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笨拙,只得在送乌纳拉主子的时候探听到一二,好似八皇子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给柳寰小姐遮掩尴尬。”老嬷嬷如实说来,心里也觉得怪异。“八皇子向来冷漠,能够这般做,太后认为是否有内情?”
“柳家的人很少与宫内之人交往慎密,但不能不设防,毕竟柳柏的来历不浅。八皇子那头,最好不让他心意改变,冷漠之人就该一直冷漠下去。”皇太后微微睁开眼,想起四皇子今日的举动,她越发觉得柳寰是危险的。顿了顿,皇太后又道。“今日宫内安静,皇帝那头也没有翻牌子,可知是为什么?”
“奴婢不敢直言。”老嬷嬷垂下头,眼底甚是平静。
“阿金,你跟着哀家是有多少年了?”皇太后放下腿来,动了动肩膀,金嬷嬷见状很是机灵地上前替皇太后按摩。
“奴婢得太后宠爱,在太后身边伺候已有三十年载。”金嬷嬷缓和道。
“是啊,三十年,哀家能够一路走来是失去太多,如今皇帝还算顾及哀家的感受让哀家住在万寿宫,只是哀家又何尝不为他痛心。”皇太后的实现翻过了檀香,落在奋力燃烧的烛火上,那火光越是明亮越代表牺牲太多。“你是否也觉着哀家狠心了?”
“太后心系国泰民安,是百姓的福分,为了国家安定有些得失那也是必然之举。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不可强求,只是早与迟罢了。”金嬷嬷也不挑明,那都是多年以前的事情,那也是皇太后不想提及但却不能不继续做下去的悲伤。
“也罢,就算哀家背着千古骂名,也不能让北烟国被其他三国有机可乘。”可悲的皇位之争,皇太后抬起手,示意金嬷嬷停下来,淡漠道。“明知今日是她的忌日,可是未免皇上太过忧心,所以这个日子也成了禁忌,不能擅自提及。但明日的宴请,恐怕皇帝的本意也是为了纪念她吧?”
“八皇子那头传了话,不会出席宴会。”
“让他放下,又何以那样简单。”皇太后叹了一口气,身在帝王家,有好多不得已。
“太后,它又出现了。”说着,金嬷嬷从怀里小心翼翼拿出一个小手帕,展开来,是一枚尖锐的暗器。她递到皇太后手中,道。“这上面有清晰的蝶痕,是当初那玉佩上的图案。这是九皇子受伤当日,八皇子出宫被袭击的证明。”
扫过那枚暗器,皇太后的心很明显的一颤,但很快又归于平静,“哀家原以为他是死了,没想到还存在于世,而且还就在北烟国城内。你继续查探,尽快找出他的藏身之所,虽然他的仇怨对象如哀家所意,但毕竟……”留不得!
目光过到一枚烛台,已经燃烧的透的蜡烛‘扑哧’一声,幻化成一股青烟。
清风荡开,撩起湖面波痕,一圈又一圈,幽怨而哀伤。
一路行来,柳寰原本浮躁的心也渐渐平静,虽然对宫中较为陌生,但她也记牢了这一路的设施,以便等下可以沿途返回。忽而想起四皇子所说的话,她微微叹口气,这个是非之地圈禁了多少人的自由,那样无奈。
“风声萧萧,路漫漫兮……”思索间,这五音不全的歌声又一次飘来,比起之前来说似乎更进了一些。
本来把这件事遗忘了的柳寰又再一次起了好奇心,都说这宫里怨妇比较多,可这大半夜的出现一个男声,着实令人费解。顺着声源而去,只见不远处的湖边石凳上,静静坐着一个影子。
月光轻落下来,洒满了他宽阔的肩头,他轻闭双眸微扬下巴,一边感受着清风拂面,一边哼唱着。纤长的睫毛在风中显得异常柔软,满头银丝仿若虚幻一般散发着蒙蒙光亮,飘荡在清风里,不羁且温和。
他的双手自然撑在石凳上面,身子轻轻后仰,流露出一种令人心疼的淡淡悲伤。
可是,偶买噶,为毛是他!
这满头银丝潇洒不羁,气焰嚣张且霸道,这不就是她的死对头的墨君皇么。
想走却又觉得很奇怪,他是一个骄傲的人,为何深夜独自坐在湖边浅唱?而就是这一眼,让柳寰觉察到他那似乎能撑起一切的伟岸背影,如此的孤独?
说不上为何,柳寰的心仿若在那一刻被什么敲打了一样,有些沉重。但转瞬间,她又恢复正常,这与她有半毛钱关系,刚转身无意间踢到了一旁的小石头,微妙的声音使得原本的歌声顿时停止,只剩凉凉的风吹拂过来,让柳寰在心底微微叹口气。
“谁?”墨君皇警觉的侧过头,一双褐色的眼眸仿若敏锐的兽,令人感觉寒栗。
“八皇子这歌词虽好,可唱得……太影响市容了。”柳寰定下心神,仿若无事一样向着墨君皇迈开了步子,声音带着不屑。
没想到,这个霸道威严的男人,不但怕毛毛虫,而且还是五音不全,他还真让人惊奇啊。
“唱得……”本来被人扰了安静,墨君皇心中就有些不爽,这一看还是那个欠揍的丑八怪,更是无语。她这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他的地盘,说着‘影响市容’的怪话,真是想死!“最好消失在我眼前,我现在没心情和你闹。”
消失?这个欠揍的男人,他说消失就消失柳寰的面子往哪里放?
“切,这跳路是你家的吗?”刚说完柳寰就后悔了,这北烟的每一寸土地都是菜鸟的,还别说这小小的路,想了想直接坐在了墨君皇旁边的石凳上,鄙夷道。“本小姐才没精力理会你这只菜鸟,是因为你大半夜的在这里嚎叫,吵得本小姐睡不着。”
“嚎、嚎叫?”墨君皇想着她住的地方定是原来无人的寝宫,因为在这之前是没有任何人会知道他在这里唱歌。但这个该死的丑八怪,要想听他八皇子唱歌的女人几乎可以绕北烟国两圈,居然说他在嚎叫,虽然这歌声……但是他八皇子是那么容易认输的吗?“我看你是连嚎叫都不会!”
“歌是这样唱的!”柳寰扬起下巴,甩了墨君皇一个不屑的眼神。
接下来,这个见过无数大小事面的墨君皇,平生第一次在一直以来都平静无常的夜晚,听到了令他毕生难忘的奇怪歌曲。
“大刀向鬼子们头上砍去,全国爱国的同胞,抗战的一天来到了,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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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日本,看刀!
☆、第四十章 菜鸟的吻
在柳寰这另类的歌声中,墨君皇硬是不自主地抽了一下嘴角,没有了之前冷漠的她现在变得如此俏皮,天大地大,谁有柳寰的变数大!
墨君皇侧过菱角分明的脸,看着悠然自得晃着腿的柳寰,月光为她娇小的身子披上蒙蒙轻纱,让她看上去轻柔而温暖。她的自由自在,她的轻松愉悦,好像是真的触动了他冰冷的心田,让他在那一瞬间忘却了悲伤。
这个奇怪的丑八怪,总是给人带来出乎意料的惊奇,好像在她的身上藏着很多独特的东西,让墨君皇好想好想走进她的内心,去探索其中的神秘。
感觉到墨君皇的目光传来,柳寰骄傲地侧过头,毫不躲闪地与那双褐色眼眸对视,挑衅道。“八皇子觉得如何?”
“……”没想到柳寰会突然转头过来,墨君皇的原本平静的心脏猛然一跳,第一次感觉到他冰冷的脸庞有些温度,这是为什么?墨君皇快速吸了一口气,竟不敢正眼看她,目光看向四周,冷冷道。“从未听过。”
“这样吧,你先教我你刚刚唱的那首歌,我再教你这首歌。”柳寰荡着双腿,道。“像你这样有风度的人,应该不会拒绝吧?”
在这样的夜晚,虫子轻鸣的草地,清风飘过的湖面,柳寰完全没有想过会和墨君皇这样和谐。
墨君皇再次无语,他有说过要教她唱歌吗,而且他有说过要学她这首奇怪的歌吗?不过这样看来,他若不教,可就不像独一无二的‘菜鸟’了嘛!“哼,教就教……”扬起下巴看着天空的黑色帷幕,墨君皇也自然放松下来,轻声唱着。
“风声萧萧,路漫漫兮;群峰傲立,双身单影;挥剑轻舞,矗立聆听;为你所在,为你所依……”唇角微扬,柳寰亦学着墨君皇的样子仰望天空,清唱起来。
轻轻的声线,不似哀伤的甜甜味道,让人感觉到穿透到某种空灵之地。带着某种魔力,让人卸下了身上的所有面具与伪装,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眯着双眼享受着温暖的阳光,飘荡的白云抒写着那种他从未有过的自在与向往。
但是……
侧过眼,看着那美丽的侧脸,黑色的发丝在风中柔柔飘荡,散发着淡淡的水果香。为什么,他的脑海中户突然飘过一个小小的影像,她稚嫩的问他:你是不是很冷?这一路的坎坷,让他遗忘了很多很多事,唯一无法忘却的就是她的歌声与容颜。
她说:如果觉得辛苦,觉得冷,就唱这首歌吧。
这首简单的歌,伴随着墨君皇走过了多少春秋,伴随着墨君皇经历了多少折磨,当墨君皇每每唱着这首歌,他会觉得庆幸,因为他终究还是活着的。
而今天唱这首歌,不仅仅是想念双儿,还为归于天国的母亲,用这种方式与两个尤为重要的人交流。墨君皇没想过半途会杀出一个柳寰,更是没想到,此刻的柳寰让他感觉到心中不安。
“双儿……”墨君皇不可置信的喃喃唤出,却对上了柳寰不解的眼神。
“双儿是谁,你的JQ么?”柳寰随意弄了一下额前的发丝,问到。
JQ是什么墨君皇不知,她果真像是活跃的小麻雀,叽叽喳喳个不停,所以他怎么会奇怪的把这个凶巴巴的丑八怪拿去和心中温柔可人的双儿进行对比,真真是疯了!
“与你无关。”淡漠的拒绝,墨君皇面向湖面,迎风沉默。
柳寰白了他一眼,也不做深问,与他一样看向湖面,不由得怀念起二十一世纪来。一朝穿越,她也与那个熟悉的世界分开了好些日子,现在都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得去,也不知道那个世界的人们是否都还好?会不会不再有三聚氰胺了,不再有世界末日的说法,不再有打砸抢烧的低素质人群,或者不再有小日本的存在了?
“你有没有思念过?”想着想着,却听见一旁的墨君皇发出浅浅的疑问。
侧过眼,看着那英俊傲然的侧脸,柳寰忽而觉得仿若正一点一点走入他的内心,白日里那个竖起芒刺的刺猬,此刻却像受伤的小绵羊,那样柔软、凄凉。不用问,墨君皇这样的冷魅男子夜半哼歌,定是因为不知如何排遣思念吧?
“我记得有人说过,天上的星星最亮的那颗就是你最想念的人,你在想他的同时,他也在想你。”柳寰扬着下巴道。
闻言,墨君皇诧异地抬起头看着柳寰,喃喃道,“我想她的时候,也在想我?”
是吗?那么从未见过一面的母妃,此刻也在想他?
思维刚刚僵在这里,身体内一阵躁动,仿若很多的虫子苏醒一般,开始侵占他的血管。忽然的疼痛,让他的呼吸变得异常沉重,仅此一瞬,额上的冷汗便肆无忌惮地汇聚,悄无声息的滑过他尖削的下巴。
该死……
心中暗骂一声,墨君皇强忍着撕裂的痛,背对柳寰厉声道,“别以为什么都懂,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虽然已经习惯了墨君皇的冷漠,但这来得突然,让柳寰一愣,眼神迅速淡然,“你很奇怪,为什么总是想方设法把自己藏起来,明天会更好,明白?”
明天会更好……他何尝不想明天会更好,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生命并不会绽开绚烂之花,或许明天,他就再也无法唱出这首歌,再也无法有期待,再也无法……所以,他只有将自己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去触摸他的真心。
“我的事不用你管!”拳头微握,墨君皇的眉心拧起,不容抗拒的命令。
“想多了吧,谁爱管你了。”柳寰甩了他一个白眼,潇洒起身道,“睡了,晚安。”
回头一瞬,却瞄见墨君皇整个身子都无比僵硬,再细看,竟发现他的双肩在微微颤抖,为什么现在的他很不正常?片刻,墨君皇痛苦的佝偻着身子,背影那样凄凉。
慢慢的,柳寰止住脚步,毫不犹豫地又折回去,不由分说的一把抓住了墨君皇的手腕。在墨君皇诧异间,柳寰微微拧起了眉头,“你的脉搏很乱!”
果然是他的身子原因,但这种症状是柳寰学医多年从未遇到过的迹象,不明白出错的地方在哪里。
“你怎么还不走!”墨君一手捂着心脏,一手挥开柳寰的指尖,嘴唇白得吓人,却还是王者一般的高傲姿态。
“给我闭嘴!”不容分说的强硬,柳寰迅速掏出随身携带的老乞丐给的银针,死死抓住墨君皇的手就扎了下去,责备道。“哪有这样不重视身体的?以为强忍着就会过去吗?”
她竟然命令他!她这态度,是比他还嚣张了!
为什么她会露出这种焦虑的神情,为什么她总是这样的倔强,倔强得让墨君皇多次不得不从!而她带来的惊奇远远超出了墨君皇的想象,他从不知道她还会医术!
当银针刺入,他的胸口刹那得到解放,呼吸渐渐平整,但是他怎么可以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病情!不是不信任柳寰,是因为这样的病情一旦传开,也许他就不只是面对刺杀这样简单了!他的命,不能被他人掌控!
这样一想,墨君皇一把扯了银针站起身来想与柳寰划清界限,但柳寰又怎会是那种轻易让他逃开的人,反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力道相抗,脚底不受控,柳寰的力量一下子就将本就虚弱的墨君皇扑倒在地。
月光暧昧,清风扬动,银色长发如花瓣一样盛开在草坪上,黑色的柔丝浅浅交错,混合在一起无比绚烂。微挺的鼻尖,轻轻交替呼吸,柔嫩的唇瓣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紧密相贴,不自然用舌尖微微一舔,竟还有淡淡的芬芳。
墨君皇木讷的睁大眼眸,盯着这个压在他身上的女人,大脑一片空白,奇妙的感觉让他浑身一颤,之前的疼痛都奇迹般消失不见,换来的是他无法掌控的心跳。慢慢的,身体都仿若不再是他的,僵硬不堪。
柳寰的双手还抓着墨君皇的衣领,目光淡淡,看似无害道。“我怎么感觉下面有东西在抵我?”
“……”墨君皇脑中瞬间轰鸣。
“这样你都有反应了?”柳寰的口吻仿若在说一件很小很小的事,却不见墨君皇此刻已经是一脸青色。
一个激灵推开柳寰,墨君皇几乎是带着怒吼的意味,“本宫怎么可能对你这种丑八怪有反应!”
她怎么好意思问这些令人发疯的问题?
“哦,这样……”柳寰耸耸肩一脸的不信任。
“因为太冷,冻的!”
……
真的是好神奇的回答,试问这炎炎夏日,还能冻僵什么东西么?
“原来你只能靠冻的?”柳寰故意睁大眼睛。
什么?
此刻的墨君皇都已经忘却了身体的疼痛,反倒是脑门上多了三条黑线,这个该死的丑八怪,非要与他作对?
开什么玩笑!墨君皇的心中升起一股莫名之火,这真真是说他无能呢?“住嘴!”
看着墨君皇抓狂的样子,柳寰耸了耸肩,从他手中夺过银针,挥挥手,“再见小墨墨。”走时又很是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哎……”
哎?她竟然哎?那哎是什么意思?
此刻墨君皇真的好想好想捏死她!丑八怪,总有一天他要让她知道,她今天所做的一切,所说的一切,绝对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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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身份
深夜的柳府依旧灯火通明,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