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呃……拜拜!”
婵娟、昀心、思仪目送嘉薇俐落跳上公车的身影,待公车走远后,三人才回过神。
“她是真有事?还是借故开溜?”思仪眯着眼说道。
“情在……不能醒?”婵娟喃喃地复诵道:“她怎么会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话?”反常!反常!今天两个好友的言行让她很头晕。
“‘风雨消磨生死别,似曾相识只孤檠,情在不能醒。’”身为中文系副教授的昀心轻声诵出此词的原文,她摇摇头。“这是纳兰容若思念死去的爱妻所写的诗。嘉薇为何会将这句引到寰琳的身上?”
思仪若有所思的看着远方。“我一直觉得嘉薇有事在瞒着我们,看来这句话多少跟那事有关……”
“你是说她宁愿跟人‘相亲结婚’,却不愿意‘谈恋爱结婚’这事吗?”婵娟轻叹道,嘉薇此项怪异的坚持,对她们来说一直是难解的谜。
“是呀!”
“看来嘉薇埋得很深。”
三人心照不宣互看一眼,暗暗叹口气,嘉薇那性格可拗了,若她不主动说,别人就休想从她口中挖出半个字来,不是没试探过,但试探的后果换来的可能是友谊的决裂,所以她们并不轻易尝试,有些事若能也愿意和她们承担,她们义无反顾,但若不愿也不勉强,若非今天嘉薇因为寰琳之事透露出些许口风,才令她们隐约猜得到嘉薇亦有“情在不能醒”的事,毕竟有些事要有共同的经历才会起共鸣。
关注焦点再度移到今晚给她们投下爆弹的主角身上。
“不管情是不是深到有多么不愿让人醒,但以寰琳的性格……,或许她比我们更能看清楚情况,我们也不用太烦恼,那丫头……是绝对不可能会让自己吃到亏的。”婵娟若有所思的说道。
昀心与思仪皆同意的点头。
“话说回来,我还真好奇寰琳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男人,竟会让这个最会算计现实的人不愿意面对现实。”
送走了好友们,寰琳将已清空的行李箱关上拿至后阳台,从早已泡开的清洁剂里拿出刷子,开始刷洗这个跟着她一起旅行到印度的箱子,想到朱元皓为了她对这个行李箱“不离不弃”的坚持所露出无奈,她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他这个搬行李的“苦力活”做得很卖力呀。
将冲刷干净的行李箱摊开等着晾干后,她才进屋子里去开始整理好友来访后留下的痕迹,弄好后,确定丢了十来天没管的屋子一切都恢复了未离开前的状态后,她才拖着已疲惫到麻木却不知该如何停下来休息的身躯走进浴室里,清理方才所沾惹的尘埃。
她没有像过往一样,为了节省水费使用莲蓬头,而是将浴缸清洗后,便塞住出水孔,转开水龙头,让冒着白气的热水奔流而下,而她则利用这段时间走回卧室拿换洗衣物。
现在的她还不敢淋浴洗澡,她怕洗了便会想起在SwaSwara Hotel所发生的点点滴滴,想起在那间villa的露天浴室里,在顶着满天的星光下,她靠着浴室石壁,让热水丝从莲蓬头落在他俩交缠伏动不已的身躯上……,在他的引导下,她彻底领略到了何谓是“站着爱”的艺术,让她彻底沉沦在肉体欢愉里。
如今没有他的陪伴,要她如何能够再独自一人淋浴呢?
不敢回想就只能用另类的方式避开。
拿出衣物后,她扭头看向黑着屏的电脑萤幕,萤幕旁边放了一个橘黄色皮的记事本,那里面记载了朱元皓的e…mail、msn、skype的帐号,除了那些帐号以外,还有他在加拿大的住家地址、电话、手机,甚至连他父母联络的方式都有,总之关于他一切的联络资料,他都留给她了,当然——她的亦然,只要她拿起电话,或者打开电脑连上网,便可以加他好友,只要他同意,他们便能立刻在网路上相会。
可自她回来后,却迟迟没有打开电脑,电话更是拿起了好几回又放下。
她闭了闭眼睛,拿起衣服走进浴室,调整好水温放进浴剂后,便整个人浸入浴缸,让全身松弛下来。
可人就是这样,愈是不想再想的事情,愈会在身体放松时自动地钻入脑海里。
两天前,他们是在孟买国际机场分开的。
他们面带着微笑,以最平和,最理性的态度互道珍重道别的。
在旁人眼中,他们或许只是一对在印度相聚的朋友,没有人会相信他们曾一起共度最亲密的八天七夜,共同领略体验“爱经”里的奥妙与喜悦。
从离开SwaSwara Hotel后,他们便没有再做任何肢体上的接触,她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但她知道,她是有多么努力克制住自己触碰他,因为怕一碰了,便再也无法抽离,会一把拉着他飞回台湾。
在这段亲密相处的日子里,他们从未开口对未来提出任何的承诺与规划,仿佛他们之间所有一切的开始与结束都只有在印度这里发生,一旦离开就——没了,就只是一段男人与女人在旅程中邂逅,发展一段短暂的韵事罢了。
在他的目送下,她强自镇静的走进登进门——头也不回的。
当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她泪水便再也不受控制的流出来。心像被刀割似的痛得无以复加,她得咬住下唇,不断地吸气,免得痛哭出声,紧抓住胸口衣服,企图压抑住那撕裂似的疼痛。
但真的太难过了,她整个人蜷缩在位置上不停发着抖,而这惊动到了坐在她旁边的女客,以为她不舒服,关心地探问,在她摇头表示不是,确定她只是难过的在哭泣后,那名女客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
“你是因为看到那个而哭吗?”坐在她身边的女客柔声问道。
她目光蒙胧地顺着那个女客手指的方向望向飞机外面,这时可以清楚地看到底下环绕在孟买机场外围一大片贫民窟,那里住了近一千万印度最贫穷的人,和更外围的高楼大厦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她没有回答,此刻她哪有心思注意到这?但她却没气力回应,望着窗外,看着孟买愈来愈远,她只有一个意念,那就是——距离他也愈来愈遥远了。
断断续续听到那名女客感叹印度因为种姓制度遗毒、政治斗争、贪污造成愈来愈大的贫富差距……
“我来这一趟,终于明白为何有人会说来印度是为了消除业障。”
这句话,如一道惊雷劈中了她,击进她本混沌不堪的心绪。
“什么是业障呢?”她哑声问着那女客。
女客说:“凡是看不破的,放不下的便是。”
看不破的?放不下的?!
若真如那女客所言,来印度是消除业障的,那为何会遇到他呢?而且就此让她有了更多看不破,放不下的?让她的“情障”就此展开呢?
而她是要继续让这情障“障碍”她下去,或者要放下,任之而去,离开印度后就再也不要继续下去呢?
她一路哭回台湾,可在踏进桃园国际机场的那一刻,她却擦干了泪水。
因为她还是没有得到答案,所以她决定先放着,直到她有这个能力去梳理。
她对所有事都可以最精算的面对现实,可唯独对爱情,不!应该说对能真正吸引她的男人——她精明理智的那一面就不知道溜到哪去了?十七岁第一次喜欢上男生是如此,到了三十三岁第一次跟男人上床后……依旧是如此,毫无长进。
寰琳掩面哀叹一声,然后身子一低,整个人埋进水里。
第5章(1)
“我一直在等待他开口说,我们未来还要继续发展,未来还想要一直、继续在一起!”
“你为何不自己主动开口先说呢?”
“我怕……”
“怕什么?”
“我怕他拒绝我,这将会让我一点希望都没有,甚至会怨恨……”
“怨恨?”
“恨为什么要相遇?为什么要让我迷恋上他?为什么要让我——不再是过去的我?我怕——失望会扭曲了原先所有美好的回忆……嘉薇,你为何哭了?”
“我哭了吗?”
“是的,你哭了,你……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不过,我想我是羡慕你的。”
“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你还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改变?!
在看到底裤上那抹熟悉的红迹时,寰琳的眼眶立刻湿热。
果然还是没有怀孕吗?
是否意味着与他所有的牵连,他在她体内烙下的爱痕,也将随着这经血给排除出来了,让她一点念想跟借口都没了?
她神情木然的拿出卫生棉展贴好,木然的走出洗手间,只是走没几步,就忍不住抱腹停下,这次经痛比往常都来得剧烈,她咬咬牙,转身走向公司附设的医务室。
担任他们公司医生的魏晓选一看见她表情难受,抱腹走进来立刻迎上去。“杨科长,怎么了?”
“MC来了,要跟你讨个止痛药。”她脸色苍白地说道。
“你以前有吃止痛药的习惯吗?”魏晓选扶着她坐在诊疗台上。“你要不要先躺一下,你脸色很难看,头会不会晕?”
“不会,以前没有痛那么厉害,所以没吃药,但是等一下我有月会要开,所以想先吃药止痛一下。”
“你上次来经时是什么时候?”
“也差不多是上个月这个时候。”她苦笑。“我的经期一向都很固定准时的。”
“这样很好呀,这说明你的身体很健康,不过你真的要吃止痛药吗?我这里有暖暖包,你可以稍微热敷一下减轻痉挛,若疼痛还是没减缓,你再吃药好吗?”
她点头同意了,拿着暖暖包走进内室,将之贴在内裤外头,走出来时,魏晓选拿着一杯热腾腾饮料。“这是黑糖姜母茶,你喝一下暖暖身子。”
她笑着道谢接过。“魏医生,你真的很细心,难怪公司里这么多人都宁愿来找你看病,也不想去外面医院看。”
“这样不是很好吗?不然你们请我来公司是当摆设的吗?”魏晓选笑道。
“当然不是呀!”
寰琳是在一家上市的电子公司工作,全公司包含制造部门就有将近七千名的员工,所以他们公司设有医务室,特聘专业的医生与药剂师,提供员工医疗服务。
过去很多员工都以为公司聘请的医生水准不如外面大医院的医生,只有临时发烧、不舒服时才会到公司这个单位报到救急,所以担任他们公司的医生相当悠闲,可直到这个魏晓选医生到来,情况立刻改观,上公司医务室求诊的人增加了许多,当然除了因为魏医生的医术挺不错的,他的专业态度赢得公司的人信赖,此外,魏医生年轻英俊外表及细心和善的态度更是吸引人想亲近,所以现在公司的医务室成了热门单位。
“你这次去印度玩得还愉快吗?”
听到印度二字让她一惊,随即想起自己出发前还特地来这请魏医生帮她开一些肠胃药及综合感冒药让她在旅途上带着,所以魏医师知道她的印度之行。
“还蛮愉快的。”她低头啜饮着黑糖姜母茶,甜辣的热饮一进入喉间,打了个轻嗝后,身体便开始暖了起来。
“没有碰到泰姬玛哈饭店恐怖事件吧?”
她手微微一抖,苦笑。“遇到了。”
“咦?”轮到魏晓选吃惊了。“新闻怎么没有报导台湾人受困在饭店的事?”
“可能是没有人知道我是台湾人吧?我们这些东方面孔不是被认为韩国人,就是日本人。”还好没上新闻,不然肯定饱受那些记者骚扰。
“哇!没事吧?”魏晓选上下打量她,真讶异她竟会碰到这个恐怖事件。
“当然没事呀!不然我现在怎能回来上班?”寰琳担任人资科科长,专门负责招聘训练公司员工,突然间她想起了魏医生的经历,心跳不禁加速了起来。“魏医生,你以前是不是有做过无国界医生?”
“是呀!”
“那你认不认识——”她倏地止口,她在想什么?又不是每个担任“无国界医生”的都会彼此认识。
“认识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问——你是不是去过许多地方了?”她转变话题。
“是去过不少地方,不过每去一次就很受伤。”说到那段经历,魏医生脸上的神情变黯然了。
“怎么说?”
“有时候会痛恨自己为什么是医生而不是革命家,如果是革命家,也许做的事可以比担任个医生还多一点,毕竟搞好一个国家的内政,受惠的人更多。”魏医生语气有些无奈。
寰琳一惊,从没想过外表如此斯文的魏医生居然会有这么犀利的想法。
“我的说法吓到你了吗?”
“……有点,那你现在不再参与无国界医生的工作是觉得自己能做的事太少了吗?”
“多少都有这样的想法,但我也的确累了,所以想退下来暂时休息一下,充完电后,或许会再出发。”
她扬扬眉。“原来魏医生到我们公司是来休息、充电呀?”
魏医生大方地朝她眨眨眼。“这里的确很适合,不用到处跑换地方,而且福利好,善人又多。”
“善人?”
“和善的人。”
她笑了。“还好你不是说‘擅’于逢迎拍马的人多。”
魏医生呵呵一笑,然后像想起了什么啊了一声,拉开抽屉拿出一张小卡片给她。“这张卡片给你写。”
“这是?”
“圣诞节快到了,你可以在卡片上写下你的愿望,然后我会把它挂在圣诞树上,天天在树前诵经祈福,祝你可以心想事成。”魏晓选笑眯眯地说道。
三条黑线落下。“诵经祈福?你到底是拜哪尊神明呀?”
“什么都拜,只要其中一位神明听见了然后实现我们的心愿,那就赚到了。”
被他的幽默语气给逗笑了,寰琳笑接过,想了一下后便提笔在卡片上写下自己的心愿。“魏医生,你不可以偷看喔。”
“当然,这是给众神跟圣诞老公公看的。”魏医生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看了一点用都没有。”
寰琳笑着摇摇头,写下自己的心愿后,将卡片放进绑着小带子的封套里后,跟着魏医生来到圣诞树前。
“好久都没许愿了。”她喃喃地说道,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有了真正在乎的事,可惜却是落空了……
“很久没许才好,现在所许下的愿望才愈容易实现。”
“承你吉言,希望真的会如此。”她垫起脚尖,将卡片挂在一丛突出的针叶上,小心系紧,让它不会掉下。
如果可以,希望还有机会可以跟“他”见一面……
双手合十诚心默祷一会儿后才放下手,谁知一转身,就看见魏医生脸上挂着好大的笑容。“怎么了?”
“这个愿望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
“咦?”
“因为你是拜这棵树拜最久的人。”
“……魏医生。”
“是?”
“我突然想起你好像还没交上明年度公司员工的医护计划吧?”
笑脸顿时一僵。“啊!那个——杨科长,我过两天一定会写好交给你。”魏晓选默默哀叹,没事逗弄公司的女王大人做啥呀?
“好!那两天后我一定要看到喔。”
“呃,三天……,不!五天,可以吗?”
寰琳离开医务室时,心情跟身体明显好很多。
她轻按着小腹,虽然没有怀孕,但日子还是要继续地过下去,不是吗?
深吸口气,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打开电脑,准备整理一下待会要开会的资料。
这时她的msn传来了一个讯息,显示有人想与她加好友。
看着那早已背熟的帐号,她的心跳以及呼吸几乎为之一停。
十天!整整十天都完全没有给予任何讯息的人出现了。
她没有按下确定,只是按着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