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罂粟公主- 第31部分

　　　　到夜深，黑暗笼罩着莞美琅嬛，小哲心里的不安没有一点减弱，反而越来越强烈，花园有些隐隐的声响，小哲仔细听，却又听不到了。“我去看看楼下的门窗是不是锁好了。”小哲说着走出了房间。

　　　　“不是白天一直都锁着么。”明哲叫她，可她还是出去了。

　　　　小哲还没走下楼梯，突然，客厅的玻璃“哗哗”地碎了一地，一个身影从破了的洞里窜进来，小哲停下来，看了半天才认出是淳羽。；姊絮，难怪人们找不到她，她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披头散发，邋遢至极，似乎经历了许多磨砺，容貌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看上去痛苦、狰狞、凶狠，她已经疯了，手里拿着一个斧子，已经没有了当初杀傲君时的怯懦。淳羽。；姊絮看到了小哲也停下来，她的面目表情很奇怪，神神叨叨的，小声地叫了一声“姐”，小哲不出声，仇恨地看着她，姊絮突然变成凶狠的目光盯着小哲。

　　　　“干嘛锁门？我在树林里等了好几天了，进不来！”她一脸神秘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她一眼看见客厅茶几上摆着食物，扔下手里的斧子，用她那两只脏手抓起食物拼命地往嘴里塞，还一边说着：“吃饱了杀了你，寮莞哲！我是来杀你的，把你们都杀死……”她嘴里塞满了东西，多得掉出来，她哼哼地说着话，已经完全听不清楚。然后她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回过头来，一边嚼着嘴里的东西，一边怒视着小哲。

　　　　明哲听见动静，拔掉针头跑出来，只看见疯掉的姊絮，却找不到小哲。他想先把姊絮的斧头抢过来，以免一会儿她吃饱了伤到小哲。他悄悄地走下楼，一步步靠近那把扔在一旁的斧子。

　　　　警觉的淳羽。；姊絮还是发现了他，瞪圆了眼睛大声尖叫着，明哲愣住不动，姊絮几步跨过来，拎起斧子乱砍。

　　　　明哲离她有六七米的距离，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听到 ；“砰”地一声枪响，一颗子弹从姊絮后脑进去，额头正中央出来，姊絮当即死去，躺在客厅地上。

　　　　明哲抬头望见楼梯上的小哲，她架着枪瞄着姊絮，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眼睛里也什么都没有。原来刚才明哲找不到她，是她去拿枪了。如果为了防卫，小哲完全可以只打伤她的手脚，但是小哲的心变得凶狠，没想给她留命。

　　　　看到她依然平静如水的样子，明哲更担忧害怕，赶紧上楼去，小心翼翼地从小哲手里拿过枪，把枪扔到一旁，慢慢地拉住她，抱在怀里。
带小哲去避难
　　　　过了一会儿，小哲似乎是缓过神来了，问：“我把她杀了？”

　　　　“别害怕、别害怕！”明哲温和地说着，他深知小哲不该这么做，但哪舍得责备她？况且小哲也是为了他。他把小哲揽在怀里。过了不知多久，他说：“我去把她弄到外面埋了，不会有人知道的。”他放开小哲，走下楼去。虽然明哲是个男人，这种情况下也很害怕，他没想到的是小哲却没表现出任何恐慌，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明哲身上有伤，走路都费劲，站都站不稳，根本拖不动姊絮那么大个儿的尸体，这样下去，小哲和莞美琅嬛都要彻底被姊絮毁掉了，明哲心里着急，身体更不争气，一下倒在地上。

　　　　突然，两个黑衣人从被破碎的门闯了进来：“公主还好吧？”

　　　　本来就慌张的明哲和小哲被他们的突然出现弄得束手无措。

　　　　“你们一直在监视我？”小哲气愤地说。

　　　　“公主，不是监视，自从知道淳羽。；；姊絮在公主的水杯里下毒后，威卡王子就派我们在莞美琅嬛的附近驻守。刚才我们听到了枪声……我们已经通报了威卡王子，王子马上就赶过来。”

　　　　明哲连走带爬地到小哲身边，紧紧地抱着小哲，他感到从没有过的恐惧，他无法带小哲逃走，也无法让时间停止，事情再进行下去不可想象……

　　　　没过多久，威卡王子就带着一队车马赶了过来。一进门看见姊絮的尸体和极其镇定的小哲，威卡王子什么都不用多问了。“收拾东西吧，回泠利亚”。威卡王子比小哲还镇定，多一句话也不说。

　　　　明哲听了，心停跳了一下，歇斯底里地喊道：“不行！你不能带她走！你别想把她从我怀里抢走！谁也别碰我的小哲……谁也别碰我的小哲……”明哲用双臂环抱住小哲，小哲在他密闭的怀抱里感到明哲全身都在颤抖。

　　　　“如果我不把公主藏到泠利亚岛，公主就得去坐牢，现在就剩你们两个了，你是愿意在这里每天给公主送牢饭，还是和公主一起在泠利亚岛过与世隔绝的日子？”威卡王子说。

　　　　他们都听懂了他的话。“还有我大哥呢。”小哲说。

　　　　“如果让他选的话，大概他更愿意留在明湾利亚。”威卡王子说。他们也听懂了。

　　　　“哥哥，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地方都无所谓，不是么？”小哲抬起头望着紧拥着她的明哲。

　　　　明哲没再说话，带着小哲去收拾行李。小哲的东西少，很快就收拾好了，明哲却慢吞吞的，似乎心事重重，他的东西也收拾好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一起放进了威卡王子的车里。

　　　　可是姊絮的尸体还在客厅地板上没有动，威卡王子对小哲说：“时间不多，分头行动，公主去找贤哲大哥，我和明哲留下来安排姊絮下葬还有锁门之类的后事，我们在机场集合，集合后就能够立即出发。”

　　　　“我和明哲一起走！”小哲说。

　　　　威卡王子不回答她，坚持己见地让几个人先送她走，小哲几乎是被一大队士兵推挤着出了门。

　　　　她回头从人墙的缝隙里看了明哲一眼，他微微笑了一下，像笑又像是哭。
和傲君在一起
　　　　坐上车，车背朝着海的方向开去，小哲望着黯淡的莞美琅嬛，直到看不见，身后惊涛拍岸的声音也一点点远去，直到没有。她在这里生活了十七年，几乎没有离开过，在这样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地离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美丽的莞美琅嬛、温暖的莞美琅嬛、亲爱的莞美琅嬛，消失在古树林后，从今往后只能在记忆里回想了。

　　　　明湾利亚的街道都那么亲切，从未有过的亲切，皎洁的明月、葱郁的街树、清冷的秋风，以前没有仔细观赏过，现在想好好看看，它们却在飞驰的汽车车窗外一闪而过，一切都来不及，一切都太晚了！再见，莞美琅嬛！再见，明湾利亚！小哲在心里对着车窗外的夜景道别，眼泪模糊了那飞逝的灯光。

　　　　小哲在车队的护送下到达了傲君的家，灯光依然辉煌耀眼，照亮了上方的天空。

　　　　小哲一直走到楼上的卧室，看到一个瘦小可怜的身影蜷缩在华丽的大床上，小哲根本无法相信那是本来健壮威武的贤哲大哥！她走过去坐在他旁边，贤哲抬起半埋在床里的头看着她。

　　　　“你要走了？”贤哲说，他的样子蓬头垢面，连眼睛都是朦胧的。

　　　　他这么一说，小哲一时分不清他是清醒还是糊涂。小哲点点头说：“大哥，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去泠利亚岛吗？那里有傲君吗？”

　　　　小哲哑然。

　　　　“她的灵魂在明湾利亚，她没去过泠利亚，她找不到。”贤哲又把脸埋回床被里。

　　　　“我不想看着你这么痛苦。”

　　　　“我不痛苦，我的心跟着她去了，不知道什么是痛苦。”

　　　　小哲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知道贤哲不会和她走，于是这个养育了她十七年的亲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想到这个，小哲已说不出别的，俯下身在贤哲的背上，无声地哭了一阵。

　　　　小哲站起来，望着他轻语一声：“大哥，再见。”

　　　　贤哲没有作答，只用那双灰蒙蒙的眼睛望着她。小哲不再看，转过身快步走下楼。

　　　　小哲到达了私人机场后，泠威卡和明哲的车队还没来。

　　　　这里多了种原本不属于它的肃穆可怖之感：二十架直升飞机如接受阅兵般整齐地列成两排，一片黑衣人的队伍跨立在直升飞机面前，杀手一样面无表情、凶神恶煞的，看到载着小哲的大车队过来，立即在口令下敬礼致意。她的车刚停下，一排列队就跑过来了。老管家迎过来说：“今天你们兄妹重聚，看到公主已经健康地长大了，很快可以回家了，我这十七年的疚恨终于可以结束了，就是死也无憾了……”老管家激动得眼泪在皱纹满布的脸上纵横。

　　　　冰冷的小哲无心听他说话，把头转向遥远的星空，望着明哲将要来的方向。

　　　　一切都准备就绪，就等威卡王子和明哲来。老管家请小哲先登机，小哲不肯，眼巴巴地在空地上等着。

　　　　终于，那一小部分车队来了。小哲跑过去，可是，所有人都从车上下来了，还不见明哲。

　　　　“我哥哥呢？明哲呢？”小哲问泠威卡。

　　　　泠威卡看着她，一点表情都没有地说：“他死了。”

　　　　小哲听着如五雷轰顶，顿时天昏地暗、一片眩晕混乱，这个噩耗是一道霹雳，彻底崩溃了她先前聊以慰藉的美丽梦幻，她活下去的所有力气都顷刻灭亡了。她一时没了知觉，站着不动，泠威卡又说了一遍：“他开枪自杀了。”

　　　　小哲怔怔地看着他，他又说：“他说他没有活下去的念想了，公主跟我们走他放心了。”

　　　　“我不信，我回去。”小哲往回走，威卡王子一把拉住她，她挣扎，挣扎了两下，就眼睛一闭昏死过去不动了。
水晶宫殿
　　　　小哲心里着急，突然醒过来，首先看到一个眼睛红肿的老妇人，拉着她的小手，用一种她听不懂的语言哭诉着。小哲连忙抽出自己的手，那衣冠华贵的老妇人顿了一下，依然说着什么，把双手伸过来想抱住小哲，小哲连忙躲开，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足有四米多长宽的大床上，便躲到床那头去，老妇人够不到，一直哭喊，一直伸着手抓她。

　　　　小哲立即明白自己晕倒时被强行弄到泠利亚岛了，眼前大概是属于他们“公主”的寝宫，金碧辉煌、豪华宽阔、装饰细致，挨着墙还站着一排仕女和一排卫兵。

　　　　威卡王子从外面进来，看了小哲一眼，扶起老妇人，用同样的语言对她说了几句，老妇人很听泠威卡的话，哭着随一些卫兵走了。

　　　　泠威卡坐在老妇人刚坐过的地方，又用属于小哲的语言说：“刚才那是老王后，就是外婆。公主睡了一个星期了，什么食物都喂不进去。公主现在想吃什么，马上给公主准备！”

　　　　小哲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穿的不是那件她从明湾利亚走时穿的白色连衣裙，而是一件她最讨厌的米黄色睡衣，虽然是新的，但看上去很脏。“谁给我换的衣服？”小哲严肃地问。

　　　　“外婆亲自给公主换的，不让别人碰公主。公主睡了七天七夜，外婆一直守着。”

　　　　“我的衣服呢？”

　　　　威卡王子让仕女带着小哲去卧室旁边的换衣间，她一进去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一个十米见方的浴池蓄满了热气腾腾的温泉水，隐约的雾气下是晶莹清澄的水波，水波上零散地漂浮着饱满艳丽的花瓣，飘着淡然的清香；在一面墙前，一间如走廊状的玻璃屋里挂满了各式服装；另一面墙上则是一张净洁剔透的水晶梳妆台。

　　　　小哲从来不屑这种奢侈的生活，从来不屑这些豪华的物品，不屑泠利亚王国的恩惠。她失去的是她最心疼的宝贝，却换来这些她根本不稀罕的破铜烂铁，实在太不值了，她一心回到那个巴掌大的小屋去。

　　　　她从玻璃走廊屋里找到自己的行李，换上自己的衣服，回到刚才那个卧室似的殿阁去，对着泠威卡坚决地说：“现在送我回去！”

　　　　“回哪去？”泠威卡冰冷地说。

　　　　“回明湾利亚。”

　　　　泠威卡沉默了一下说：“现在是早上七点，你休息一下，梳妆打扮一下，八点我来接你去见外婆，祭奠祖先。”他说完转身就走了。

　　　　小哲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头很疼，意识还不是很清晰，隐约中她知道泠威卡是不会放她回去了，但是她又抱着某种幻想，这种幻想如果没有，她就不知道如何活下去。

　　　　她拎着自己的行李想到外面去等，一出房间门，几乎有点转向，她一直往外走，找到了一个很宽的楼梯，顺着楼梯下了两个转弯、好多级台阶才到楼下，她恍惚中以为自己走到了一片湖水中，定了定神，才看清楼下是个豪华的殿堂，殿堂的中央有个喷泉，整个殿堂的地板都是无色透明的水晶，水晶地板下面是一个巨大的鱼池，池的四边连到墙壁，池水大约有一两米深，清澈见底，池底满是琳琅珠宝，缤纷艳丽的鱼群在池中游戏，水石琮琤。

　　　　小哲身后一直跟着卫兵和仕女，殿堂里也有很多，看到小哲要出门，四个卫兵连忙过来拦住她，说王子吩咐过不让她出去。小哲明白了，他们不是保护她的，是软禁她的。仕女带她到餐厅去，满桌子是好看的美食，小哲一口也不吃，坐在椅子上等着。
没有自由
　　　　威卡王子来了，看见她这样，只说：“不想吃就不要吃了，肚子饿的时候自然会吃。”

　　　　“走吧！”威卡王子说。

　　　　小哲站起来跟着出去，这才看见她是从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中走出来的，殿堂横额上刻着的似乎是几个字，又像是一幅画，总之小哲不知道什么意思，只知道这么大一座宫殿只她一个人住。

　　　　“这是泠利亚语‘水晶宫殿’的意思。”等在车队旁的老管家解释道。小哲没有做声，她不管这是哪，她一心只有莞美琅嬛。莞美琅嬛的美，是这些宫殿纵然再耗费巨资也比不上的。

　　　　小哲坐上汽车。在这个岛上，车向着哪个方向开，她完全不知道。岛上的风景处处美不胜收，不管是人文建筑还是自然景观，都别具风情特色，真好比“人间天堂”，可对于小哲而言，就是真的天堂，对她能有几分吸引力呢？再好的地方，也比不上半个她的莞美琅嬛！别说在这里做个公主，就是让她去天上做神仙，她也不屑一顾，富贵、权势，或是安逸的生活，什么都不能牵绊住她回到莞美琅嬛的脚步，什么都不能让她放弃做她原本的寮莞哲，她一定要回去，回明湾利亚去，这突然间变成了她今生唯一的信念，她的明哲，此刻不知道究竟情况如何，这最使她坐立不安，她心中牢记着明哲一分钟都离不开她，莞美琅嬛一分钟都离不开她，可是她已经这么久这么久没有看到他了。

　　　　一直没有望见海，只见漂亮的房子、林荫的街道、艳丽的花海，小哲越来越感觉她不是去港口或是机场，果然车停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是祭奠大堂。“我不去那里，我要回明湾利亚！”小哲喊道。可是没有人理她。

　　　　威卡王子看她迟迟不下车，说：“不要惹我生气。”他声音温和，眼睛和小哲的一样美丽，但却那么冷，似乎藏着利箭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飞射出来，令人胆战心惊。小哲不怕，坚决要回家，威卡王子就对卫兵说：“请公主下车。”

　　　　还没等小哲有所反应，两个卫兵伸手就拉小哲，小哲被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