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环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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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环曲-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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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大名、师承见告?先让我听听中州武林高人的名号。”目光一转,却又盯在白衣少女身
上。
  这少年轻摇折扇,虽然满面笑容,但却不减狂妄之态,说话的神态,更是旁若无人,洋
洋自得。
  柳鹤亭冷笑一声,沉声道:“在下贱名不足挂齿,倒是阁下的姓名,在下是极想听听
的。”
  他听了这少年便是方才隐于林梢、隔空击鼓之人,心中亦不禁为之一惊一愕,惊的是他
知道这少年武功实在不弱,愕的是他想到那翠装少女方才说:“打鼓的家伙,满口长胡
子。”而此刻这少年却连一根长须也没有。
  但他转念一想,那翠装少女便是“石观音”,她已不知骗了自己多少事,方才她说的
话,自然也不能算数,他本系外和内刚、做骨峥嵘之人,见了这少年的神态语气,心中大感
不愤,是以言语之中,便也露出锋锐。
  那两个锦衣大汉闻言一起勃然变色,但这少年却仍摆手笑道:“我足迹初涉中州,也难
怪他们不认得我,奎英,你先莫动怒,且将我的姓名说给他们听听又有何妨。”
  那叫做“奎英”的锦衣大汉本自须眉怒张,但听了他的话,面色竟倏然归于平静,垂首
答了一声:“是!”方自大声道:“尔等听清,此刻与尔等谈话之人,乃‘南荒大君’陛下
之东宫太子,尔等如再有无理情事——”
  他话声未了,那一直敛眉垂首、默然无语的白衣女子,竟突地“噗哧”一声,笑出声
来,腰横长刀的锦衣大汉面容一变,手掌垂下,紧握刀柄,柳鹤亭剑眉一轩,却听这位“东
宫太子”已自笑道:“娘子,你笑些什么?”
  白衣少女目光一垂,轻轻道:“我觉得很有意思,”
  这“东宫太子”微微一愣,随亦哈哈大笑起来,道:“是极,是极,很有意思,”转问
柳鹤亭:“如此有意思的事,你为何不笑?”轻轻摇了摇折扇,缓缓摇了摇头,大有可惜柳
鹤亭不解风趣之意。
  那两个锦衣大汉虽自满腔怒火,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如此有意思”,但见了这“东宫太
子”目光已转向自己身上,连忙嘿嘿干笑了两声,但面上却无半分笑容,笑声中亦无半分笑
意!
  一时之间,地道中充满了哈哈大笑之声,柳鹤亭冷哼一声,对这自称“东宫太子”的少
年厌恶之心越来越盛,却见白衣女子明眸一张,像是十分诧异他说道:‘是什么事有意思,
你们笑些什么?”
  “东宫太子”哈哈笑道:“我也不知是什么事有意思,但娘子说是有意思,自然是有意
思的了。”
  白衣女子不禁又“噗哧”一笑,但目光转向柳鹤亭时,笑容立刻尽敛,垂首道:‘我与
你素不相识,你也不必问我的名字,你那八面皮鼓,也不是我划破的,我只觉得你名字竟然
叫做‘太子’,是以才觉得很有意思!”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轻移莲步,缓缓走到柳鹤亭耳畔轻轻道:“我叫陶纯纯,你不要告
诉别人。”
  柳鹤亭见她与这自称“东宫太子”的少年答话,不知怎地,突地感到一阵气恼,故意偏
过头去,再也不望他们一眼,哪知她此刻竟突然说了这句话,刹那之间,柳鹤亭心中又突地
生出一阵温暖之意,目光一转,白衣少女正仰首相对,几乎忘了旁边还有人在!
  他两人俱都初出江湖,都从未听过“南荒大君”这个名字,更未将这“东宫太子”放在
眼里,他们却不知道那“南荒大君”,便是数十年前便已名震天下的“南荒神龙”项天尊,
而这位“东宫太子”,便是项天尊的唯一爱子项煌。
  约在四十年前,项天尊学艺方成,挟技东来,那时他年龄亦在弱冠之间,经验阅历俱都
不够,虽然在中原、江南道上闯荡了一年,但始终未能在武林中成名,后来他无意之中救了
一个落魄秀才诸葛胜,这诸葛胜便替他出了不少主意,说是:“要在江湖争胜,第一须不择
手段,第二是要知道‘射人先射马,挽弓当挽强’,要找武林中最负盛名之人交手,无论胜
负,都可成名,否则你便是胜了百十个碌碌无名之辈,也无用处。”
  项天尊听了这话,心中恍然,那时江湖中最大的宗派,自是少林、武当,他便三闯少林
罗汉堂,独上武当真武庙,半年之间,将少林、武当两派的高手,都打得七零八落,于时
“南荒神龙”项天尊之名,立时便在江湖中赫赫大震。
  当时江湖中人都知道“南荒神龙”武功绝妙,来去飘忽,行事任性,但却又都无法将其
制服,哪知在他声名震动天下的时候,他竟又突然远遁南荒,从此便未在中原武林中露面,
江湖中人不知详情,虽然额手称庆,却又都有些奇怪,他们却不知道这“南荒神龙”是因折
在那位“无恨大师”的手中,发下重誓,足迹从此不得迈入中原一步。
  他重创之下,便和那诸葛胜一起回到他出身的地方,这时诸葛胜便又说:“你虽然在中
原失意,但天下颇大,何处不能立业,”于是数十年来,他便在南荒又创立了一份基业,只
是他格于重誓,足迹竟真的从此没有迈入中原一步。
  但项煌却年轻喜动,久闻大河两岸、长江南北的锦绣风物,时刻想来游历,更想以自己
一身绝技,扬名于中原武林之中,心想:“爹爹虽立下了重誓,我却没有。”于是,他便时
时刻刻磨着“南荒神龙”,直到项天尊答应了他。
  一入中原,他自恃身手,想为他爹爹复仇雪耻,便一心想找着那“无恨大师”一较身
手,同时也想探究出他爹爹当年究竟是如何折在这“无恨大师”手中的真相,因为他爹爹只
要一提此事,便只有连声长叹,似乎根本不愿提起,项煌虽暗中猜想他爹爹昔年一定败得甚
惨,但究竟是如何败的,他却不甚清楚。
  但这有如初生牛犊般的项煌虽有伏虎雄心,却怎奈那“无恨大师”早已仙去多年,他听
得这消息时,心里大感失望,却不禁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失望的是他从此不能享受到
复仇雪耻胜利的荣耀,但却也不会尝受失败的痛苦,当然,后面的一种感觉,只是他心里的
秘密而已,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愿相信有这种感觉存在。
  但是他终于听到了这“浓林密屋”以及那神秘的“石观音”的故事,于是他便毫不犹疑
取道而来,但他却未想到中原武林亦多异人,竟有人能在他措不及防之下,将他珍爱异常、
苦心独创的八面“天雷神鼓”一起划破。
  此刻他手中轻摇折扇,面带笑容,神色之间,虽仍满含那种混合着高做与轻蔑、冷削与
潇洒的神态,但他目光所及,看见了眼前这一双少年男女并肩而立,目光相对,那种如痴如
醉的神情,他心中的感觉,实在不是他外表所显示的那么平静。
  那两个锦衣大汉面上笑容早已敛去,目光灼灼,亦自一起瞪在柳鹤亭与这白衣女子“陶
纯纯”身上,一人巨大而满布青筋的手掌,紧紧握着腰畔的奇形刀柄,另一人手掌箕张,神
色中亦满露跃跃欲试的锋芒,似乎只要这“东宫太子”稍有暗示,他两人便立刻会一起出
手。
  笑声顿消,地道中便又归于静寂,只有从那秘道中吹来的阴风,吹得这两个大汉掌中火
把上的火焰,呼呼作响。
  白衣少女“陶纯纯”缓缓抬起头,幽幽叹息一声,满含幸福满足之意,似是方自从一个
甜密温柔的梦中醒来,刹那之间,项煌只觉心中热血上涌,冷哼一声,“唰”地收起折扇,
冷冷道:“我那八面‘天雷神鼓’,真的不是你划破的吗?”
  柳鹤亭剑眉一轩,方待发作,哪知陶纯纯目光转处,温柔地望了他一眼,便缓缓摇头叹
道:“我从来没有说过骗人的话,难道你还不信?”
  项煌目光连转数转,目光中的怒火,虽已因这句温柔的言语而减去不少,但口中仍冷冷
道:“但你手中的这柄利剑,哪里来的,哼——奎英,你知不知道有些人口中虽说从不说
谎,但其实说谎说得最多。”
  柳鹤亭的怒气再也忍耐不住,厉叱道:“纵是说谎,便又怎地?”
  项煌目光一抬,目中精光暴射,那叫做“奎英”的锦衣大汉,“呛嘟”一声,抽出腰畔
长刀,柳鹤亭骤觉眼前寒光一闪,只见这大汉右手之中,已多了一柄刀身狭长、隐射紫色鳞
光,一眼望去,通体有如一条紫色带鱼的奇形长刀。
  他心中一动:“难道此人是‘胜家刀’当今的长门弟子?”
  却见这“东宫太子”项煌已自冷笑道:“我与这位姑娘之间的事情,我看你还是少管些
的好。”
  他伸出手中折扇,轻轻一点这手持奇形长刀的锦衣大汉,冷笑道:“这位便是‘南荒大
君’殿前的‘神刀将军’胜奎英,嘿嘿,河南的“胜家刀法’你想必早知道的了。”
  扇柄一转,扇头点向那背插铁钢、横眉怒目的另一锦衣大汉,他又自冷笑道:“这位
‘铁铜将军’尉迟文,在中原武林,虽然声名较弱,但是——嘿嘿,‘关内一条鞭,赛过活
神仙,关外两根锏,艺高九云天。’这句话你大约听人说过,至于我——”
  他得意地大笑几声,拇指一旋,“唰”地向右张开折扇,轻摇一下,拇指突地向左一
旋,这柄描金折扇向左一合,突又向左一张。
  柳鹤亭本自强忍着心中怒气,听他夸耀着这两个锦衣大汉的来历,目光动处,只见这描
金折扇向左一张之后,竟又换了个扇面,扇面上金光闪烁,竟画着一条金龙,神态矢矫,似
欲破扇飞去。
  项煌冷笑道:“你年纪轻轻,在武林中还要闯荡多年,若结下我等这样的强敌,嘿嘿,
那实在是不智已极,嘿嘿,实在是不智已极。”
  他重复着自己的话,强调着语中的含意。
  柳鹤亭忍耐已到极处,胸膛一挺,方待答话,哪知白衣女子陶纯纯竟突地轻伸玉掌,轻
轻地握住他的手腕,柳鹤亭心头一颤,却听她缓缓说道:“这柄剑虽然是方才划破你那八面
皮鼓的剑,可是施剑的人却不是我,唉——你要是再不相信,我……”她又自轻轻一叹,结
束了自己的话,柳眉敛处,像是满聚着深深的委屈,让你永远无法不相信她说的任何一句
话。
  项煌嘴角一扬,像是得意,又像是轻蔑地斜瞟柳鹤亭一眼,道:“娘子既如此说,我自
然是相信的,但是使剑的人此刻在哪里,娘子想必是一定知道的了。”
  他此刻语声之中,又已尽敛森冷的寒意,这白衣女子的轻叹低语,就像是春日的熏风,
吹得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柔情蜜意——春风,是永远没有仇敌的。
  陶纯纯的一只柔荑轻轻的一握柳鹤亭的手腕,便又极为自然地缩回袖中,像是根本没有
发生过这件事似的,又自叹道:“这使剑的人究竟到哪里去了,我也不知道,她也许在这地
道外面,也许在别的地方,唉——也许她就在这地道里面也不一定,只是她虽看得见我们,
我们却再也看不到她。”
  项煌双目一张:“难道此人便是那‘石观音’么?”
  陶纯纯轻轻点了点头,秋波四下一转,像是真在搜索着那“石观音”的影子。
  “神刀将军”胜奎英手掌一紧,下意识回头一望,背后空空,哪有半点人影,他心中不
觉泛起一股寒意,却见那“铁锏将军”尉迟文亦方自回转头来,两人对望一眼,彼此心中都
各个领受到对方心中的寒意。
  项煌心头亦不禁为之一凛,但却故作从容地哈哈大笑几声,一面轻摇手中折扇,一面大
笑道:“娘子你也未免说得太过了,想那‘石观音’武功虽然高明,却也不是神仙,何况—
—”
  他笑声突地一顿,“唰”地收起折扇,大步走到那红色门户前,目光一扫,面上也不禁
现出惊异之色,往里走了两步,突地一皱眉峰,微拂袍袖,颀长的身形便又如行云流水般退
回来,倏然伸手接过那胜奎英手中的火把,冷冷说道:“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否真有三头六
臂,竟敢——哼哼!竟敢将人命视如草芥。”
  目光一转,那白衣女子陶纯纯已道:“我也正要去找她。”她轻伸玉掌,一指地道那
端:“这条好像就是通向外面的出路!”
  转身婀娜走了两步,突地回身向柳鹤亭一笑:“你站在这里干什么?难道你不出去
么?”
  柳鹤亭似乎在呆呆地发着愣,他愣了半晌,方自暗叹一声,道:“我自然也出去的。”
  项煌冷笑道:“我只当你不敢去哩!”言语之意,满含着撩拨意,他只当柳鹤亭必定会
反唇相讥。
  哪知柳鹤亭竟只微微一笑,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走了过去。
  项煌心中不禁大为奇怪,心想:‘此人怎地变得如此怯懦起来。”
  他却不知道柳鹤亭方才心念数转,想到自己与这“东宫太子”本来素无仇隙,又想到这
项煌此次前来,目的也和自己一样是想探出“浓林密屋”和“石观音”的秘密,那么岂非与
自己是友而非敌,他纵然言语狂傲,那是人家生性如此,却也并非什么大恶,自己此刻对他
如此怀恨敌视,却又为了什么呢?
  “难道我是为了陶纯纯而对他生出憎恨吗?”他暗自思索着:“那么,我也未免太过不
智,大过小气了,何况陶纯纯与我不过初次相识,我有如此想法,实在不该。”
  他本是心肠磊落的少年英侠,一念至此,心中便不禁觉得甚是惭愧,是以那项煌言语撩
拨,他也装做没有听到。
  片刻之间,便已走到地道尽头,项煌双眉微皱,方自说道:“前面似已无路可行,难道
那——”
  语声未了,却见这白衣女子陶纯纯已自在那看来有如一片山石的门户上,抚摸半晌,突
地轻抬莲足,在门下连环踢出数脚,这扇柳鹤亭方才想尽千方百计也无法开启的门户,竟又
突地漫无声音地开了!
  项煌顿时大感疑惑,目光一转,冷笑道:“原来你对此间的设置到熟悉得很。”
  白衣女子像是根本没有听出他语中的锋锐,仍自缓缓道:“我当然知道啦,那‘石观
音’就是我的师姐,只不过我已有许多许多年没有见过她了。”
  项煌面色一变:“难道你亦是那‘无恨大师’的弟子?”
  陶纯纯回眸一笑,轻轻道:“你倒也知道我师傅的名字!”
  项煌面青如铁,但抬目一望,只见她笑颜如花,娇媚甜美,他愣了一愣,倏忽之间,神
情变化数次,最后竟亦淡淡一笑,手举火把,跟在陶纯纯身后向门外走去。
  柳鹤亭却在心中暗叹一声,忖道:“这女子当真是纯洁坦白无比,在任何人面前,都不
隐藏自己的身份,世人若都和她一样,全无机诈之心,那人间岂非要安详太平得多。”
  回头一望,那“神刀将军”与“铁锏将军”也已随后跟来,胜奎英手中仍然紧握着那柄
紫鳞长刀,像是生怕柳鹤亭溜走似的。
  柳鹤亭淡淡一笑,突地扭转身躯,扬手一掌,像是要往胜奎英当头拍去,这一下变生仓
促,胜奎英大吃一惊,方自侧首一让,突地觉得右肘一麻,右腕一松,手中的长刀,便已被
柳鹤亭夺在手中,竟是那么轻易而自然,就像是他自己将刀送到别人手里一样。
  他惊怒交集之下,方自呆了一呆,那尉迟文亦自变色喝道:“你要怎的。”
  却见柳鹤亭手持长刀,在火把下仔细端详了两眼,伸手轻轻一拂,哈哈笑道:“难怪河
南胜家神刀名扬四海,这‘紫金鱼鳞’,果真是口宝刀。”双手一抬,竟又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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