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彪嗯一声,道:“我已经在准备中,满洲步兵团下午就会按照我的吩咐,在南侧苏麻堡一带修筑新的工事,将整个南侧工事修建成三条环线,进行有效的全面防御。我还准备了桐油、棉被和铁锅,关键的时刻,我们至少能驱散战线上的黑暗。今天晚上,您必须召集一批能够布置诡雷的老工兵,在南侧阵地前沿三十米到一百米的范围布置大量诡雷,没有足够的火炮,我们也可以用这种方式让日军付出沉重的代价。除此之外,我们得做两个假设,一个是失败之后该怎么办,另一个是成功之后该怎么办。假如我们成功了,我们的目标不是进一步击败援军,而是一方面稳固死守阵地,另一方面将所有能调动的兵力都集中起来,突袭沈旦堡,解决沈旦堡的骑兵旅之后,再将整个右翼的主力全面集中在前线,和日军剩下的援军决一死战,以数量上的绝对优势消灭对手。”
米舒钦柯将军忍不住的拍手叫好,笑道:“宋,你将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军官。只是我另外多问一句,假如我们失败了,你打算如何处理?”
宋彪道:“在北侧防线有足够的准备即可,即使失败也不至于会全军溃败。正如您所说的话,战争总是要冒险的。”
米舒钦柯将军露出一抹很特别的微笑,轻轻的抽着烟斗,看着日军阵地的方向,仿佛是胜利在望,那种以军人为傲的特殊高贵感颇为令人惊奇,但他实际上是远离与这场战争的,他更像是在此参观的老贵族,身上不沾一丝尘土。
贵族出身和土匪出身的高级将领都有一个共同的缺点,那就是将战争想的太简单,仿佛只需要单纯的堆砌人力就能取得战争的胜利。
他们根本不懂现代战争,甚至连古代战争也未必懂得多少。
第四十六章 黑沟台会战(二)
米舒钦柯将军完全同意了宋彪的设想,并且以他自己的名义重新下达了各种新的命令,将整个部队再次调动起来,实际上每一步都是按照宋彪的设计来部署。
暂时还是远离战场的宋彪轻轻的松了口气。
26日的下午,他一直都在部署新的防御工事建设,同时让薛长庆和胡大林在运输大队、工兵大队中挑选可以战斗的士兵,抽调出来训练,时间上已经来不及进行步枪操练,他从哥萨克骑军那里借了一千根哥萨克长矛,直接让大家躲在阵地后面的大林子里练刺杀。
这种哥萨克长矛都是黑色的,标准长度为十四英尺,矛头是用钢铁铸造的,因为在战场上淘汰的极快,甚至不用铁匠精心捶打,磨的足够锋利即可。
4。26米长的大矛非常难用,所以需要那些最有力气的人来使用,好在宋彪的这支满洲步兵团里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有力气的壮汉子。
第一步兵营和第二步兵营的一千四百名弟兄也需要操练,此时的宋彪不像是一个团长,而更像是一名总教官,可他没有时间进行军事化的正规训练,也没有时间教赵庭柱等人如何做好一个营长,所以,一切都只能最干脆的采用土匪式管理逻辑。
赵庭柱、张亚虎、胡大林、薛长庆就是四个副寨主,其他的十四名中队长就是当家的,两个步兵营的中队长各带着一百八十号人,运输大队和工兵大队的中队长都有两百多号手下。
在这个逻辑下,十四名中队长都是听宋彪一个人指挥,而这也是眼前最为合理有效的办法。至于科尔尼洛夫所带领的第三步兵营,宋彪基本是不过问的,只要这些人听从科尔尼洛夫少校的指挥,而科尔尼洛夫少校愿意听他的安排即可。
1905年1月的黑沟台是如此血腥和残忍。
从26日到28日,日军第八师团一直在疯狂的进攻,将他们的阵线不断向前推进,让宋彪也未预料到,他们有一种粗制滥造的迫击炮,俄军同样也有,双方在几百米的位置就开始不断使用彼此的迫击炮,这些迫击炮对于双方,特别是对使用者更为危险。
第八师团确实是只带了八到十门三一年式速射野炮,炮弹的数量倒是不少,好在俄军的火炮相对更为凶猛,直到双方的战壕只相距不过三百余米。
这大概是第八师团拼命将战壕向前推进的另一个主要原因。
战场之残酷已经难以用言语来形容,极致的血腥宛若地狱,战场上遗留的大量尸体都在寒冷的雪夜里冻成冰尸,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雪,大多数的士兵都不是战死的,而是在冷夜里被冻死的,他们在战场上挣扎着,双方都不再有意愿去救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挣扎,直至清晨,所有不能爬回来的伤者就会成为死神的战利品。
两天的时间里,宋彪的满洲步兵团虽然只是诱饵和锻炼性质的轮流派一个营上阵守阵地,伤亡数量还是很厉害,三个步兵营的减员都超过两成,好在出于某些方面的私心,在俄军急救员严重不足的情况下,米舒钦柯将军还是额外抽调了一名战地医生和四名急救员单独派给宋彪。
宋彪的弟兄们就这样痛苦的在战场里挣扎着,老弟兄们是为了前程,为了宋彪说过的承诺,新弟兄们是为了每个月三十个大洋的军饷。…;
宋彪甚至没有再和所有弟兄们提及民族大义之类的说辞,在为俄国人作战的前提下,说这种东西实在太虚伪,而且在此时确实没有太多的意义。一旦上了战场,民族之类的道理远远不如同班战友的感情重要。
他尽可能的关心每个人。
他有老金头的大马帮在后面做支撑,买了足够多的补给撑过这段时间,他买了四千多斤的熟牛肉和羊肉,每个中队都有一份,三天里吃光,因为他估计大约有一半的人活不过这三天。
28日的黑夜终于降临。
宋彪一直在做着各种准备,用他的方式去引诱日军作出误判,为此,他还多损失了十几个弟兄,甚至有一个是在二狼洞里跟着他的马帮老弟兄。
他很平静,但他的内心异常痛苦和扭曲,这种痛苦也是普通人绝对不会体会和理解的。
这种痛苦只有那些在战场上厮杀过,死过战友的男人才会理解。
你不是狼,所以你不理解狼失去队友的感受。
黑幕降临。
宋彪平静而紧张的等待着最终的宣判,浑河两岸弥漫着寒冷的霜气,天空微微飘起了雪花,几步之外就是一片漆黑,仿佛一切都在向着更有利于日军的方向发展着。
在这个最后的夜晚,宋彪让老金头将从沈阳周边各屯子买来的羊肉都炖了,二十三口大铁锅在黑沟台屯子里弥漫出浓重的肉香味,引诱着整个战场上的每个士兵。
一碗羊肉,一壶烧酒,三块烙饼,这就是满洲步兵团正在这个最后之夜里的晚餐。
匍匐在阵地上,看着天空的茫茫落雪,宋彪心里很是有点担忧。
日军第五师团已经逼近南部的苏麻堡地区,也许在明日拂晓时分就会发动攻击,掩护第八师团的余部实施刺刀战。米舒钦柯将军在苏麻堡布置了一个团的兵力守住几栋土楼和周边的据点,以及环绕四周的堑壕。现在的一个关键问题是俄军严重缺乏机枪,即便是米舒钦柯将军亲自去远东军第二集团军调用,其实也没有多拿到几挺机枪,整个黑沟台地区,俄军只有十八挺机枪,其中还包括宋彪自带的六挺。
黑夜里,宋彪换上自己的零三步枪,用微光瞄准镜观察日军在前沿阵地的动向,因为天气的因素,他也无法看的很远,但一切都显得格外正常。
他这几天一直在做着估算,日军第八师团截止今日的战斗减员应该超过六千人,以六千人的代价将阵地向前推进了五百米,这或许是值得的。
在这个现代军事思想重新演变的交错时代里,刺刀攻势并非是错误和落伍的想法,特别是在沟壕战大规模的兴起和运用中,在迫击炮、冲锋枪、轻机枪和坦克未能大面积的出现之前,这种战术依然是决定胜负的一种主要手段,不能仅仅因为猪突战术的名称而去嘲笑日军的指挥官,这些人毕竟也是日军在这个时期的列位豪杰,超出常人一等。
立见尚文的想法并没有错,他错在意图过于明显,并且遇到了宋彪这个妖孽。所谓名将也绝对不是无懈可击的,强如粟裕、在巅峰时期何尝不也有败笔?
漫长的黑夜是如此难熬,宋彪不时的喝一口烧酒暖着身体,吃着硬邦邦的冷烙饼补充热量,其他的弟兄们也是如此,这个时候,工兵大队和运输大队就不用再从事其他的工作,也都隐藏在战壕后侧的各个交通壕和散兵坑里。…;
所有能够吩咐和指派的工作,宋彪都已经安排下去,来不及进行演习操练,各个中队最终能否有效的执行只能在天亮之后揭晓。
为了保持体力,三个步兵营轮休休息一段时间,运输大队和工兵大队交替休息,只有宋彪带着的这个警备中队必须一夜不眠的盯着远方。
时间慢慢流逝,在凌晨时分,雪终于停了下来,天色依然晦暗的连半点星光也无。
透过微光镜,宋彪依稀能够看见第八师团的阵地前沿,确实是有了一些反常的情况,堑壕里明显有过多的人员走动,并且在夜里难免的传出一些声响。
此时的宋彪已经能确信日军会在拂晓之前发动攻击,他将身边的李富贵喊过来,轻声叮嘱一番,让李富贵逐个通知各中队长,确保所有中队长都能继续警觉起来,同时也要通知周边的其他俄军。
不久之后,整个阵地上变得异常紧张,所有人都加快了准备。
宋彪身边的部队是赵庭柱的第一步兵营,右翼是第三俄国步兵营,左翼是张亚虎的第二步兵营,从运输大队和工兵大队挑选出来的一千名士兵充当预备队,匍匐在第一层堑壕后方,那一千根哥萨克铁矛和六十多口大铁锅也都准备完毕。
在距离整个南侧防线的一百米范围内,利用深夜的黑暗时间,俄军悄无声息的埋设两百多个诡雷,用手榴弹的引信包裹更多炸药包的方式埋设在前沿阵地上。
为防万一,北线阵地前沿也有类似的布置,有三千名哥萨克士兵持着铁矛留在北线,只是机枪大部分集中在南侧,弥补人力上的不足。
黑暗仿佛是无声的杀手,预感日军即将发起总攻,每个人的心情都无比紧张,像是被无形的手紧紧握住心脏,以至于难以喘息。
凌晨之前的那一场雪再次掩埋了战场上的尸体,即便是被机枪扫射而造成的尸堆也仿佛重新变成了一个雪丘,如此之平静,看不见血,看不见尸体,有的只是一望无垠的洁白。
只是世界里没有一点灯光。
唯一的光明只在宋彪的眼睛里,透过墨绿色的视野,他继续盯着对方的每一点动向,而这种动向也是越来越频繁,当日军的第一排士兵爬出战壕,缓缓向前爬行时,宋彪下意识的看了看时间。
1905年1月29日凌晨4点22分。
他知道,这将会是载入历史的一刻,从这一刻开始,他将真正的改变历史的车轮。
第四十七章 克制日军的大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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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张三江票换一章爆发,不过是在新书期结束后的第一天哦,因为新书期的20万极限就要到了。)
(希望大家多多帮忙吧,真心很丢脸,三江成绩倒数了啊。)
宋彪用一种简单的方式来传递消息,他拍了拍身边的李大运和李富贵的肩膀,说了一句土匪的暗语,随即,弟兄们一个接着一个传递下去。
大家紧绷的心仿佛像是突然找到了一个窗口,害怕、恐惧、期待、狂躁之情纠葛在一起。
宋彪至少明白自己赌对了,日军上了当,将主攻阵线对准他的南侧阵地,在漫长的八百米南侧阵地前方,日军一万余人分成超过四排逐批次的匍匐前进,由于战场上有一层薄薄的积雪,除了第一批次在匍匐前进的过程中略微有声音外,后面几个批次的前进几乎是无声无息,即使是第一批次的声音也极其微弱,但整个过程是异常残酷的。
在这一点上,宋彪必须佩服日军士兵的坚忍、严格统一的纪律和那种狂热的奉献精神,作为一名中士,他必须承认日本兵是极其好的兵,就像蒙古马一样。
唯一的纰漏是日军的深蓝色军装,如果日军指挥官再谨慎一点,提前让所有士兵更换上灰色系的军装,在这种雪地和黑夜的环境里几乎是无法察觉的。
深蓝色的军装在黑夜里极其容易被忽视,但在雪地上,即便是在墨绿色的微光观察中也可以清晰的辨别出来。
按照这样的速度,日军大约需要十分钟左右才能匍匐前进两百米,最后的一百米就是全速冲刺,这是日军的惯用策略,在整个日俄战争期间屡屡得手,杀的俄军夜不能寐。
十分钟是很关键的。
这十分钟里,米舒钦柯将军已经紧急将预备在北线的三千名哥萨克预备队抽调回南侧,并且保留了两个师的兵力囤积在黑沟台,以防止南侧阵线的失守。
此时的日军实际上是在向枪口上撞,而且是一万人集体自杀,哪怕他们此前做的再好再谨慎,再顽强再坚忍,最终的结局也是残忍的。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公平可言,并不是付出就能有回报,特别是像日军这种孜孜不倦的试图侵略他国的卑鄙国家。
黑暗的那一刻即将到来。
宋彪为自己准备了两支枪,一支是最常用的零三式步枪,另一支是零五式冲锋枪,分别放在自己的左右,他就是将零五式当轻机枪使用,此时此刻,多一挺机枪就多一个希望。
即便他一个人拥有三支步枪和一支手枪,他也没有将步枪借给别人使用的觉悟。
和前洞岭伏击战一样,宋彪首先在榴弹筒里塞入一枚照明弹,这是统一的信号弹,在他的坚持下,米舒钦柯将军从第二集团军那里抽调了两百枚76mm榴炮照明。
随时时间的流逝,宋彪已经能清晰的听到那种沙沙的声音,而日军相距阵地恰好仅有一百米远。
昏暗的环境里很难判定距离,通过微光镜就更不能了,视觉误差极大,而宋彪的评测标准是六个尸堆,这是他刻意让李大运他们在深夜的战场上调整出来的估算标尺。
宋彪有点犹豫,但他发现有一部分日军已经开始站起身,猫身蹲在黑暗的雪地里,相互略显拥挤的排成更为整齐的一排。…;
这一刹那,宋彪也不由得突然紧张起来,他立刻扣动扳机,噗的一声向正前方的天空打出一枚照明弹,湛蓝色的光芒宛若一道流星划破黑暗的夜空,然后在小伞的支撑下,光球缓缓飘落,恰好位于日军的正上方。
相对于漫长的战线,这颗照明弹还是过于渺小,却已经能照亮前线,让足够多的士兵看到日军的身影,虽然大部分的日军士兵又下意识的忽然趴下去,但也晚了。
就在这一瞬间,十多枚76mm照明榴炮弹打向天空,因为都是一战此前的那种早期的非伞式照明弹,虽然在瞬间照亮了整个战场,却不能持久的照亮,短短几秒的时间里,阵地上忽然爆发出极其一致的呐喊。
各种枪械同时爆发,机枪轰鸣,疯狂的子弹在黑暗里照亮出璀璨的火线,真正如暴雨一般扫射向日军。
此时的日军已经没有退路,随着日军指挥官一声声的高喊,绝大多数的日军士兵都义无反顾的端着刺刀直冲而上,一百米的距离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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