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时,送赏的人到了,来人看到三少爷在场,也不敢造次,客客气气地将衣服药材银钱等物一一放下,报了个数,捧了周念几句,连赏钱都没讨,便迅速离开。
李攸漫不经心地翻拣着那几件衣服,撇撇嘴:“倒也罢了,我二婶娘向来办事时极周到的,底下的人也不敢克扣。”顿了顿,装作不经意地:“你既然去了叔祖母那里磕头,可有见到什么熟人?”
周念微微一笑:“是春瑛么?见到了,还说了几句话。说起来我能得到这个差事,还多可uil她的美言呢,不然另婶定会直接回绝的。”说道这里,他便有些黯然:“当初那件事,只怕她还不知道呢,我没能救她,她却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实在对不住她。”
李攸一听他的话,便决定浑身不自在:“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提它做什么?!何况春瑛也没吃什么亏。你当时不是去她家报信了么?若不是你的报信,她还指不定会怎么着呢!你已经救了她了,别的就不要放在心上了!”一说起春瑛挨打的事,她便想起了那个叫胡望山的,本来见其对春瑛有意,便好心要促合二人,没想到春瑛不识抬举,胡望山也是个不知好歹的,居然理都不理会他的好意,径直抛下一切出洋去了!春瑛事后还对自己冷嘲热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事生气,可最应该生气的不是他么?!费了这么多心思,结果全都落了空,连人都丢了!
心里埋怨了几句,他闷声道:“春瑛那丫头,上回在叔祖母那里碰见,我就知道她当上了一等大丫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叔祖母宠着,便小人得志了,居然敢给我脸色瞧!没想到她待你倒是不错,还记得替你说好话……”
周念闻言怔了怔,见李攸脸上忿忿地,猜想春瑛大概惹恼了他,便劝道:“她那回挨打,说起来受了冤枉,你事后也没怎么补救,任人被送到庄上去了。她从小就是你的丫头,又替你做了这么多事,受了这样的委屈,心里难免会不高兴的。这有什么可生气的?你屋里的丫头,不是说从前一直给你脸色瞧么?怎的也不见你厌了她?”
李攸知道他说的是胭脂,不由得脸一红,撇开了脸:“那如何一样?!我那个丫头如今柔顺着呢!可春瑛……她、她明明是我的人,却跑去当了叔祖母的丫头,我要质问她,她居然拿话来堵我!还调唆了弟弟来教训我!叫我如何能忍?!我本来好意替她安排了好前程,结果她居然说,她已经定了亲了,叫我不必费心,你听听,她有把我放在眼里么?!”
周念愣了愣,忽然感觉有些复杂:“她定了亲了?”(小样儿,难受了吧)顿了顿,才继续道:“既是已经定了亲了,你再为她安排日后的事……就不合适了。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么?定是见她不肯顺着你的意,你变恼了,话里话外不叫人待见。”
李攸撇撇嘴:“本来就是她的错!她是我的丫头,即便是她父母,也不能越过我给她做主!”
周念扯了扯嘴角:“她原是你的丫头,可后来不是服侍你表妹去了?如今更是成了东府的人……你前儿还跟我说,等我去了东府,梁氏的人就不敢再对我无礼,那为何春瑛去了东府,你还要替她做主?”
李攸一窒,渐渐有些生气,一板脸:“我跟你这么多年的交情,只因为那丫头替你说了几句好话,你就这样堵我?!任她恩情再大,也……”忽然发觉自己失言,忙住了嘴。
周念无奈笑笑,心中难过,面上只装没听见:“你何必为这些小事生气?春瑛如今就像你们家老太太手底下的大丫头一样,你们家的人,婚姻大事尚且不由你做主,更何况是你叔叔家的?只当她是一时生气,才恼了别扭。你待底下人一向宽仁,为何就只是跟她过不去?她年纪小,又受了委屈,宽容一二页便是了。她若真的是小人得志,不念旧情,又怎会帮我说好话?”
李攸方才说错了话,正后悔呢,如今听他这么说,也将对春瑛的忿意减轻了几分:“既如此,以后我见了她,不再骂她就是……”又放缓了神色对周念道:“……………………”
抱歉,刚刚接了个电话,侃了半天,结果忘记了点,今天就手打到这里,得睡觉去了。
有没有其他人接着手打的啊,如果明晚还是没有其他人手打的话,我再来补上。
李攸方才说错了话,正后悔呢,如今听他这么说,也将对春瑛的忿意减轻了几分:“既如此,以后我见了她,不再骂她就是……”又放缓了神色对周念道:“你去了东府也好,那边不像我们家,事事都是有规矩的,人口又简单,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况且我二婶既然想出了这个学堂的注意,自然会办的妥妥帖帖的,绝不会叫人笑话。你且安心教几日书,父亲那个算盘,我看未必能成,你也不必着急。等过些时日,我想法子叫人把这个学堂的事传出去,添上些教化世人,有教无类的好话,总有读书读傻了的御史或者学官会上心的,到时候,只要他们一来查访,自然就知道了你的好处。一传十,十传百,等你的才华在京里人尽皆知时,咱家再出面呼吁,还有什么事情办不成的?这岂不比一个刘学士可靠多了?!”
周念淡淡一笑,只是听了就算,并没有把这番话太过放在心上。从前他已经抱了太多希望了,可惜每一次都只有失望……
很快东府的奴仆学堂就开课了。说是学堂,其实就是把周念的小院子打扫清理了一番,把东厢房修整好当做教室。拿木板钉了简单的桌椅,供学生使用。另外在春瑛的提议下,拿零碎木料做了十来个方形浅口木盘,装上细沙,加上树枝为笔,便省下了文房花费。住在后街隶属东西两府的家生子弟来上课时免费的,但食宿自理,其他族人家中的奴仆之子,则要另付周念一份束修。学堂每日只上两个时辰的课,学的是几百个常用字,以及简单的算数,还有为人奴仆的礼仪、回话的方式、简单的技能等等,都是春瑛建议的实用课程,二太太又添上了家规族规,以及忠于主人的思想政治课。当然,这些课程就是由府中老资格的退休管事来教导了。课程没有限定时长,只要学生被派了差事,就要中止,但在学堂里表现优异的孩子,却能比其他人更受重用。
谁不愿有更好的前程?本来这个学堂只是招收四岁以上、八岁以下的家生子儿童,以及八岁以上、十四岁以下却未当差的男孩子,但没想到开学几天后,便有那些二三十岁甚至四十来岁的仆役借口来看自家或者亲戚家的孩子,都挤上门来旁听了。
周念一概微笑以对,从来不赶人,而且对这些成年学生一样耐心,又没有忽视小学生们。有学问的人总是受人尊敬的,随着时日渐长,周念在后街行走,时不时便能听到别人尊称他一声“周先生”,学生家里有了好酒好菜,也会请他一起去享用。他感慨之余,心情日渐平静,反而觉得这样的日子比在候府内为朝中争斗耗尽心力要充实多了。
东府的奴仆学堂越来越得好评,连带的让明面上的倡导者卓氏也获得了好名声。虽然族中有人说酸话,言道族中正经主人都还未保证个个能读上书,结果现在反叫奴仆们占了先。没过多久,便有关于这个学堂的好话传到外面去了,二少爷在外头结交的朋友,才曾经问过他这学堂是不是他家建的。
卓氏在这件事上得了好名声,自觉脸上有光,对提出建议的春瑛,更加看重了,在二老太太面前也时常夸奖。春瑛生怕二老太太会起猜疑之心,忙将这些功劳都推到两位贵妇人身上,只说:“奴婢只是一时兴起,才把这个念头说了出来,具体怎么实施,都是太太做的主,奴婢怎敢居功?更何况,奴婢会有这个想法,也是因为时常受到老太太的教导。老太太宽仁怜下,待院里的小丫头们向来爱护,连奴婢们见了都忍不住吃味儿,还是老太太教训了奴婢们,那些小丫头都是小小年纪就离了父母,到府里来当差的,年纪小不懂事,做错了什么,慢慢教就是了,谁都是从什么都不懂的生瓜蛋子,渐渐历练成老油条的,何必跟些孩子过不去?奴婢时时听老太太训诫,才会有这个想法,可不敢说自己又什么功劳!”
二老太太边听边笑,瞪了她一眼:“我可不敢说自己会调理人,瞧你如今嘴里溜成这样!你太太指不定心里笑话我呢!”二太太乐呵呵的道:“媳妇怎敢笑话母亲?她虽嘴里油滑些,说的确是实话,母亲就是咱们家的顶梁柱,别说底下的丫头们,只说敦哥儿和雅君两个孩子,若没有母亲教导,如今能成什么样子?!”
二老太太明知她们在合伙奉承自己,心里却还是很高兴的,只是嘴上免不了谦虚一下:“你是个会教孩子的,不比太谦了。”又想起另一件事,“敦哥儿年纪不小了,又拜了老师,每日早出晚归去上课,也免不了要结交几位朋友。他在我这里住着,又是内院,又有他妹妹在,很是不便,索性在前头给他收拾出一个院子来,赶在端午前让他搬进去吧。除了原先在他屋里伺候的那几人外,再拨些妥当的人手过去。”
卓氏早有此意,只是顾虑婆婆的想法,所以不敢提出来,此刻闻言连忙答应了:“媳妇儿原本也是这么想的,打算等敦哥儿说亲时便提出来,因此已经叫人收拾好了东边的套院,那里地方大,屋子足够多,离老太太这里近,去外书房也很方便,而且院里有那几颗老树,夏天住着也不会太热,老太太觉得如何?”
二老太太觉得还算满意,春瑛在旁边听着,自然免不了要赞几句,小小的拍一下二太太的马屁,又因听到她提起四少爷要说亲,便笑道:“老太太总说四少爷还是个孩子呢,没想到已经是要说亲的年纪了。”
二太太笑了:“可不是么?昨儿夜里,我还梦见他小时候的情形,这日子过的可真快啊……?”顿了顿,转向儿媳,“你可有了人选?我听说西府里的攸哥儿也在选人家是不是?”
二太太忙答道:“嫂子是这么说的,只是我看她选了几十户人家,左挑右捡的,压根儿就拿不定主意。里头有几家也是媳妇儿看好的,偏又不好跟他家争。”
“这倒罢了,这种事也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的,人家也会挑拣。”二老太太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只是我怎么隐约听见人说……范家那闺女跟攸哥儿看对眼了?”又转头看春瑛,“你那天不是说,范家正打算跟王府结亲吗?”
春瑛愣住了,范小姐几时跟三少爷闹起了绯闻?她不由得看向二太太卓氏,后者面上也是一阵愕然。
第六卷 云散 第二百八十章 看不见的交锋
怔了一会儿,卓氏诧异地笑道:“母亲是打哪里听来的消息?媳妇儿只知道范家的女孩儿很可能要嫁进王府了,近来她叔叔正忙着收拾房屋,要把她接出侯府去呢,却从没听说过……她跟攸哥儿又什么瓜葛。”
二老太太道:“昨儿几个老人家来给我请安,闲谈时说起的,说是西府里都传遍了。范家闺女早就对攸哥儿有意思,攸哥儿也对她很是倾慕。我虽纳闷着,他俩儿平时一点儿痕迹都看不出来,不像是彼此有情的模样,但想到范家闺女那模样,还有那讨喜的劲儿,倒也觉得不稀奇了。只是他俩都是大家出身,恪守礼仪,从不忘了分寸,因此别人才看不出来罢了。
既然看不出来,又是怎么传得阖府皆知的?春瑛只觉得不对劲,便道:“奴婢也不曾听说这样的话,从前在那府里时,三少爷待范小姐并不十分亲近,要说是恪守礼仪……他待霍家表小姐就亲切多了……”忽然觉得这么说不妥,立刻添上一句,“凡是二小姐和三小姐有的,霍家表小姐定会有一份,在大老太太跟前,也极有长兄风范,可他对范小姐却一向是客客气气的。”
二老太太笑道:“这也不奇怪,他与霍家丫头是亲表兄妹呢,自然比范小姐亲近。不过照你这么说,这消息就有些古怪了。”她转向儿媳:“若真有这种传言,你也去打听打听,是怎么回事,你如今管着那府里的事,若是有什么不好的传闻叫外头知道了,你也脸上无光,你那嫂子,越发该说你管不好加了。”
卓氏放应了下来,也觉得自己居然对这种传言一无所知,实在是太失职了些,当即便吩咐下去,让人去打听,都是什么人在传这种话,又是怎么传出来的。
打听了几天,报回来的消息却越来越诡异了。原来所谓的满府皆知,是打了折扣的,起初只有几个婆子这么传,后来一传十,十传百,全侯府最低层的粗使丫头婆子们都听说了,本来只在内院流传的闲话,也有向外院散播的趋势,并且在传播过程中,添加了一些所谓的佐证或目击证人,比如说亲眼看到范小姐送东西给三少爷,说话时脸上犹带红晕;或是三少爷命人将新开的玫瑰花送到范小姐房里;还有说三少爷去给老太太请安时,与范小姐眉来眼去的;甚至有人言之凿凿,说亲眼看到三少爷与范小姐的贴身丫头为他们传递信件,一天来回四五次……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但许多人都似乎有一种默契,谁也不肯把话告诉有头脸的一二等大丫头们,也不叫管家娘子们听见,只在私底下八卦闲聊,因此正主儿们一无所知,连管家的人都过了好些日子,才隐约听到了风声,这时候消息已经传到后街去了。
卓氏听完了底下人的回报,立刻叫了人去打听,结果这些所谓的佐证真有其事,只是实情与传闻差别不小。
范小姐送东西给三少爷,其实顺路替二小姐捎的,她当时脸有没有红,谁也不记得了;三少爷送玫瑰花,从老太太、太太到几位小姐们,连靖王妃都得了一份,自然也不可能漏了身为客人的范小姐;三少爷去老太太处请安,有时会遇上范小姐,但两人一向是规规矩矩的,后者还会起身回必,两人有没有眉来眼去,谁也说不清;三少爷院里的丫头,有两个跟范小姐身边的雕栏要好,因此时常来往,侯府里当差的丫头要上别的院子串门,通常都会领个送东西或传话的差事,免得被主人家说偷懒,因此她们手里往往拿了东西,可这些东西是不是李攸与范熙如二人的情书,别人又如何得知?
卓氏越发警惕起来,这些传言,其实有三分真,只是渗了五分假,又添了两分“听说”,记便有人反驳,也能以“道听涂说不知真假”为由推托,究竟是什么人传出了这些话来?
这时又传来了另一个消息,温郡王府的王妃过生日,范家叔侄送了厚礼去,还亲自登门贺寿,两日后,郡王府送了回礼来,别的都不过是应景儿的东西,只有一样是郡王妃特地叮嘱的,单送给范小姐一人,却是一对玉镯子,据说是郡王妃的陪嫁。这份礼物的份量可不一般,才送进范小姐的院子,当晚她的丫头便把镯子的珍贵美丽以及郡王妃对她们小姐的喜爱到处宣扬了。
温郡王府向来是行事低调的,但因为男主人前不久出了洋,在京中火了一把。
他家有三个儿子,嫡长子兼世子已经定了亲事,女方是位致仕老翰林的孙女儿,是圣上亲自赐的婚,最小的庶子又只有十岁,却有一个嫡出的次子,刚满十八岁,尚未娶亲。人们迅速从那对镯子联系到这位小王爷身上,纷纷猜测这位应该就是范家要攀亲的对象了。
卓氏又从侯府的老太太那里听说一件秩事,据说温郡王妃很喜乎范熙如,她身边的人提议她认了乾女儿,她却没有应。
范熙如这样出身望族的女孩子,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