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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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里-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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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瑛忙道:“我曾听人说,有个叫什么入股的……就是一个人开店,其他人把自己的钱暂借给他,就象凑份子那样的,按月或按季度领利息。现在……是不是已经有人这么做了?”
    路二叔笑道:“自然是有的,只不过那样的份子钱,少说也得一二十两,你哪有这么多银子?”
    春瑛心中一喜:“现在没有,将来可说不定。娘叫我进府当差呢,等我存够钱,再去入股也行呀。”
    “那可得等到猴年马月了。”路二叔哈哈大笑,“罢罢,若你真能存够五两,就来找二叔,二叔给你寻个可靠的店。唔……西街土地庙附近有家头花铺子,还有法华寺前的一家糕点老铺,老板都是实诚人,从来没欠过利息,只是……”他沉吟片刻,“你们本钱少,得的利也少,一年下来,不过几钱,只比放家里好些,若有事急着用钱,反把利息亏了,还不如放到大少奶奶陪嫁的绣房里,那里的管事与我相熟,自家人更好照应。”
    “绣房?”春瑛眼珠子一转,“那里是做针线活的吧?收不收外头做的?娘绣花绣得这么好,如果能把做的东西卖到那里,不是也能挣点儿?”
    路二叔笑着摇头:“我们大少奶奶原是苏州荆家的女儿,那荆家也是世家大族,家中女眷的刺绣工夫是代代相传,天下无人不知的,江南的官儿每年进上的物件,必少不了他家的绣品。大少奶奶的绣房,虽只是陪嫁的小产业,可顶了一个‘荆’字,把关极严,自家绣的东西,不好的宁可绞了也不卖出去,外头的东西除非极好,不然也是不收的。”
    “我娘绣得好着呢,她原就是府里针线房的人,要不……二叔若是方便的话,帮忙问一声吧?我让娘把她从前绣的东西拿两份过来,二叔送过去给他们看看?”
    路二叔想了想,便答应了,春瑛回头找了母亲咬耳朵,路妈妈立刻便两眼放光地将自己嫁人前亲手绣的红盖头给翻了出来,再添一块新做的绣帕,统统交由路二叔送过去,到了二叔出发前一天,又给送了回来,顺便捎来一包素缎料子和二十来种颜色的丝线,当中杂着两张绣花样子,交待让她试着做十二块帕子送过去。
    路妈妈喜滋滋地把这些东西都抱在怀里,一得闲便做,做得极用心。有时春瑛怕她做坏了眼睛,劝她休息一会儿,她便道:“绣几朵小花,怎么会坏眼睛?你也忒小看你娘了。这事儿若是成了,可是天大的脸面!比我成天在外头揽活强。”春瑛劝了几次,见她绣的东西也不算多,才让她去了。
    不到两天绣完了,路妈妈换上干净衣裳,仔细打扮整齐,亲自带着绣活,照路二叔所说的地址,到荆家绣房去了一趟,过了半天才回来,脸上的喜意是遮都遮不住:“成了!管事的那位苹嬷嬷说了,叫我只帮着做做帕子绣袜抹额什么的,大件的一概不用,我也落得轻松,从今儿起,咱也算是给荆家绣做活的人了!”然后又小声告诉女儿,以后就算不再帮人缝补衣裳,光靠这个,收入也能增加三成。春瑛一听,在心里算了算,也和母亲一起开心起来了。
    从此路有贵每日白天上差,闲时就到外头跑腿,帮弟弟办事,路妈妈则在家里专心做荆家绣房里的活计。那些手帕什么的,虽然讲究清新雅致,工夫不多,却极费精神,路妈妈又怕做坏了,会丢了好差事,因此索性把其他活都停了,一门心思放在这个上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针线房的日子。
    这样一来,照顾弟弟和家务活这两件事都落到了春瑛头上。她想到自己能做的事也少,便咬牙扛了下来,每天学着做饭菜、洗衣裳,时不时地也做点缝补活,忙得昏天暗地,居然连那本大统历都没功夫去看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天气一日日变暖,院里的杏花谢了又开桃花,等到后街街边种的李树也开了花时,已是暮春初夏时节。
    路家日益宽裕起来,路妈妈不再给人做浆洗缝补的活,最近还新添了一副银耳环,偶尔也能给丈夫买二两好酒,儿子小虎全身上下都换了新衣裳,连春瑛也亲自扯布给自己做了一套春衫,做的饭菜从开始的勉强能下咽,到如今,也能做出十来道美味的家常菜了。
    路有贵对家里的变化心里有数,起初心里也有疙瘩,但两个月好酒喝下来,又见没惹什么闲话,便默许了妻女的做法。路妈妈见了,更加安心,决定要开始教女儿细致绣活的做法,等春瑛学会了,也到绣房试试,说不定还能挣个双份。
    春瑛偷笑着应下,抬脚就去了厨房。周大娘昨日熬了一锅豆浆做豆筋,给了她一碗,她买菜时见今日的五花肉不错,便买了一块回来,打算做道豆筋炖肉,父亲这两天总说起某位门房大叔家做的好炖肉,今晚也让他解解馋吧。
    锅里水开了,她把切好的肉洗净了放进去,掺上料酒,再放几颗花椒,熬到七八分熟了,再连肉带汁用瓦盆盛起。回头将豆筋洗了洗,切成细条,放在一边备用,打量着肉吸满了汁,便用油将姜蒜爆香,再加进肉块和豆筋条,炒几炒再放上水,煮开了,抽掉两根柴,好收小火,慢慢将肉煨熟。
    肉香渐渐溢出厨房,马家的两个小子闻到香味,咽着口水趴在厨房窗台上,使劲儿朝春瑛眨眼睛。春瑛看了好笑,装了半碗让他们尝鲜,两个男孩欢天喜地地捧着碗跑了。过了一会儿,马婶一脸不好意思地拿了空碗回来,扭扭捏捏地道谢,还笑着说:“春丫头如今真了不得,忘了针线,倒把厨活给练好了。”
    春瑛说声“不敢当”,笑眯眯地接过碗。
    自从那回泄了密,路家人就跟这位邻居大婶生分了,马婶自知理亏,想要赔不是,见路妈妈一直淡淡地,也没法子可想,今日忽然得了机会,她踌躇半日,便上前小声道:“春丫头……我听你娘说过,你打算进二姑娘的院子,是不是?听说再过十来日,就要选新丫头了。”
    春瑛早得了消息,便冲她笑笑:“谢谢马婶,我娘已经听说了。”并不在意。
    马婶又犹豫了一会儿,转头望望外面,凑得更近些:“你可知道,冯家的莲姐也要去?听说冯老材特地托了人,刘家的喜儿为了这事,还跟莲姐闹了几日呢!”
    春瑛手上顿了顿:“是吗?”她对那两个女孩子的事并不关心,今天还是头一次听说。
    “决错不了。你当心些吧,总共就那几个缺,她要上去,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付你,你可得留个心眼,不然象那崔丫头……”马婶忽然闭了嘴,随手拿起一个竹篮,就往外走。春瑛愣了愣,却看到崔寡妇从外头进来,怯怯地朝自己笑了笑:“你忙着呢?那我回头再来……”她转过身,又停了脚,回头想对春瑛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开口,就走了。
    春瑛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进府的事,是早就定下的,她现在只能去了。冯莲姐能托人,她老娘也找了关大娘,估计事情还是能成的吧?她可不是呆子,人家算计她,她还会不提防吗?
    (春光无限好,可惜有小人啊~~~做个菜,也有无数的调料不能用,真痛苦……求粉红票,拜托了~~~)

第一卷 春临 二十一、可惜有小人
    到了选丫头小厮那一天,春瑛早早起身梳洗,换了一身白布衫和豆绿裙子,挽着双鬟,用红头绳系住,打扮得清清爽爽、整整齐齐的。
    她早打听过那位侯府的二小姐喜欢打扮整齐干净又说话伶俐的丫头,想想自己也不算很差,应该还是有机会的。侯府的禁忌路妈妈也都说过了,礼仪什么的也练习了好几遍。虽说朝人下跪是件郁闷的事,但只要心里不在乎,其实也没什么。她当初实习的那家酒店,有个日式餐厅,不管客人有多大的名头,多大的排场,到了那里不也一样要跪着吃饭吗?她把那些人都当成是餐具就好。
    打扮好了,她对着母亲的铜境照了几照,估摸着没什么问题了,才合上镜盒,暗暗叹了口气。
    其实,她并不是很在乎能不能选上。以前愿意进府,是因为家境不好,想帮帮家里人,可现在家里的经济状况已经好转了,她仍肯进去,只不过是不想违背父母的意思。
    穿过来几个月,有时半夜里想起真正的父母,她也曾期盼着,一觉睡醒后,又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小房间了,可当早上醒来,又再看到那个屋顶时,她才明白到,那只是幻想。她忍不住偷偷哭了两回,然后便加倍对现在的父母好,看着他们,就当作是看到了真正的老爸老妈吧。
    路妈妈絮絮叨叨地叮嘱她注意事项:“选人的地方是个院子,你进去了,别人叫你站哪儿就站哪儿,自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做,你听话就是。低眉顺眼些,别四处乱看,回话时要说得清楚明白,声音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
    “知道了,娘!您都说百八十遍了!”春瑛笑着把自己最近绣的两块帕子打成小包,随身带上,又问,“娘,你昨天真的送东西给关大娘了?”
    “当然送了。”路妈妈道,“足足送了一担白米,半扇猪,两个荷包和一对赤金镯子。她已经答应了,只要你头一关过了,她自然会安排好的。”接着压低了声音,“我特地交待了,若是二小姐那里已有了人,也不用她为难,只管把你派到大少奶奶那边去,听说那里也要添一个小丫头。”见春瑛一脸吃惊,便眨眨眼笑道:“这事儿你爹不知道,你可别说漏嘴了。”
    春瑛转念一想,已明白了母亲的用意,高兴地抱了她一下。
    这时路有贵有些着急地推门进来:“怎么还不走?快快!都准备开始点卯了!”
    路妈妈闻言跳了起来:“什么?!已经开始了么?快!春儿,这就去吧,记得不要害怕,今儿有徐大娘压场呢,别人不敢装神弄鬼的。”
    春瑛忙应了,拎着小包匆匆往门外走。
    才一出门,便看到邻居家的冯莲姐也跨出了房门。她今天打扮得格外鲜亮,一身粉色碎花衣裙平添了几分秀色,头发上还戴着精致的绢花,脸上也涂了脂粉,一抬头看到春瑛,先愣了愣,接着便讪讪地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春瑛朝她微笑着点点头:“早,你也要出门了?”
    “啊……是……”莲姐呐呐地不知该说什么,低头拽着汗巾角儿,有些扭捏。
    春瑛没功夫跟她唠咯,便直接朝院门方向走,冷不防北边正房西厢的窗子咣当一声打开了,吓了她一跳,原来是刘喜儿。
    刘喜儿头发仍有些凌乱,穿着薄薄的小衣,似乎刚起床,她没理春瑛,只拿一双眼睛瞪着莲姐,质问道:“你昨儿来跟我和好,又问我借衣裳和脂粉,就是为了这事儿?!”
    莲姐咬着唇不说话,喜儿冷笑:“好,好,你自己进府享福去吧,有事休要再来求我!”说罢又啪的一声关上窗,再听不见半点声音。莲姐红了眼圈,低声呜咽起来。
    春瑛脚步迟疑了片刻,仍旧转身离开了。
    选丫头小厮的地方就在侯府后门进去不远的一个院子里。从后街拐到后门,也要走上五六分钟。春瑛几乎是小跑到那里的。到了门前,已经有三四十人等着了,其中倒有十几个是应选的小厮,他们的父母长辈在不停地叮嘱他们,听到春瑛的脚步声,就有几个人抬头看来。
    春瑛略低了低头,小跑进门,早有等在那里的婆子骂道:“怎么这样迟?还不快进去?!”她缩着脑袋进了院子,见里面已有二三十个小姑娘排队等候了,前方几个管事媳妇在对名册,已经点到了第二排,她悄悄排上了最后一列,不一会儿,冯莲姐也到了。
    点过名,对过名册,管事娘子便开始训话。春瑛认得那训话的正是见过一回的徐大娘,旁边几个人里,也有路妈妈暗中托付过的关大娘,见自己望过去,也使了个眼色过来。她连忙低下头,照着在家中练习过的资势,作乖顺状。
    徐大娘训过话,便开始让人一个个地走到跟前来提问。春瑛听她问的主要是年岁、父母名号、会做什么活,没什么难回答的,也稍稍放下了心。
    今天来的小丫头不少,前头更有几个模样清秀又会做活的,说话也口齿伶俐,都被徐大娘叫到旁边去站着,应该是选中了,一张张小脸上满是欣喜之色,旁边的婆子媳妇们也在暗地里议论哪个会被派到哪位主子身边。春瑛听到旁边的莲姐呼吸渐渐加重,似乎有些躁动。
    日头升上中天时,终于轮到了春瑛。
    徐大娘问过三个基本问题后,打量了春瑛几眼,微微一笑:“我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丫头……怪眼熟的。”春瑛心中有数,表情更加温顺了。
    一旁的关大娘笑道:“我听说这丫头针线活不错,人也伶俐,想必二小姐会喜欢?”却又有另一个媳妇子笑着插嘴:“关大娘,二小姐那儿的丫头已经不少了,况且这个路春儿,不是出了名的呆子么?她就说了几句话,你也能瞧出她伶俐来?”两人对视了一眼,春瑛仿佛听到有电光闪烁的声音,眨眨眼,只盯着前头地面的一小块青苔,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徐大娘清了清嗓子,见那媳妇子与关大娘都闭了嘴,才淡淡地问春瑛:“你会做绣活?有没有带活计来?”
    “有。”春瑛忙拆开带的小包,让她看自己绣的帕子。徐大娘翻看两眼,不置可否,便还给了她。
    方才那媳妇子这时又笑着说:“徐大娘,恰巧针线房上也要招人,如果这孩子……”“她这岁数做针线房也太小了!”关大娘打断了她的话,“小姐们房里也该多几个会女红的人。”媳妇子似笑非笑地斜她一眼:“那不如派到三小姐那儿去?二小姐屋里……这都有六个人了……那边还只有一个呢……”
    两人又对发了几道眼刀。关大娘大概是年纪大了抵挡不住,只得忍住气改了口:“照我看,她的针线也没比别人强到那里去,既然二小姐那里已经有了人,不如就派给大少奶奶吧,大少奶奶那儿还一个都没有呢!”
    那媳妇子愣了愣,想想觉得也没什么,但平白依了关大娘的意思,她又不服气,便道:“这总要问过太太才好,大少爷屋里的事,我们可不敢擅自作主,总要太太发话,您说是不是?关——大——娘——”关大娘立时沉了脸。
    “好了!”徐大娘喝住两人,瞧了瞧春瑛,便道,“既是如此,就派到大……”话音未落,便被人打断:“哟——这是在做什么呢?”接着便是一阵香风扑过来,春瑛用眼角偷偷看了一眼,见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打扮得脂粉香艳,穿着水红色绸缎比甲,颇有几分姿色。她身后跟着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看穿着也是不凡,不过颇为低调,能看出是一位管家娘子。徐大娘一见她,便微微低头行了个礼,对方也照样回礼了。
    那穿水红的女子却仿佛没看到似的,一过来便拉着关大娘笑道:“大娘跟谁生气呢?大太阳底下的,越吵火气越大,这是何苦来?”
    关大娘歪歪嘴,挣开了双手,道:“不过是为了一个小丫头该派到哪里,跟鲁家的说两句罢了,谁跟人吵了?”
    “可我怎么觉得两位的火气不一般呢?”那女人轻笑着扭过头看春瑛,“就是这个小丫头?倒还清秀,可我怎么看不出,她就值得两位吵起来?”
    春瑛暗暗吐嘈,这哪里是为了她?不过是为面子而已。她算是听明白了,这关大娘上回还带崔家姑娘去见太太呢,想必是太太的人,可今天却似乎送了好几个人进二小姐房里,大概是有人看不惯了吧?
    果然那鲁家媳妇子便笑眯眯地说:“我可没拌嘴,再说这丫头已有了去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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