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环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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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环曲-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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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无法攻入,是以巧者胜拙,强者胜弱!
  碧衣人的那一团银光,三招煞手中,只有左下方微有一处破绽,此处破绽,不但极为难
以看出,而且部位亦在对方难以发招之处,但白衣人剑光一抖,竟能闪电般自此破绽中挑
起、穿出,此等眼力、神力,当真叫人无法不服!
  三神已去,一鬼尚存,“灵尸”谷鬼呆望着地上的三具尸身,凄厉的笑声既不再闻,森
冷的目光亦不再见,那些“幽灵帮”众,此刻早已丧失斗志,只不过在虚幌着兵刃而已。
  “灵尸”谷鬼默然半晌,抬起头来,挥手长叹一声低喝:“退!”
  身躯一转,缓缓走去,白衣人卓立如故,既不追击,亦不发言,只见那些“幽灵帮”
众,有的手扶伤残,有的怀抱死尸,一个接着一个,向谷外走去,片刻之间,便已走得干干
净净。
  谷地之上,顿时又自寂无人声,“神刀将军”胜奎英右掌一横,左掌搭住刀尖,往刀鞘
一凑,“呛嘟”一声,长刀入鞘,大步走到一直默默静坐的那些黑衫黄中汉子身前,沉声叱
道:“快将那边洞口火势弄灭,人洞寻人!”
  黑衫汉子们一个个却仍盘膝而坐,不言不动,竟似未曾听到这番言语一般,胜奎英浓眉
一扬,厉叱:“听到没有?”
  黑衫汉子们仍然一无回应,尉迟文一步窜来,双锏交击:“挡”地一响,响声未绝,黑
衫黄中汉子群中,突地响起一个粗壮之声:“要杀我等头颅容易,要使我等听命于帮主以外
之人,却是难如登天!”语句简短有力,字字截金断铁,柳鹤亭不禁暗中喝彩,这般人若论
武林地位,虽不足道,但若论江湖道义,岂非还要远在那班满口仁义、满腹奸诈、言行不
符、反覆无常的武林高手之上!
  只见那白衣入目送“幽灵群鬼”走尽,长袖飘飘,转身走来,尉迟文、胜奎英齐地退步
躬身,对此人的恭敬,竟似不在项煌之下,白衣人对此二人,却是漫不为礼,右掌微提,剑
尖在地面轻轻一点,口中简短地吐出四个字来:
  “谁是帮主?”
  黑衫黄中汉于群中,又有人朗声说道:“大帮主已去谷外,留言我等,静候于此,二帮
主入此洞中,不知凶吉——”
  语声未了,白衣人突地冷“哼”一声,右掌一翻,掌中长剑,剑长上挑,剑柄脱手,白
衣人拇、食、中、三指轻轻一挟,挟住剑尖,脚下连退三步,右臂倏然抡起,长剑竟然脱手
飞出!
  柳鹤亭见他倒转掌中长剑,方自愕然不明其意,突见一道青碧剑光,划空而过,竟闪电
般向自己隐身的这片山石飞来!
  剑身划过山石,“呛”地一声清吟,激起一片火花,竟又匹练般向来路飞回。
  柳鹤亭心头一跳,知道自己行藏,已被这静如山岩、冷如玄冰、剑法造诣已炉火纯青的
白衣人发现,只见白衣人手掌微招,这道匹练般的剑光,竟神奇地飞回他手掌之中,轻轻一
抖,剑光点点,漫天飞舞。
  白衣人头也不抬,冷冷说道:“躲在石后的朋友,还不现身?”
  陶纯纯轻叹一声,仰首道:“这人当真厉害得紧!”
  柳鹤亭一面颔首作答,一面心中思忖,沉吟半晌,突地长身而起,轻轻掠到山石之上,
山风吹动,吹得他衣袂飞扬,发丝飘舞。
  尉迟文、胜奎英仰首而顾,齐地变色惊呼道:“原来是你!”
  白衣人剑尖又自缓缓垂落地上,仍旧头也不抬,冷冷说道:“朋友既然现身,还不下
来?”
  柳鹤亭朗声一笑,道:“阁下剑法惊人,神态超俗,在下早已有心下去参见,此刻既蒙
宠召,敢不从命!”目光下掠,只见自己立足的这片山石,离地竟有数十丈左右,势必不能
一掠而下,不禁剑眉微皱地沉吟半晌,一面回身俯首,轻轻问道:“纯纯,下去好么?”
  陶纯纯秋波微转,含笑道:“你既已对人说了,焉有不下去之理。”纤腰微拧,亦自掠
上山石,白衣人剑尖在地面左右划动,既不出言相询,亦不仰首而顾,陶纯纯秋波再次一
转,探首下望,突地低语道:“这人头顶发丝已经灰白,年纪想必已不小,武功也似极高,
但神情举止,却怎地如此奇怪,难道武功高强的人,举动都应特殊些么?”
  柳鹤亭暗中一笑,心道:“女子当真是奇怪的动物,此时此刻,还有心情来说这些言
语,一面却又不禁暗赞女子之心细,细如发丝,自己看了许久,毫未发觉,她却只瞧了一
眼,便已瞧出人家头上的灰发!”
  白衣人虽仍心平气静,胜奎英、尉迟文却已心中不耐,两人同声大喝:“陶姑娘——”
尉迟文倏然住口,胜奎英却自接口喊道:“你不是和我家公子在一起么?此刻他到哪里去
了?”
  陶纯纯轻瞟柳鹤亭一眼,并不回答山下的喝问,只是悄语道:“如此纵身而下,落地之
后,只怕身形难以站稳,别人若是乘隙偷击;便极可虑,你可想出什么妥当的方法么?”
  柳鹤亭微微一笑道:“为人行事,当做即做,考虑得大多了,反而不好,我先下去,你
在后面接应,除此之外,大约便只有爬下去了,”
  陶纯纯嫣然一笑,竟示赞许,只见柳鹤亭胸膛一挺,深深吸入一口长气,撩起衣袂,塞
在腰畔丝绦之上,双臂一张,倏然向下掠去!
  这一掠之势,有如大河长江,一泻千里,霎时之间,便已掠下十丈,柳鹤亭双掌一沉,
脚尖找着一块山石突出之外,一点又落。
  只听白衣人又自冷冷道:“你尽管跃下便是,我绝不会乘你身形不稳时,暗算于你!”
  话声方落,柳鹤亭已自有如飞燕一般跃落地面,向前冲出数步,一沉真气,拿桩站稳,
朗声一笑,口首说道:“小可若恐阁下暗算,只怕方才也就不会跃下了!”
  白衣人“嗯”了一声,亦不知是喜是怒,是赞是贬,突地回转身来,面向柳鹤亭冷冷
道:“朋友果然是一条汉子!”
  两人面面相对,柳鹤亭只觉两道闪电般的目光,已凝注自己,抬目一望,心头竟不由自
主地为之一惊,方自站稳的身形,几乎又将近摇晃起来,原来这白衣人的面目之上,竟戴着
一面青铜面具,巨鼻狮口,闪出一片青光,与掌中剑光相映,更显得狰狞刺目!
  这面青铜面具,将他眉、额、鼻、口一起掩住,只留下一双眼睛,炯然生光,上下向柳
鹤亭一扫,冷冷又道:“项煌殿下,是否就是被朋友带来此间的?”
  语声虽清朗,但隔着一重面具发出,听来却有如三春滴露,九夏沉雷,不无稍嫌沉闷之
感:但这两道目光,却正又如露外闪光,雷中厉电,柳鹤亭只觉心头微颤,虽非畏惧,却不
由一愣,半晌之后,方自回复潇洒,微微一笑,方待答话!
  哪知他语声尚未发出,山腰间突地响起一阵脆如银铃的笑声,众人不觉一起仰首望去,
只见一片彩云霓裳,冉冉从天而降,笑声未绝,身形落地,柳鹤亭伸手一扶,陶纯纯却已笑
道:“项殿下虽与我等同来,但……”秋波转处,瞥见白衣人面上的青铜面具,语气不禁一
顿,娇笑微停,方自缓缓接道:“但他若要走,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白衣人冷“哼”一声,目光凝注,半晌无语,只有剑尖,仍在地上不住左右划动,丝丝
作响,响声虽微弱,但让人听来,却只觉似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刺耳之感,似乎有一柄无形之
剑的剑尖,在自己耳鼓以内不住划动一般。
  他面覆青铜,教人根本无法从他面容变化中,测知他的心意,谁也不知道他对陶纯纯这
句听来和顺,其实却内藏机锋的言语,将是如何答复,将作如何处置,谷地之中,人人似乎
俱都被他气度所慑,数百道目光屏声静气,再无一道望向别处!
  此种沉默,最是难堪,也不知过了许久,白衣人掌中剑尖倏然顿住不动!
  丝丝之声顿寂,众人耳中顿静,但这令人刺耳的丝丝之声,却似突地到了众人心中,人
人俱知他将说话,他究竟要说什么,却再无一个知道。“要知愈是沉默寡言之人,其言语便
愈可贵,其人著论武功、气度俱有慑人之处,其言之价,自就更高,柳鹤亭嘴角虽带笑容,
但心情却亦有些紧张,这原因绝非因他对这白衣人有丝毫怯畏,却是因为他对寡言之人的言
语,估价亦自不同!
  只有陶纯纯手抚云鬓,嫣然含笑,一双秋波,时时流转,似乎将身外之事、身外之物,
全都没有放在心中。
  只见白衣人目光微抬,闪电般又向柳鹤亭一扫:缓缓说道:“阁下方才自山顶纵落,轻
功至少已有十年以上造诣,而且定必得自真传,算得是当今武林中的一流人物!”
  众人心中不禁既奇且佩,奇的是他沉默良久,突他说出一句话来,竟是赞扬柳鹤亭的言
语,佩的是柳鹤亭方才自山顶纵下之时,他头也未抬,根本未看一眼,但此刻言语批评,却
宛如目见。
  就连柳鹤亭也不免暗自奇怪,哪知这白衣人却又接道:“是以便请阁下亮出兵刃——”
语气似终未终,便又倏然而顿,身形卓立,目光凝注,再不动弹半分!
  柳鹤亭不禁为之一愣,但觉此人说话,当真是句句简短,从不多说一字,却又是句句惊
人,出人意料之外,赞赏别人一句之后,立刻又要与人一较生死!
  他心意转处,还未答话,却听陶纯纯又自含笑说道:“我们和你住日无冤,近日无仇,
而且可说是素不相识,好生生的为何要和你动手?”
  白衣人目光丝毫未动,竟连望也不望她一眼,冷冷道:“本人从来不喜与女子言语—
—”语气竟又似终未终,但人人却尽知其言下之意。
  陶纯纯秋波微转,含笑又道:“你言下之意,是不是叫我不要多管闲事?”
  白衣人冷“哼”一声,不再言语,目光如电,仍笔直地凝注在柳鹤亭身上,仿佛一眼就
要看穿柳鹤亭的头颅似的。
  哪知他这种傲慢、轻蔑之态,陶纯纯却似毫不在意,竟又轻轻一笑道:“这本是你们两
人之间的事,与我本无关系,我不再说话就是!”
  柳鹤亭微微一愣,他本只当陶纯纯虽非骄纵成性之女子,但却也绝无法忍受一个陌生男
于对她如此无理,此刻见她如此说话,不禁大感惊奇,他与陶纯纯自相识以来,每多处一
刻,便多发觉她一种性格,相识之初,他本以为她是个不知世故、不解人情、性格单纯的少
女,但此刻却发觉不仅胸中城府极深,而性格变化极多,有时看来一如长于名门、自幼娇纵
成性的人家闺秀,落落风范,却又惯于娇嗔!
  有时看来却又有如涉世极深,凡事皆能宽谅容忍,饱经忧患的妇人!洞悉人情,遇事镇
静!
  一时之间,他但觉他俩虽已相爱颇深,却丝毫不能了解她的性情,不禁长叹一声,回转
头去,却见那白衣人仍在凝目自己,剑尖垂地,剑光如水!
  时已过午,阳光最盛之时已去,夏日既过,秋风已有寒意。
  一阵风吹过,柳鹤亭心头但觉气闷难言,泰山华岩,祁连莽苍,无数大山,此刻都似乎
横亘在他心里!
  谷地之中,人人凝神注目,都在等待他如何回答这白衣人挑战之言,胜奎英、尉迟文,
与他虽非素识,但却都知道他武功遇异流俗,绝非胆怯畏事之徒,此刻见他忽而流目他顾,
忽而垂首沉思,只当他方才见了那白衣入的武功,此刻不敢与之相斗,心中不禁稍感惊奇,
又觉稍感失望!
  哪知就在这一念头方自升起的刹那之间,柳鹤亭突地朗声说道:“在下之意,正如陶姑
娘方才所说之言相同,你我本无任何相斗之理,亦无任何相斗之因,只是——”
  “只是”两字一出,众人但觉心神一振,知道此言必有下文,一时之间,谷中数百道目
光,不约而同地又都屏息静气、瞬也不瞬地望到柳鹤亭身上,只听他语声顿处,缓缓又道:
“若阁下有与在下相斗之意,在下武功虽不敢与阁下相比,但亦不敢妄自非薄,一切但凭尊
意!”
  白衣人直到此刻,除了衣袂曾随风微微飘舞之外,不但身躯未有丝毫动弹,甚至连目光
都未曾眨动一下,再加以那狰狞丑恶的青铜面具,当真有如深山危岩,古刹泥塑,令入见之
生畏,望之生寒!
  柳鹤亭语声方了,众人目光,又如万流归海、葵花向日一般,不约而同地归向白衣人身
上,只见他微一颔首,冷冷说道:“好!”“柳鹤亭拧腰退步,反腕拔出背后青萧,哪知白
衣人“好”字出口,突地一挥长袖,转身走开!
  众人不觉齐地一愣,柳鹤亭更是大为奇怪,此人无端向已挑战,自己应战之后,他却又
转身走开,这岂非令人莫名其妙!
  只见他转身走了两步,左掌向前一招,口中轻叱说道:“过来!”
  右掌一沉,竟将掌中长剑插入地面,剑尖入土五寸,剑柄不住颤动,柳鹤亭心中气愤,
再也难忍,剑眉一轩,朗声道:“阁下如此做法,是否有意戏弄于我,但请明言相告,否则
——”语声未了,白衣人突又倏然转身,目中光芒一闪,冷冷接口道:“在下不惯受人戏
弄,亦不惯戏弄他人——”突地双臂一分,将身上纯白长衫甩落,露出里面一身纯白劲装!
却将这件染有血迹的长衫,仔细叠好。
  柳鹤亭恍然忖道:“原来他是想将长衫甩落,免得动手时妨碍身手。”
  一念至此,他心中不觉大为宽慰,只当他甚为看重自己,微一沉吟,亦将自己长衫脱
下!陶纯纯伸手接过,轻轻道:“此人武功甚高,你要小心才是!”语气之中,满含关切之
情。
  柳鹤亭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心中泛起一丝温暖,含笑低语:“我理会得。”目光转处,
突地远远泞立的银衫少女群中掠出一人,怀中抱着一个纯白包袱,如飞掠到白衣人身前,白
衣人解开包袱,将叠好的长衫,放入包中,却又取出另一件白衫,随手抖开,穿到身上,反
手拔起长剑,剑尖仍然垂在地面,前行三步,凝然卓立。
  一时之间,柳鹤亭又自愣在当地,作声不得,这白衣人的一言一行,无一不是大大出乎
他意料之外,他生平未曾见到此等人物,生平亦未曾遇到此等对手,此时此刻,他势必不能
再穿回长衫,呆呆地愣了半晌,却听陶纯纯突地“噗哧”一笑,抿口笑道:“我猜这世上有
些人的脑筋,一定不太正常,鹤亭,你说是吗?”
  柳鹤亭闻言惊奇之外,又觉好笑,但大敌当前,他只得将这份笑意,紧压心底。
  哪知白衣人突地冷“哼”一声说道:‘在下既不惯无故多言,亦不惯无故多事,自幼及
长,武林中能被我视为对手之人,除你之外,寥寥可数,你之鲜血,自不能与那班奴才相
比,若与其血迹混在一处,岂不会失了你的身份!”
  从他言语听来,似乎对柳鹤亭的武功气度,极为赞赏,但其实却无异在说此次比斗,柳
鹤亭已落必败之数,只听得柳鹤亭心里亦不知是怒是喜,本想反唇相讥,但却又非口舌刻薄
之人,沉吟半晌,只得微一抱拳,暗中镇定心神,运行真气,横萧平胸!
  他平日行动举止虽极洒脱,但此刻凝神待敌之时,却当真的静如泰山,定如北斗,白衣
人目中又有光芒一闪,似乎也看出当前对手,乃是劲敌,不可轻视。
  陶纯纯左臂微曲,臂弯处搭着柳鹤亭一件长衫,星眸流转,先在他身上身下凝注几眼,
然后移向白衣人,又自凝注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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