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所言,容楼凝神定气,闪电般擎剑攻去,但见光华大盛,隐隐挟着风雷之势,直取昙无尘。他这一剑完全是气机感应之下,自然而然变化出的招式,假使昙无尘一直不动,他可能也不知道如何进攻,正因为是自然而然发出的剑势,比之用心驾驭的剑式竟要凌厉上千百倍。这也是他从慕容恪所说的剑道中悟出的用剑法门。
昙无尘但觉剑气森厉,平生尚未遭遇过如此威猛的攻击,甚至已深信决计抵挡不住这石破天惊般的一击,可以说,那一瞬间,他斗志全消,猛然向后一仰身,平窜出去。他虽是躲过了容楼的这一剑,却没有料到这剑招中居然又自然而然顺着他的退势生出了一招。他哪里能知道容楼竟已参透出大凡锋锐之气一发,定须有对象可施,只需循着这气自然变幻就可生生不息,变化出无数招式,直到对手中招为止。这一来,剑势更为凌厉森严,大有洞穿乾坤,刺透宇宙之概,莫说是昙无尘一人,即使是他们三个师兄弟全都完好无损,一齐上阵,也未必敢封架容楼的这一剑。
昙无尘怎样地想不到对方剑术如此高强,不能挡也不得不挡,当下只能挥动佛珠串疾挑,身躯却向相反方向斜旋。他在这佛珠串上已有数十年功力,这一出手,毕然凌厉之极。但是容楼占尽了机先,手中之剑轻轻一触佛珠便立时变招,疾如电,掠如风,一时间人如狂风,剑似怒龙,快得不可思议,将昙无尘整个人笼罩在剑雨中。
“锵”一声响处,人影倏分,昙无尘已跃开了七八尺,喘息间,手中佛珠串已然断开,暗红色的佛珠颗颗散落在地上。他点了点头,道:“好剑法!好内功!”言毕,头顶上一股鲜血喷射而出,弄花了他的头脸,也染红了地上的佛珠,人也随及倒地。
慕容冲只道他已毙命在容楼剑下,几步上前,想从他身上搜出玉玺。却不料,一脸是血的昙无尘竟然一息尚存,怪叫一声,手中攥着的那颗硕大如鸡蛋的佛珠猛地向慕容冲砸了过来。
若在平时,慕容冲当然可以轻松避过,只是此刻他已走到昙无尘身边,距离太近,避之不及,只得挥剑去磕。“当”的一声响,正好被他磕住,他暗自好笑:佛珠串都断了,居然还想用这珠子伤我?孰不料,那佛珠在被他的剑一磕之下竟然爆炸开来,烟雾中,无数细小的金针从中弹射而出,直向他头脸身体攒射而来。饶是慕容冲反应迅速,忙变招舞剑护住周身,身上却也中了几根金针。
容楼脸色乍变,急忙赶到他身边,“凤凰。。。。。。”
慕容冲回身笑道:“不妨事,就几根金根而已。”说完伸手拨下肩部、肘部和手臂上的细如毫发的金针,仔细看了看,道:“暗器这么细小,劲道倒是不弱,居然隔着衣服也能刺进肉里。估计我若是再走近一些,它的力量更大,怕是钻进皮肉里拔都拔不出来了。”
容楼这才舒了口气,道:“还好。”
“只是这么细的暗器既没有杀伤力,又不会痛,不知道设计这暗器的人是怎么想的,花那么大心思弄在佛珠里能有什么用处?”说完,他先小心俯下身去,确认倒地的昙无尘已经死了,而后从死尸身上搜出了玉玺,满心欢喜。
他站起来,转身将玉玺递给容楼,道:“这个就是原来叫做‘千秋印’的燕国玉玺,我觉得和你的‘凤凰石’必有关联,你且瞧瞧认不认识它?”
容楼伸手来接,瞬时脸色铁青,手中玉玺滑落在地。慕容冲见他如此不小心,心中有些埋怨,皱了皱眉,弯腰就要去拾起,却眼前一黑,人栽倒了下去。
容楼怎会让他摔在地上,早已伸手将他扶住,担心道:“凤凰。。。。。。针上有毒。。。。。。”
原来慕容冲刚才转身递东西时,容楼就见他双唇乌紫,两颊鲜红,异样已现,一时心惊才失手落了玉玺。
慕容冲靠着容楼,喘息间提起一口真气,却觉体内真气一泄千里,再无内力可用,道:“糟了,这毒厉害,我内力全无,无法运功逼毒。”
容楼忙道:“我帮你。”
慕容冲阻止他道:“先不急,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毒,你带我回宫找御医。”
第十八章
容楼收好玉玺,将慕容冲扶上仅剩的那匹黄膘马,而后也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后当他的靠垫。两人刚出得树林,一时间却狂风数里,沙尘大作。
慕容冲骤然胸口发紧,一阵心悸眩晕过后,心脏象是要跳出胸膛,连呼吸都局促起来。随之而来胸口的剧烈绞痛令他冷汗横流瞬间湿透了衣裳,虽然他努力隐忍,还是痛得不禁“啊”了一声。只是这声音刚发出一半,口中立时就填上了一嘴沙土,胸中痛到了极点,自然也无暇去忌惮口中的异物了。
容楼见状,双腿用力凌空翻跃而起,落下时已倒骑马上,护在慕容冲身前,环着手臂拥他入怀,将他的脸庞深埋在自己胸前,替他挡去大部分风沙。驼着二人的黄膘马虽然已是马匹中难得的神骏,但在这样的尘沙中却也无力奔跑,只能缓步前行。
好不容易熬过了那阵痛楚,慕容冲精神稍好,拭去一头冷汗,知道定是毒性发作所至。
容楼见他略有好转,柔声道:“看来一时半刻回不去皇宫,不如找个地界先躲一阵,待沙尘稍停再继续上路,如何?”
眼前的情况的确不宜远行,慕容冲点点头,虚弱道:“前面不远就是我们来时的卜问寺,就去那里吧。”
小沙弥打开山门再次看见这两人时大吃了一惊,刚才还是神采奕奕的两位贵人,这还没几个时辰怎么就一个扶着另一个回来了。
“施主。。。。。。”
“小师傅,我朋友旧疾复发,想借贵处歇息一下。不会打扰太久,等到沙尘稍停我们就上路。”容楼一手扶着慕容冲道。
适才见面时这俊挺青年一直没有说话,现在听他所言得体有礼,小沙弥顿生好感:“不妨事,你扶这位施主进来。我们方丈略通医理,我请他出来给看看。”
容楼本没有道出慕容冲中毒的事实,谎说他旧病犯了,现在反而不便抚了这小沙弥的一番好意,当下点头表示谢意,扶着慕容冲随他进寺庙去了。
小沙弥将容楼二人领至大殿一侧的一处厢房安顿好,便寻方丈去了。他刚走,慕容冲体内的毒性又发作起来,一口鲜血混合着粘液喷洒而出,顾不得擦拭便蜷曲在卧榻之上不停颤抖,痛苦难当。
容楼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些什么,只能安慰他道:“凤凰,你且忍忍,这阵过去就好受些了,到时我们回去,御医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原在战场上磨炼,怎样触目惊心、血肉模糊的伤痛也算见识过了,本以为就算没有练就一副铁石心肠,至少也能处变不惊。只是现在这痛楚的若是他自己倒真的可以不惊,可光是看着心爱的人备受折磨,那滋味又岂是一个“惊”字能解释得清楚的,当下再顾不得什么,紧紧抱起痛得浑身颤抖之人,喉头一阵哽咽。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见善缓步走了进来。见善只瞧了一眼倒在容楼怀里的慕容冲便面色骇然一变,仿佛见到了鬼一般。
容楼不由疑道:“大师?你这是。。。。。。”
见善稳了稳心神,长叹一声,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看来老衲这一生和‘蚀心莲’这种毒药真是孽缘未了。”
“蚀心莲?”容楼疑道。
要知道天下之毒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就算是浸淹毒物的高手想要分辨它们也绝计不是这么容易的,而这老和尚只是看了看慕容冲中毒的模样就肯定他是中了蚀心莲之毒,难怪容楼心中疑虑顿生。
见善看容楼表情疑惑,显是怀疑自己的判断,于是道:“你不妨瞧瞧他身上是否已经布满金黄色的莲花状印记。”
容楼立刻捊起慕容冲的衣袖,只见他颀长有力,皮白如雪的臂膀上骇然印出一朵朵金色的莲花,当即知道这和尚所言不假。
“天下毒药的种类虽然多如牛毛,不过能显出的印记大都为黑、赤、紫三种颜色,唯有中了这‘蚀心莲’才会呈现金色的印记。”见善道。
容楼心中惊喜道:“大师对这种毒药知之甚详,想必也知道医治的法子。”
见善沉吟片刻,道:“这种毒虽然不象‘鹤顶红’、‘心一跳’一般立时致人死命,却几乎无药可解。”
容楼有些失望,道:“世间制出的毒药就应该配有相应的解药,怎么会无药可解?”
见善摇摇头道:“施主你有所不知。毒性来势凶猛的多为急性毒药,中毒者一般不用半个时辰就命丧黄泉了,而这蚀心莲是由西域的‘乌丝藏红花’、‘金顶雪莲’为主原料,再以独特的配方炼制而成。‘乌丝藏红花’和‘金顶雪莲’两样都没有毒,不但没有毒,还是难得一见的大补圣品。正因如此,蚀心莲虽然毒性发作起来凶猛无匹,却仍然可以保持慢性毒药的特征,每隔一到两个时辰发作一次,少则二十日,多则一个月之后才会令中毒者受尽折磨,心脏爆裂而亡。需知越是慢性的毒药,相对应的解药便越是难寻,何况这蚀心莲的主要成份并无毒性,都是千金难买的补药,这解药的配制自然无从下手。”
容楼急道:“难道最早制成这毒药的人就只想着害人,连一点后路都不曾留?他没想过万一自己被别人下了这毒却要如何是好?”
见善大笑三声后道:“这制毒之人乃是一百年前西域的一位高僧,他早年未出家时以用毒闻名江湖,害过不少人命,也做了太多错事。后来幸而被高人点化,顿悟前半生罪孽深重,这才出家寻佛。可惜他寻佛求道的路途也是一番坎坷,因为总是放不下曾经的孽障,后来误入歧途,一心研制出这种没有解药的‘蚀心莲’之毒给自己吃下,希望能用自身的痛苦和死亡还那些被他害死的人一个公平。他自知是制毒高手,当然也精通解毒,为了让自己吃下毒药后想解也解不了,饱尝痛不欲生之苦,是以制出了这没有解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蚀心莲’之毒。可叹中毒后他倒是悟出了佛理、通晓了真谛--一个人的性命是无法尝还他早年犯下的罪过的,只有一心向佛、宣扬佛理、普渡众生才是唯一出路,但到了那个时候,他也无法制出‘蚀心莲’的解药,自然回天无力,逃脱不了惨死的命运。”
容楼愤然道:“他死了又怎样,这毒药现在依旧在害人。由此可见,就算他制蚀心莲完全是为了自杀,那也是他做的一件恶事。这人真是枉称高僧!”
见善道:“善恶原本就只在一念之间。”
容楼见慕容冲痛楚已过,疲惫衰弱不堪,光洁的额头上密密织上了一层汗珠,于是轻轻帮他擦了去,又照顾他躺下,气急败坏地站起身道:“我就不信这世上有不能解的毒药!”
见善眼中闪过的一丝犹豫,却被容楼立即捕捉到了。
他感觉一定还有隐情,忙追问:“大师,如果有什么难处还请你尽管直言,他身份特殊,别人办不到的事情,找不到的药材,我们或许可以。”
“我怎会不知道这位公子是皇亲国戚,只是。。。。。。”见善欲言又止。
“容楼,你不要再听这老和尚胡说八道了。”慕容冲强支撑起身体,道:“他只是一个寺庙中的方丈,哪里能懂得什么解毒。”他极不信任地瞧了瞧眼前站着的见善大师。
未等容楼答话,慕容冲已然坐了起来,又道:“要是外面沙尘已减弱,我们这就赶回去。”他拉住容楼的一只臂膀,有些担忧,皱眉低声道:“我怕挨不了多久下一次毒性发作的时候就又到了。”
这时小沙弥正好进来,道:“施主,外面沙尘已经停了。”
容楼心想慕容冲说的也没错,必竟两人和眼前这个老和尚只有一面之缘,若是宫里御医能治好当然是首选,于是冲见善点点头,道:“多谢大师让我们在此逗留。”
见善道:“老衲恭送两位。”
大家不再多言,容楼扶起慕容冲便走出厢房,直奔寺门外,身后跟着见善大师和小沙弥。
。。。。。。
虽然玉玺找回来了,但是中山王却中了毒,还是令燕国所有御医束手无策的毒,要命的毒。虽然他们能在慕容冲毒性发作时用药给他镇静解痛,但对除去这种毒却丝毫无能为力。慕容俊急得好象热锅上的蚂蚁,不但令宫中的所有御医、朝中的全部医官都日夜待命在王府,还派了大批侍卫把邺城中各大小医馆的坐诊名医以及四处出诊的游医都拉进了王府。一时间,中山王府里变成了燕国最大的大夫聚集地。
在慕容恪为慕容冲运功逼毒无果之后第一次大发雷霆,那气焰横扫在场的所有人,几乎连龙椅上的慕容俊也要被掀翻了下来。大殿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中山王是慕容恪的侄子,也是他的弟子,但还是第一次真正瞧出慕容冲在大司马心目中的地位原来是如此重要。慕容恪狠狠地训斥了容楼,气他不该和凤凰两人单独行动,虽然他知道一切都是慕容冲拿的主意。
容楼面对师傅的责骂却很冷静,没有反驳过一句,只低头想事情。他一直想着城效卜问寺里的老和尚欲言又止的神情,以及没说出来的话。他固执的认为这世上的万物必是相生相克,有制毒就一定有解毒,有毒药就一定有解药,只是他还没有找到。
所以这天,他对慕容冲说:“我绝不会让你死!”而后就出发了。
紧紧隔了三天,他又回到了这里,站在了卜问寺前。
他是为慕容冲而来。
开门的依旧是那个小沙弥:“施主请,我们方丈正在大殿里诵经。”他瞧见容楼前来并没有丝毫的惊讶之色。
“小师傅,你知道我会来?”
小沙弥调皮地一笑,道:“是方丈说你可能会回来。还有,你不要叫我小师傅,我有法号,叫见悟。”
容楼奇道:“见悟?我听说和尚都是以法号的第一个字来显示辈份,方丈是‘见善’,难道你和他同辈?”
“就是啊,见善方丈不就是我师兄嘛。”小沙弥笑得更开心了。
“师兄?可是,你看上去。。。。。。”
“你是想说我看上去年纪很小?不过事实上我应该比施主你要年长很多,贫僧已经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见悟笑得还象个孩子,鼻子都皱了起来,“只不过因为从小就跟随佛图丞大师习练‘七宝心经’的关系,外貌就一直没太多变化。”
“七宝心经是什么武功?”容楼很好奇。
见悟一脸得意,道:”‘七宝心经’是佛图丞大师自创的佛门心法。你知道前些日子投宿我们寺里的昙无尘吗?我用‘七宝心经’和他比斗,他居然抗到了三十招后才落败,让我吃惊不小。不过,后来仔细想想他在西域也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厉害角色了,”
容楼听言,一阵心惊,昙无尘居然只抗得住他三十招。不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悟,没想到这个十几岁模样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位五十岁的绝世高手:“他们既然在你们这里投宿,那就是客人,为何还会与你交手?”
“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我猜他是冲着镇寺大鼎来的,反正寻了些事向我们方丈挑衅,以为我寺中无人。嘿嘿,有我在怎能让他讨到便宜?象他那样的和尚心藏污垢,决计不似好人。”
听他说话,容楼很难将他和一个快五十岁的高僧联系起来,想来也许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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