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老吹胡子,瞪眼睛,冷哼一声:“时代在进步?是这样吗?我不敢苟同。”
“这不是明摆着吗?”
聂老皱眉说道:“我承认,我们那个年代,大家都穷,没可能举办大规模的医学交流大会。不过,举办医学大会的初衷,本就是为了让不同地域的专家互相交流经验,共同学习。可……现在的人,却把举办医学大会当成一种猎奇炫耀的资本,商业气息浓重,学术交流的氛围,却淡了许多!”
郑翼晨闻言一愣:“不至于吧?把二十几个国家的人都聚集在一起,只是处于炫耀的目的?”
聂老瞪了他一眼:“少见多怪!我告诉你,所谓的医学大会,一般情况下,都是主办方一枝独秀,我们这些获邀前来的人,只不过是陪衬的绿叶。这就跟有钱人办同学会一个道理,他们并不是为了促进友谊,而是单纯炫富,想要得到别人艳羡敬仰的注视和赞美。”
这番话尖刻揭露了这场看似盛大的医学大会的本质,郑翼晨听得目瞪口呆,如同被浇了一桶冷水,原先的兴奋劲顿时消失大半。
他又有一事不解,撇撇嘴问道:“聂老,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大老远跑到这里来?”
聂老长叹一声:“虽然美国骨科医师学会举办这个大会的目的不纯,但我不得不承认,世界骨科大会已经成为了世界上最大规模的骨科盛会,受到各方关注。我们如果想让课题的成果尽快传播到世界的每个角落,就必须借助这个平台,你明白没?”
郑翼晨点头,佩服的说道:“聂老真是深谋远虑,完全颠覆了你在我心中一贯的形象。”
“哦,我原本在你心里是怎样一个人?”
郑翼晨掰着手指,认真细数:“急躁,莽撞,凶残……一切不理智的词组的代名词。”
聂老虎目泛威,怒视郑翼晨:“臭小子,你皮痒了是吧?”
“没,没……这不是你要我说出来的吗?”
郑翼晨赶紧举手求饶。
第423章 挑衅
聂老嘴角下垂,一副凶相,正准备数落郑翼晨一番,突然双眼一亮,笑着走向前去。
“臭小子,快点将功补过,过来做翻译。”
列尼推着轮椅上的费德勒,还有另外两个瑞士的骨科代表,在过道上缓慢而行。
费德勒腿部的伤势,果然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一个个指指点点,小声交流。
费德勒对众人古怪的表情视若无睹,一脸淡笑,冲面向他走来的聂老打了个招呼:“老朋友,你来了,昨晚睡得可好?”
聂老瞥了郑翼晨一眼,讳莫如深笑了一笑:“我睡前有做运动,睡得很香甜,不过某人估计睡得不踏实。”
郑翼晨用英语对费德勒说道:“聂老说他睡得不好,整晚被蚊子咬,咬到满头大包,焦头烂额。”
列尼突然插口说道:“我华夏语学的少,你千万别骗我,聂叔叔似乎不是这样说。”
郑翼晨这才知道,原来列尼居然也对华夏语略有研究,谎言当场被拆穿,面上一红,如实交代:“主要是聂老刚才说了嘲笑我的话,我不想翻译。”
列尼心照不宣哦了一声,小声提醒道:“你还是如实翻译最好,我可不喜欢有人当着我父亲的面撒谎。”
郑翼晨最怕的,就是遇上较真的绅士,一点幽默细胞也没有,性格又太古板,偏偏做人很端方正直,让人不忍欺骗。
他看着列尼严肃的脸庞,无奈说道:“明白了,我会认真如实翻译聂老和费德勒叔叔的每一句话,绝不会再有半点增加,删除或者添加,你满意了吗?”
列尼点点头,如同一桩木头立着,没有多说半句多余的话。
这一对知心老友,昨日一番长叹之后,一直意犹未尽,现在一见面,话匣子再一次打开,聊得很是欢快。
正在两人聊的正高兴时,大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席卷了偌大的议事厅。
“啪啪啪……”
包括郑翼晨在内的所有人,都暂停了正在做的事情,或停止交流,或挂断电话,或合上手中的笔记本,齐齐望向了门口。
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金发男子,身穿阿玛尼当季最新款的西服,龙行虎步,气势非凡,在十来个个年岁比他大许多的男子的簇拥下,缓步走入议事厅。
他的样貌轮廓,完全是西方成功人士常见的模版,锋芒外露,满面自矜之色,事实上他也确实有自傲的本钱。
能在三十五岁的年纪,就成为了美国骨科医师学会会长,在学会创立至今,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比第二年轻的那位会长,整整年轻了十岁!
这个人,就是这届世界骨科大会的主办人:詹姆斯布莱恩特。
詹姆斯布莱恩特的父亲是一个很有名的纳米技术研发的科学家,申请过多项专利,资产超过三十亿美金。
有这样一个有钱又有才的父亲,注定詹姆斯布莱恩特的人生轨迹,比许多人顺畅许多。
而他将纳米技术运用在骨科手术方面的创举,也获得过不少业界人士的关注,叹为观止。
詹姆斯布莱恩特,是骨科医学界,一个最为璀璨的明珠。
世界骨科大会的设想,能够无视资金困扰,得以实现,绝大部分是出自詹姆斯布莱恩特的赞助。
这个世界瞩目的大会,由他一手包办。
在场所有人,因他一个念头,从世界各地赶来,聚在一个议事厅。
才三十五岁的年纪,就走在人生的巅峰,促成这等壮举,又怎能不自傲?怎能不自矜?
郑翼晨忍不住好奇询问列尼:“他到底是谁?气焰好嚣张。”
列尼回答道:“他就是史上最年轻的美国骨科医师学会会长,詹姆斯布莱恩特,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郑翼晨皱了皱鼻子,很是看不惯詹姆斯布莱恩特的嚣张态度:“有什么了不起?我还是史上最年轻针灸科主任,史上最年轻华夏针灸协会成员,两个头衔在身,我有嚣张过吗?还不是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詹姆斯布莱恩特张扬的出场方式,也让郑翼晨明白,聂老刚才对骨科大会所做的评判,绝不是无的放矢,十分正确。
世界骨科大会,归根究底,只是这个叫詹姆斯布莱恩特的人,一枝独秀的舞台罢了。
詹姆斯布莱恩特没有开口说话,自有人主动为他做传声筒:“请大家起立欢迎这次世界骨科大会的主办人,詹姆斯布莱恩特先生。”
郑翼晨与聂老,原来就没坐着,直挺挺站在原地,其他人听到这话,虽是心里不忿,也乖乖站起身来,有气无力跟着鼓起掌来。
虽然掌声很没诚意,好在鼓掌的人够多,听起来声势浩荡,很是悦耳。
詹姆斯布莱恩特傲然一笑,紧接着目中锐芒一闪,瞥了费德勒一眼。
在场所有人中,只有坐在轮椅上的费德勒,由于腿伤原因,没有起身,不过他为人忠厚,鼓掌倒是鼓得很响亮,比郑翼晨她们有诚意多了。
可惜,他没有起身的行为,已经化为一个锐利的钢钉,钉在詹姆斯布莱恩特比针尖还小一个型号的心眼上,让他很不舒服。
这明显是一种挑衅他这个会长权威的行为。
詹姆斯布莱恩特完全忽视费德勒腿伤不便的事实,也许,在他看来,只要自己要求所有人起立鼓掌,就算那人腿断了,也要服从的站起来,才算是尊敬他。
他语气不善,招来一个下属问道:“那个坐轮椅的老头是谁?怎么坐轮椅还来这里瞎捣乱?”
被问话的人,小声回答道:“那一位是瑞士的骨科名家,名叫费德勒,性格忠厚,他大概是腿受伤了,没办法起身而已。”
詹姆斯布莱恩特怒骂道:“他是不是一个忠厚的人,应该由我评判。哼!既然站都站不起来,干嘛跑来参加大会?肯定是为了到这里蹭吃蹭喝,这样看来,他不但不忠厚,简直是滑头!”
他一念至此,面上挂着柔和的笑意,半弯着腰,冲在场人行了个礼,对他们热情的欢迎表示感谢,同时摆了摆手,说道:“各位不要太拘谨,骨科大会的开幕式还有二十分钟才开始,剩下的时间,大家可以自由走动。”
众人听了这话,各自忙碌起来,詹姆斯布莱恩特则带着谦和的笑容,当先一步,走到费德勒面前。
他笑着用英语说道:“原来是瑞士的骨科名家,费德勒先生,感谢你不远千里,从瑞士赶过来捧场。”
费德勒和蔼一笑:“如此盛会,我当然不愿错过,即使行走不便,也要专门见识一下。”
詹姆斯布莱恩特这才蹙着细长的眉宇,像是刚刚发现费德勒腿上的模具:“伤势严重吗?”
“胫腓骨闭合性骨折。”
詹姆斯布莱恩特关切问道:“原来是骨折,这好办啊,你们瑞士骨科设备简陋,医术落后,要是手术做的不好,费德勒先生可以在美国再重新做一次,我会请我们学会最好的骨科医生,用最先进的医疗设备,为你服务,分文不取。”
老好人费德勒的笑容消失殆尽,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他身为瑞士首屈一指的骨科名家,被人当着面说瑞士医术落后,设备简陋,还语带机锋,嘲笑他的手术做的不好,这种羞辱,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费德勒将一生都奉献在骨科事业,身体力行,为了推动瑞士骨科事业走向世界前列,可谓是不遗余力,鞠躬尽瘁。
他不仅奉献自己的医生,甚至打算奉献出几代人的心血,所以,他的儿子列尼,也做了骨科医生,他的孙子伊文,正在骨科院校就读。
费德勒是如此热爱医学,热爱骨科,却被人当面否定和羞辱,简直就是在否定他的整个人生。
列尼涨红了脸:“会长,你这话太过分了,我承认瑞士的骨科医术,没有你们国家先进,但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一个小小的胫腓骨骨折,我们还是能料理好的。”
詹姆斯布莱恩特大手一挥,淡淡说道:“算我说错了,我还以为,费德勒先生拖着一条断腿,大老远跑到美国来,是求医来了,原来不是,哈哈。”
他看似在承认错误,脸上的戏谐笑意却愈发浓烈,目光一扫,几个下属虽觉得不妥,迫于他的威压,也只能跟着干笑几声。
“你,你们……”
费德勒父子都是正直人士,气得不轻,急切间说不出话来。
聂老在旁注意到费德勒父子的表情愤怒,小声询问郑翼晨:“小子,那人说了什么?气氛不对劲啊!”
郑翼晨一脸怒容,努力平复情绪,才将詹姆斯布莱恩特说的话,一字一句,翻译给聂老听:“那人嘲笑费德勒大叔到美国来,是因为瑞士的骨科医生,没法治好他的断腿,他到美国求医治病来了。”
“什么?!”
聂老怒火噌一下直冒三丈,面容扭曲,知交遭受的屈辱,他感同身受,也忍无可忍。
既然忍无可忍,也就无须再忍。
第424章 做人要厚道
就算集合天底下最恶毒最刻薄的语言,也无法宣泄出聂老此时的怒火。
怒到了极点,他说话的腔调,反而变得十分平静:“臭小子,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郑翼晨张嘴,正准备帮他翻译这句话,詹姆斯布莱恩特突然转过脸来,冲聂老轻蔑一笑:“我当然知道,他不就是一个瑞士这个弹丸之地的骨科专家吗?”
他用的,居然是字正腔圆的华夏语。
聂老指着自己的胸膛说道:“错了,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我的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詹姆斯布莱恩特眉头一皱,正准备讥笑聂老几句,身边有人认出了这位骨科名宿的身份,小声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詹姆斯布莱恩特面色一变,他再目中无人,也不敢对一个在国际成名几十年的华夏名家不敬。
毕竟,聂老代表的,是华夏人的脸面,瑞士是弹丸之地,华夏可是地广物博。
要是“华夏名家在美受辱”这种新闻传播出去,詹姆斯以后估计连唐人街都进不去,在美国的华夏人,是一个巨大的群体。
大到目中无人的詹姆斯布莱恩特,也不敢忽视。
他收敛了张狂的态度,温声说道:“原来是华夏首屈一指的骨科名家,聂老,久仰久仰。”
聂老问道:“久仰?难道你还听过我的名号?”
詹姆斯布莱恩特随口说道:“那是自然,在骨科界有谁不认识聂老?聂老发表的医学论文,我每篇都看过,时不时都拿出来温习几遍,受益匪浅……”
聂老动了好奇之心:“果然有眼光,不知道你最喜欢的,是我写的那篇论文?”
詹姆斯布莱恩特一下子愣住了,他只是客套应付式的随口一说,没想到聂老还较真了。
明明是为了给聂老一个面子,不料把自己绕进去去了。
这种奉承客套的交谈,双方彼此心照不宣,一句话揭过去就行了,在正式的公开场合,都是这种约定俗成的社交礼仪,谁还会真的放在心上?
聂老会,这个老头子,从来就没有按照规则出牌过。
詹姆斯布莱恩特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看的论文太多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嗯……”
聂老很体贴的说道:“没关系,你慢慢想,反正开幕式还是十几分钟才开始,时间充裕。”
“这……这……”
聂老见他始终没点头绪,好心提示道:“你最喜欢的,该不会是那篇《髋关节置换术的技巧论述》吧?”
詹姆斯布莱恩特双眼发出亮光,心想这个糟老头终于开窍,懂得找台阶给自己下,忙不迭点点头:“没错,没错,就是那一篇,字里行间,无不闪耀着智慧的光芒,绝对可以算是聂老的代表作。”
聂老仰天哈哈大笑,詹姆斯布莱恩特也跟着淡笑几声。
笑声陡然间停止。
聂老一脸严肃说道:“骗你的,我从来就没有写过这篇论文,这个名字,不过是我杜撰出来的,都不知道你在哪里听到。”
他轻叹一口气,伸手轻拍詹姆斯布莱恩特的肩膀:“年轻人,做人要厚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直说即可,你明明没看过我的论文,干嘛要假装看过呢?”
詹姆斯布莱恩特不笑了,一旁的郑翼晨则忍不住大声笑出来:“哈哈哈……”
做人要厚道!
聂老看似在埋怨詹姆斯布莱恩特谎话连篇,实际上语带双关,对他侮辱费德勒的行为进行谴责。
詹姆斯布莱恩特偏偏还无法发火,他个性睚眦必报,被聂老绕着弯骂了一句,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他不会认为这是一个老人家开的善意的玩笑,实际上聂老也没有带着善意去开玩笑。
聂老是要让他丢脸。
他说话的时候,刻意提高声调,大到足以让全场人都听得到。
罗子儒等人自然也听到了他的话,心里起了不好的预感。
聂老啊聂老,你倚老卖老,教训谁不好,偏偏要教训主办单位的会长,这是在闹哪一出?
罗子儒心里暗暗叫苦,这才知道,中心医院的老少二人组,不单小的不靠谱,老的也是闯祸精!
他狂奔而来,冷汗直冒,冲着詹姆斯布莱恩特点头哈腰,自我介绍后,出声为聂老说话:“聂老这个人,个性活泼,童心未泯,喜欢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你大人大量,千万别放在心上。”
詹姆斯布莱恩特勉强一笑,伤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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