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打扮的人笑声爽朗,几步来到三叔面前,和三叔握手。三叔怔了一下,仔细大量来人,一阵冷汗从脚尖倏地透过全身。 ;三叔没想到,这个消失多年的宿敌会在这一刻,用这样一种方式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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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轨 第三章 仇家
八年前,这个绰号叫‘**’的人,是远近闻名的地痞流氓。他走私贩私、贩卖人口、对没有靠山的摊贩打砸抢,在东营堪称老大。俗话说,强龙难压低头蛇,可是三叔的到来,改变了一切。三叔承包了该市建委宿舍楼群的整体装修,装修款达5000多万。这是块肥肉,**早对此垂涎欲滴,开工前,**找到三叔,要平分工程,三叔是个不吃气的人,表面应承,暗地从老家调来30多个弟兄压阵,等**上钩,打个**猝不及防,被打脱一个门牙,从此两人结下梁子。三叔也因此确立在东营的地位。
三叔以开发养殖的名义,在d ;市的东海岸承包1000亩盐碱地,挖土推塘,注水养鱼。其实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和这片盐碱地相连的是一溜儿海滩,这里的海滩很陡,没有沙,海水下面就是淤泥,上面是萩压压一片随海岸蜿蜒的芦苇荡,这个地方是三叔精挑细选的宝地。一天,三叔和我驱车沿海岸徐行,终于发现一个地势比较突兀的岸丘。‘就是这里了’三叔捻灭烟头,瞭望着四周。‘到g县农村给我弄一批劳力,30多人,现在农闲,人好找,人到马上开工’。
初春,农村人多半闲散无事,所以几天时间,满满一卡车劳力毫不费力拉来。铁楸、镐、推车等工具也置办停当,随着热火朝天地挖填修整,不到两个月,一个宽阔、平整,足有半个足球厂大小的码头赫然出现在这个人迹罕至,几近荒凉的芦苇荡中。三天后的一个晚上,三叔授意,我开车买来5捆啤酒、10包火腿、一箱面包、20斤猪头肉送往工地,叮嘱工人们午夜两点起来。是夜,月黑风高,毛毛细雨零星地砸在脸上,让人不寒而栗。1:30分,三叔驾车缓缓驶向码头,和我一起望着波涛翻滚的江面。江面的深处一团漆黑,突然,不远处有微弱的亮光闪动,犹如漆黑坟地上的萤火。三叔迫切地喊了声:来了。工人们随着喊声,一齐望向江面,只见一个个模模糊糊的黑影缓缓向岸边移动,一艘、两艘、三艘。。。一共10艘机帆船成链条状泊向码头,每条船上有两个人,货物用黑色的篷布盖得严严实实,因货物装载太多,船像跌倒的孕妇沉沉地下坠。
‘快卸货!’三叔一声令下,村民一窝蜂抢向码头(他们是吃了丰盛的夜餐的)。货物的包装大小一样,一件40多斤,一个人可以扛两件,因为天黑,那些货物的外层又罩上一层黑色袋子,所以村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两个时辰过去,共卸下50船3000件货,货车井然有序地拉向码头南边的仓库。这一趟,共300件希尔顿,800件三五,400件剑,价值700万。
第一批货非常顺利。第二天的中午,我和三叔来到东营最豪华的贵苑酒店一边品尝着2000元一瓶的马爹利,一边静候买主的到来。顺便到青怡会馆看了一场俄罗斯艳舞。当晚9点,我们离开会所,直奔码头仓库。仓库外已守候卡车4部。分别来自哈尔滨、南通、青岛。立刻装车、点款。因为是现金,而且有相当一部分是10元票,我们只能按捆点数,这样也忙得不亦乐乎,三叔有点不耐烦:‘拿尺来量’。没找到尺子,三叔就近找来一根木棍,比划了一下说:摞到木棍高就是5个数,快量!效率果然提高,1个多时辰,交易完毕。买主们趁天黑作鸟兽散。现金装了整整5个麻袋,共计760万。收拾停当,我和三叔携带巨款开车向市里居所驶去。
三叔眼尖,突然在前方有警车灯闪动,三叔忙点了一下刹车,”向后开肯定要被怀疑,咱们慢慢走,别慌”三叔安慰道。幸好,警察正在处理一场交通事故,和我们无关,我们在警察的眼皮底下顺利过关。
盛放烟草的仓库是租借的一个废弃的饲料加工厂。这个工厂建的很是特别,四周是开阔的约3米高的围墙,仅有正北的大门是唯一的出口。围墙的中央孤独地矗立着一座4层楼高的车间。车间的旁边是一溜10米长的瓦舍,显然是原来职工的宿舍。我们运过来的4000箱香烟就堆在车间里,等待随时提货。自从第一趟走顺后,我已经搬了住所,天天守在这个瓦舍里,和搬运的民工住在一起,我住的是个单间,安置了一套炊具,伙食天天送到仓库。三叔有些日子没有到码头这边来,只是每天通一次电话,一切交由我打理。司机张凯说,青岛那边来人了。我一听就知道个中原因:三叔的赌隐又犯了。
这一天天气阴沉,傍晚果然下起了小雨。工人们忙活了一天,已经精疲力尽,四脚朝天地睡下。我躺在床上,失神地凝望着门外,雨滴从房檐上滴落在墙根的一个破脸盆上,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这勾起了我的诗意,我挖空脑袋半天寻摸出一句: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对头风。“该死”,我骂了一句。这时天色更暗。门外的雨线已经看不到了,风开始起劲了,夹着细雨飞奔。突然灯灭了。我的神经倏地紧张起来,怎么灯灭了?我有点毛骨悚然,因为,这里毕竟是荒凉的芦苇荡,出了人命恐怕也找不到人来替你收尸。
我站起来冒雨走到民工房,这群死鬼个个鼾声如雷。也罢,我也不找什么照明的了,估计已到午夜,我打了个寒战,钻进被窝,使劲闭上了眼。
h市贵苑酒店可算是极尽豪华的所在。它坐落在市区的西北角。
然而这块地方却是底层市民居住区,贵苑酒店在这些低矮破旧的楼群里俨然是鹤立鸡群,格外抢眼。推开8楼的8120房间,只见狭小的屋内烟云缭绕,一张四方的台桌旁围坐着四个人,我三叔狠狠地抽着烟,将一摞现金推向台桌中央,三叔的牌不错了,k、j、6的青,桌面有大概两三万,倒下一个,另外两个死命跟了上去,转到第五圈,台桌上的钱已经摞成小山,这时另外一个又倒下了,只剩一人继续跟进。三叔又把手中的牌看了仔细,狠狠心甩出2万,那人仍不甘心,继续跟进。抡过7、8圈,那人终于顶不住了,‘开牌!’那人狠狠地喊,似乎要靠这股气势催出他的好牌。结果很不幸,那人q、10、7的青,正好小了三叔一头,三叔终于露出狰狞般的笑,把一桌子的钱揽进口袋。。。。。。
忽然在细雨声中听到咔咔的铁器锤击声。
我从睡梦中倏地惊醒,此时是早上5点左右。通过后窗向大门口望去,只见一辆亮着刺眼红灯的警车横在门口,三四个警察正在那里砸锁。
我大叫一声:不好,条子来了,快跑哇!我第一个冲出门来,直奔围墙而去,接近三米的围墙啊,这在平时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翻过去的,而然,古人说狗急跳墙是有道理的,我蹭地抓住墙头,奋力越过,跳进无边无际的芦苇荡。
不许动!快出来!
我还没来得及藏好,听得背后墙头上大喊,一个警官竟然也爬上墙头,但他没有跳下来,只在墙头上喊着,直到我抱头鼠窜看不见人影为止。
为什么没有开枪?我庆幸。当我跳下去后,我才发现真的象陷进了‘阶级斗争’的汪洋大海。
无边无际的芦苇荡,遮天蔽日的芦苇荡,脚下淤泥湿滑的芦苇荡,蚊虫四起蚯蛇遍布的芦苇荡。。。。。。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家乡的那片芦苇荡,虽然不如这般雄伟,可是我们小伙伴们演习打鬼子的战场,如今我成了鬼子,终于如愿以偿地实战了一回,想到这里,我惨然地哼笑着:妈妈的,那群猪恐怕是一网打尽了。后来证明,仓库这边,除了我,那群猪确实一个也没有来得及跑掉,更可笑的是连衣服也没来得及穿,一个个光着腚,真是一群在屠宰场毡板下逃生的猪。
连夜的雨并没有就此停下,我想起那句该死的诗,真是引鬼上身啊。想到这里,我竟然快活起来,哼唱起‘向前进,向前进’那首经典的三八歌曲。经历过大的刺激,人通常都会在一段时间里显现不同程度的变态。
不知道三叔在那里,是不是已经抓走了,我掏出手机来,可是手机已经没电了。完了,眼看着我会死在这里了。我把手机放在胸口并用上衣捂着,张凯说这样能集中一点热量,期待它转化成电能,或许还能打出去一个救命的电话。只能这样了,我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漫无目的地在芦苇荡里穿行。
突然听到一声尖厉的汽车喇叭声从远处传来,这是救命的声音啊!我不顾脚下的湿滑,连滚带爬地循着声音的方向扑去。芦苇越来越低,我终于巅起脚尖远远地能看见最远处的一颗烟囱冒出的浓烟,谢天谢地,我暗自祈祷。这时候电话已经在我的胸口捂了半个多钟头,我掏出来试了试,通了,真他妈带劲儿!
我还没来得及向三叔诉苦,三叔在电话那头急匆匆冒出的一句话让我傻了眼:‘想办法联系虎子,连夜赶赴青岛!’彭地挂断。
手机彻底没电了。这一片芦苇荡和眼下这一条曲折、泥泞的土路是我人生的第一次长征!天已经放晴,但已是下午五点多。我在那片芦苇荡整整转悠了10个小时。我的胃早就开始了革命,两条腿铅袋般沉重,褴褛的衣衫沾满腥臭的稀泥和飞虫的尸体。
夕阳。多么美的夕阳阿!我要走的这条路敞荡无比,好比一望无际的草原,迎着落日,我感觉自己就像那个劫富济贫的济公,太好笑了,我又一次无奈地笑着,但是这落日真是太美了,没有别的景物衬托,这个圆圆的红黄色球体是一个温暖的火炉,抚慰着我的躯体和肠胃,它让我挣扎最后一点力气,阔步向前。
警察们现在应该正忙碌着搬运烟草吧,我想。他们应该放过我了,他们不会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到处撒网的,我可以放心地走,只是市中心的据点不知道怎么样了,是不是给端了,保险柜里还有100多万没来得及转移,我皮箱里还有10多万呢,嗨。。。全完了。
上青岛?又作什么?三叔绝非单纯为了逃跑,凭我的直觉,这次一定有别的更大的动作。
终于看到民房了。那一股孱弱的炊烟勾起了我的胃酸,我环顾着四周,四周除了芦苇就是这一条土路, ;整理一下头发,用衣袖使劲蹭着脸上的泥巴,摸了摸口袋,还有点钱,我奔过去。
太好了,这个农户居然有一部电话,我装作车坏了迷路的旅者赶紧给虎子通了一个电话,得知接头的地点,然后不急不忙地吃下老农一大碗白菜粉条就馒头,撂下100块钱,雄赳赳地再次上路。在距离市郊的一个广场边上,一辆蓝色尼桑吉普急冲冲杀来,在我这个叫花子面前突然煞住。
虎子来了!
救星来了!
连夜,我们直奔青岛。一路上,一个问题开始困扰着我,谁举报的?虎子乱猜了一气,一定是有人举报,这么秘密的一个码头,在杳无人迹的地方,不举报,不可能出事,除非他们是二郎神,长了千里眼。
我们一行4人在茫茫夜路下狂奔,幸好,虎子熟悉这条路。7个小时的行程在紧张过后的困顿、疲乏中很快度过,清晨5点,我们的车停在琴市靠海的一所别致的小型别墅前,这时三叔和致勇哥(一个可靠精明的跟班)已经迎出门外。三叔一身白色的睡衣,手里捏着一串巨大的念珠,笑呵呵的打量着我:这次苦了侄啦,赶紧洗个澡,换件衣服,咱们还有大事要干!
我欲要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三叔手一摆:先洗澡、吃饭再说。
等我睁开惺忪的眼睛,已是晚上5点,我睡了整整一个下午,我走出屋子,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从老家来了30多个弟兄,我一眼就认出他们。虎子说下午三点到的,三叔要精明强壮的,他们都带着自己的家伙来的,谁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但是已经有股血醒味道了。
三叔和致勇哥六点多回来,丰田霸道宽敞的后备箱打开,里面堆得满满当当的便当盒,还有成箱的青啤。
兄弟们,开饭了,吃完了干活!三叔的这句干活可以理解为搬运货物,也可以理解为开战,目前,除了三叔和致勇哥,没人知道下一步的事。
冤家易结不易解。原来三叔已经知道这次是谁告的密,而且,三叔这次亏大了,赌钱输出去100多万,货物价值800多万,说什么也要捞回来。告密者正是三叔初来东营遇到的地头蛇**。**巴结上了东营缉私队长的王波,人称滚刀肉,其实王波跟**确实有点亲戚关系,**姥姥的大姨妈跟了王波的舅老爷,本来两个老人都已作古,但是新一辈的只要有点头脸,巴不得要攀附一下。
三叔其实跟这个新上任的缉私队长也喝过酒,泡过脚,但是王波一直不冷不热,不近不远,让三叔摸不清动向,三叔不知道,里面夹着一个**。自从**被打后,他一直寻机复仇,派出小弟四处蹲点,观察三叔动向,早在我们的第一批货上岸后,他就掌握了我们的全部情况,就等时机成熟,让我们栽个大跟头。
的确,他这招太毒辣,使得三叔几乎弹尽粮绝。但是他没算到三叔是属兔子的,狐狸再狡猾,斗不过兔子的机灵。
三叔的大本营还是逃脱了,只是几百亩推出来的平塘充了公,光挖土方的费用就是80多万,算起来,三叔在东营损失已过千万!怎能不心痛呢?换给任何人,都非要干这一票不可,这是性质问题、名誉问题、江湖地位问题,后果非常严重。
果然,我们兵分两路,一路由志勇哥、虎子带队,搭乘4辆出租奔赴东营,一路由我和三叔带领,向青岛西海岸进发。
青岛西海岸的夜晚是非常美妙的,而且翻滚的江雾扑面迎向林立的楼群,海市蜃楼一般。我们无心欣赏美景,一路直奔西郊,远远望见一座极大的废弃的棉花加工厂。
我们到了。这是另外一种模样的仓库,顶棚足有4层楼高,诺大的仓库里堆着落满灰尘的扎捆的棉垛,半个时辰后,近处传来重型卡车的轰鸣声,紧接着一道强烈刺眼的车灯照亮仓库,一辆30米长集装箱巨型卡车喷着浓烟,缓缓地开进来。
快卸车!三叔吼了一声。弟兄们一拥而上,这一车900件清一色的三五,270万。
我们刚刚卸了一半,另一辆已等在门口,这时,我们的客户也赶来凑热闹,直接把车对接起来,为我们省了不少的力气,废弃的棉花加工厂今天似乎迎来了它的节日,人马流动、机车轰鸣,一派热闹景象,不明情况的人会以为是重新换了主人,开了张。
一直到凌晨4点,整整6辆集装箱车的货物全部倒完,现场没有留下一件货,我暗暗佩服三叔的计划周密。
我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这一趟至少赚了300万,总算把损失减少了三分之一。
所有的人都累得东倒西歪,三叔也赤膊上阵,亲自搬运。这时,三叔的手机响了,是虎子的声音,刚接了一半,‘操你娘的’!三叔嗵地一声,将手机狠狠摔向水泥地。
‘弟兄们,带上家伙,走!’
我知道,志勇哥那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