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崭新的画册,把小哲的娃娃肢解,弄翻小哲水杯里的水或牛奶,把小哲原本干干净净的课本和笔记弄得皱皱巴巴、纸页贴在一起,她若喜欢什么东西,就大大方方地拿到她的房间里去。姊絮还偷吃小哲的东西,更要命的是,她并不是都吃完,而是啃一口再放回去,令洁癖的小哲忍无可忍。
在小哲眼里,她就是家里的一只害虫,小哲从来不和她讲话。
圣哲看着小哲一天天不开心、身体消瘦下去,就匆匆地找了一个全日制的幼儿园,把姊絮送进去了。
收拾她的行李时还从她的柜子里掉出了所有小哲丢失了的东西,除了那些有重要意义的外,洁癖的小哲都不愿再拿回来用了。
姊絮穿着从小哲房间里不请自拿来的衣服,在学校里像鲜花一样被围观、赞赏着,姊絮又像从前和妈妈一起生活时一样得意,可是大家都不知道对比起这些衣服原来的主人,姊絮没有那样端庄高贵的气质,甚至还显得愚笨丑陋。
害虫被清走了,整个花园又恢复了安宁洁净。
还有谁要结婚?
小哲很喜欢园后那片海,之前早就想去海边玩了,三兄弟已经答应她了,明哲甚至给她买好了各式各样的泳衣,但因为肩上突然受了伤而不能下水了,泳衣也没法穿了。可是她还是想去,送走姊絮后哥哥们立即就实现她的愿望。光是看着他们打着玩就很开心了,贤哲大哥也不像大哥了,跟弟弟们一起打水仗,他们就像三个孩子。依左倩依左南没有来,但东方傲君来了。
贤哲看着傲君,觉得她真是一件艺术品,不愧是“世界美人之最”!只是贤哲发现平时很活跃的傲君碰着水变得乖巧了似的,一直只在浪花上踩一踩,一步也不多往海里面走。
小哲告诉贤哲:“傲君姐姐她不会游泳!”
贤哲一听,笑道:“原来你东方傲君也有不会的啊!”
傲君笑道:“小哲你这个小叛徒!”
贤哲把傲君拉到海里去,要教她,可是傲君硬是掐着贤哲的胳膊、抱着贤哲的脖子,又喊又叫,死活不放开,完全没了她的大女人模样,把岸边的小哲逗得笑个不停。
休息的时候,贤哲说他长这么大从没这么开心过,傲君说她也是。贤哲问她:“我希望能永远这样,你愿意成为我们家的一员吗?”
“你这是求婚吗?”傲君半挑衅似的说。
“是!”贤哲很肯定。
小哲和圣明哲都吓了一跳,傲君也很出乎意料。他们看着傲君,傲君点点头,大家都衷心愉快地笑了。
“好,正好婚礼一起办!”明哲叫道。
小哲听到这个,奇怪地问:“还有谁要结婚?”
圣哲满脸喜庆地告诉她:“是明哲要补办婚礼,年前他就和热妮娅登记结婚了,只是没有办婚礼。”
小哲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持住,一种莫名的失落掏空了她的大脑,“怎么一直没有说过呢?”小哲喃喃,如果是别人还没有这么惊讶。
大家没有看出她的异常,明哲还开玩笑地说:“圣哲哥,你要不也抓紧时间找个女朋友,我们再加你一个?”
“我不跟你们凑热闹,我不结婚。”圣哲笑着,但说得很坚定。贤哲确是知道圣哲的话是真的,他能够放弃自己的学业,也就能够放弃自己的婚姻,贤哲望着他,担忧地叹口气。
……
流个鼻血吃什么药
因为傲君要嫁进来,所以房子开始了大规模地扩建装修,花园和房子里摆满了木材、玻璃之类的东西。怕小哲被碰伤,傲君就把小哲接到自己家去住一段时间。明哲留下指导工人装修,姊絮放暑假回来没人管,只好一并交给明哲。
姊絮在花园里找到了玩的东西,就在木材上面跳来跳去,影响了施工,明哲想了半天办法,最后从小哲房间里拿了个玩具水桶盛满水给她,让她去海边和沙去,天黑前不准回来。
明哲之前给小哲买过很多水桶、小铲子什么的,但是小哲碰也不碰,还有娃娃、汽车什么的她也不要,明哲想讨小哲高兴,都不知道小哲到底喜欢什么,每次她过生日,明哲都要为她的生日礼物死好多脑细胞,千挑万选后,满脸堆笑地捧到她面前,结果她还是什么都不稀罕,连句谢谢也不说。小哲和姊絮是那么不同的两个孩子。明哲突然很想念小哲。
姊絮偷吃了整整一盒明哲买给小哲但小哲一直没吃都快过期了的巧克力,鼻子出了血,她大喊着冲进明哲的房间:“哥哥,我流鼻血了!”
“别进来!别进来!”好不容易才休息一会儿的明哲连忙从床上跳起来,拉着姊絮去卫生间洗干净。血很快就不流了,明哲把她的毛巾给她说:“好了,玩去吧!”
姊絮疑惑地望着他,不相信这么简单就完了,“哥哥,不用吃药吗?”
“流个鼻血吃什么药!”明哲说,他把姊絮拉到餐厅,在她的杯子里倒了水递给她,“过来!多喝点水就行了。”
姊絮喝完水要回房间,明哲又把她叫住:“姊絮,如果再流的话,你在楼下叫一声就好了,别再往上跑了。”
“哦。”姊絮答应着,高高兴兴地跑了,她不知道明哲是怕她弄脏了他房间里崭新的地毯,明哲不对她凶,她已经受宠若惊了。
姊絮跑出去后,明哲却想小哲想得更加强烈,于是去打傲君家的电话,可是没人接,不知道东方傲君这家伙带小哲去哪玩了,明哲越想越心痒,几乎快坐不住了。
…
叫嫂子
房子终于弄好了,看上去完全是新盖的一座漂亮楼宇,和从前那个判若两样,房子里面的简单装饰也被换成了意境优雅唯美的风格。另外傲君觉得共同使用客厅那一部电话不方便,就在每个卧房里都安装了分机。
明哲把在俄罗斯的妻子热妮娅叫了回来。
这个热妮娅,她长得虽不如傲君和小哲,在这家里不被排在美人行列里,但在这园外却绝对算是漂亮的。
小哲还在傲君家没有回来,明哲嘱咐了热妮娅许多,让她不要做小哲不喜欢的事情,热妮娅又不解又不屑地说:“不就是个不到七岁的小孩子嘛!”
第二天下午,小哲回来了。看见小哲,热妮娅惊得张大了嘴,之前明哲给她看过小哲的照片,她不相信那是真的,如今看见她本人了,热妮娅终于知道明哲为什么对所谓的“美女”一点兴趣都不感了。热妮娅开朗地迎过去,半蹲下身,伸出手就要摸小哲的脸,她那句不熟练的“好漂亮啊”还没说出口,小哲已经闪到一边儿去,躲开了她的手。
明哲过来对小哲说:“这是你热妮娅嫂子,小哲叫嫂子!”
小哲躲开明哲的目光,小声地叫了一声“热妮娅嫂子”,快步上楼去了。
“她认生,别看她内向、严肃,其实她很可爱的。”明哲说。
“可爱?”热妮娅直言快语地说,但继而看到明哲用异样的眼神盯着她,她就没再把话说下去。她看不出小哲的可爱,小哲的可爱也永远不会给她看见。
吃饭的时候,依旧是贤哲坐在一家之主的位子上,傲君在桌子左侧,圣哲、小哲、明哲依次坐在桌子右侧。明哲指着傲君左面的位子说:“热妮娅,你坐那儿!”热妮娅就坐在了明哲对面。
明哲的第一筷子菜竟然夹给了热妮娅,尽管后来他都是在给左边的小哲夹菜,可小哲心里还是有种莫名的伤感。
除了热妮娅,所有人都给小哲夹菜,热妮娅看见了也给小哲夹,可是她却夹了一块好油腻的肉。小哲没有接,却把碗收了回来。明哲见状连忙把自己的碗支过去:“给我吧,热妮娅,小哲不爱吃肉,你只管吃你自己的吧。”
热妮娅好像没觉得有多尴尬,小哲却觉得别扭,吃了没几口就上楼去了。
饭后明哲把热妮娅叫到没人的地方对她说:“你以后别给小哲夹菜了。”
“为什么?”热妮娅问。
“让你别夹你就别夹了!”明哲没法告诉她,是因为小哲会嫌她脏。
没见过小哲哭
小哲在房间打算洗澡,却发现浴缸里有一圈没有冲干净而已经风干了的泡沫痕迹,她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糟,她知道有人在她不在的时候用了她的浴缸。她出去问贤哲大哥有没有消毒液,贤哲明白了怎么回事后,连忙拿着消毒液来帮她清洗。
热妮娅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出来,夜晚临睡的时候突然门也不敲地走进小哲房间,径直到里间的浴室去,哼着歌完全不以为然地开始往浴缸里放水。
小哲感到简直不能理解,站起来说:“热妮娅嫂子,你在干什么?”
“我洗澡。”热妮娅说。
“你和明哲哥哥的房间里不是有浴室吗?”小哲严肃地说。
热妮娅怔了一下,比划着说:“我房间的浴室只有浴头没有浴缸啊?”
“那你可以和明哲哥哥说,让他给你安装一个。”
热妮娅看出来小哲是不让她在这里洗了,很不高兴地说:“你这小孩子怎么这么小气,分什么你的、我的?我用一下你的浴缸不行吗?”
“我们家的浴室都是自己用自己的。”
“你没回来时没人限制我,你回来了怎么规矩也多了?这个家是明哲的家,明哲是我的丈夫,他的家就是我的家……”
小哲已经不再说话了,这个话题,热妮娅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个不停。
这时傲君上来找小哲,刚好听到了热妮娅的话,生气地呵道:“热妮娅,你在那说什么呢!”热妮娅被她突然而尖利的喊声吓了一跳,明哲听见傲君的喝令声连忙跑过来。
小哲一看见明哲,便一句话也不说地走出去,她从明哲身边擦过的时候明哲感觉心像一下子被冻住了似的。他怔了一下,连忙转过身去追她,热妮娅叫他他头都不回。
小哲快步走下楼去,径直就要出门,明哲一把拉住了她,想要抱住她,可是她用小手抓住了门上的铜把手,明哲不小心一拽,却不想撕破了小哲肩上的伤口,她忍不住“嗯”地呻吟了一声,虽然是紧闭着小嘴,但还是发出了声,眼泪也啪嗒一下子突然掉了下来。抓着门的小手立即松开,捂住了肩膀。明哲吓坏了,连忙松开双手,不敢再碰她,呆傻地干看着她的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傲君连忙过来把小哲抱到沙发上去,给她重新包扎伤口。
这么多年了,明哲没见小哲哭过,小哲这突然一哭,让明哲整个人都软了,他没想到这件事会对小哲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我一把小哲送回来就出事!一把小哲送回来就出事!”傲君气得大喊。贤哲、圣哲听到动静都已经过来了,贤哲训了明哲两句,圣哲默默地抱着小哲、贴着她的小脸一语不发。
………
你还疼吗?
安顿好小哲,傲君把他们兄弟三个叫到外面去。“小哲是不会轻易哭的,尤其是因为身上的疼痛。”傲君平静下心情,继续说:“小哲对热妮娅说的话那么敏感,我怀疑,她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你们的亲生妹妹了。”
他们惊得说不出话来,心里的各个神经揪扯在一起,等着傲君继续说下去。
“你们别看小哲嘴上不说,可是她眼睛比谁都亮、心思比谁都重,热妮娅什么都不知道,说什么都不过脑子,她说者无意,可是小哲听者有心。那天你们的妈妈舒雯来,小哲叫她妈妈了吗?我想小哲连多走近她一步都不会吧?那天晚上在我那里,她躺在床上一直假装睡,心里想着事,一句话都不说。”
贤哲叹了口气,事情还是败在了舒雯身上。“那我们怎么办,继续骗她还是告诉她实话?”
明哲心情烦躁不已,什么都不说,一个劲抽着烟。
“不能说!”圣哲坚定地说。
“对,不能告诉她。”傲君也说,“小哲之所以还装作不知道,她应该是不想捅破这张纸。”
明哲对这个决定很满意,掐灭了烟,一句话不说地回去了。
明哲很生气,懒得和热妮娅说话。圣哲耐着性子给热妮娅解释说:“热妮娅,这个家里的东西自始都是不能交叉使用的,尤其是浴室还有餐具,小哲爱干净,她的东西尤其讲究,我们这些一手把她带大的哥哥都不随便动她的东西。”圣哲跟她说不太清楚,况且这也不是让小哲哭的非常重点,再多了也不想跟她说了。
圣哲推开小哲房间的门,小哲正躺在床上背对着门的方向,圣哲走过去,轻柔地问:“小哲,你还疼吗?”
小哲不做声,只摇摇头。
圣哲又挨近她些问:“今晚哥哥陪你睡吧?”
小哲还是摇摇头。
圣哲心里难过,但还是对她百依百顺,给她盖了盖被子便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明哲也来看她,只看到她的后背。
“小哲,你还疼吗?”
小哲不理他。
明哲走近床边:“还生哥气呢?哥给你赔礼道歉来了。”
小哲还是不理他。
“今天哥哥陪你睡。”明哲问都不问就“扑通”一声趴在小哲床上。
“我不用人陪。”小哲的声音缓慢而轻柔,可是让明哲听着却那么寒冷,明哲的心隐隐作痛,看她久久不转过身,好像已经睡着了,就只好落寞地起来,走到门口,转身看看小哲仍毫无留他之意,终于出去了,紧掩上门。
我不和小哲争了
明哲回到自己的房间,热妮娅正坐在床上生气,明哲背对着她躺在床上,依然不搭理她,热妮娅哭着叫他,他闭着眼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热妮娅起初还想生气发小姐脾气,后来却只剩伤痛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也不能理解,这短短的时间内,为什么明哲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她不了解小哲,更不知道小哲曾经历的事情,她只以为小哲应该和普通的六七岁小孩一样。热妮娅一直哭,明哲的冷漠让她悲痛气愤,她索性喊了起来:“小哲的几滴眼泪能让你为她不顾一切,而我呢?我再难过你也只还以冷漠!她只是一个小孩子,可我竟要和一个小孩子争……”她用俄语哭喊着,声音很大,语速很快,连带着哭泣,越来越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
明哲一跃而起,小声吼道:“你小声点行不行?你别让她听见了!”
热妮娅一听这话更伤心,明哲不能阻止她,他就穿上鞋出去了。
明哲在餐厅喝了杯酒,还是不想回房间去,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梦见自己失去了小哲,失去了让他牵念的家,他的生命出现了空缺,于是他创造了一个“家”,补足了空缺,然而梦醒了,小哲回来了,他身边却多了个人,这个人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他身边,变成了多余。明哲对自己完全不能理解,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结婚,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想要什么。如果家的涵义是让他牵念,他回想自己似乎从没有真的牵念过热妮娅。
第二天一大早明哲就出门去了,小哲洗漱完叠好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