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出来后，楚峥打了个电话给唐冶。
唐冶听完后说：“我看你也没必要那么生气，他们会这么做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人都趋炎附势，沈老师他是从学校里出来的，对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未必了解，你看他性格那么直，有时候就跟没毕业的大学生似的，把这些事情告诉他反而不好，先瞒着吧，回头再在董爷那边打打太极，这事情说不定就过去了。”
“可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哎算了。”楚峥摆了摆手，心说那是沈泽的事，他管那么多干嘛。
虽是这样，他仍还是对陈启均摆了他一道的事儿耿耿于怀，暗自提醒自己下回要提防着他点，免得节外生枝，又和唐冶道了个别，挂掉电话。
楚峥回了店里，小帽儿正在理货，看见他来，冲他笑笑：“峥哥去哪儿了？”
楚峥把手里的盒子往旁边一放：“去见了陈启均。”
小帽儿点点头，也没多问，把本子拿过来给他看：“你跟我对对账，我觉得咱们店还得再招一个人……”
两人在店里算来算去忙活了一天，夜里关了店门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小帽儿说：“峥哥你饿不饿，我请你吃宵夜？”
楚峥怔了一下，想起沈泽昨天这个时候还在家里等他，下意识想拒绝：“我看还是不了吧……”
小帽儿说：“有什么关系，你晚上才吃了那么点东西，现在肚子早该饿了吧，你这么每天来来回回地折腾，吃得又少，你不心疼自己我都替你心疼，要不然你就当陪我呗，我肚子也饿了。”
楚峥说：“那行吧，我请你，你想吃什么？”
小帽儿说想吃烤串，两个人于是去了卖烤串的摊子，特地挑了个近点的地方，点了几串鸡翅烤腰子牛板筋之类的，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你最近和沈老师怎么样了？”小帽儿抽了张纸巾，特地帮楚峥擦了擦他面前的桌子。
楚峥说：“没怎么样。”
小帽儿看了看他：“他前两天为了你住院那事儿，我都听唐大哥说了，他人没怎么样吧？”
“没事儿。”
小帽儿垂下眼睛：“这么看来我觉得他是对你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前老是躲着你，估计是拉不下那个面子。”
楚峥没表态，他不清楚沈泽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自己也不太能看明白这个人，不管从前的事情是不是一场误会，他都觉得没必要再和这个人纠缠在一块儿，因为太累了，真的太累了，他上辈子在这个人身上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从一开始的莽莽撞撞到后来的慌不择路，不管他做了什么，最后都没有真正地打动过他，这简直太让人觉得挫败了，他现在已经想不明白那些执着不放死缠烂打的意义到底在哪里，不如就这么算了吧，哪怕沈泽现在再喜欢他也好，他都觉得有些厌倦了。
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他哪怕从此往后一个人过日子，清汤寡水，无欲无求，都要比和什么人谈一场恋爱要来得轻松自在，起码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束缚着他，也不会有人管着他，挺好的。
小帽儿还在分析着沈泽这个人：“他如果不是真的不喜欢你，那估计就是他自己比较迟钝，你不是说他以前连什么是那个……同性恋都不知道吗，还说什么以为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书里，噗，”小帽儿捂着嘴乐了，“他怎么那么刻板。”
楚峥也跟着他勾了勾嘴角，不过没发表什么看法。
不一会儿他们的烤串上来了，两人就开始吃了起来，除了沈泽，他们倒还多得是别的话聊，小帽儿建议他过段时间再开一家别的什么店，就在现在的店面旁边，或者把隔壁那间店面也租下来，换个比现在更能赚钱的，比如餐馆之类，请个能担得住的厨师，搞点什么乱七八糟的小花样，一开始可能会亏，但等以后名气打开了，那赚得钱可就多了。
楚峥说以后再说吧，他觉得小帽儿说得是挺有道理，开餐馆这事儿他也有想过，确实比别的店要赚钱，现在人谁不贪吃啊，都说民以食为天，但店里的东西没有特色，菜烧得不好吃或者菜式贫乏，都会成为一家店的败笔，这个得从长计议，起码现在还不行。
小帽儿也了解他的想法，说会多帮他留意留意行情。
两个人说得久了，差点忘记了时间，等聊得差不多了，楚峥抬手一看，发现都已经快过十二点了，忙站了起来：“差不多了，王悦还在家等我给我留门呢，小孩子老是晚睡也不好，我得回去了。”
“那我送送你。”
“不用了，都这么晚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不然路上危险。”
说完抬手叫来老板结账，正付钱，听见后面有人叫他：“楚峥？”
楚峥一回头，就看见了沈泽。
他是开车来的，此时人正坐在车里，从里面探出头来往这边瞧，看见他旁边站着的小帽儿，脸上表情立刻变得很难看，他一下子从车上下来，关上门，大步走过来，皱眉对楚峥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小帽儿在一旁说：“沈老师，我和峥哥刚吃完宵夜呢，你这是怎么的啊？那么凶干嘛？”
沈泽没理他，又对楚峥说：“前段时间发生那种事，你还不吃教训，在外面晃那么久，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办？”
小帽儿奇怪地看了看楚峥：“什么事儿？”
楚峥没把那天车祸的具体原因告诉任何人，就是连小帽儿也以为沈泽是过马路不小心被撞了，他不说主要是怕被人知道得多了不好，从前他替董少卿得罪了黄哲毅这事儿，董爷并不知道，他现在也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帮董少卿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但现在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王猴、黄哲毅……他们要再这样盯着他，隔三差五再来个什么事儿，难保他身边的人不会再受连累，他不想再把更多的人扯进来。
何况王猴再怎么说现在也还是董爷的人，他那一石二鸟的计策不宜宣扬出去，否则只怕董爷会跟他翻脸。
楚峥说：“没什么事儿。”
沈泽看了看小帽儿，忽然笑了笑：“小帽儿，你从前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清楚的，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你最好别替你峥哥把某些乱七八糟的人招来，不然我可要对你不客气。”
小帽儿听完这话脸色顿时变了，不客气地对沈泽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你胡说什么？！把话说清楚。”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明白，你说你都瞒了峥哥那么久了，要是真问心无愧心怀坦荡，我说你几句你那么着急干什么，你前几天是不是跟陆川还有联系？”
小帽儿听完，气急败坏地别过头去，对楚峥道：“峥哥，你信不信我，我真的不会害你，我跟陆川的事情，现在一时说不清楚……”
“行了！”楚峥打断他，“别吵了，你们几岁？在这儿说这些话幼不幼稚？白让别人看笑话。”
两人回头一看，发现确实有人正盯着他们瞧，小帽儿脸上有些挂不住，阵红阵白地，沈泽也觉得有些过了，沉默了一会儿，对楚峥说：“吃完了吗？我送你回去。”
楚峥说：“不用了，你也早点回家去吧。”
沈泽急了，低声说：“我是特地出来找你的，来都来了，把你送回去了我再走。”
楚峥拗不过他，付了钱，让小帽儿先回去，跟着他上了车。
“小帽儿这人怎么那么烦？”沈泽在车上不耐烦地说，“你现在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楚峥言简意赅：“他帮我看店。”
沈泽一下回头看他：“那他自己的店呢？”
楚峥指了指前面：“看路。”
沈泽扭过头去，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你是觉得他赚钱比你有经验，所以才找的他吗？你要真想找人帮忙，为什么不来找我，我也可以帮你……很多事情都是从无到有，我之前跟我……就是我爸学了一段时间，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我们一起研究，况且我不认为小帽儿这样能帮得了你什么，他自己那家咖啡店，我看开的也不怎么样，一行有一行的规则，你也不能全听他的。”
“也许你说得对，”楚峥冷静的说，“但我选择谁，是我自己的事儿，你不必管那么多。”
沈泽怔了怔，透过倒后镜看了他一眼。
楚峥的眼神平静无波，完全不似从前看他的那副热切模样，沈泽怔了良久，暗自咬了下牙。
第三十章
晚上回去的时候，楚峥躺在床上，感觉有点睡不着，他想着从前的事情，店里的事情，想到陈启均，又想到沈泽，想到前世和这辈子在他生命里出现过的好多好多人，整个人像被什么压着，有点透不过气来，他从床上爬起来，给自己点了根烟，默默地抽着。
王悦刚好出来上厕所，看见他一个人坐那儿，差点被他吓了一跳，揉揉眼睛说：“哥，你怎么还不睡？”
楚峥点了下烟头：“睡不着。”
王悦抓了抓头发，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为什么啊？”
楚峥推了他一下：“你不用管我，自己去睡吧。”
王悦没动，想了想说：“是不是为了沈老师的事儿？其实我看他还挺想和你和好的，你要真那么纠结，不然再考虑下他呗？”
楚峥“啧”了一声：“什么和好不和好的，我们两就没好过，睡你的觉去！”
王悦“哦”了一声，站起来，回过头，又看看他：“那你少抽点烟，抽多了对身体不好。”
楚峥拎了打火机就要丢他，他连忙抱头跑了。
楚峥又把烟头灭了，站起来就要回去睡觉，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打开来一看，是沈泽发来的短信：睡了吗？
楚峥沉默了一下，把手机关掉，放在一旁，没有回。
黄哲毅的事儿到现在差不多也该办了，那天白天的时候唐冶打电话过来，问楚峥什么时候行动，楚峥说晚上吧，于是两个人约了个时间。
晚上的时候楚峥特意提早把店关了，回家换了套衣服，过去望洋小区门口和唐冶打了个照面。
“咱们会不会被人认出来？”唐冶说。
“不会，”楚峥把带来的一套衣服丢给他，“你拿去换上，这都是我新买的，一会儿记得把帽子口罩都给带上。”
唐冶应了一声，找了个无人角落把衣服套上，那衣服宽大且既不合身，穿上去倒确实是不大能看得出原本的体型来。
“然后怎么办？”唐冶问他。
楚峥只说了一个字：“等。”
望洋小区离黄哲毅常去的一家地下赌场不过百米的路，他被董少卿整惨以后，日子过得其实并不太滋润，每天靠赌博喝酒过日，屁股后面欠了一大笔债，但是他这个人运气不错，据说是有贵人帮他，每当他走投无路的时候，背后总有人出来替他还清赌债，也不知道是谁那么闲，难怪他到现在还那么嚣张。
不过他恐怕也得意不了几时了。
楚峥躲在暗处，手里捏着根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棒球棍，轻轻地压低了帽沿。
不一会儿，从小街那头摇摇晃晃低走过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搭着另一个的肩膀，两人都像是喝醉了，走路摇摇晃晃地，一边说话一边还打着嗝。
“毅哥，今天跟我们吃饭的那帮人是谁啊，好像来头不小的样子……”
“你甭管是谁，反正哥得叫他们爷，那帮人跟那董少卿比可不是一般二般能比得上的人物，只要讨好就对了，你以后也要记得学着点。”
对方点点头，又道：“你说那董少卿是不是有病啊？”
“他岂止是有病，他简直是非常有病。”走得近了，可以看见说这句话的人就是黄哲毅，他一张长满痘的脸被酒劲染得通红，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有几分愚蠢和丑陋，也许是仗着四下无人，他说话的声音既响亮又放肆。
“据说他有那个什么癖好，那个癖好，你知道吧，就是……就是他妈的喜欢男人！”
“啊，不是吧？”黄哲毅旁边的人惊讶道，“完全看不出来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不是只有那种娘们儿唧唧的才会喜欢男人，大老爷们儿也有喜欢男人的，哎说了你也不明白，下次带你去见识见识。”
“毅哥，你前两天不是下手撞了个人吗？那是董少卿什么人，现在怎么样了？”
“哼，那家伙，以前不过是董少卿手下的一条狗，现在听说不在他底下干了，但之前老子也被他整得齁惨，给他点教训罢了，不过那天好像是撞错人了。”
“撞了谁？”
“不知道是谁，没看清楚，改天得去查查，反正也是跟那姓楚的一伙儿的，只可惜没能把他撞死，楚峥那小子，老子早就看他不爽了，还敢和着董少卿一块儿来搞我，老子早晚有一天得弄死他。”
两人说着就走近了，没等他把话说完，楚峥就跳了出来，一棍子挥过去，照着他脊背就是一下。
黄哲毅瞬间被他打得跪倒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他妈谁啊？！敢打老子！”
他本身就喝得醉醺醺的，加上夜里光线黯淡，根本看不清人，没一会儿就被楚峥敲得晕头转向，他躺在地上□□了一会儿，楚峥没等他缓过来，挥手又是一下。
这下对方可算疼得不行了，一直在嘴里“哎哟哟”地叫唤，模样简直可笑。
不过楚峥也没打算下狠手，只是又狠狠抽了他几下，直到抽得他没法动弹便作罢了，回头看了看那边，唐冶也把黄哲毅的那个跟班抽得爬不起来，楚峥见差不多了，朝他使了个脸色，把怀里的东西拿出来，往黄哲毅身上一丢，调头就跑了。
两人跑出老远才停下来，唐冶摘下口罩，一直在那儿喘气，他问楚峥：“咱们这计划能行吗？”
楚峥说：“能不能行现在也没办法了，王猴前段时间被董爷冷落，他转头一定会去拍董少卿的马屁，看他们这段时间走得那么近就知道了，就算黄哲毅会怀疑到咱们头上，看见了那支烟斗，他也得先去找王猴的麻烦，只要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让他们俩自个儿折腾去，别的都不是咱们的事儿了。”
那只烟斗就是前两天从王猴的场子里偷出来的，那玩意儿有点时间几乎是他的宝贝，一天到晚在嘴边叼着，估计是为了显摆，大凡认识王猴的人都见过。
唐冶听完这话，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通，说：“峥哥，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啊？”
楚峥心说等你跟我一样把这些个操蛋日子再过一次，你也就什么都知道了。
不过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唐冶的肩膀：“走吧。”
回了家后，沈泽不在，只有王悦一个人在写作业，楚峥看了看时间，发现只有八点不到。
这似乎不太符合沈泽的风格。
楚峥觉得有些奇怪，问王悦：“沈老师回去了？”
王悦点点头，又摇摇头，咬