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翼晨高举右手,另一手指着白祺志,问道:“在介绍新药之前,我可以指出白他药方的错误吗?”
白三通点点头:“原本是不行的,可你们药物的功用相同,题材相撞,为了分个高下,准许你指出来……如果真的有错误的话。”
“慢着!”
白祺志不悦的道:“要是他没事找事,故意挑刺,又该做什么惩罚?我总不能平白受人诋毁。”
郑翼晨耸耸肩,无奈的道:“那就把我逐出白家吧。”
白祺志太阳穴青筋狂跳:“你本来就不姓白,这算哪门子的惩罚。”
“不好意思,在这个祠堂的代入感太强烈了,险些忘了这回事。”
白慕农愕然望着故作恍然的郑翼晨,心想这哥们无耻起来,还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白无锋道:“他如果说不出你药方漏洞,就让他当着大伙儿的面,向你赔礼道歉,可以吗?”
“可以。”
“没问题。”
白祺志和郑翼晨都毫无异议的通过了。
郑翼晨收起笑嘻嘻的神情,变得十分严肃,暗暗握紧拳头:“白大叔,你等着看吧,我很快就让白祺志当着白家列祖列宗的面,身败名裂,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穿他的真面目,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他盯着白祺志,缓缓说道:“你的药方的配伍理论,看似完美,其实核心内容是错的,好比一棵大树,不管枝叶开的多茂盛,树干中空的话,一吹就倒!”
白祺志药方的核心,就是依据肝经与胆经的表里经关系,两经一体,补胆气壮肝阳,达到治愈肝硬化的疗效。
白祺志得到药方之后,并不是没有认真考虑过,冷笑一声:“不从表里经入手,难不成从母子经入手,滋补肝经的母经足少阴肾经,以滋水涵木,强健肝经么?”
“当然不是,肝胆互为表里,两经一体,自然比母子经来的更为密切。补表益里,比滋水涵木的法子高明了许多。”
“你既然知道高明,还敢说我错。”
“因为你看漏了最重要的一点!”
郑翼晨笑道:“这个法子虽然高明,用在其它的表里经,没有限制,可用于肝经和胆经这对表里经,却有着诸多限制,能治愈肝炎,但是绝对治不了肝硬化!”
众人一脸茫然,根本无法理解郑翼晨的意思,为什么补表益里的治疗方法,用于肝胆两经会有限制。
到底是什么限制?
只有白保怡喜上眉梢,似是想到什么,一脸猴急的连声催促道:“你快说下去!”
郑翼晨冲他笑笑,再对白祺志说道:“你只看到肝胆互为表里经的关系,却忽略了这对脏腑的脾性!”
脏腑也有脾性?
当然有!
心为君主之官,属火,性炎上,所以心气永远蓬勃,脾喜燥恶湿,湿聚最易困脾,影响食欲,胃气喜降不喜升……
这些都是脏腑各自的“脾性”,他们各有好恶。
那么肝和胆呢,这两者各自的脾性又是什么?
郑翼晨缓缓开口:“肝是刚脏,又是将军之官,如果以人性比拟,无疑是宁折不弯的刚烈个性,落魄不济的时候,很难接受外来助力。胆是中正之官,所谓中正,是处事不偏不倚,刚正果断的意思,要让胆刻意偏袒某个脏腑,给予帮助,难度十分之大。”
白家的人个个家学渊源,听了这话,不由得思索起来,现场顿时一片寂静。
白祺志变了脸色,沉默了数十秒,这才反驳道:”肝很难接受外来助力,不代表肯定不会接受。让胆给予某个脏腑帮助,难度大,也不表示一定不会帮助。如果药物运用得当,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
郑翼晨道:“你说的有理,所以我刚才说了,你的药,用于治疗肝炎,还是有疗效的,不过治疗肝硬化,就……”
“有什么区别吗?”
白保怡双眼发亮,抢着回答道:“区别太大了,要知道一个人得了肝硬化,肝脏的功能基本处于衰败的状态,以肝脏的脾性,如果是一时的脏气受损,还能接受胆腑的补益,总有回馈的一天。一旦山穷水尽,就绝对不会接受,因为……还不起,所以……不借,宁死不借!”
当肝病发展到肝硬化之后,任凭药方如何高明,也无法让胆经补益衰竭的肝脏,这与肝脏的脾性相悖。
正因为有“脾性”方面的限制,白祺志的新药,虽然已经将补表益里的治疗手段发挥到极致,也无法改变肝脏的脾性,能治愈肝炎,却无法治愈肝硬化。
经白保怡点破,全场发出一连串的惊呼,用一种白日见鬼的眼神看着郑翼晨,没想到他竟真的在寥寥数语间道出了药方的破绽!
白保怡起点高,除了一个白祺威,从来没有服过谁,此时也对郑翼晨心服口服,他一直觉得白祺志的药方不对劲,却找不到突破口,在郑翼晨的点破下,才恍然大悟,在加上郑翼晨年纪比自己小得多,自然觉得郑翼晨很了不起。
郑翼晨心下暗叫惭愧,他能说出白祺志药方错误,靠的可不是真本事,论及制药的本领,他这几个月进步迅猛,但是现阶段还是比不过白保怡的,这点他有自知之明。
白祺志如受雷殛,脑子轰一声炸裂开来,心里大叫着“不可能,不可能”,任他千想万想,也猜不透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他深吸一口气,沙哑着嗓子道:“算你说对了,我考虑欠周,这药……治不了肝硬化。”
众人见他落落大方承认失误,也是钦佩,觉得这个前任家主拿得起,放得下,不愧是做大事的人。
“就算治不了肝硬化,能够治愈肝炎,也是一种神奇的药物。”
“是啊,还是能帮助上亿人摆脱病魔的折磨。”
“家主了不起。”
白保怡也不得不承认,就算白祺志的新药降了个品格,还是力压自己的新药一头,是目前当之无愧的第一。
“哈哈哈……”
郑翼晨突然间放声大笑,掩盖住喧嚣的话语声,大吼一声:“白祺志,你个老匹夫!不要再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现在应该吓尿了吧!”
他从随身的药箱中掏出一叠纸张,用力扬的哗哗作响:“哈哈,你为了抢到我师父的新药配方,费尽心机,却只是抢到一张假药方,真正的药方……在这里!”
第622章 仇恨的力量
“假药方?”
“看来药方的来历有古怪。”
众人被这句话吓得不轻,围绕着治疗肝硬化的新药比拼,居然还有真假药方之分,白祺志的新药虽然治不了肝硬化,却不能否认这药的伟大,怎么能斥之为假药呢?
这还叫假药的话,真药又会是怎样的大手笔?!
听郑翼晨话中意思,白祺志的药方,似是通过卑鄙手段从他师父手中夺来的,看来这真药假药,都出自郑翼晨的师父之手。
他的师父是谁?
白家有史以来最厉害的天才,白祺威!
也只有白祺威,才能有这样的本事,用一张真到不能再真,疗效惊人的药方,作为假药配方。
郑翼晨这番指责白祺志偷窃药方的话,如果在几分钟前说出,肯定没人相信,可他在挑出白祺志药方错漏之处之后说出来,效果可就不一样了。
两人同时研发了相同功效的药物,这本就是很小概率的事件,郑翼晨能在片刻之间就指出药方错漏,要说是实力使然,实在太过匪夷所思,除非是早就知道药方存在,还让人容易接受他的惊人行径。
大部分的人都动摇了,隐隐相信了郑翼晨的话,看向白祺志的眼神,充满怀疑。
还有些参与过二十年前的家主大比的人,则想的更为深远:如果白祺志的药方真是从白祺威处盗窃来的,类似的事情,没准二十年前就发生过一次!
白祺志面无表情,收在长袖中的手指死死抠住掌心,鲜血淋漓,对周围的一切没有察觉,耳边不住回荡着一句话:“药方是假的,药方是假的……”
这药方,怎能是假的?它不是白祺志宁愿忍受三天的非人痛楚,也要写出的药方吗?
这药方,可是他费尽心机买通白慕农,几经辛苦,才到手的啊!
不可能是假的!
他还能故作镇定,有一个人却先一步崩溃了。
白慕农脸色发白,双膝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他当初作为白祺志的棋子,辛苦抢到的药方,原来是一张假药方。
他……到底算是谁的棋子?
记忆前所未有的清晰,他突然记起,当自己信誓旦旦说着要在家主大比为父亲出一口恶气时,白祺威与郑翼晨的反应。
当时,白祺威看他的眼神和语气都很奇怪,说了一句话:“你若真能做到这事,我白祺威也不枉生了你这个儿子。”
而郑翼晨则笑着对他说道:“你在我们的计划当中,已经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计划?
如今想来,所谓的计划,并不是借助自己白家人的身份参加家主大比,而是另有所指。
借他之手,把假药方送到白祺志的手中!
白慕农仰望着郑翼晨,突然泪流满面:“你们,你们早就知道我要抢药方,故意让我得手的,是吗?”
郑翼晨不耐烦的道:“哭条毛啊!赶紧给我把眼泪擦掉,就你那负分的演技,早知道你是内鬼了,你利用你爸那么多次,反过来被他利用一次,用得着那么委屈吗?”
白祺威死后,郑翼晨一直憋着一口气,终于等到了揭穿白祺志的关键时刻,心怀大畅。
“白大叔,我成功了,你临死前遭遇的痛楚,终于有了回报。”
是的,这是一个针对白祺志的阴谋,一个将计就计的阴谋。
时光回溯到几个月前,白祺威与郑翼晨都认为,白祺志让白祺威参加家主大比,内中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又不知他会使什么诡计,只能小心提防。
没过多久,就发生了白慕农入狱的事件,再后来,就是白慕农的浪子回头,开始给白祺威帮忙干活打杂。
郑翼晨并没有看破白慕农的卧底身份,是白祺威看出的。
狗是改不了****的。
他太了解这个儿子了,牢狱之灾,绝不能带给他多大教训,更不会让他性情大变。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别有用心,在某人的指使下,意图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这个某人,无疑就是白祺志,白慕农想要的东西,自然是新药配方了。
连儿子都信不过,白祺威内心的辛酸可想而知,却没有揭穿白慕农,维持着这份父慈子孝的假象,只是不让他参与新药的制作。
为了防止新药的资料被盗走,又怕白祺志用类似绑架刑罚等过激手段逼迫自己,白祺威采用了双重加密的方法,将资料混于其他的药方之中,还要在特定的书目中才能找到相关的文字,防患于未然。
白祺威在病床上传授郑翼晨医药知识时,间接提示获取药方所需的书目,故意通过打骂的手段,让他留意,所以白祺志将取得的资料,视频,录像反复检验,也没有发现半点的破绽。
他这个下意识的举措,到后来竟发挥了关键作用。
白祺威重伤濒死之际,知道这份资料一定能帮助郑翼晨赢得家主大比的胜利,却无法让白祺志身败名裂,为了报复,他忍受着地狱般的折磨,写出了一张假药方。
一张只要真药方不出,绝对看不出半点假的假药方!
利用白慕农,就能把药方送到白祺志手中,白慕农这颗棋子,反过来成为了日后扳倒白祺志的决定性人物!
由始至终,郑翼晨只是听从他的吩咐行事,没有给过任何意见。
郑翼晨对白祺威这个滴水不漏的计划钦佩之余,也不由得感慨仇恨的力量,真让人不敢小觑,居然让一个憨厚老实的老人家,也变成了工于算计的人物。
白祺威死后,接下来就看郑翼晨的演技了,绝对的超水准演出:知道白慕农背叛的惊诧,不敌莫向北的憋屈,眼睁睁看着白祺志夺走药方的悲愤,他全都演的丝丝入扣,活灵活现,这才让白祺志不会怀疑这份来之不易的药方的真伪。
即便让白祺志拿到假的药方,郑翼晨也通过白祺威的提示得到了新药配方的资料,还有一个天大的难题,就是郑翼晨能否在短时间内制出新药。
一个老人拼死也要讨回的公道,都寄托在他一人身上,郑翼晨自然也有拼死也要完成托付的觉悟。
为了不让白祺威临死前的努力付诸流水,郑翼晨迸发出了惊人的潜力与毅力,过着疯魔一般的闭关日子,终于在规定时间内成功制成新药,才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第623章 见肝之病,知肝传脾
“呜呜……”
白慕农放声痛哭,泪水止不住往下流,他哭泣的原因,除了被利用的羞辱,更多的是一份愧疚。
白祺威明明知道他别有用心,在生死关头,却毫不犹豫救了他。
该死的人,本该是他才对!
更甚者,白祺威发现自己以命换命,还无法让儿子动容,连自己的死都算计上了,还是没有半句怨言,临死之际,还不忘叮嘱郑翼晨好好照顾他。
这就是父爱吗?真是盲目啊!
“爸,我知道错了……”
白慕农幡然醒悟,可惜悔恨来的太迟,白祺威再也听不到了。
郑翼晨不理会旁人反应,声调陡增:“我师父忍受剧痛,续命三天,写下假药方,就是为了引你上钩,你彻彻底底败了,你白祺志,败给了白祺威!”
白祺志嘴唇抽搐几下,涩声说道:“你在胡说什么,这药是我靠自己的能力制出的,跟白祺威没有半点关系,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手上的药方是真的,我倒要看看有什么了不起。”
他仍是不信自己会落入白祺威的算计,觉得郑翼晨在危言耸听,根本不存在真假药方,两人用的是一样的药方。
“还要做垂死挣扎吗?哼,那就让你输的明明白白!”
众人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伸长脖子,瞪圆双目,看着郑翼晨取出一瓶药丸高举过头,唯恐漏过一丝细节。
只因他的一言一行,不但关系到白祺志这个前任家主的清白,更牵扯到二十年前的一桩旧案。
郑翼晨朗声道:“我的药方核心,在于一句话:见肝之病,知肝传脾,故先实脾。”
“哗,真的假的?”
众人失声大叫,就连白无锋三个见惯大场面的老人也神色愕然,而白凤年最为实诚,吐出了大家伙的心声:“我读书虽少,这句话从六岁就知道了,你可别骗人。”
他们大惊失色的原因,在于人人都清楚这句话的出处,是出自医圣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大意是说,肝经有病,肝木会乘脾土,连累到脾脏也得病,所以要先未雨绸缪,强健脾脏。
从这句只要是学医的人都读过的话,能够衍生出治疗不治之症肝硬化的药物?
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
白祺志心头一松,忍不住大笑一声:“你要唬人的话,麻烦准备工作做足一点,居然拿一句话烂大街的话,说可以作为核心治疗肝硬化,这话只能去欺骗无知妇孺,拿到这里来献丑,谁信?反正我是不信的了。”
郑翼晨叹气道:“世事往往就是那么离奇。假的药方,看上去像是真的。真的药方,偏偏听起来像假的。”
白素素瓮声瓮气道:“你别卖关子打哑谜,赶紧给我步入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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