天打了一个哈哈:“这个你且别问,救人要紧!”

举人公也不敢多言语,只好命家人把夫人和小姐扛到床上躺着,弯腰让着江湖郎中,请他到床边看觑自己妻女。

这时,江湖郎中却不忙,他笑吟吟地举目环视四边一下,当目光落到秋娘身上,惊疑之色,倏地掠上脸际,忽地指一指秋娘,旋头问举人公道:“这姑娘是尊驾何人?”

举人公怔一怔,陪笑答道:“她么,是个女贼!”

“女贼!”江湖郎中不胜惶惑地重复吟着。又究诘底蕴,举人公只好举实相告,却听那郎中老人,凝思半晌,慢慢地说道:“依你这般说来。这姑娘未必与贼人同党?”

举人公苦笑道:“这个老夫可管不着,因为她确和贼人做一路来的,是非黑白,明儿送官公断,就会问个水落石出。

哈、哈、哈!”

又是一阵强笑。江湖郎中皱眉又问:“那么,她是给什么人打得遍体鳞伤!”

他向前挪近两步,惊道:“这是皮鞭挞痕啊!”

话才落,只听得秋娘尖声哀叫起来:“老丈,救救小女子一命,救命啊!”

她已然认出当前这位郎中老者,正是在镇江城内,陋巷之内,和玉箫郎君交过手的人,他既能和玉箫郎君交手而无恙,想来也是武林中一名高手。老人家这番来此,自己可有救了!

她回溯前尘,已然料到当前老人,定是一个善良长者,非玉箫郎君可比了。

江湖郎中闻叫,笑道:“原来是你,你怎地和贼人在一起,又怎么给人打得这个模样儿,是什么人打的,我老人家可要替你报仇!”

说着,长袖向前一拂?说也怪道,秋娘身上如姆指般那坚韧异常的大麻索子,纷纷寸断,洒满一地,秋娘已然恢复自由。

一松绑,秋娘忍着浑身疼痛,跄踉爬前,挪到老人家的身畔,抖索了地似很畏缩,又彷佛要江湖郎中做她的护符。

江湖郎中低低安慰她:“秋娘,别怕,万事有老人家做主,待我办好救人之事,就带你脱险!”

这其间,众人见老头儿亮出这手内劲,犹不知是武功,还是为在玩魔术,更有以为他会什么法力俱各惊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举人公一听他俩对话,心中益快,正待开言分辩,已听那江湖郎中指着他骂道:“老贼,你以为我在外边就能瞒得过我,你刚才迫奸不遂,骤施毒手,你这人,究竟是人还是禽兽?”

话方落口,右掌微抬,倏地打出,向着室中左角那只重逾百斤的大铜宣炉打去。但听轰隆巨响,掌风激荡处,那大宣炉已然给打得皱成一团,变成一个大铜球。

因为江湖郎中掌未着实,只凭那股罡劲!这种打法,凡夫俗子,如何能得见过,心目中还是以为江湖郎中在显法力,像有这般法力的人,不是神仙还是什么?

一掌击过,江湖郎中手中串玲摇了起来,当叮声中,冷冷道:“若非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还不把你这老畜牲宰了!”

这时,举人公才知遇到异人,也自知方才所作所为,行同禽兽,诚恐当前这位异人当真动起怒来,把他杀了,不由两膝一软,跑到江湖郎中跟前认错讨饶。

江湖郎中戟指大骂:“你这老禽兽当真不识好歹,你的女儿能保得清白之躯,还不是靠我解救!”

这声儿,举人公才明白自己女儿被掳放回,能保贞操,谅来全靠这位异人,以贼人武功之高,他能轻易地从贼人手中抢救女儿,看来本领端的不凡了!

老贼那敢再言语,只有没口陪不是,叩头乞饶。江湖郎中不屑地挥挥手,教举人公站起来,吩咐道:“取碗清水来!”

举人公知异人已饶了自己,且有救自己妻女意思,那敢违拗,一爬起身,立即吩咐家人备碗清水来!

这其间,江湖郎中已挪近床沿,举目看看宜君之母一眼,对举人公道:“你妻系给那贼点中迷穴,待我给她解穴,休息两天,血脉如常便没事啦!”

“点中迷穴?”举人公虽未曾习过武功,素常也曾听人说过武林中有点穴一门武功,乃是上乘内功,不由唬出一身冷汗来。

要知今晚来的人,他已知道全是武林中顶儿尖儿人物,这怎能不使老贼惊心动魄,冷汗浃背呢!

他拿眼向江湖郎中瞥去,只见他骈指如戟,轻轻朝宜君亲娘的肩井穴一戳,陡闻一声尖叫,这妇人已然悠悠醒转过来!

一醒转,举目四顾,不由羞愧万分,欲待挣扎,只觉浑身麻软,动作不灵,只听得江湖郎中笑着阻止道:“别乱动,因你是个常人,又给点中穴道时间过久,虽解救了一时血脉仍未流畅复原,切勿乱动,当心弄不好变成残废!”

那妇人一听大惊失色,那敢再动,只好乖乖依言,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了。

江湖郎中解开那妇人穴道之后,回首一顾,却见举人公亲自端了一碗清水,恭恭敬敬地在一旁侍候。他归长眉一掀,叫道:“把清水端过来!”

举人公不知道他在弄什么玄虚,忙着双手奉上,江湖郎中一接过,笑道:“你的女儿却没有中什么武功,而是给迷药迷住了而已!”

“迷药迷住?”秋娘霎时想起破庙中,玉箫郎君拿着一种似麝非麝,异香扑鼻的物事给她嗅后人事不省的往事来,不由自主嚷道:“那是迷灵丸啊!”

“不错!”老人颔首笑道:“亏你还记着,上了人家大当还跟他一路,落得如此狼狈,该死!”

秋娘脸上一红,俯首不语了,那郎中再也不说话,从碗子里吸了一口清水,张口便向宜君脸上喷去。

只听得“哎哟”一声尖叫,宜君悠然醒来,一张眼口里叫道:“唬死我了!”

举人公见自己女儿安然无恙,不由抢前一把搂住,噢咻道:“我女,你没事啦!”

宜君一叠连声,叫道:“我怕,那书生呢?”

举人公皱皱眉,轻声慰道:“这是家里,爹爹在此,那恶贼已经这位伯伯打走了!”

说着,做做手势比向江湖郎中,宜君略一定神。忽地哭了起来,又看看自己身上模样,哭得越发凄怆难禁。

边哭边叫道:“我今生完了,那书生……”

举人公已明女儿意思,只见他轩眉一笑,又劝慰道:“傻孩子,你没有完,不信,待会儿问你娘去!”

此时宜君也似已觉察到自己只是险遭狼吻而已,尚属完璧无疵之身,心中稍安,忽地想起她爹刚才的话,翘首问道:“爹,你说那位伯伯救了女儿!”

举人公朗朗声笑,然后为宜君引见,说道:“就是这位异人伯伯,伯伯本领可大呢,连那恶贼也不是他的敌手呢!”

宜君此际似是恍然,不由追忆前尘影事,叫道:“怪啊,当我嗅一嗅那少年书生手中一阵异香之后,立即神智昏迷起来,以后的事我也不知呢!”

举人公展眉一笑,口也合拢不了,问起他女儿被掳后经过,才知玉箫郎君挟持了宜君窜出以后,沿着通道一口气奔出百花村,便在村外一个小岗上,将她放了下来。

初时,宜君心中惧怕,极力挣扎,那恶贼也不用强,只用言语打动了她的芳心。玉箫郎君口舌便绘,人又长得俊朗倜傥,特别是那对如磁石般的眸子,转啊转,不消多久,便已把宜君的芳心吸摄住了。

宜君自动投怀送抱,任由玉箫郎君温存,她年也有十五之龄,正是情窦初开时期,接触男性还是破题儿第一遭,有着一种莫名其妙飘飘然的感觉。

玉箫郎君这贼子,自命风流,一向不屑用采花手段,除非万不得已,他乍见宜君已然乖乖就范,心中也是乐极。当下,便毛手毛脚,递衣褪裳起来。

到了这一重要关头,宜君毕竟是个黄花闺女,那肯苟且从事,不由挣脱玉箫朗君,叫道:“书生哥哥,你待怎地?”

玉箫郎君一对眸子,放射出邪恶光芒,嘻嘻笑道:“书生哥哥要和你同谐连理,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结连理枝,唉,妹妹啊!书生哥哥当真爱了啊!”

一对豺狼似的眼睛,紧盯着对方,宜君心中一震,嗫嚅问道:“你没有家室?”

玉箫郎君摇摇头,叹道:“就因为我人才出众,倜傥不群,择偶实在困难呢!素常里也不知多少大家闺秀,仰慕哥哥人才,登门求亲,但全不被我瞧在眼底,今晚天赐良缘,哥哥我对妹妹倒是深爱不渝呢!”

这小女孩那禁受得起玉箫郎君的如簧之舌,有些心动,却问:“那么在我隔房的两位女眷是哥哥何人?”

“她们么,乃是你的小姑,哥哥的嫡亲妹子!”玉箫郎君面不改容地撒下弥天大谎。

他边说边又挪进宜君,再一次地毛手毛脚,宜君在迷乱心眼忽地一亮,一把推开了他,整容道:“小妹家累代书香,爹是个德高望重的人,哥哥你若真心着爱,请遣明媒定聘,只要小妹心肯,爹爹也阻拦不得!”

要知那贼子,不过志在开开心,那有与宜君结缘之意,况自今夜这一闹,即使当真下媒求亲,也是枉然。这个玉箫郎君怎会揣料不到?

只见他浓眉一锁,双眸一转,心想:“非用那话儿不可了!”

他佯作虔诚接受宜君婉劝,面现愧色道:“妹妹,是哥哥我爱你太深太切,才会这般鲁莽,万望妹妹见谅便是!”

他偷偷地探手入怀,掏出一颗丹丸来!这颗物事正是他惯用于淫行迷人的迷灵丸了。

他略加劲一捏,疾然地递到宜君鼻端,阴柔地一叫:“妹妹,你嗅嗅,这香味多怪!”

一阵似麝非麝的异香,已然自碎丸里往外直冒,冲进了宜君的鼻孔里。但听宜君诧然呼叫道“唉,好香啊!这是什么香味,多怪啊!……”

话犹未竟,已然浑浑噩噩,迷厥过去。以后的事也就不知道了!

宜君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向江湖郎中裣衽一拜,叩谢道:“原来是老英雄及时赶到,小女子才能幸免狼吻?大德难忘,只好图报于异日了!”

却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只听得江湖郎中呵呵大笑道:“老夫有什么本领赶走那魔头,他那一双流云飞袖,老夫也未必参克制得住,是另外有高人把他吓跑呢!”

“高人把他吓跑。”这高人是谁呢?连江湖郎中也不大清楚,只听得他侃侃描述方才救宜君经过,自从这位老人在破庙中给秋娘指点迷津,冀其在孽海茫茫中,回头是岸,谁知秋娘已给玉箫郎君的仪表眼波弄得神魔意迷,自拔不得,仍旧随在玉箫郎君左右,与南玲轮流侍候那贼子。

老人眼见秋娘执迷不司,感叹之余,也不失望,只缘老人看出秋娘骨格清奇,乃天成练武胚子,有意收之在门墙之内;更怜她蒲柳弱质,孤苦伶仃。

当下,乃一路跟缀西行入川,这天到得百花村,玉箫郎君流连不去,老人已知这贼子又起歹念,乃暗暗留神,果然给他一猜便中。

是夜,老人已先伏在大院中潜察玉箫郎君动静,果然二鼓以后,玉箫郎君便出现了,老人初时并不出手,只在暗俟机而动,不料到了最后一闹,那贼子竟挟持了宜君穿窗而出,那时老人恰好不在,才给玉箫郎君跑掉。

原来老人目睹玉箫郎君兽行,心头不由火起,本待出手教训这个贼子,忽地心念一转,自忖:这小子淫邪成性,固是可恶;但那淫妇行径也是不端,何不如此这般,一起惩诫两人!

江湖郎中说到这儿,突目放精光,扫向枯坐一隅的那个妇人,妇人脸上飞霞,似有很深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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