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众人也发现了车中有人持刀伤人,慌乱了一下,看那人已经被制服了又放下心来,纷纷提议车子改道,开到派出所去,将凶徒交给警察。
在公车开到派出所的途中,老人始终握着花衬衫少年的手腕,少年一点脾气也没有,蹲下身来,大汗淋漓,不住痛呼惨叫。
郑翼晨背包里自备了一些医疗用品,简单用安尔碘清洗伤口,指挥旁人帮忙用无菌纱布和胶带包扎好伤口后,对老人家竖起拇指:“您的握力真厉害,应该是有练过的吧?”
银发老人露出一丝傲色:“不是我瞎吹,我练得鹰爪功也有三十年的功力了,单手能捏碎四个核桃。”
他有心显摆,手上力道加大了几分,花衬衫少年痛得鬼哭狼嚎,不停大叫:“轻点轻点,断了,骨头……”
郑翼晨感叹道:“我要是有您老这种手力,做推拿这行可就容易多了。”
推拿一门,最基本的就是力气要足,郑翼晨身子单薄,虽然知道借助自身体重发力,也有勤练功法,有时候遇上一些特别壮硕,特别受力的病人,帮他们治疗后也会累个半死。
“我看你这架势,也是学过一点功夫的,就是不精纯。”老人家说道。
“是学过一点,只是为了强身健体,还有,工作需要,我是一个推拿医生,为了掌握一些用力的技巧,就学了些功法。”
推拿中最难掌握,也是最精髓的一门手法,叫做“扳法”。
扳法的动作要领是借助双手瞬间相互交错的闪动力将错位的关节扳回正位,讲究与武术中的寸劲发力不谋而合。
郑翼晨学的所谓武术,其实是一些皮毛,好不容易在现实中遇到一个武术高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讨教的机会,忙不迭的抛出一连串问题。
老人家慢条斯理,对答如流,解答了不少郑翼晨潜藏多时的疑惑,也让他对练习了三年多的太极拳有了更深一层的领会,如果能把老人所讲的东西融会贯通,他就能将太极拳用于实战,心中十分开心:“这一刀挨得太值了!”
两人聊的正欢,郑翼晨突然想起一事,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询问老人:“大叔,请问你有没有学过气功?”
老人眉毛一扬,说道:“当然有练过,练武不练气,到老一场空。一个练武的人如果不练气功,没法钻研更加高深的武术。”
郑翼晨心神激荡,暗道:“运气实在太好了。”他充满期待的问道:“那你能不能指点一下我聚气的方法?”
老人望了他一眼,摇头说道:“我教不了你。”
第27章 一日之师
郑翼晨自从无法掌握那套呼吸吐纳的功法后,心中一直十分低落,好不容易人品大爆发,遇到一个内外兼修的武术高人,谁知老人却给他这样一个冷冰冰的答案,心中的沮丧可想而知,不服气的问道:“为什么不能教我?”
老人傲然一笑,唇角的白须四下乱颤,英气凛然:“小子,你不是学中医的吗?你觉得中医最重要的是什么?”
“我觉得是悟性。”郑翼晨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他曾经看过一套名为《名老中医之路》的书籍,希望从那些中医的成功轨迹中借鉴出一条自己的中医之路。
其中名医辅蒲州学医三年就可独立出诊这件事对他触动很大,有些中医碌碌一生,也只是图个三餐温饱,有些中医学医三年,就能名传天下。
悟性对于学习中医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没错,中华文化,很多技艺的传承都是重悟性而不是记性。我们的文化重在内涵和底蕴,不像西方文化那样体系森严,条理清晰。就好像国画中的残山剩水图,最看重的就是留白的意境,能从中领悟多少,绝对不是一个老师给你言传身教就能体会到的。”老人侃侃而谈。
郑翼晨缓缓点头,若有所悟。
“所以说,我没法指点你,手把手叫你学气功,但我能点拨你几句,能领悟多少,就看你个人了。”老人年轻时也曾经开馆授徒,改不了那种说教的脾气,还有见到璞玉就想要雕琢的见猎心喜。
郑翼晨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伤到别人的个性,大对他的脾性,虽然只是萍水相逢,还是能倾力点拨。
郑翼晨想不到老人话锋一转,又同意传授他学习内功的基本法门,心中的欣喜无以复加:“指点和点拨不都一个意思吗?老人家尽玩这些无聊的文字游戏。”
老人毫不藏私,从最基本的呼吸频率,缓慢调出经气的方法开始说起,接下来就是催动经气在经络的循行路线中流动。
这些都是郑翼晨最想要知道的讯息,当即竖起耳朵倾听,不敢漏过半个字词。
老人见他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大大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哪有不倾囊相授的道理?
这一老一小,就在这拥挤的公车中,旁若无人的谈论起来,旁边的乘客也有些在听他们讲话的内容,尽是些“气血”,“经络”,“阴阳”等玄之又玄的词汇,听是听进耳朵了,却完全不知所云,消化不了,自顾自的玩起手机游戏了。
那个花衬衫青年则是处于奔溃的边缘,老人和郑翼晨谈论的时候,讲到动情处,总会忍不住加大握力,让他苦不堪言:“今年本命年,忘了穿红裤衩出门,果然遭报应了!”
“催生经气到控制经气流动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我当时也是学了半个月,才能以“内视”的方法观测到体内经气的具体流转。你如果要达到这个境界,估计至少一年半载。”老人讲授完这些最基本的呼吸法门后,担心郑翼晨在日后练习时会因为进展缓慢而心生怯意,专门和他说了自己从练习到掌握耗费的时间。
他说到这里,面色得意,这是他练功过程中最巅峰的时刻,连当年传授他心法的师父都夸他是天纵奇才。
郑翼晨小心翼翼的问道:“内视是怎么一种感觉?”
老人摇头说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等你自己体会,哈哈,估计要等到牛年马月了。”他说这句话没有看不起郑翼晨的意思,修炼气功想要小有成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郑翼晨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说道:“我上次好像有过“内视”的体验。”
老人愕然望着他,接着爽朗大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小伙子,你的牛皮吹的太大了。”
郑翼晨不服气的说道:“内视应该就是在脑海中浮现一个立体的人体经络模型。”
老人止住笑声,眼睛瞪得老大,仿佛要弹出眼眶。
“在模型的体表可以看到一些小光点沿着经络的路线游走对吧?”
老人面露讶色,紧握双拳,在花衬衫青年鬼哭狼嚎的叫声中无动于衷。
“那些小光点就是经气,经气每游走一圈,就会增大,再次游行就会扩充狭窄的经络通道,让人体产生发胀的感觉,没错吧?”
老人的嘴巴大张,仿佛下巴都要掉到地上,怔怔的说道:“小伙子,你一点气功基础都没有,居然能有“内视”的体验,太不可思议了。”他觉得有些心酸,自己还是在名师指导下才能在半个月内体会“内视”的感觉,这个小子只是自己瞎琢磨,半点气功的基础都没有,就能有这种非凡的体验。
跟他相比,自己这个所谓的天纵奇才,算是什么玩意?
郑翼晨摸着脑袋,笑着说道:“我那是野路子,自己瞎琢磨玩,后来也吃了很多苦头。”他将那晚的经历说给老人听,希望他能更好指点自己。
老人听后,沉默不语,只是盯着郑翼晨。
郑翼晨被他看的心底发毛,有些忐忑不安:“该不会再也无法学习气功了吧?”
老人突然放声大笑,车顶险些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声掀翻:“别人学习,都是先易后难,你却是先难后易。你既然已经越过了“内视”的门槛,那就没问题了。只要能掌握我刚才叫你的催生经气的方法,就可以学会聚气。”
郑翼晨这才转忧为喜,这最最基本也是最最艰难的一步,终于被他跨越了。
他早已将那篇呼吸吐纳的功法背的滚瓜烂熟,挑选出一些他不动的名词一一询问老人:“我还想问,什么叫炼气返虚……”
老人一一解答,言简意赅,明明是很玄奥的名词,他便能用最粗浅的语句生动的描绘出来,让郑翼晨有醍醐灌顶的感悟。
郑翼晨问完那些拗口的名词之后,将通篇功法在脑海中梳理一遍,终于有了一种拨云见月的领悟,那套原本不明朗的中医之道,逐渐清晰起来。
两人又闲聊片刻,说话间老人突然顿住话头,眉头一皱,似乎在忍受莫大的痛苦,冷汗涔涔,以手按头。
郑翼晨看他似乎有些痛苦,关切的问道:“大叔,你没事吧?”
“没什么,只是头有点痛。”老人大手一挥,示意他不用担心。
郑翼晨正想再说些什么,公车停了下来,原来已经到了派出所门口,一行人架着花衬衫少年,鱼贯而入,将少年和他的凶器交给警察,录了口供后再走出来,已经是一个钟头之后了。
公车重新开回正常的路线,老人却没有上车,原来他家就住在附近,步行五分钟就能到家,临分别前郑翼晨想向老人询问名字和联系方式。
老人须发飞扬,咧嘴一笑:“我叫雷动,雷霆的雷,活动的动。”
“雷大叔你好,我叫郑翼晨,谢谢你今天的指点,你也算我的一日之师了,能不能提供你的手机号码给我?”
雷动颇为霸气的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身上都绑着手机这个定时炸弹,一点自由的空间都没有,我最烦的就是被这些俗物束缚。有缘的话,就会再见,要什么联系方式?”说完大踏步的走了。
郑翼晨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回想起他刚才头痛时的画面,心里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却又说不出是什么。
“不管了,还是快点上班去吧。”他怕坐公车时间赶不及,拦了辆计程车赶到医院。
第28章 内科之行
赶到医院时,已经是九点多了,交班查房告一段落,陈勇坐在办公桌前对着一叠病历,脸色铁青。
郑翼晨赶紧跑进办公室,连声跟陈勇道歉,说有急事耽搁了,忘了先打电话知会一声,是他的错。
陈勇面色不是很好,大声痛斥了他几句:“上班是你这种态度吗?有什么急事能比救死扶伤更重要?你要知道自己的天职。”
郑翼晨唯唯应诺:“勇哥,对不起,我以后绝对不会迟到。”
陈勇骂了几句之后,才开始有些消气,低着嗓子说道:“你叫我怎么说你才好?刚才交班的时候付海华这个龟儿子看你不在,借故找碴,拿你做借口,向主任告状。”
郑翼晨这才理解陈勇火气这么大的原因,问道:“他跟主任说了些什么?”
“他说我御下不严,连一个小小的进修医生都管不好,纪律涣散,不能成为主任的左臂右膀,领导一班医生。主任耳根子软,听了他的话很是同意,把我训了一顿。”
郑翼晨小声骂道:“这个龟孙就会打小报告,尽干些戳人背脊的阴损事,难怪一直不用剪指甲。”
陈勇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郑翼晨伸手比划了几下:“你想啊,他一直戳,一直戳,久而久之,指甲都戳平了,不就省了剪指甲的功夫了吗?”
陈勇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对郑翼晨吐的这个清新脱俗的嘈表示赞许。
郑翼晨小心说道:“勇哥,你消气了吧?”
陈勇正容道:“隔壁人都看着呢,还是要多骂你几句,你要配合好一点。”说完怒气勃发,指着郑翼晨又是一顿痛骂。
旁边几个医生见他这样教训郑翼晨,而郑翼晨不仅没有生气难过,反而一副虚心求骂的模样,都暗暗点头:“勇哥教训下属还是有一套的。”
而徐志伟则是在旁边用同情的目光打量着他,并没有火上浇油几句。
自从考核比试输给了郑翼晨后,徐志伟就像转了性似的,不再借故找碴,也没去纠缠晓桐,乖乖做好分内事,见到郑翼晨时,还会笑着点头打招呼。
有时陈勇交代郑翼晨处理的事情太多,他一下子忙不过来,徐志伟刚好闲着的时候,也会主动施以援手,办的漂漂亮亮,挑不出半点毛病。
郑翼晨本来就是豁达的人,虽然对徐志伟有些偏见,见他把之前那些嚣张好色的个性都改掉了,也开始和他有说有笑了。
只有一直对徐志伟打从心底厌恶的晓桐,依旧戴着有色眼镜冷眼看着徐志伟,不忘好心提醒郑翼晨:“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按照这个人的个性,你让他吃了那么大的亏,应该更恨你才对,突然对你这么好,肯定有猫腻,你要防着他。”
郑翼晨听了,心里也起了警惕,开始和他保持距离,徐志伟则是不以为意,有空没空,都会为郑翼晨跑腿帮忙,态度相当端正。反而让怀疑他居心不良的郑翼晨有些过意不去。
郑翼晨写了一段时间病历后,陈勇拿出一张会诊单递到他面前:“病历可以下午再写,你先跑一趟内科住院部,请他们派一个医生过来给十五床的病人会诊。”
“啊?叫我去内科?”郑翼晨回想起上次在内科门诊得罪了一大批的内科医生,现在过去不知道会不会引来一些人的仇恨。
“不叫你难道要我亲自去吗?”陈勇没好气的反问他,“你今天迟到,已经领了张黄牌,是不是想要违抗我的指令,直接来一次红牌出场?”
“不敢,不敢,小的领旨,这就去。”郑翼晨换上一副笑脸,接过会诊单,向着内科住院部的方向去了。
到了内科住院部,郑翼晨在走廊来回走动,斜着眼睛张望,确认里面的医生没有一个是自己那天碰到过的之后,才迈动步子走到护士前台,那里有个嘴角长着一颗黑痣,痣上一撮黑毛分外惹人注意的医生在和一个小护士聊天。
“小玉啊,今晚我买好票了,就看九点那场,《**********》,看过了都说好。”
“这样看完电影都十一点多,那么晚我妈妈不会让我回家。”画着浓妆的小玉嗲声嗲气的说道。
“哦,这样啊,那我收留你,我家的床,又大又舒服,三个人一起睡都不嫌挤,我们可以在床上畅谈人生理想。”黑痣医生一脸道貌岸然,握住小玉的手,肆意揉搓。
“哎呦,你好坏,占人家便宜。”小玉笑的花枝乱颤,脸上的粉底不住掉落,变成个大花脸。
饶是郑翼晨在邓苏英的锻炼下,抗毒性比大学时强了许多,但也只能抗鹤顶红或者孔雀胆这些人间剧毒,遇上这种极品,他也要缓和一阵,才能鼓起勇气走上前去。
他双手捧着会诊单递到那个医生面前:“嗯,你好,我是外科医生,想请你们科室的医生过去会诊。”
黑痣医生和小护士正聊得火热,突然间被打断有些不爽,嘴角下拉,双眼一瞟,看到郑翼晨的胸卡,冷哼一声:“这年头骗子太多了,进修医生只是打杂的,还敢自称是医生?也不怕闪舌头?”
小玉也没什么好脸色,尖着嗓子说道:“就是,就是。如果进修医生也算医生,那倒垃圾的王阿姨就能给人看病开刀了。”
“居然把我跟倒垃圾的划分为同一个等级?”郑翼晨怒火中烧,强行按捺住揍人的冲动,也看了一眼那个医生的胸卡,上面写着黑痣医生的名字是段德,职称那一栏则写着住院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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