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彪收到张之洞的这封回电之后,心里只能感叹一声,也谈不上高兴。更谈不上失望,他就在电报上批了“阅”字,将电报簿交还给舒方德道:“回电就是一个‘谢’字吧。”
舒方德默默顿首,道:“是。军座,全军还用继续戒严吗?”
宋彪想了想,道:“不用继续戒严,让医务处发令,对于剪掉辫子的士兵以便于卫生工作的名义一律奖励两银圆。钱不多,就是一种意思,让将士们自己去衡量吧,如果全军能有一半的士兵减去辫子,那就再让参谋二处重新整理军容规定,命令全军将士的头发不得长于一寸,士兵退役一律补发三银圆的蓄辫费用。”
舒方德点头,又问道:“军座,要不要通过新华会整顿此事,暗中让大量的士兵剪辫子,造成既成事实?”
宋彪权衡一番,感觉满清现在对他已经基本处于无语的状态,只要他不造反,大概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便道:“可以这么办。”
舒方德这才再次顿首,收起电报簿离开了宋彪的办公室。
对于剪辫子这种事,宋彪一直不想办的太狗血,确实也没有必要,新华会是新军内部的光复会机构,已经建立完善的体系,作为另外一种控制新军的政治机构而存在,其实,新华会的管理处就是新军军部政治处,每个排的辅导员都担任新华会支部组长负责政治教育。
也可以说,新华会是在东北新军这两年的发展过程之中同步壮大,东北新军不停的扩张,扩张到今天就秘密的转变成了光复革命的武装,而宋彪也就成了光复革命的政治、理论和精神领袖。
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过程。
有没有人泄密呢?
肯定有的。
12万人的部队和分布在整个东北新军、警务、巡防民兵系统的6。3万名新华会、光复会的会员之中难道就没有亲满派,就没有告密分子吗?
肯定有的。
关键在于三位巡抚和各地知府、知州的知而不敢报,因为报上去就是捅破天的大事,哪怕清政府也已经知道了,谁敢动?谁敢说我知道“治中先生”就是宋彪!!谁敢说东三省到处都是光复党!!!
也许清政府宁可宋彪在东三省划省自立为王,也不希望宋彪直接率兵入关。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哪怕是如张之洞这样的洞悉人士也不过是希望拖一天是一天,拖一年是一年,或者寄希望于“之中”先生迷途知返。
还是那句话,如果宋彪真的要挥师入关,他未必能坐上皇帝的宝座,可清王朝的灭亡却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
宋彪只是继续在等,等待局势更有利于他的那一天。
他每多等一天,局势就更利于他一天,关内百姓就多苦一天,关外百姓则一如既往的生活在很不错的环境中,虽然这种很不错也只是相对关内而言,至少关东百姓收入更高,工作机会更多,粮米油盐煤柴的价格都算适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142章 奉票风波
宋彪并没有意识到,《新论“隆礼尊贤”》在《东北日报》上的刊登会成为划时代的一天,实际撰写此文的章炳麟同样没有想到,这一天实际上宣告了东北新政的“隆礼尊贤,重法爱民”思想的进一步升华,也是中华复兴思想和理论的一个新。
清政府自然更没有想到将会有这样重要的一件事发生,此时的清政府正在忙着讨论如何处理奉票风波,所谓奉票就是东三省以关东银圆为基础发行的银本位货币,而奉票风波是户部尚书赵尔巽在直隶强行查抄奉票,结果被发行奉票的法国东方汇理银行等外资银行干涉,要求赔偿道歉的事。
清朝的政治事件中不乏因为私仇报复而导致离奇坏事和事态扩大到例子,奉票风波就是其中一例,因为东三省新政办的确实漂亮,各省都有抄袭,目前抄袭最厉害的就是公塾和钞票,各省都有在乡镇办理公塾,以及大印本省钞票之事,赵尔巽主导的大清户部银行也在发行钞票,只是都没有学到位,一是大体滥发,二是印刷粗糙。
因为直隶地区的奉票流通最为广泛,赵尔巽就将户部银圆券发行遇阻之事归罪于奉票泛滥,愤而让新任的直隶总督杨士襄全面查抄奉票,禁止奉票在直隶流通,结果杨士襄将这个事情办的很没有轻重,惹得各家外资银行暴怒。
清政府和赵尔巽都认为这件事的背后是宋彪在主导的,洋人是被宋彪操控的。京师上下又惊又怕,其实真的误解了宋彪,如果宋彪可以阻止的话,他绝对不希望奉票外流。
于是乎,清政府只能先将刚当了三个月直隶总督的杨士襄撤职,又将赵尔巽调至吏部尚书避风,另外还得想办法安抚宋彪和洋人。其实真是冤枉了宋彪。
宋彪是好人啊。
就在宋彪给张之洞回电答谢,并且下令全军取消戒严的这天晚上,张之洞又发电给宋彪。询问宋彪如何才能平息奉票之事。
此时的宋彪正在舒家吃晚饭。
舒家在东三省是一个很特殊的家庭,因为自己一个生活在这个时代,和舒家上下的关系都很亲近。宋彪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是将舒家当作他的“家”的替代者。
宋彪在这两年间,几乎有1/3的晚上是在舒家度过,有时候和舒方德、舒方信谈的太晚,索性就会在舒家留宿,遇到这样的晚上,舒萱一般都会作为家里的长女,以及宋彪的属下帮忙安置寝室,加上宋彪每天睡前都会洗澡,她还要细心的为宋彪准备洗换的衣服。
自从清朝廷授宋彪大学士之衔,距离传言中最终补授武英殿大学士。调入京师只剩下一步之遥,宋彪周边的人都是一阵紧张,包括舒家。
今天终于知道不用调入京师,大家也都松了口气,舒萱知道宋彪晚上90%会来她家吃饭。早早回家让父母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膳,还亲自下厨烧了宋彪喜欢吃的几个糖醋菜。
宋彪喜欢吃糖醋辣白菜、糖醋松子鱼、糖醋排骨,而且口味很特别,既不能太甜,也不能太酸,还要都有一点微微的辣味。胡椒要重一点。
这些都是舒家人慢慢琢磨出来的,因为经常要招待宋彪这位上司和有可能的大女婿,舒高立特意拜托朋友从上海招了一名同乡名厨在家里做事,这位名厨以善烧京菜和粤菜而闻名,似乎很得宋彪的喜欢,可这两年琢磨下来,舒家和大厨才发现宋彪的本口味居然是淮扬菜系,清淡为主,各种味道都喜欢,就是不能重,大致之中是稍稍偏糖醋味和胡椒味,不喜欢花椒、丁香,特别忌讳十三香这种杂味。
…;
今天心情好,又有几个自己喜欢吃的糖醋菜,宋彪很惊喜的多吃了两碗米饭。
东三省的大米饭真的是香,吃过的才是真知道。
东北适合种植大米的地方不是特别多,但只要是适合的,出产的都是最上乘的大米,因为东北大米的日照时间和生长周期最长,自清朝以来,东北就有种植大米,并且是御供宫廷。
新军目前采购的大米则主要是来自于盘锦,1906年在盘锦县部分地区开始推广种植大米,此后就一直由新军采购的方式扶持发展,价格便宜,质量也要好于江浙大米。
所以对宋彪而言,在东三省的日子确实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不仅能亲眼看着东三省在一点点发展起来,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也都很满意。
吃了饭,宋彪正准备和舒高立去下一盘象棋,秘书处的电报员就匆匆的将电报直接送到舒家,先交给陪同舒方德,然后才转交到宋彪的手中。
宋彪将电报打开一看,这才知道张之洞又来替朝廷询问如何处理平息奉票风波的事。
看完这封电报,宋彪就知道朝廷基本以为他才是背后主谋,这个事情真的很冤枉啊,因为他一点都不希望奉票外流,只是在银本位时代,奉票这种银本位货币在市场经济中作为白银的代替品自由流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宋彪作为东三省总督也无法控制这种自然的市场流通行为。
市场经济有市场经济的客观规律和原则,违背这种规律和原则是不可取的。
正好新华财务公司的总办舒方信就在旁边,宋彪将电报转给他看,问道:“你觉得奉票之事该如何处理?”
舒方信大致将电文看了一眼,叹道:“朝廷一贯以为此事是东北银行在背后主导,真是无能无知的想法,还是要和朝廷解释清楚……或者不解释也好,反正朝廷根本无法解决这个问题。我个人的观点是这样的,在整个奉票外流中。关内和东三省的人员往来是1/4的因素,关内和东三省的经贸往来也是1/4的因素,外资银行的推波助澜同样是1/4之因,而最后的1/4原因则是关内缺乏现代货币体系和优良坚挺的货币,这个原因恐怕还是问题的根本。奉票外流之势是无法处理的,白银和黄金的代货币流通有自然的法则,就像我们不能阻止白银在东三省只入不出一样。既然外流之势已经无法阻止,我们所要做的也就只能是尽可能让此事利于我们,而不是此前估计的利弊参半。”
“是啊!”
宋彪赞同一声。又问道:“那你觉得张之洞大人的这封电报又该如何回复呢?”
舒方信思索片刻,答道:“属下以为奉票风波的源头是赵尔巽公报私仇,朝廷现在总体还是畏忌大人。不如就乘机给赵尔巽一个教训;其二,户部和直隶总督此次前查奉票,确实对奉票的正常流通造成了急坏的影响,务必要让朝廷道歉,即便朝廷丢不下这个脸面,也得让操办此事的直隶总督衙门出面和各银行道歉,包括我们远东银行在此次事件中也遭遇了一次规模不小的挤兑风波,所有损失一概要由直隶衙门赔偿。其三,既然要让事态进一步有利于我们,索性就让我们直接操控直隶和北方的货币发行。比如说劝谏户部银行同东北银行合股成立一家新银行,或者是户部、远东两家银行同时在直隶关内发行新货币,用于替代奉票,在关内建立完善的货币体系,奉票则在原则上仅限于东三省流通。不管怎么说。让外资银行大规模介入关内货币发行,此也本非我们所愿意看到的局面。”
…;
宋彪感叹道:“谁说不是这么个破事呢。所以说,咱们一贯有将事情办歪掉的天赋,洋人一贯有见缝插针的本事,大概连汇丰、华俄这几家外资银行最初也没有考虑过此事吧,奉票居然能在全国范围内流通。真是离奇的见鬼了。”
舒方信想了想,道:“关键还是奉票本身有一大半都来自于外资银行处理,虽然货币是我们统一印刷,但上面根据各银行的发行权和数量,都有不同的银行发行名称和标记。在关内,特别是在上海、江浙、直隶、天津这些地方,外国银行发行的货币一贯比朝廷各地方衙门的官票更坚挺,更受百姓国民信任。奉票到了外地流通,大家都以为是有洋人担保,又自成体系,即便不如在东三省通兑方便,照样能够广泛流通用于商贸。”
宋彪不屑的冷笑,嘲笑这个朝廷的无能昏碌。
舒家的人才还是很多的,舒方信是宋彪身边最重要的财政顾问,如今负责处理新华公司的事,舒方德则是宋彪身边最值得信任的新军日常行政和光复会事务领域的第一副官,论才华,两人倒都不是特别突出,关键在于“可信”二字。
奉票风波这件事究竟要如何处理,宋彪还是得问专家,明天找张康仁单独商量之后再做决定,暂时也就不多想了,让张之洞晚上在这慢慢的长夜里苦等吧。
宋彪还是继续去下棋。
世界风云变幻莫测,手握重兵的他在东三省如此之稳,又有什么好特别担心的呢?
因为远东印书局的位置重新搬到沈阳新区的八里堡一带,加上舒方德也跟着宋彪更多是在军部机关二部工作,舒家就搬到了距离机关二部的新机关宿舍区,这一带是总督府、机关二部的家属区,大家都住在这里,指挥团下属第一警卫营也驻扎在这里。
院子都是新的,舒家人多,占了一栋大院和周边的三栋小院,不过产权都归属军部,也是新华公司名下的物业。
在舒家的大书房里和舒高立下了两盘棋,舒方信出去办事,舒方德和舒萱就在旁边观战,似乎也能算是一家人凑在一起热闹。
此时此刻,舒高立是既高兴,又担心。
舒高立并未接受舒方德和章炳麟的劝说加入光复会,也几番表态不接受这种思想,但他明白自己的几个儿子不是在新华会,就是在光复会,而且都是重要骨干。
想到宋彪和舒萱已经日渐好到了差不多能谈婚论嫁之时,舒高立心里就特别的担心。可他什么也不能说,只希望宋彪自己多加慎重,反正如今已经是关东王,犯不着真和朝廷反目。
从私人的角度而言,他实际上也很喜欢宋彪这个年轻人,或者说是这位东三省总督,他一贯是用“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来评价宋彪,而且觉得特别符合。
舒高立年纪大了,下了两盘棋就有困意。这就回去休息,舒方德继续陪宋彪下棋,舒萱则在旁边观棋。
舒萱有各种让宋彪感觉确实是好媳妇的那些优点。唯独在下棋不语这件事上做的不好,她倒不是喜欢支招的那种人,而在旁边着急,看舒方德吃掉宋彪一个马,她就哎呀的惋惜一声,看宋彪吃掉舒方德一个炮,她也哎呀的再惋惜一声。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
美女在旁边惋惜感叹的干着急,宋彪和舒方德就会相视一笑的觉得好玩,如果是一个丑八怪和八婆,两人估计早就一脚将对方踹到大门外。
…;
眼看舒萱不懂下棋的瞎着急。宋彪和舒方德故意打起了不断对换棋子的狠招法,因为两人水平都属于不是很高明的那一类,基本半斤八两,到最后就各剩下一对相士和几个小卒,反而将舒萱看笑了。
舒方德忍不住的感叹道:“军座。这可就是真正的残局了啊。”
宋彪嗯了一声,道:“下棋是越到残局越凶险,国家则是越到残局越可怜。”
舒方德笑道:“军座何来这样的感叹?”
宋彪道:“你看清政府现在的样子,难道不觉得他们可怜吗?连银本位的货币体系都无法建立,得看外国洋人的脸色行事。赵尔巽的这件事要说起来也谈不上办错,可还不是清政府得负责道歉陪罪。还要赔钱。”
舒方德恨道:“所以说,这样的政府早垮台早好。”
宋彪却道:“早垮台也不是好事,接手的人要是实力不足,还不是一样可怜。你看东三省浪人之事就能明白,军事实力才是外交的基础,其他一切都是虚的,日本要是有几十万陆军握在手里,咱们将浪人都抓起来,那不就是等于给他把柄敲诈我们吗?”
舒方德默默点头,道:“军座所言甚是啊。”
他心里明白,宋彪之所以会有如此一说,正因为光复会内部在这段时间明显有点急躁了,随着东北新军的实力扩张到十几万的规模,光复会的陶成章、徐锡麟等人都认为只要东北新军起兵南下,满清就会覆灭。
这些人的想法没有错,只是没有想到十几万陆军可以守住东三省的尊严,却受不住整个中国的尊严和利益。
哪怕东北新军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之后,想要继续扩张的可能性也不大,再扩下去,清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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