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双掌轻轻一推,便再也不看这三人一眼,“倒踩七星”,身形如电,一步掠到那赤发大
汉身前,“三十六号”虎吼一声,双掌中十数粒钢九,一起迎面击出。
哪知柳鹤亭身躯又自一转,却已到了他的身后,“三十六号”还未来得及转过身形,只
觉右肋下微微一麻,“啪”地一声倒在柳鹤亭面前,竟被柳鹤亭在转身之间,以袍袖拂中了
他肋下的“血海大穴”。
同一刹那间,那边三人,左面之人的一腿,踢中了迎面一人小腹下的“鼠蹊穴”,迎面
一人的右拳,击中了右面那人的鼻梁,左拳击中了左面那人的胸膛。
而迎面那人被柳鹤亭在身后一推,身形前扑,自肋下兜出的左拳,便恰巧击中了左面那
人的咽喉,右掌五指,捏碎了迎面那人击碎他鼻梁的右掌,胸膛上却又着了人家一拳!
互殴之下,三人齐地大叫一声,身形欲倒。
而那赤发大汉劈面向柳鹤亭击去的十数粒钢珠,便又恰巧在此刻击到了他们身上!
于是又是三声惨呼,三个人一起倒下,——恰巧与发出钢珠的赤发大汉“三十七号”倒
在一起!
柳鹤亭目光一转,方才耀武扬威的“乌衣神魔”此刻已一起全都倒在地上,再也笑不出
了!
他目中光芒一闪,微微迟疑半晌,然后一步迈到“七号”身前,俯下身去,左手一把抓
起了他的衣衫,右手一把扯落了蒙住了他面目的黑中,目光望处,柳鹤亭心中不禁为之一
懔,几乎又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七号”的面目,竟然也和方才的赤发大汉“三十七号”一模一样,没有眉毛,没有
鼻子,没有嘴唇,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团粉红色的肉团,以及肉团上的三个黑洞——这就算
是眼睛和略具规模的嘴了!
柳鹤亭反手一抹额上沁出的冷汗,放下“七号”的身躯,四下一转,将屋中所有“乌衣
神魔”的蒙面中全部扯下!
屋中所有的“乌衣神魔”的面目,竟然全都只剩下一团丑陋可怕的肉团,一眼望去,满
地的“乌衣神魔”,竟然全部一模一佯,就像是一个人化出来的影子,又像是一群自地狱中
逃出来的恶魔!
汀火飘摇,这阴森的地窟中,这吓人的景象,使得倚墙而立的柳鹤亭,只觉得自己似乎
也已不复存在人间,而置身于地狱,若不是他方才曾听到他们的言语和狂笑,便再也不会相
信这些倒在地上的“乌衣神魔”,真的是有血有肉、出自娘胎的人类!
寒风阵阵,自门外吹来,这等地底阴风,吹在人身上,比地面秋风尤觉得寒冷,突地,
随风隐隐传来一声大喝:“柳鹤亭,柳老弟……柳鹤亭,柳老弟……”
第一声呼喝声音还很微弱,第二声呼喊却已极为响亮,显见这发出呼声之人,是以极快
的速度奔驰而来。
柳鹤亭心头一震,暗暗奇怪!
“此人是谁,怎地如此大声呼喊我?”
要知,此人无论是友是敌,此时此刻,都不该大声呼喊于他,是以他心中奇怪,此人若
是敌非友,自应偷偷掩来暗算,此人若是友非敌,在这敌人的巢穴中,如此大声呼唤,岂非
打草惊蛇?
他一步掠到门畔,门外是一条黝黑的地道,方才的门户,此刻已然关闭,他微微迟疑半
晌,不知该不该回应此人,突听“喀得”一声轻响,一道灰白的光线,自上而下,笔直地照
射进来!
柳鹤亭暗提一口真气,闪入门后,只留下半边面庞,向外观望,只见地道上的入口门
户,此刻突地缓缓开了一线。
接着,一阵中气极为充沛的喝声,自上传来:“下面的人无论是友是敌,都快些出来见
我一面!”语气威严,颐指气使,仿佛是个君临四方的帝王对臣子所发出的命令,哪里像是
个深入敌穴的武林人,在未明敌情之前所作的招唤!
此等语气,一入柳鹤亭耳中,他心中一动,突地想起一个人来:“一定是他,除他之
外,再也无人有此豪气!”
只听“砰”的一声,入口门户被人一脚踢开,由下望去,只见一双穿着锦缎絮脚长裤、
粉底挖云快靴的长腿,两腿微分,站在地道人口边缘,上面虽看不见,却已可想此人的高
大。
柳鹤亭目光动处,才待出口呼唤,哪知此人又已喝道:“我那柳鹤亭老弟若是被你等以
奸计困于此间,你等快些将他放出,否则的话,哼哼……”
柳鹤亭此刻已听出此人究竟是谁来,心中不禁又是好笑,又是感激,好笑的是,此间若
是有敌人,就凭此人的武功,有败而无胜,但此人语气之间,却仿佛举手之间便可将敌人全
部制服。
但他与此人不过仅是一面之交,此人却肯冒着生命之险,前来相救于他,这份古道热
肠,尤足令人感动。
一念至此,柳鹤亭心头一阵热血上涌,张口大喝一声:“西门老丈……西门前辈……”
身形闪电般扑出门外,而地道人口中,亦同时掠下一个人来。
两人目光相遇,各自欢呼一声,各各搭住对方的肩头,半晌说不出话来,期间激动之
情,竟似比多年故交,异乡相遇还胜三分!要知此人性情寡合,与柳鹤亭却是倾谈之下,便
成知已,柳鹤亭亦是热血男儿,又怎会不被这份热情感动。
一别多日的“常败国手”西门鸥,豪情虽仍如昔,但面容却似憔悴了许多,柳鹤亭一
瞥,脱口道:“西门前辈,你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西门鸥搭在柳鹤亭肩上的一只巨掌,兴奋地摇动了两下,突地放声大笑了起来,大笑着
道:“这其间曲折甚多,待我……”笑声突地一顿,悄悄道:“你不是被困在此间的么!敌
人呢?”
柳鹤亭心头暗笑,此间如有敌踪,被你如此喧笑,岂非早已惊动,此刻再悄声说话,也
没有用,但愈是如此,才愈发显得这豪爽老人率真可爱,当下微笑道:“解决了!”
西门鸥哈哈一笑道:“好极好极,老夫想来,他们也困不住你!”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理所当然,却不知道柳鹤亭已不知经历了多少危险与屈辱,方能
脱出“乌衣神魔”的魔掌!
他大笑未了,突又长叹一声,道:“柳老弟,你我当别为时虽不长,但我在此时日之
中,经历却的确是不少,我那恋剑成痴的女儿,自从与你别后,便悄悄溜走了,留下一柬,
说是要去寻找武林中最高的剑手,一个白衣铜面的怪客……”
他黯然一笑,又道:“我老来无子,只此一女,她不告而别,我心里自然难受得很,但
却也怪不得她,只怪我……唉,我武功不高,既不能传授剑术,却又要妄想她成为武林中的
绝代剑手!”
柳鹤亭暗叹一声,道:”这也怪我,不该告诉她……”
西门鸥微微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接着道:“她年纪虽已不轻,但处世接物,却宛如幼
童,如今孤身漂泊江湖,我自然放心不下,本想先去寻找,只是心里却又念着对你的应允,
以及那两个中药昏迷时少女,我左右为难,衡量之下,只有带着那两个少女,转向江南一
带,一来去觅讨这迷药的来历,再来也可寻找小女的下落。”
他侃侃而言,却不知柳鹤亭此刻正是焦急万分,屋中的“乌衣神魔”犹未打发,“飞鹤
山庄”的事情更不知下落,忍不住干咳两声,随口道:“那迷药的来历,前辈可曾找着了
么?”
西门鸥仰天长笑道:“世上焉有我无法寻出答案之事。”突地双掌一拍,大呼道:“西
门叶,西门枫,你们也下来吧,柳公子果然在这里!”
柳鹤亭双眉微皱,暗中奇怪:“这西门叶与西门枫却又是谁?难道也认得我么?”
心念方转,只听上面一个娇嫩清脆的口音应道:“爹爹,我来了。”
柳鹤亭恍然付道:“原来他已找到了他的爱女……”
突见人影一花,跃下两个白衫长发的少女来,一起向柳鹤亭盈盈拜了下去。
西门鸥哈哈大笑道:“我这两个女儿,你还认得么?”
柳鹤亭一面还礼,一面仔细端详了两眼,不觉失笑道:“原来是你们。”转目望向西门
鸥,赞叹又道:“前辈果然将解药寻得了,恭喜前辈又收了两个女儿!”
原来这两个白衫女子,便是被迷药所乱的那两个南荒公子的”丫
环。
西门鸥捋髯笑道:‘为了寻这解药,我一路上试了七百多种药草,方知此药乃是来自西
土天竺的一种异果‘罂粟’为主,再加上金钱草、仙人铃、无子花……等七种异草配和而
成,少眼有提神,兴奋之功用,但却易
成痛。”
柳鹤亭已听得极有兴趣,不禁脱口问道:“成瘾后又当怎地?”
西门鸥长叹一声,道:”服食此物成瘾后,瘾来时若无此物服用,其痛苦实是骇人听
闻,那时你便是要叫他割掉自己的鼻子来换一粒‘药’
吃,他也心甘情愿。…
他语声微微一顿,却见柳鹤亭正在俯首沉思,双眉深皱,目光疑注他面,似是在思索一
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半晌之后,柳鹤亭突地抬起头来,缓缓道:“若是有人先将这种迷药供人服用。待人成
瘾之后舌,便以此药来作要挟:被要侠的人,岂非根本没
有反抗的余地?”
西门鸥颔首道:“正是如此。”
柳鹤亭长叹一声,道:“如此说来,有些事便已渐渐露出端倪,只要再稍加究讨,便不
难查出此中真相——”心念一动,突地又想起一件事来,改口向那西门叶,西门枫两人问
道:“那夜在你俩房间下毒之人,你们可曾看到了么?”
西门叶摇摇头,垂首道:“根本没有看见!
西门枫沉思了一下,说道:“当时迷迷糊糊的只见一个人影,疾窜出去,由于光线暗
淡,看不真切,但身形可还依稀认得,是一个个子并不很在的人!”
柳鹤亭听罢,频频颔首。
西门叶秋波转处,瞧了爹爹一眼,西门鸥亦自叹道:“只管说出便是!”
西门叶垂下头去,缓缓道:“那夜我们实在疲倦得很,一早就睡了,大约三更的时候,
跟随公子在一起的那位姑娘,突地从窗口掠了进来……”
她语声微顿,补充着又道:“那时我刚刚朦胧醒来,只见她手里端着两只盖碗,从窗于
里掠进来,却是一丝声音也没有发出,就连碗盖都没有响一声,那时书房里虽没有点灯,但
我借着窗外的夜色,仍可以看到她脸上温柔的笑容,她唤起了我们,说怕我们饿了,所以她
特地替我们送来一些点心。”
说到这里,她不禁轻叹一声,道:“那时我们心里,真是感激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就立
刻起来将那两碗莲子汤都喝了下去。”
柳鹤亭剑眉深皱,面容青白,道:“喝下去后,是否就……”他心中既惊怒,又觉痛
苦,此刻说话的语声,便不禁起了颤抖。
西门鸥长叹一声,道:“这种药喝下去后,不一定立刻会发作………
柳鹤亭面色越发难看:西门鸥又自叹道:“事实虽然如此:但她两人那夜还吃了别的东
西……唉!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姑娘似乎人甚温柔。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历,她若和你一样,也
是名门正派的弟子,那么此事也许就另有蹊跷。”
柳鹤亭垂首怔了半晌,徐徐道:“她此刻已是我的妻子……”
西门鸥一捋长髯,面色突变,脱口道:“真的么?”
柳鹤亭沉声道:“但我们相逢甚是偶然,直到今日……唉!”头也不抬,缓缓将这一段
离奇的邂逅,痛苦地说了出来。
西门鸥面色也变得凝重异常,凝神倾听,只听柳鹤亭说道:“……有一天我们经过一间
荒祠,我见到她突地跑了进去,跪在神幔前,为我祈祷,我心里实在感动得很……”
听到这里,西门鸥本已十分沉重的面色,突又一变,竟忍不住脱口惊呼了一声,截口
道:“荒祠……荒祠……”
柳鹤亭诧异地望着他,他却沉重地望着柳鹤亭。
两人目光相对,呆望了半晌,只见西门鸥的面容上既是惊怒,又是怜悯,缓缓道:“有
一次你似乎向我问起过‘西门笑鸥’,是否他和此事也有着关系,你能说出来么?”
柳鹤亭点了点头,伸手入怀,指尖方自触着了那只冰凉的黑色玉瓶……他突地又想起了
将这玉瓶交给他的那翠衫少女——陶纯纯口中的“石观音”,这期间他脑海中似乎有灵光一
问。
于是他便又呆呆地沉思起来,西门鸥焦急地等待他的答复,西门叶、西门枫垂手侍立,
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静寂之中,只听房门后竟似有一阵阵微弱而痛苦的呻吟,一声连着一声,声音越来越
响。
西门鸥浓眉一扬,道:“这房里可是还有人在么?”
柳鹤亭此刻也听到了这阵呻吟声,他深知自己的“点穴手法”绝对不会引起别人的痛
苦,为何这些人竟会发出如此痛苦的呻吟?
一念及此,他心中亦是大为奇怪,转身推开房门,快步走了进去。
灯光一阵飘摇,西门鸥随之跨入,明锐的眼神四下一转,脱口惊道:“果然是乌衣神
魔!”
飘摇暗淡的灯下,凄惨痛苦的呻吟中,这阴森的地窟中的阴森之意,使得西门鸥不禁为
之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柳鹤亭大步赶到那“七号”身畔,只见他身躯虽然不能动弹,但满身的肌肉,却在那层
柔软而华贵的黑绸下剧烈地颤动着,看来竟像是有着无数条毒蛇在他这层衣衫下蠕动,他粉
红而丑陋的面容,此刻更起了一层痛苦的痉挛,双目半闭半张,目中旧有的光彩,此刻俱已
消失不见。
柳鹤亭目光凝注着,不禁呆了一呆,缓缓俯下身去,手掌疾伸,刹那之间在这“七号”
身上连拍三掌,解开了他的穴道,沉声道:“你们所为何——、他话犹未了,只见这“七
号”穴道方开,立刻尖叫一声,颤抖着的身躯,立刻像一只落入油锅的河虾一般蜷曲了起
来。
一阵剧烈而痛苦的痉挛之后,他挣扎着伸出颤抖的手掌,伸手入怀,取出一方小小的黑
色玉盒,他黯淡的目光,便又立刻亮了起来,左掌托盒,右掌便颤抖着要将盒盖揭开。
柳鹤亭目光四扫,望了四下俱在痛苦呻吟着的“乌衣神魔”一眼,心中实是惊疑交集,
他再也猜不出这黑色玉盒中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竟会像是神奇的符咒一样,能令这
“七号”的神情发出如此剧变。
只见“七号”盒盖还未掀开,一直在门口凝目注视的西门鸥,突地一
步掠来,劈手夺了这方玉盒。
“七号”又自惨吼一声,陡地自地上跳起,和身向西门鸥扑去,目光中的焦急与愤怒,
仿佛西门鸥夺去的是他的生命。
柳鹤亭手肘微曲,轻轻点中了他肋下“血海”穴,“七号”又自“砰”地倒了下去,柳
鹤亭心中仍是一片茫然,目光垂处,只见这“七号”眼神中的焦急与愤怒,已突地变为渴望
与企求,乞怜地望向柳鹤亭。他身体虽不能动,口中却乞怜他说道:“求求你……只要……
一粒……一粒……”
竟仿佛是沙漠中焦渴的旅人,在企求生命中最可贵的食水。
柳鹤亭剑眉微皱,诧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活犹未了,西门鸥宽大的手掌,已托着这方黑色玉盒,自他肩后伸来,微带兴奋地截口
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柳鹤亭凝目望去,只见这黑色玉盒的盒盖已揭开,里面放的是六、七粒光泽乌黑的药
九,散发着一阵阵难以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