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啊?我是那么好糊弄的吗?我妈刚刚进这家医院的时候,你们跟我说,老太太半个月内就能痊愈,就连偏瘫的身体也能正常走动。”
他揪起陈主任的衣领,面目狰狞,低声吼道:“现在呢!还是照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话都说不出。”
他的胸口起伏,语气平淡了一些:“我已经降低要求,不要求她能走动,反正我有能力伺候她养老,我只是想和她说说话……”
林源望向病床上的母亲,顿了一顿:“……只想说说话而已。”
陈主任辩解道:“老年人的中风后遗症,本来预后不良,再加上老太太好几种疾病缠身……”
林源眼泛寒光,望了陈主任一眼,他心下一寒,下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林源太阳穴的青筋啵啵跳动,如同一条扭曲的蚯蚓:“我的要求已经降到最低,这你都无法给我一个确切日期,还敢在我面前解释!”
这一通劈头盖脸的怒斥,看似对准陈主任,其实是骂了医院的所有医生,让在场的人都有些尴尬。
顾明高刚才看过老人的病历,对于诊疗的方案有十足把握,意识到这是个出头的好机会,出列说道:“林局长,我能给你个确切日期。”
林源侧头望着他:“是吗?说下去!”
顾明高大受鼓舞,意气风发的说道:“只要林老太太病情稳定后,五天之内,我能用针灸使老太太开口说话。”
林源刚刚张大的眼睛又眯了起来:“一个星期稳定病情,再加上五天?那我岂不是又要再被你们糊弄半个月?废物!”
顾明高身子矮了半截,面红耳赤,不敢开口。
“我的耐心已经被你们磨光了,三天,三天之内让我妈能开口说话,不然的话,这间医院也不用开了!我每年拨那么多钱给你们,不是为了养一群废物!”
房间里鸦雀无声,只有林源低沉的咆哮在不住回响。
邓院长正要开口劝说,林源猛一回头,瞪了他一眼:“废物!”
另一个遭殃的是站在距离林源最近的妇科权威,林源一指指在他鼻尖怒骂:“你这个废物!”
他就这样指着那些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医学教授怒声痛斥:“你也是废物!”
“废物!”
“废物!”
“针王”顾明高自然也不能幸免于难,再加上刚才那一句,他一天之内,摊上了两次“废物”的名头。
所有人的闷头不语,承受着林源的雷霆之怒。
当他的指头降临到李三光的鼻尖,正要出声大骂:“你……咦……”
林源的目光转移到郑翼晨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过了一会儿接了下去:“你……好。”
他满面的怒容如雨过天晴般消失不见,和颜悦色的跟郑翼晨打了个招呼。
他看郑翼晨的眼神,和邓光荣看他的眼神完全如出一辙,这是一种对上地位比自己高的人才会出现的眼色。
满屋子的人瞪大眼睛,一脸惊骇,目光唰唰,聚集在这个年轻人身上!
这是什么神转折啊?
卫生局局长居然对一个连屁都不算的进修医生这般厚待,连院长都被他指着鼻子臭骂,郑翼晨有什么资格获得这样的殊荣?
聂老觉得自己的头疼的厉害:“这个小鬼,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106章 狐假虎威
林源摸爬打滚这么多年才爬上这个位子,靠的当然不是他的牛脾气。
他还有很多能助他成为上位者的优点,其中有一项就是他认人的功力。
只要是他见过一面的人,他基本都能把这个人记住。
他刚才看到郑翼晨时,突然觉得有点面熟,思索之后,才惊觉他曾在一个很特殊的场合见到这个年轻人一面。
他们是在殡仪馆见的面。
当时他作为下属陪同g市的省委书记等领导去请求会见一个大人物。
别看他在这些医生面前作威作福,打官腔的模样,也就是小打小闹罢了。
跟省委书记比起来,他就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压根上不了台面。
有幸能陪同这些领导去殡仪馆,他也是占了当年提携自己的老领导的光。
在那班领导面前,他连大气都不敢吐,行为比眼前这些医生还不堪,唯恐做出什么错误的举动,惹得高层震怒,仕途就到此为止。
领导们的表情也是十分惶急,坐立不安,因为那个大人物还不肯接见他们。
当时林源按捺不住好奇心,询问了一下自己的老领导,到底在等候什么人的召见。
老领导讳莫如深,用手指指了指天,暗示来者是京城来的中央高层,同时淡淡吐出了一个字:“原!”
林源听了,惊出一身冷汗,头皮发麻,手足轻颤。
原来灵堂内是“那个人”,难怪要省委书记要亲自过来求见!
以“那个人”的铁血手腕,如果一个不顺心,没准整个省的政治体系都要重新洗牌!
一大帮领导在外面担惊受怕,多次求见,依旧被拒之门外。
而唯一能够进入灵堂与大人物会见的人,就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最后,“那个人”还是接见了他们,轻描淡写说自己只是有些私事过来处理,现在已经办完了,今晚就离开。
他说完就在随从的簇拥下翩然离去,留下一大帮拍着心口暗自庆幸逃过一劫的领导。
事后,省委书记下达命令,要求下面的人查一下,跟“那个人”见面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按照这些人的猜想,可以和“那个人”攀上关系的人,家世肯定不简单,不是高干家庭,就是大院子弟,因此侦查方向都对准高层人物或者红色家庭。
折腾了大半个月,依旧一无所获,查不出年轻人的底细。
林源现在明白地毯式的搜查,为何找不到年轻人了。
他们一开始的侦查方向就已经往死胡同走了。
得到“那个人”的青睐的年轻人,和高层并没有半点关系,仅仅是中心医院的一个普通医生。
这个年轻人和那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相识!
那个大人物是省委书记都极力巴结的狠角色!
当林源认出郑翼晨就是那个年轻人时,他又怎么可能不收敛脾气,主动示好呢?
郑翼晨自然不知道林源对他异乎寻常的和蔼是托了原鲲鹏的福,还在想着这个卫生局局长是不是又在想一些羞辱人的新方式。
“你变脸那么快,跟哪位川剧大师学的啊?估计是青出于蓝。”郑翼晨心里怒骂道。
饶是如此,他也只能和林源握手说道:“你……你好。”
林源咧嘴一笑,露出常年吸烟后熏黑的一口烂牙,扭头对邓院长说道:“荣光啊,还不快给我介绍一下这个小医生。”
众多老教授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我咧个乖乖!我们这批人站这里那么久,也不见你要求院长介绍,却对一个小医生青眼有加,这是什么意思?
顾明高又气又恼,自己被骂了两次废物,可谓丢尽脸面,这个眼巴巴盼着自己收他为徒的大专生,却获得了林源的青睐,强烈的反差,让他差点憋不住爆粗口!
“他,他是……这位李三光老教授的高徒。”邓光荣怎么可能知道郑翼晨叫什么名字?只好搬出李三光做挡箭牌。
林源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指着李三光的鼻子开骂,吓出一身冷汗,握着李三光的手连声道歉:“瞧瞧我这急脾气,老医生您多担待一下。”
李三光点头不语,只是愕然的望着同样摸不着头脑的郑翼晨。
“局长,我叫郑翼晨,是这家医院的进修医生,无名小卒一个,您……认错人了吧?”他小心翼翼的说道。
“绝对不会,我对自己的记忆很有自信,三个月之前,你是不是去过一趟殡仪馆?是不是去祭拜了一个姓原的老人家?”
“嗯,是啊,难道您和原……”郑翼晨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沾了原鲲鹏的光。
“知道就好,不用说出那位先生的名讳。想不到你原来是一个医生,嗯,年轻有为,年轻有为。”他拍着郑翼晨的肩膀称赞道,似乎完全忘记自己刚刚还指着一大批权威医生的鼻子骂“废物”。
林源将一大班医生晾在一边,亲切的与郑翼晨交谈,只言片语间总会旁敲侧击问起原鲲鹏的近况。
郑翼晨感受到李三光与邓光荣这些人望着他的恳切眼神,心下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保卫这间医院的唯一指望了。
而他所能倚仗的,就是与原鲲鹏的关系。
他自然不会说出自己和原鲲鹏只是有过一面之缘,信口开河的说出他和原鲲鹏的亲密关系,简直就是情同父子。
郑翼晨害怕林源不信,还列举了无数事例证明他的这个佐证。
说到最后,他自然也不忘抛出最大底牌:原鲲鹏许给他的一个天大承诺!
林源听在耳里,记在心头,不敢有半点遗漏,他这几年的仕途一直止步不前,如同死水一般,早已心急如焚,如果能藉由郑翼晨攀上原鲲鹏这棵大树,前程肯定能有质的飞跃。
郑翼晨眼看聊的差不多了,终于开始进入正题:“林局长,拜托您一件事,本院以后仰赖您的地方还很多,能不能不要停止对医院的赞助,还有明年的三甲评审……”
“这……”林源面露难色,其实心里乐开了花。
为不为难医院,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再说他还没动什么手脚,只要答应一声,就能让郑翼晨欠他的情。
只是这样的人情来得太简单,郑翼晨会觉得份量不够重,所以他假装为难,刻意为这个人情增添一些筹码。
涉世未深的郑翼晨自然看不破林源在官场上锻炼多年的老谋深算,以为这件事真的让林源很为难。
他想了一想,开口说道:“局长,我们打个商量,让我给您母亲治疗一次,保证让她开口说话!”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就连一直对郑翼晨颇有信心的李三光都觉得他是失心疯了。
顾明高也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让你治疗,我母亲年纪大了,经不起什么折腾……”林源眉头深锁,拧成一个疙瘩,继续加大筹码。
郑翼晨果然落入他的圈套:“您就让我试一试,如果成功,您就别再为难我们医院。我失败的话,原叔叔许诺给我的承诺,就把它送给你,你也要答应不再为难医院。”
他打定主意,一定要保护好李三光为之奋斗半生的医院荣誉,也知道林源最想要的是什么,于是抛出承诺作为赌约。
胜了固然是好,败了也只不过是失去一个他压根不想动用的承诺。
再者,他有绝对信心:他,一定会赢!
林源一声窃笑,终于到了梭哈的时候,正容说道:“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就让你试一下,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我都不会为难医院,放心吧。”
坦白说,在座没有一个人对郑翼晨有信心,他们都是有多年诊治经验的名医,刚才内科陈主任说调理一星期能稳定病情,已经是最快的恢复时间!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句话用来形容中风的猝然发作,以及中风后遗症的漫长恢复期,再好不过。
只有稳定好林老太太的病情,才能对她的中风后肢体偏瘫,失语等病症进行治疗。
没有这个前提的话,就算是华佗再世,药王复生,也无法使林老太太开口说话。
每个人心中都各怀心思,有的忧心忡忡,有的惊疑不定,有的面色惨然,有的不屑一顾。
虽说郑翼晨是为了医院的名誉而出手,众人都在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他,必败无疑!
第107章 技惊四座
郑翼晨叫一个小护士拿来针刺必备的一些工具。
看到这些东西,人人都知道郑翼晨是准备用针灸治疗,不约而同望了“针王”顾明高一眼。
顾明高冷哼了一声,脸上有了薄怒之色。
这分明就是在结结实实打他的脸啊!
聂老靠近李三光:“老李,你怎么看?你的徒弟行不行?”
李三光沉吟片刻,苦笑道:“不管如何,他都是我们医院最后的希望之光,从理性上讲,我觉得翼晨会成败,在情感上说,我……”
他望着郑翼晨,目光坚毅:“……百分百支持他,也信任他!”
聂老不以为然:“你都一大把年纪了,别学年轻人那么感性。”
他表情凝重:“顾明高虽然人品不高,医术却是实打实,针灸技术独霸南方,连他都说要等老太太稳定病情才能施针,还需要几天时间,你的徒弟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让她说话呢?这不是扯淡吗?”
李三光一声淡笑:“可我的心里有些奇怪的预感,这个年轻人,今天会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大吃一惊!”
在两人细声交流的时候,郑翼晨已经持针准备进行针刺治疗。
他缓缓将手中的寸半毫针一点点刺入林老太太膝盖下三寸的足三里穴,聚精会神,拈住针柄快速捻转,达到一分钟捻转四百次的高频率。
在场医生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他,造成负面影响。
他们观察郑翼晨行针之余,也不忘用眼角余光留意顾明高的神色,在场人中,只有他一人擅长针刺,从他的反应中,可以知道郑翼晨的针刺正误。
见到顾明高窃喜的神情,众多老教授齐齐心下一沉。
顾明高面露不屑:“选穴中规中矩,针法倒是有些娴熟,总的来说,没什么出奇之处,这个小鬼果然是在吹牛而已。”
郑翼晨并没有留心到旁人的反应,将全部精神寄托在毫针上,进入“如待所贵,不知日暮”的忘我境界。
一根毫针在他两指的控制下,如穿花蝴蝶,变化出提插捻转等多种花样。
轻重缓急间,又有一种奇怪的韵律,让人眼花缭乱。
他选用的针法,是《灵针八法》中的补法,以图达到补益气血的效果。
林老太太的身体实在是太虚了,就像被白蚁蛀空的树干,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好在深扎土底的根部未损,生机未绝。
足三里穴,就是诸多“根部”最重要的一个朱穴。
人体十二正经之中,阳明经为多气多血之经,足三里属足阳明胃经的穴位,更是强身健体的要穴。
古语有云:“若要安,三里常不干。”
说的是年老体衰,气血亏虚的老年人要想延年益寿,最好最简便的方法就是艾灸足三里穴补益气血。
郑翼晨挑选这个穴位,以“补益气血”的针法滋养老人身体,自然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成效。
行针数分钟后,在场人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随着郑翼晨行针时间加长,林老太太枯槁的面容逐渐恢复血色,就连微眯的双眼,也张大了许多。
众人面面相觑,笃定郑翼晨必败无疑的信念开始有些动摇。
李三光又惊又喜,与聂老对望一眼,从对方的眼中捕捉到一丝振奋与诧异。
顾明高则是暗暗震怒:“这个小鬼,用的是什么针法?我从来没见过,有些鬼门道。”
行针十分钟后,林老太太微不可闻的呼吸声逐渐大了起来,与普通人的呼吸声一般无二。
目睹这等奇景,众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叹,窃窃私语,交流起来。
“怎么会?就算是强心针还是肾上激素也没这么牛吧。”
“长白山千年人参也不能有这种疗效。”
“中医医学,果然博大精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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