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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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滋味-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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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阳借机观察她。原则上,她不算美女,过瘦的身体四肢彰明她没受到良好照顾,不过,她的眼睛很美丽,每个流转都耀动人心!
  “谢谢。”她低头,拨拨头发,让它们平均遮住半张脸。
  “不客气。”他有股冲动,想掀开她的发,看看全部的她。
  幼幼转身想走,季阳却唤住她:“等等。”
  “有事?”
  “刚刚算不算是我帮了你?”
  偏头,幼幼想想,回答:“算!”
  “身为恩人,我有没有权利向你索取回报?”
  “你……你要做什么?”她戒慎地问。
  “让我拍张照片。”他摇摇手上的照相机。
  “照片?”不会是裸照吧?幼幼满脸犹豫。
  “只是一张照片,你不会那么小气吧?”
  “在哪里拍?”如果他说到他家里,她绝不会答应。
  “就在这片围墙边,你靠着水缸,好不好?”说着,他拿起镜头对焦。
  “就这样?”
  “对。”
  “好吧。”幼幼走到墙边,拍拍学生裙、拉拉制服领子,稍作整理。
  “可不可以麻烦把头发拨到后面去?”
  幼幼盯着他,认真摇头。这是她的坚持!
  “好吧!对镜头笑一个。”季阳妥协她的坚持。
  幼幼没笑,怯生生地望向季阳。他在镜头里看她,她在镜头外观察他,彼此互望,望出两人不解的好感。
  “拍好了,谢谢你。”手指比出OK,季阳冲着她笑。
  “不客气,我要走了,再见。”
  挥挥手,幼幼离开,跑几步,又折回来,沉吟须臾,她指指季阳手中的葫芦。“那个……不能吃了。”
  “我知道,我没打算煮它。”
  “不煮,你拔它来做什么?”
  “晒干,在上面刻字,放在桌面当摆饰。”季阳回答。
  “刻什么字?”
  “还没想到。”他实说。
  “哦……那没事了,再见。”
  不过,这回她还是没走成,因为季阳二度喊住她:“等等。”
  迅速转头,幼幼望向他。
  “我想到要刻什么字了。你叫什么名字?”
  “幼幼。”
  “又?哪个字?”
  “幼儿园的幼。”
  “幼幼。”一个很符合她和葫芦的名字,小小的、发育不良的代称。
  “你要刻我的名字?”
  “对!纪念助人为快乐之本的一天。”
  “嗯。”
  点点头,幼幼没反对,微笑,她向他挥手。这次她走成了,一向沉重的脚步带上轻快,她心中飘起一抹幸福。
  “我告诉你,季阳真的很好!他既风趣又亲切,一点都没有老板的架子。”
  提起季阳,琇玟嘴巴停不了。季阳好、季阳妙、季阳季阳季阳呱呀呱呱叫。
  “嗯。”幼幼捧场,听得专注。
  “他说找一天带我去骑马,他很厉害,才来牧场没多久,就能骑在马背上奔驰。”
  骑马……哦!浪漫浪漫……
  “嗯,他很厉害!”
  幼幼不晓得季阳是何方人物,但几天下来,从琇玟姐的口中,她听说了会玩的季阳、待人体贴温柔的季阳、处处替人着想的季阳……幼幼彷佛认识了他一辈子!
  “我们大老板人冷淡、二老板脾气坏,所以季阳一到牧场啊,马上得到所有员工的爱戴。猜猜看,我们里面有多少女生暗恋他?”
  扠起腰,不介意情敌有多少,对于男朋友有人欣赏,琇玟的骄傲比妒嫉多。
  “不知道。”
  “告诉你,除了小书之外,我看呀,所有女生眼光全集中在他身上啰!”
  “不管多少人眼光在他身上,重要的是,他的眼光只在你身上。”幼幼的说法满足了琇玟。
  “不和你聊了,我要去洗澡换衣服,他快到我们家了。”
  “好,我去帮苏妈妈的忙。”
  说着,幼幼走进厨房。今天的晚餐很丰盛,新鲜渔产、蔬菜、鸡鸭,苏妈妈用最大的心力招待客人。
  “幼幼啊,你觉得小老板会不会看不起我们家?”
  苏妈妈熄火,转身问幼幼,眼底写着担心。
  “如果他是这种男人,那么他配不上琇玟姐。”幼幼说。
  “你是知道的,自从苏爸爸过世后,村里常有人闲言闲语,说琇玟身上也许带了精神病,那种病……会遗传!”
  “你别理会旁人说词,人都是这样的,看不到自己的问题,却习惯把事情加在别人身上。”
  “好长一阵子,我很担心,遗传这种机率,谁都说不得准。”
  “苏妈妈,你是好人,好人会得天佑的。”没有不耐烦,幼幼声声劝慰。
  “可是……”
  “你是杞人忧天,琇玟姐那么开朗,她像你,不会有问题的啦!”
  “希望如此。你把菜端到前面,我再炒个笋子,你摆好菜后,顺便帮我去阿枝婶家里拿两瓶汽水。”
  “知道了。”
  幼幼乖乖把菜端上桌,碗盘一个个排好。也许它们比不上大餐厅的佳肴,但明摆着用心。
  布好菜,门铃声响起,幼幼上前开门,门外是——
  他怎么寻到这里的?一时间,幼幼无法反应。
  “幼幼你住在这里?琇玟是你的家人?真是巧合!”
  季阳几个句子,让幼幼将事情串连起来。
  “你是季阳?”
  “我是姜季阳,不过你应该叫我季阳哥。”
  耸肩,她不习惯喊他哥哥。“你早到了。”
  “我了解,但第一次拜访,基于礼貌,早到总比迟到好。”
  “琇玟姐在洗澡,你要不要等她一下?我出去买点东西。”
  “你要买什么?”
  “到杂货店买汽水。”
  “我陪你去。”他提议。
  “嗯……好。”
  幼幼考虑一下下,回厨房向苏妈妈说一声,然后和季阳走出家门。
  走在路上,街灯拉长两人身影,电视机声从几户人家里传出,在这晚餐时间,平日的小孩哭闹声,全数消失。
  “下午追你的男人是谁?”季阳问。
  “我可以不回答吗?”
  “可以,如果你想这样对待恩人的话。”
  “你在胁迫我?”
  偏头,幼幼朝他一笑,浅浅的笑容竟带出他的快乐。
  “随便你怎么说。”
  “他是我爸爸。”
  幼幼不确定自己是否该认父亲,在他对自己做过那么恶劣的事情之后。
  “你们长得不像。”季阳说。
  “我应该觉得幸运吗?”
  “我要是你的话,会跪下来感谢神明。”
  幼幼又让他逗笑了,就像琇玟姐说的,他既温柔又体贴。
  “糟糕!”季阳突发一语。
  “怎么?”
  “如果我和琇玟交往成功,他有可能是我的岳父,岳父控告女婿诱拐未成年少女……哇!肯定会上社会版头条。”
  这句话,他尝试为幼幼制造出另一个笑容。可惜,努力失败。
  低眉,幼幼酸酸的笑挂在嘴角,“你放心,他不会成为你的岳父。”
  “为什么?”
  “我不是琇玟姐的亲妹妹,只是她们母女好心收养的女孩。”
  “好心收养?”
  “我原本住在她们家对面,我爸爸是酒鬼也是赌鬼,我的母亲被他打出门,我不晓得他们有没有办离婚,总之,她再没回来过。”
  幼幼没想过在他面前自卑,彷佛他这个人习惯接收别人的伤悲,也或许琇玟姐说得对,他的亲切容易得到真心爱戴,于是她交给他最真实的自己。
  “了不起。”
  他居然对她说“了不起”?拥有酒鬼父亲是件了不起的事情?这是哪国的思考模式?
  “告诉我,我又哪里值得跪下来感谢神明?”幼幼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这样的家庭,你可以活得正常健康,那不叫作了不起,叫什么?”
  他的表情、他的声音、他的诚恳,件件都让幼幼觉得自己果真了不起!
  我们周遭常有一种人,他的同理心特质让你容易对他吐露心事,彷若他能包容你所有心事。对幼幼来说,季阳就是这种人。
  “你怎么知道我正常健康?”幼幼反问。
  “等你不正常的时候叫我来参观,我就承认你不正常。”
  这个话题至此结束,他们走进杂货店,买汽水,返回。
  “说话吧!我喜欢听你讲话,不习惯沉默。”才三十秒,没有她的声音相陪,季阳开始觉得无聊。
  “我不晓得如何跟陌生人说话。”幼幼软软顶他。
  “我是陌生人?好!我承认你不健康又不正常。”
  从她手里拿走汽水,这是绅士作为——不让小姐劳累。尽管她只是小女生,不在他的追求行列。
  “你用什么标准判断我的正常度?”幼幼笑问他。
  她很少对男人微笑,但这个男人总叫她一次一次破例。
  “正常人不会将对自己处处有利的男人,归类为陌生人。”
  “你对我有利?不会吧!你要把下午那件恩情重提几次,才觉得满意?”爱讨人情的人常教人不耐烦,可幼幼没将这种情绪反应在季阳身上。
  “我说的‘有利'不是指下午那件事。”
  “请教你,你‘又'做了哪些对我有利的大事情?”
  他扬扬手中的汽水,笑说:“我为你做劳动服务。”
  话一出,两人同时笑开,清脆的银铃笑声荡在夜空中,幼幼的快乐因这个男人产生,而季阳的喜悦来自幼幼的快乐。这个晚上、这个时空,他决定为这颗瘦伶伶的葫芦瓜,制造无数欢乐。
  第二章
  季阳和琇玟的感情加温加热,他天天到苏家晚餐,假日带琇玟到户外玩,他把苏妈妈当成自己的长辈,把幼幼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他宠幼幼、疼幼幼,无时不刻想替她延揽快乐。
  “哈啰!我自己带汽水来。”
  扬扬手上可乐,无意间,他发觉幼幼的嗜汽水,比所有女生严重。
  “耶!汽水!”
  接过他手中汽水,幼幼欢呼。不晓得是生活中辛苦太多,需要甜食来冲淡苦涩,还是当苦成为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需要甜味来为生活添味。
  琇玟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两碗饭,看见欢呼的幼幼,她笑弯腰。
  “好了,吃饭啰!”
  “我去拿杯子。”幼幼放下汽水,转身进屋。
  “她还是个孩子。”季阳说。
  “别不满足,两瓶汽水换到她孩子似的欢呼,是你赚到。我和妈妈花了多少努力想把她变成名副其实的孩子,还办不到呢!”
  “怎么说?”
  “辛苦的童年,让幼幼比同龄女生早熟,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身上的抑郁让我怀疑她年纪比我大。”
  “你和伯母都是好心人。”
  “辛苦的人总是比常人更能体会辛苦。”她的童年不比幼幼幸运几分。
  “问你一件事。”季阳突然想起。
  “请说。”
  “几次,我想把幼幼右半脸头发拨开,她都躲开了,为什么?”
  “她的右半脸有两个香烟烫伤的痕迹,受伤当时没有立即治疗,后来结成丑陋的凹凸疤痕,她不愿意大家看见,怕人指指点点。”
  “是意外吗?”
  他试着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想,即便他了解,香烟疤是意外的机率太小。
  “那时我们还没搬过来这里,不过后来从邻居口中,陆陆续续听到一些事情。听说幼幼七岁那年,她父母亲打架,幼幼母亲盛怒之下,离家出走;幼幼父亲满肚子怒气无处发,常打幼幼出气,那两个香烟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从那时起,她的头发就披在脸上?”
  “嗯,没人劝得动她撩开头发,就算再热的七月天,她都任头发披泄,伤口不仅烙在她脸上,也在她心间留下印痕。”
  “我以为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看来情况并不是这样。”
  “你幸运,不见得人人都有你的运气。”她调侃他。
  “我是个大方的男性,不介意把幸运分享给你。”
  “谢啰!”
  攀上季阳肩头,她轻轻在他颊边留下一吻,甫出客厅的幼幼撞见,慌地缩回身,摀住狂跳的心脏,靠在墙边喘息。
  笨蛋,这很正常啊!他们是男女朋友,亲密没有不对,季阳还说过要娶琇玟姐为妻呢!别大惊小怪。
  深呼吸,她在他们两人分开的同时,脸上刻意挂上笑容,走出前厅,在桌面摆上杯子。
  “吃饭啰!饭前要洗手。”
  扬扬手,幼幼没话说,临时找来一句填充心悸,然后迅速转回厨房。
  “我去洗手。”季阳说。
  “跟幼幼进去吧,厨房是最近的地方。”琇玟推他进厨房。
  苏妈妈进浴室打理自己,厨房只有幼幼在。她拿香皂搓搓洗洗,慢慢平复解不清楚的心情。
  “嗨!”季阳的出现,吓了幼幼一跳。
  “你吓到我了。”
  “是你提醒我饭前洗手的规矩。”
  “我不提醒你,你就想不起来饭前该洗手?不是吧!琇玟姐说你是名大学的高材生。”
  “琇玟没骗你,我是资优生,疟蚊孳生的孳。”
  幼幼笑弯腰,偏头问他:“你喜欢逗人笑?”
  “不是我的错,是你的笑容太甜美。”
  “那……”幼幼话没说完,季阳把话截去——
  “那就对我发誓,发誓在我面前,不让笑容缺席。”
  “这事不能随便答应。”幼幼摇头。
  “为什么?需要和你的颜面神经开过会才能决定?”
  “对,颜面神经今天休假,等它上班时,我再和它敲定时间开会讨论。”
  “这么麻烦?缺乏效率!”季阳批评。
  “没办法,颜面神经隶属公家单位,行政效率差应该被理解。”幼幼恋上他的声音,喜欢听他说话、同他辩驳。
  “有道理,除非我当行政院长,否则车子丢掉绝对找不回来。”
  幼幼用一声“哈”来响应他的幽默。
  “你们洗好手没?”
  琇玟从外面采进头,季阳和幼幼相视一笑,相继走出厨房。
  “来,来,大家快坐下。”
  苏妈妈忙着招呼客人,几次的接触让她的担心释放。季阳的确是个好男人,他不介意悬殊家世,对琇玟从无轻视。想到女儿的幸福,她觉得再苦也值得。
  饭桌上,大家说说笑笑。琇玟和季阳谈论牧场里的趣事,苏妈妈和幼幼仔细倾听。
  没到过牧场的幼幼,用想象力勾描出一个乐园,乐园里有蓝天、有如茵绿草,还有无数笑声。
  饭后,苏妈妈到邻居家串门子,季阳和琇玟在厨房里洗碗筷,幼幼则拿出学校的功课来读。
  她的成绩相当不错,老师常说她考上国立大学的机会很大,只不过,她明白机会从不属于她,所以她不妄想,能念到高中毕业,不错了呢!
  接下来,她要赚钱还苏妈妈和琇玟姐的恩情,也许她能拜托季阳替她在牧场里找到工作,也许她能加入充满笑声的大牧场。这样的人生,称得上幸福!
  笑意挂着,连默书都没忘记她的好心情,努力振笔疾书,她没注意时间流逝。
  琇玟和季阳洗好碗出来,看见认真的幼幼。季阳凑近她,打扰她专心。
  “你喜欢地科?”翻翻她手边的书,季阳问她。
  “不,我喜欢的是考满分,明天老师要小考。”幼幼实说。她不爱国文数学、不爱理化英文,她只爱尽心尽力考一百分,从别人的羡慕眼神中,弭平她的自卑。
  “考满分哪里好?”
  从小到大,他不把精神花在学业成绩上,只做自己爱做的事、学习自己喜欢的事物,对于人生,他抱持着潇洒自由的态度。
  “考满分可以确保我交出去的每一分学费没有浪费。”
  这些学费是她辛辛苦苦挣来的,一分一角都不能随意浪费。
  “这些话你应该拿到全国大学去做演讲,我保证所有替子女付学费的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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