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丁香倏地抬头。
他说什么?她看着他,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我交了女朋友。”他得意的笑着,转身朝屋内喊:“菲,你出来一下。”
她的心一紧。哪个“ㄈㄟ”?飞?妃?菲?听起来像是好优雅的名字,这是他女朋友的名字?
他叫得如此亲密,亲密到她听了眼眶都泛红了。
然后,她看到一个身材姣好、甩着大波浪卷发的美丽高雅女人,笑盈盈地从屋里走出来。
一名尤物,男人都会喜欢的尤物!这是丁香衷心的评语,但她觉得好刺眼。
易烯臣手里拿着的那束纯白海芋,这时候竟然变得可笑起来。
“哇,好漂亮的海芋!”常瑀菲抱过花束,深吸一口气。“是她送你的吗?”说完,她咯咯地笑个不停。
她的目光转移到丁香的身上,让她觉得不安。
这女人的眼神,过于有心机,她害怕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丁香看向易烯臣,发现他正冷眼旁观着,似乎在看好戏。
“是。”易烯臣一把揽住常瑀菲的腰。“怎么办?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还有女人要向我告白。”
常瑀菲吃了一惊。她跟这男人相处了一阵子,也没听他说过自己是他女朋友,虽然她暗示了几百遍,他却老是装傻,怎么这会儿忽然就“升级”了?
不过,她倒是很乐意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当上他的女朋友。
这男人长得帅又有才华,虽然刚创业,但照这样下去,他以后赚的钱一定不少。
金龟婿嘛,她总要抓紧些。
“竟然还追到住的地方来了,你真有魅力啊。人拒绝掉,花嘛,我可要定了。海芋,太素了,但插着还是很漂亮的。”
丁香瞠大眼,看着常瑀菲把那东花收为已有。
那不是给你的!她心里呐喊着。
丁香可怜兮兮的模样,易烯臣看到了,但他没有任何的表示。
“那你可要收好,乖,把花拿进去放。”易烯臣笑着说。
丁香看着他,眼里盛着泪。
她好想哭,但她不许自己哭。当初是她自己不好好把握的,他现在交了女朋友,她更没有立场说话了。
不管他是真心的还是一时玩玩的,好歹他和那个女人算是在交往,而她却连争取爱情的份也没有了……
全盘,皆输了。
“谢谢你的花。”他又笑。
“不客气。”丁香的神情顿时变得落寞。
“你也看到了,很抱歉,你没有机会了。你走吧!”
“为什么?”她真的不相信,他怎么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喜欢上其它女人,而且看起来还那样的……不真心?
“错失了机会,就很难再有第二次了。”他这样说着。
“是吗?”她抬起头,决定问完一件事就走。“那你现在已经完全不在意我了,是吗?”
他微微一笑,“你觉得呢?有可能吗?”
她看着他嘲笑的笑容,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自讨没趣。
原来他说他爱她爱了很久,而这样的爱情竟可以如此轻易地抛弃,他一定是真的不再在意她了!
她当初没有答应他,她没有错,错的是时机、是命运。
他们竟然就这样错过了,她好想哭啊。
她转过身,决定不再回头。要不然,她仅剩的尊严恐怕也要没有了。
“就算你不要了,我还是很在意你。”她轻声说着,说给风听,说给自己听;而泪,潸然落下。
易烯臣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憎厌自己。
他戏演得很好,就算他心痛、不舍,他全都没有表露出来,但他一点都不感到高兴。
他说了无情的话,说了连自己都不想听的话。
但话说出去就收不回来了,他几乎可以想象这时候的丁香一边走一边掉眼泪的悲伤模样。
他的丁香……
都怪他拉不下脸、放不下可笑的自尊。他想着,连心都痛了。
“臣。”
听见屋内的女人唤他,但他实在没什么心情搭理。
他看着常瑀菲得意骄傲得像只花孔雀一般,淡淡地道:“你还是走吧。”
从一开始,就是这女人先缠上他的,虽然也是他给了她机会,但是他忽然觉得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他不可能喜欢上她的,他一颗心都放在丁香身上,怎么有可能在一瞬间就转移了呢?更何况她是他的客户,他不想要公私不分。
听到这话,常玛菲不敢置信地瞠大眼,微微地张唇。
“你叫我走?”她尖叫。“好笑了,你刚刚还叫我女朋友呢!演完戏了就想撇得一干二净?”再说他们还一同去过那么多次的PUB、夜店,一同吃过那么多家的餐厅……常玛菲真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可以这样无情无义。
“我不可能爱你,也不会当你的男朋友。”他的视线越过常瑀菲,怔怔地看着那束海芋。“很抱歉,我从一开始就利用了你,但是我想你够聪明的,我对你从来没认真过。”
霎时,常瑀菲懂了。
这男人爱的是刚刚的那个女人,而她充其量不过是一名观众罢了。
她喜欢搔首弄姿、喜欢帅气多金的男人,但不表示她可以拉下脸去谄媚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她的傲气不允许她这样做。
在情场上,她无往不利,而她也满意这样的生活。这回她输了,现在这男人给她面子让她走,如果她再哭哭啼啼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也未必会理睬她,所以她决定走得干脆。
“我还以为你很乐意跟我在一起。”
“很抱歉,我的心从来不在你身上。”虽然这句话说得很蠢,也有点迟了,但他真的打算厘清自己跟这女人近日来纠缠不清的关系。
“那我先走一步,工作一有进度就通知我。”常瑀菲抓起包包,率性地离开。
易烯臣背对着她,听到开门及关门的声音,在确定无人之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闹剧,总算是告一个段落。
他望着桌上的花,仔细回想丁香的话。
她羞赧的神色,拼命想解释一切的急迫眼神,如今想来都令他心悸不已。
只是因为不安、因为懵懵懂懂的一直被你牵着走,总是弄不清楚自己的情绪,那时候我才会犹豫,这就是当初我没有答应你的理由……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主导两人的感情走向,让她没有自主的感觉,所以才会令她感到不安,一定是这样子。
第八章
是他过于自私,操之过急,才会害得她没安全感。
我真的很喜欢你……
这是她头一回对他赤裸裸的表白。
他不要让这成为最后一次!
他把花从花瓶里抽出来,然后牢牢地抱在怀里,如同抱着什么珍贵宝贝一般。
是的,他是喜欢海芋,就如同喜欢如海芋般纯洁善良的她。
潘则安的邀约,丁香再也没有推拒过。
像是想要找到倚靠似的,对潘则安送来讨好她的礼物,她都表现得很满意的收下来。
下班时间,丁香和余姗姗一同步入电梯。
“这样子真的好吗?”余姗姗很认真地问着丁香。
照理说,约会前是会有所期待的,约会后要快乐地等待着下一次的相逢,但丁香从来没有好好地笑过,每次出去约会都像是行尸走肉似的。
“有什么不好的吗?”丁香睁大眼,觉得奇怪地问,然后笑了,只是眼里少了一点生气。
“这样下去真的可以吗?”余姗姗不安地担心着。自己每天和季曜然甜蜜蜜的过日子,却无法将幸福分享给她;看她这样,让她很难过。
“我觉得很好啊!你看,这是他送我的,好贵的说。”丁香抓起包包,指了指上头的牌子。
余姗姗不忍说出这些名贵衣物穿戴在她身上,就是有些不适合。
不知道从哪时候开始,丁香改变了穿着,以前很可爱的服装都不见了,反而每天光鲜亮丽地穿著名牌上下班,办公室里的三姑六婆看得眼睛都要红了,但她就是觉得很怪,说不出的怪。
她不懂丁香怎么会浑然不觉呢?整个Style都不适合丁香!
她真想问问送的人眼光是跑到哪儿去了,只要是贵的、名牌的,就一定适合每个人吗?
“你自己要这样,那也没办法了。”两人走出了办公大楼,余姗姗继续道:“要让自己快乐点,才是最重要的,懂吗?”
“我每天都很快乐,有人对我这么好,我很喜欢这样。”丁香笑了笑。“学长来载我了,我要先走了。”
最近她都不用骑小绵羊跟台北糟糕的交通搏斗,有人接送就是这么方便。虽然潘则安说那辆BMW是公司借给他当代步工具的,但她一点儿都不介意他为了她而公器私用。
至少和潘则安在一块儿,她的心情比较好了,也比较少想起易烯臣。她很小心地压抑着内心想念他的情绪,因为只要不想他,她的心情就不会那么糟。
坐上了车,丁香愉快地对余姗姗挥手说再见。
“你今天心情很不错。”
潘则安在发动车子之前,伸手顺了顺丁香微乱的头发;她没有避开,任由他这样做。
“是啊!”她笑了。“我们今天要去哪里吃晚饭,我超饿的。”
车子开动了,丁香看向窗外,隐约看到一个像是易烯臣的人影。
一定是她多想了,这时候他应该和他的菲在一起,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我们去信义区那边,还是你想去新光三越看电影?周末我们可以去狂欢一下。啊!你喜欢CK的表吗?上次我路过时有看到一款新的,很漂亮,很想让你戴在手上。”
“随便,你觉得好的话,我都无所谓。”她温柔的说。
这是她跟潘则安在一起最常说的话,她不用开口,就已经有人帮她安排好一切。其实她很累,不太想看电影、吃高级餐厅,忙了一个礼拜,她没什么心情到处去玩,只想回家睡觉;但这只是她心底小小的希望,终究没有说出口。
潘则安笑了,他就是喜欢她什么都听他的感觉。女人啊,有太多意见就是不好。“对了,我最近已经向公司申请要调到台北的总公司。”
她抬头,眼里闪过一抹奇异的神色。“是吗?”
他点头。其实他会这样做,并不是他在高雄的公司做得不好或者有什么特殊请求,最主要的是因为她。
“等我调来这里工作,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他询问她,用很争取却也很自信的口气。
她偏着头看向窗外,窗外的风景飞逝得很快,她觉得自己的某一部分也跟着不见了。她知道自己变了很多,但是有个人对她很好,只要她一直当个乖乖牌就会没事了,虽然她知道自己从来就无法当一个百依百顺的人,但如果有人喜欢这样子,她会试着学习的;如果这样可以得到幸福的话,她觉得一切都值得。
至少,这份感情不会像以前那样令她心痛了。
她一直惦念着易烯臣,她知道自己心里头有部分还是会为他心醉,但是她可以试着把那一部分除掉。
“你说呢?”她转头问他,问得很天真。
“我们在一起吧!”这就是他的答案。
丁香点点头。
她笑着,好像这样笑着,胸口的疼痛就会减轻一点。
她不懂,她已经为自己找到避风港,但这个避风港好像让她感受不到温暖。
“请问丁小姐呢?”易烯臣大步迈向前,朝正在收拾东西预备要走进电梯的工读小妹询问。“她走了吗?”
小妹抬头,觑了他一眼,凭着直觉判断。“你一定是易烯臣吧?”
这名字她听过N遍了,还真是久仰大名。
易烯臣愣了一下。
“她已经走了,刚和总编一起下楼。你迟了一步,还真可惜。”电梯门开了。“喂,你要不要进来?公司的人都走光了,我是留下来锁门的,你再愣在那里,也不会有人来理你的。”
他跟着走进电梯,没想到他想了好久到底要不要好好的面对她,就在他终于决定要诚心诚意向她道歉,却还是迟了一步。
他忽然不安起来,好像错失了这一次,他就永远失去机会了。
“你要是不追的话,丁香姐就要被别人追走了。”小妹语重心长地道。
他一惊。“这是什么意思?”随着电梯往下移动,他的心也跟着往下沉。
“最近有人追丁香姐追得很勤,好像是丁香姐的学长吧,你要是动作不快一点,人家每天都一束玫瑰花;要不是丁香姐很专情,一定老早就被追走了。红玫瑰花耶,一百朵喔!”
潘则安在追求丁香?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脸色微微变了,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消息。
电梯门开了,他像是在追什么东西似的奔了出去,恰好一辆BMW驶过他眼前,副驾驶座上的人正是她,那个教他惦记的女人。
她好像过得不错,嘴角还是上扬的。
他们聊得很开心吗?丁香和潘则安?
他曾经如此不屑的那个男人,如今竟然可以和丁香这般要好。
易烯臣忽然憎恶起自己,他并不想就这样失去丁香,然而这一切好像就要变成真的了。
他忽然惶恐起来,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比潘则安还不如,虽然他曾经不屑他的为人,但反观自己,好像也没高尚到哪儿去。
他心中的某一部分,忽然失落了,不再完整……
日子,就这样变得无聊了起来。
丁香很安静地坐在潘则安车上,无神地看着自己新得到的CK女钻表。
“那这样好吗?”潘则安说着,转头问她。
丁香依旧点头。
最近她已经学会不管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尽管点头就是了。
有一回,她只是稍微发表了自己的意见,立刻惹来潘则安的皱眉,她心一寒,什么话都不愿再多说了。
个性迷糊,并不代表百依百顺。
更何况上次余姗姗放假,将杂志社的重责大任全交托给她,经过那阵子的磨练,她已经变得精明多了。
“那我们去福华吃饭。”
她仍是点头。
“再去信义区。”
她再度点头。
“然后……”
她已经听不到潘则安的声音。
潘则安主导了一切,包括到手的爱情。
就在这一刻,丁香开始疑惑她一开始究竟是看上这男人的哪一点?
关于感情,他要求绝对的支配权利,但这并不是她所想要的。
然而,只要能够给她安定感,这些好像都可以牺牲了。
这一年,竟然就这样又要过去了……
看着潘则安,她像想到什么似的掏出手机,找到电话簿,把易烯臣的名字删除。
忘了他吧!她告诉自己。
送走常瑀菲,易烯臣拿着支票走出咖啡厅。
工作室的第一件Cose终于圆满结束,合伙的朋友一定会乐歪了。
而常玛菲也不会再和他有任何的纠葛。
他平静地露出一抹微笑。
今天已经是三十一号,明天就是新年了。
他开着车,觉得很寂寞,打开广播想听音乐。
电台DJ的声音,不知怎地,今天听来竟然格外让人感到凄凉。
“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都可以找到喜欢的人,认认真真的谈一场恋爱,现在我们来听一首由Coldplay唱的Yellow,献给大家也献给自己。”
接着,音乐很平顺地从音响喇叭流泻而出。
曲终,易烯臣怔愣着。
开着车的他,竟有一瞬间的闪神。
Coldplay是吗?这个乐团,他记住了。
车子顺路停在唱片行门口,他下车买了一张CD。
丁香对着潘则安说:“拜拜。”
潘则安忽然抓住欲下车的丁香。
她心一惊,以为是什么事。
“丁香,明天我要回南部一趟。”
这样……“好啊。”
除了说好、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