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调侃说:“是你在梦里走过吧?”
杜超迟疑地说:“这箭头会不会是错误的?怎么没有看到第四个箭头?”
李源说:“也许第四个箭头在前面。”
我看表,已是下午六点。在不知不觉中,我们又走过了两个小时。路越来越难走,岩石的形状奇特怪异,纵横交错的拦在路上。
突然,我的脚底踩到了什么,心中一动,手电照向地面。地面上的东西让我惊出一身冷汗:一块鸡腿骨。我伸手检起来,凑到鼻尖,有一股淡淡的肉香。手电晃动,只见旁边还有一块白色的纸巾。
我的心陡然下沉。
这分明是昨天吃饭的地方。鸡腿骨和纸巾都是饭后扔掉的。就是从这里开始,我们迷路了。昨天想尽方法都找不回来。现在不想来的时候,却又回到了这里。
我朝前面喊道:“停一下,大家来看。”
杜超与李源闻声而止,折了回来。走在前面的陆征却听而不闻,依然独自走着。我看见他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里如同罩着一层轻烟。他的身体随着烟雾缓缓的扭曲变形。我睁大眼睛,他的身体飘动起来,似乎要变成一缕轻烟消散。
我大惊失色,厉声叫道:“陆征!”
一瞬间,陆征散开的身体迅速聚合,恢复原状。
杜超和李源听到我的叫喊,都回头去看。陆征还在梦游般的走着,李杜二人一起喊起来。
陆征终于停下来,却不回头,在原地痴痴的站着。笼罩着他的光芒里,突然升起一片淡淡的紫雾。
我脑中灵光一闪,迅速感应到迫近的危机,不及细想,纵身跃上前面的岩石,急速冲向陆征。
来到陆征身边,用力扳过他的肩膀,只见他双眼紧闭,脸上的汗水淋雨般滚落。
我大喝一声:“陆征。”
陆征惊醒般睁开眼睛,眼神中掠过一丝茫然,迅速恢复到我熟悉的警觉。
他皱着眉,似乎在感受什么,陡然神色突变,大声喊道:“有危险,返回,快跑!”
话音未落,呼啸声飒然而至。凄厉的声音里,我突然觉得脚下发软,地面变成了一个有生命的肉体,正在蜿蜒蠕动。刹那间,洞中的一切似乎都有了生命,连岩石都在扭动颤抖。我们仿佛置身于一个经历着极大的苦痛的肠胃里,一切都因痛苦扭曲成恐怖的形状。
我回头,只见李源三人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我一拉陆征的胳膊,大声喊道:“跑,快跑,冲出去。”抢先跑一步冲了出去。
李源三人也回过神来,跌跌撞撞的朝来路疾奔。我几步冲到凌冰身边,拖住她一起奔跑。那片凄厉的声音鼓荡着耳膜,我们如同奔行在风雨交加的黑暗丛林,无法辩清周围的物事,只凭着原始的本能仓皇逃窜。
不知跑了多久,声音陡然停息。前面出现了两团灯光,正是李源和杜超,倚着洞壁大口喘息。跑到他俩跟前,我才松开凌冰的手。被恐惧激发的潜能突然消失,立刻觉得手脚酸软,胸闷气短。凌冰无力的依偎着我,大口喘息着。
我看看杜超和李源,他们脸上还留着惊惧的神情。
我喘息稍定,指着杜超哈哈笑道:“你们的脸都吓白了。”
杜超也笑着说:“简直就象恐怖电影,真刺激!”
李源奇怪的看着我们,转头对凌冰说:“这两个家伙吓出神经病了。可怜。”我与杜超笑的更响。
杜超大声说:“我们无所畏惧!”
李源说:“我从资料上看到,人在极端恐惧的时候通常有两种反应,一是发抖,二是发笑,看你们笑的这么空洞,就知道你们吓破胆了。”
杜超哼了一下说:“就算我怕了,难道你不怕?”
李源得意的说:“我当然不怕,我一没发笑,二没发抖……”说着伸出自己的手,微弱的光芒下,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急忙缩回去。
杜超笑道:“手都抖成鸡爪了,还吹牛呢,怪不得这么多牛在天上飞。”
笑声未落,突然失声叫道:“陆哥呢?怎么没看到他?”
几个人的笑容顿时僵住。
跑到这里的,只有四个人。陆征竟然没有跟出来。
凌冰说:“开始的时候,我看到陆哥跟在后面。”
我急问:“后来呢?”
凌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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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死亡,死亡
我觉得自己的手也开始颤抖。
我盯着那条阴森森的山洞,咬咬牙说:“你们在这里等,我去找陆征。如果我长时间没有回来,你们就继续走,不要管我,一定要走出这个山洞。”
我解下背包,在手电里换上陆征留下的两节高能电池。
杜超从我手中抓过手电,说:“你留下来照顾凌冰,我找陆哥。”
李源挺直了身子,对杜超说:“我陪你一起去。”
我点点头说:“也好,如果有什么意外,迅速返回,千万小心。”
此时此刻,不需要任何谦让和客套。
杜超打开手电,发出一声惊呼:“好亮!”我们在昏暗的灯光里呆的太久,突然的亮光让我们感到刺眼。
杜超和李源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我与凌冰站立的地方暗淡下来。我从背包中掏出一块台布,拍拍凌冰的肩膀,让她坐下来。
现在是傍晚七点多,从中午到现在,又有近八个小时没吃东西。我掏出一块面包,送到凌冰面前,她疲惫的摇摇头,叹口气说:“等杜超他们回来吧。”
我看看凌冰的眼睛,她的眼神越来越清澈,在这个诡异肃杀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亮。
我嘿嘿一笑,说:“不要这样沮丧嘛。”
凌冰幽幽的说:“我怕。洞里到底有什么?你还能笑的出来?”
我呵呵笑着说:“如果我哭,能把可非哭出来,把陆征哭回来,把我们所有人都哭进梦里,一觉醒来,每一个人都睡在自己的床上,我现在就放声大哭,可是有用吗?”停了一下,我问:“是不是不喜欢我笑?”
凌冰握住我的手,说:“不是,我爱你!”
我心神一荡,问:“真的吗?”
凌冰点头。
我暗中一笑,说:“那让我吻一下吧。”
相识以来,我从没有吻过她,虽然她经常围绕在我左右,可总让我有种遥不可及的感觉。
凌冰微微仰起脸,闭上眼睛。
我哈哈大笑,轻轻挣脱凌冰的手,走到旁边,说:“陆征不会有事的,你说呢?”
凌冰用困惑的眼光看着我。
我避开她的眼睛,问:“你真的看见陆征跟在我们身后?”
我只想开个玩笑,以为她一定拒绝,没想到她如此认真和温顺。
凌冰点头,眼睛里有一丝我不熟悉的神色。她安静的坐着,我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时间悄悄逝去,杜超他们离去的路上没有一点动静。我焦急的踱着步,内心越来越紧张。如果他们找不到回来的路,我们将失散在洞中。
我摸出陆征留下来的蜡烛,在凌冰面前点燃。烛光映红了凌冰的脸。凌冰看我一眼,轻轻的说:“不要浪费蜡烛了,留着以后有用。”
我默然。烛光摇曳中,我看到一个模糊的惊叹号,旁边有一条狭窄岔道。原来在惊慌失措中,我们又跑回了那条岔道口。我高举蜡烛走到近前,惊叹号的下还记着我们初次到达的时间。
凌冰跟在我身后,说:“这是我们第三次来到这里。”
我说:“是的,也许是第五次。这洞里怎会有这么多古怪?走来走去,总是回到同一个地方?”
凌冰说:“出去后,我永远不要再回来。”
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山洞深处出现了亮光,是杜超他们回来了。
远远看去,杜超和李源吃力的抬着一个人,隐约便是陆征。我心中一紧,赶紧迎上去。
杜超将陆征放到地上,向前几步,拦住我和凌冰,声音低沉的说:“你们不要过去。”
我喉咙发紧,涩声问:“陆征怎么了?”
杜超说:“他已停止心跳和呼吸了。”
我手脚发凉,胸口如遭撞击。身旁的凌冰也“啊”的惊呼起来。
我与陆征相交多年,他的外表冷淡深沉,内里却充满热情和野心。虽然事业一帆风顺,却不能改变他喜欢冒险的个性,多年来遍游大江南北,那些荒蛮危险的高山大泽都不能危及他的生命,却横死在城外的山洞里。陆征之死毫无理由,我绝望的看着这个深不可测的山洞,蓦然感到,其实死亡的阴影一直徘徊在我们身边。
我推开杜超,说:“让我看看。”
杜超反手勾住我的肩膀说:“陆哥受过很重的伤,样子有些可怕。”
我看一眼杜超,他的神情凝重,绝非玩笑,我知道杜超外表不拘小节,内心却是精细。
我回头对凌冰说:“你不要过来。”
凌冰点头,顺从的走到一边。
我走到陆征身边,虽然已有心理准备,陆征的样子还是让我胃里痉挛。只见他浑身鲜血,脸孔扭曲,脑袋上竟露出白森森的头骨,情状异常骇人,显然已经无法施救。
我失声叫道:“怎么会这样?”
我想到了那些扭曲蠕动的岩石。那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什么力量驱使它们发起攻击?
李源表情痛苦的看着陆征,脸上还有泪水的痕迹,说:“我们找到他时,就是这个样子了。”
杜超说:“他的旁边还有一个人,伏在地上的姿势完全一样。”
我惊问:“还有一个人?哪里来的另外一个人?”
李源说:“没有另外一个人。是一具无头骷髅,两人倒伏的姿势相同,就象被人刻意摆放在那里。”
我抹了一把脸,说:“怎么以前没发现那个骷髅?”
杜超低声说:“我们的手电太暗了。”
我痛苦的蹲下去,脑子里一片混乱。
李源将一根长长的东西送到我眼前,说:“我们在骷髅的手边,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截木棒,木棒的一端被烧成了黑糊糊的焦碳,看的出曾经是一支火把。
我无力的问:“什么意思?”
李源说:“我想我们搞错了,箭头可能是骷髅人划上去的,只是表示他的行走方向,并非出洞的路。那个人走到刚才的地方,遇到了跟我们相同的情况,于是死在那里。”
我问:“你刚才说无头骷髅,那人头呢?”
杜超说:“没有看到,可能被我踢到河里了。”
我想起了陆征钓起来的骷髅头。
我抬起头,见凌冰抓着一只光芒微弱的手电,在不远处默默的注视着我们。
我说:“走吧,先出去,以后再回来找陆征。”
李源抱起陆征的身体,斜倚到洞壁上,姿势如同在熟睡。杜超走到旁边,用碳棒在洞壁上划了一个大大的惊叹号,旁边写道:“陆征长眠之地,探险英雄永垂不朽!”碳棒已有几百年的历史,划出的痕迹依然清晰。
我转身要走,突听李源“哎呀”一声惊叫。
我回头去看,杜超已经跑到李源身边,我急忙返身回来,凌冰跟在身后。
杜超打开手电,只见李源身形僵直,陆征一只血淋淋的手正抓住他的脚脖子。
凌冰“嘤”的一声惊叫,转身欲吐。
我一步冲到前面,伸手去探陆征鼻息,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气息。那只手还是紧紧抓在李源的脚脖子上,手的形状痛苦而紧张。
李源惊恐的看着我们,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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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飞来横祸
杜超蹲下来,嘴里嘟哝道:“陆哥,别吓唬我们,如果不想一个人留下,你就站起来,我们一起走。”说着掰开了陆征的手,帮李源把脚抽出来。
洞中古怪太多,这事虽然蹊跷,我们却无暇去想更多,陆征的身体早已冷却,我们不能浪费太多时间。
杜超问道:“还有蜡烛吗?”
我不明所以,递给他一支。
杜超点燃蜡烛,放到陆征身边,说:“就让这支蜡烛陪伴陆哥吧。”
洞里没有风,烛光祥和宁静,被照亮的洞壁变的柔和起来,有些倘恍迷离的感觉,仿佛此时不是置身凶险莫测的神秘幽洞,而是一个充满情调的乡村小屋。一种从未有过的安静和放松袭上心头,我突然渴望就这样坐到地上,永远不要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凌冰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这声叹息如同闪电劈开了我混沌的思维,我悚然一惊,狠狠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眼光扫过,每一个人都露出如梦如幻的神情。
我定定神,大声喊道:“杜超!”
一瞬间,烛光急剧摇曳起来,洞中的一切闪烁不定。
杜超吃惊的看着我,似乎还沉浸在舒适惬意的心境里。许久才面露疑惑的说:“我好象作了一个梦。”
李源和凌冰的神情还显得痴迷,我不容分说,大声说:“我们走,离开这里。”
洞里没有一丝声音,蜡烛只剩了短短一截,烛光还在突突的抖动着。我知此地不可久留,大喊一声,带头就走。
走出不到十步,突觉眼前一花,一件黑物飞过,没等我反应,旁边的李源发出一声惨叫,蹲在地上。与此同时,我听到重物砸地的声音。
这里离蜡烛几米,淡淡的烛光照在我们身上。借着微弱的光芒,我看到鲜血从李源的额头上流下来。
杜超迅速打开手电,问:“怎么了?”为了节省电源,杜超已将手电关闭,此时手电一开,洞中明亮起来。
李源蹲在地上,嘴里痛楚的吸着气,鲜血从捂在额头上的手指缝里流下来。我来不及多问,急忙取出急救药品,迅速帮他包扎好伤口。
李源伤在额头,他摸着缠在头上的绷带,说:“好象一块石头击中了我。”
我想起了眼前飞过的黑物,果然如同一块石头。
杜超俯身从地上捡起一件东西,说:“石头在这里。”
手电照在石头上,杜超说:“这是我用来刻划标记的石头,后来被我扔掉了。”
凌冰说:“石头扔出去的时候,没有落地的声音。”
杜超翻看着手里的石头,肯定的说:“是的,就是这块,我记得它的形状。”
我看着石块,说:“石块从前面飞过来。”
杜超将手电照向前方,前面是空旷黑暗的山洞,阴沉沉没有声息。
凌冰说:“那里是两条山洞的交叉口,也就是杜超扔出石块的地方。”
杜超说:“难道几个小时前扔出去的石头,现在才飞过来,并且击中了李源?嘿嘿,怎么可能?”
我看看身后,地上的蜡烛越来越短,马上就要燃尽。陆征斜倚洞壁,如同沉睡。一梦千秋,再也不会醒来。曾有的雄心壮志,都成昨日黄花了。
我将手电还给杜超,说:“时间很晚了,李源受了伤,我们到前面休息一晚,明天再走。”杜超点头。
这是我们第三次走在这段路上。沿着洞壁,我又看到那几个黑色的箭头,它们还在冷冷的指示着那个死亡的方向。正是这些箭头的误导,才让陆征丢掉了性命,让李源横遭重创。我有些惶惑,难道隐藏在冥冥中的神秘的力量,早已断定我们将重蹈那片死地?假如我们未曾接受黑色箭头的诱惑,那石块又将击向谁?前方还会有什么陷阱等待着我们?
我们走的很慢,杜超搀扶着李源默默走在后面。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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